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第14章

14. 江上曲

匹練般的長雲橫亙天際,兩岸青山錯而出,如翠屏疊送相迎。

謝離顧慮蘇璇的傷,還是找藉口延了數日,等他愈合到七八才放人,安排的是新漆烏篷船,比其他小船更爲乾淨齊整,船篷可供幾人夜宿,輕巧靈便,水行極速。船老大名喚石進,是個四十餘歲的健壯漢子,黑亮,在江上跑了二十餘年,把式嫻利落。雖然行程不長,謝離仍將件備置極細,歸途遠比來時舒適。

平闊的江面浮著大大小小的船帆,如點點飛萍落水。純白的野鷗在江面覓食,不時銜著江魚掠起,江風悠涼,碧水漣漣,岸上的一切在輕快的退後,江濤伴著搖櫓的一聲聲吱響。

頭一回乘船,被青山綠水迷了眼,扶著船弦瞧了一陣,不由自主的瞥向船頭。

船頭坐著年,臉上的易容已經卸掉了,側臉的綫條清秀寧靜,縱然急浪也不畏懼。他的手扶在劍鞘上,映在白淨長韌的指上,格外好看。

孩忽然怯起來,一日前,驚喜的發現吃了許久的苦藥生了效,嗓子可以說話了。盼了許久的機會終於來了,卻拿不準該對他說什麼,僅僅想像已忍不住面紅。

正反復躊躇,船尾有歌聲響起,船家的聲音稚脆亮,唱著遠古的江水和游魚,還有傳說中化作石頭的神,歌聲隨著江水飄,櫓聲咿呀相和,聽得人不由神思輕暢。

一曲終了,從船尾過來撲住,笑嘻嘻道,「姐姐,阿妙唱得好不好聽?」

是船老大的兒,喚作阿妙,長年隨著父親在船上生活,曬得一黝黑,模樣還算周正,大約是船客見得多,從不怯怕,反而喜歡纏著人玩。

被外人摟著,忍著不自在方要回答,已經跳去船頭,「哥哥喜歡嗎?要不要阿妙再唱一段。」

蘇璇知道這是船家的常例,取出幾個錢給,「好。」

阿妙喜孜孜的要接,石進在船尾喊了一聲,撅起,不願的收回手。

石進一手把擼,揚聲道,「兩位是貴客,麼哥專門托囑過的,這一趟水路給了重酬,哪好再收別的,不必理會阿妙,這孩子打小沒了娘,被我慣得膽子大,跳得很。」

眼看到手的錢沒了,阿妙不快的跺了跺腳,一扭子不看父親。

蘇璇笑了笑,將錢遞過去,「不妨事,江上無聊,我也正想聽些曲子。」

石進還在推辭,阿妙已經將錢搶過去,歡喜的撲住蘇璇,「阿爹,我喜歡這個小哥哥。」

船上位置狹小,蘇璇不好避,隨道,「那麼有勞阿妙。」

阿妙這才放開,坐在他邊唱起了曲子。

瞧著,心不知怎麼低鬱起來,覺得阿妙話太多,連帶歌聲也不好聽了。

淙淙的流水載著破碎的浮,倒映出年沉靜的眉目,深青的衫宛如水

漸漸心跳加快,仿佛揣了隻小兔子,想起親人曾贊過自己聲音聽,幾乎想如阿妙一般唱歌,贏取他的目,卻又莫名的怕他過來,連發聲的勇氣都沒有。暗自掙扎了許久,歌已經唱完,阿妙也跳跳的去收簍刮魚,準備餐食。

江水渺渺,不爲人知的心事如忽上忽下的飛鳥,隨青山一同遠去了。

水上行舟固然暢快,也藏著不小的風險。

江中水複雜,瞬息多變,後方還有七百餘里的險峽尤爲考驗。峽岸重巖疊嶂,山勢遮天蔽日,布險灘暗礁,隨可見旋流急渦,稍有不慎極易折櫓沉船。

石進帶著兒更是謹慎,在近岸拋錨歇了一晚養足神,及至第二日才啓行。

隨著輕舟前行,江面越來越窄,滾滾激流爭喧而涌,兩側高山迎面而來,一山白,一山赤紅,兩山奇峻險陡,高聳雲,宛如一座天造地設的雄關,異常壯偉,正是峽的夔門。

夔門地當川東門戶,江面至此而狹,上游之水盡於此門匯峽谷。曾有詩雲衆水會涪萬,瞿塘爭一門,可見水勢之急。再的船工到此也得全神貫注,石進赤腳把船,一葉扁舟宛如游魚,在激浪中穿行。

隨水上下起伏,被浪托起又墜下,顛得人暈頭轉向。水面有深急的旋渦,水下潛著暗黑的礁石,如犬牙嶙峋長突,被沉的船骸歷歷可見,目驚心。瞧得心驚跳,連眩帶嚇,秀顔一片蒼白,連膽大的阿妙此時都乖了,在艙中抱著堅牢的扶柄不放。

蘇璇本是在船頭坐著,隨眼一瞥,忽然發覺了異樣。

水道船來船往,本是尋常事,然而後方數百丈外一艘江船如飛箭一般駛來,船勢之急勁遠勝過尋常舟楫,速度異常驚人。

再厲害的舟子也不可能如此迅捷,石進瞧見駭了一跳,「那船怎的恁般快,簡直有鬼。」

蘇璇知道船上必有高手,極目去依稀見船頭立著兩個人,立時道,「只怕是追我們的,來者不善,請石叔行快些。」

石進約聽說這兩人在渝州惹了些麻煩,儘管不解,此刻明顯不妙,也生出了張,手上加勁,口中喃喃道。「不妨,他行得雖快,未必悉水勢,駕得了夔門急浪。」

舟子已過夔門,駛了緩水,蘇璇拾槳劃起來,他以息運力,船速頓時加疾。

後船一如石進所言,陷了困境。原來那船衝勁雖足,了激流失之過猛,被水勢引得頻頻歪斜,幾番失控的衝撞,稍後又被旋流吸住,眼看著船尖下斜,船尾翹起,呈現出翻