《一寸相思》第25章
25、荒原舞
堅的鹽磚輕輕一叩,跌下一塊,蘇雲落隨手末隨灑隨抹,抹完又了一刻,指節在羊有節奏的彈叩,刷了一層煎出來的羊油,又上了一層香料,蘇雲落掉兩塊柴,待旺火轉才架上去緩慢的翻烤;
一旁另起了一堆火,懸起吊鍋,清水滾開後蘇雲落剔下幾塊小骨,削下一塊羊後,撕得極細一併扔進去,撇去浮沫,彈進鹽和一些不知名的香料燉了許久,香味越來越濃郁,仿佛有只無形的手勾著腸胃,饞得人心難耐。
被文火熏烤的羊轉了金黃,不知蘇雲落從哪裡尋來了野生的漿果和蜂,抹在上,更是噴香撲鼻,人食指大。
瑟薇爾吃得冰藍的眸子瑩亮,淺笑如糖,哪還有半分冰山人的冷峭,若是吐火羅王見了,只怕骨頭都化了。
火堆邊的人無一注目,全在撕咽羊,一隻整羊瞬間剩了殘骨,雖礙於風度不至爭搶,卻也毫無禮讓之意。羊爭完又開始分羊湯,那湯澤清亮,一人僅得一碗,口鮮之極。兩個嚮導本來被人迷得七暈八素,現在卻把臉全埋在碗裡,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
左卿辭緩緩品啜,若有所思的看著飛寇兒:「蘇兄好手藝,此前真是錯過了。」
陸瀾山剔著牙,飽餐食之後心滿意足,只覺這是離開中原後最為的一餐:「妙仙樓的名廚不及蘇兄一半手藝,今天這只羊可謂死得其所。」
蘇雲落低頭撕著一條羊肋,被誇了也沒什麼表:「野羊,易烤。」
殷長歌失笑,出言揭破:「那天陸兄還說這裡的羊太劣,遠遠不及中原。」
商晚咬著一塊羊骨涼涼道:「殷兄烤的,豈有不之理。」
殷長歌一窘,陸瀾山大笑起來。
車木措人習慣早睡,嚮導自去另行歇宿,其他人背靠著駱駝閒聊。
仰首看戈壁廣褒的天幕,一高遠的斜月如鉤,與漫天星辰相輝映,偶然三兩聲黃羊的低鳴,氣氛漫散而慵懶,一時之間各自神遊,盡在這一刻的愜意。
忽而一陣樂聲如泉水盈散,左卿辭拉起了烏德琴。
還是他充作琴師時所用的一把,琴的姿勢極優雅,荒原冷月下恍如謫仙,修長的手靈巧的拔弄,夜風似在指尖輕起來,星下俊沉靜,低雅悠長的樂聲宛轉訴。
所有人都在凝神細聽,藍眸麗人著左卿辭,豔的臉龐突然盈盈一笑,卸下毯,長袖一舒,竟隨著樂聲翩然舞起來。
亙古的長夜,亙古的荒原。
金髮飛揚的人在夜風中妙舞,姿態宛似流風,飄如飛雪,折腰翹足,華曼妙無方,看得人心醉神迷。一曲終了,左卿辭停下手,瑟薇爾的舞也停了。
藍眸麗人呼吸略促,好的形起伏,旖旎的姿人心旌,風萬種的拂了拂金髮,有竹的一笑:「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可雲落是我的,你搶不走。」
這一句猶如雷亟,白陌的下掉了下來。
更可怕的是左卿辭居然神不變,淡淡道:「何以見得?」
藍眸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生得確是俊,可是太狡猾,不適合雲落。」
左卿辭微微一笑,漫然拔了下弦。「這些卻是不勞夫人過慮,夫人的意願是離開王廷,如今已心遂所願,還要如何。」
「自由很好,可是我需要有人陪伴。」瑟薇爾下頷輕揚,淡去了無依的弱,流出矜得意,「你邊已有錦鶯,何必還與我爭雲雀。」
左卿辭雖是在笑,長眸不見半點溫:「以夫人的貌,不知有多男子夢寐以求,甘願捨命相伴,何以非要執於一人,未免過於自私了。」
「那又如何,你不也是如此?你這樣的男人是最要命的毒1藥,沒有心卻偏能醉死人。」瑟薇爾格格笑,紅吐出話語卻是十足的噎人:「有意時百般相,無時棄若敝屐,落在你手上必然心碎,還不如由我來憐惜。」
垂了一下睫又抬起,左卿辭語氣益發和,字字誅心:「可惜夫人再憐惜也是子,夫複何益,雲落畢竟是中原人,不可能長留西域,去了焉支便要分道而行,夫人還是另尋寄託為好。」
被刺中憂,瑟薇爾氣得跺腳,冰藍的眸狠狠的剜著他。「雲落答應過不會扔下我不管,再說就算回中原又怎樣,雲落心上沒有你,笑得再好看,琴彈得再聽都沒用。我若得不到,你更得不到。」
左卿辭掠了一眼,暫態長眸一沉,不再理會瑟薇爾,把琴扔給白陌起去了宿。
其他人不諳吐火羅語,察觀還是有幾分。見這對俊的男說了半天,儘管兩人言笑款款,氣氛明顯越來越不對,皆覺察出了古怪。
陸瀾山湊近呆滯的白陌,低聲問:「他們在說什麼?剛才還一個彈琴一個跳舞,怎麼好像突然吵起來了?」
白陌僵的側過頭,見商晚、殷長歌及沈曼青無不盯著他,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麼好,目無意間掃過,徹底啞然。
那個引起紛的罪魁禍首,竟然倚著駱駝睡著了。
蘇雲落是真的睡著了。
先是數日不曾睫,後來又要躲避吐火羅王銳盡出的追捕,持續的逃亡耗盡了心神,以至於在神和環境放鬆後,很長一段時間於半昏半醒的狀態。儘管如此,當瑟薇爾的尖響起,蘇雲落還是瞬間醒過來。
一條灰蛇被商晚釘在地上,尾端仍在,晨起梳沐的藍眸人倒在泉邊,容慘白,驚惶的捂著左踝。蘇雲落撕開的角,雪白的上有兩個小小的齒印,幸而被服遮擋,不深。看了一眼,蘇雲落立刻封住際的道,切開傷口吮出毒,接連兩三口毒吐在地上,瑟薇爾已經暈了過去。
荒野的蛇是極危險的,蛇毒的效力很快顯現出來,瑟薇爾的傷口變得紫脹可怕,燙熱,整個人陷了昏沉。兩名嚮導看了看蛇,搖了搖頭低聲議論,對人充滿了憐恤和惋惜。照嚮導的說法,這種蛇應該猶在冬眠,不知怎會暴起傷人,一旦咬中幾乎無法救治,命只能靠天神保佑。
隨藥不齊,左卿辭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唯有將安置在帳中靜養。
蘇雲落把瑟薇爾攬在懷裡,每過一刻就更換一次敷帕。幾日下來瑟薇爾依然未醒,神智模糊雙頰紅燙,焦枯,似一朵被烈日灼傷的花。
又是黃昏,幕簾一晃,左卿辭鑽了帳。
帳本就不大,他的到來益發顯得帳狹小,左卿辭遞過烤及幹餅,還有一個盛滿泉水的袋:「蘇兄已熬了幾日,不妨休息一陣。」
蘇雲落著實也累了,帳中又無可倚靠,唯有換了一個坐姿舒緩僵的腰,接過皮袋喝了口水。
診脈完畢,左卿辭開了口,「眼下只能等高燒自行退去,蘇兄也不必過於牽懸,這本是一場意外。」
蘇雲落一貫的沉默,半晌才道:「是我把從王廷帶出來。」
左卿辭的眉間有一藏得極好的淡諷,「自己不知死活,毫無自保之能卻堅持要逃離吐火羅,與蘇兄何干。」
蘇雲落沒有說話。
「一行人出城確實蒙助力,可若非存有私心,蓄意挑唆吐火羅王,我們又何至於困驛館。」左卿辭清悅的聲音娓娓道,不聲的蠱:「蘇兄費盡力氣助遂了心願,雙方各得其所,易兩清,難道還要連帶護終?」
蘇雲落了額,看向懷中憔悴昏迷的。
左卿辭仿佛關懷,又似別有深意的勸誡:「不管本名什麼,做了雪姬十年,已經習慣人供奉。一時遷就無妨,日久卻是不妥,總不真讓蘇兄做了的奴僕。」
探了下敷帕已無涼意,蘇雲落另絞了一塊換上去,突兀道:「你說得不錯,不過既然已守諾,我也該依約保護。」如今好端端的人死不死活不活的吊著一口氣,怎麼看也不算善盡諾言。
左卿辭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如果焉支是善地,怎會被轉賣至吐火羅,大概自己心底也清楚那個家未必能歸,所以才死死攀住蘇兄,蘇兄可想過萬一焉支不能留又如何?難道陪在西域諸國之間流浪?」
蘇雲落默然半晌,忽然看了他一眼。
左卿辭拋出詢問,自然也備好了答案,「實在放不下,蘇兄又礙于信諾,不妨將攜回中原。」
蘇雲落想了好一會,眼眸垂下來,「胡姬在中原地位卑微,人人輕賤欺淩,不住的。」
中原胡風盛行,粟特商人通過綢之路販來了數不清的異族奴,或者賣秦樓楚館,或者賣酒肆歌臺,以賣笑陪酒與歌舞宿夜為營,就了風流豔縱之名,然而地位也極卑下,被侮被戲司空見慣。
「此行順遂,也算有功之人,不如由候府上報皇廷,請鴻臚寺出面安置,如此一來依舊可錦玉食,也好過在西域顛沛流浪。」左卿辭輕而易舉的化去了難題。
半擰的眉鬆開了,蘇雲落著他,似乎有一意外。
「又不是蘇兄一人之責,設法安置也是份所當為。」左卿辭輕謔道,半真半假的調侃,「倒是略示弱即能贏得蘇兄傾力相護,令人好生羨嘆,不知我何時有幸,能得蘇兄一諾。」
蘇雲落一時不解對方的話意,約茫然。
左卿辭也不再說,淡淡一笑,起離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戈壁小劇場:
小左的心——真有趣,真好用,驚喜很多嘛,呵呵達
雪姬的心——我達!我達!這能幹的傢伙是我達!!!包的刷臉流氓退散!
小左淡定——你丫有本事不刷臉啊,扮弱了不起啊,裝,繼續裝。
雲落的心——好累,好困,不想說話,這兩人在說什麼不是很懂,ZZZ~~~~~
白陌的心——我聽錯了聽錯了聽錯了,公子看上男人了?看上這個猥瑣的賊?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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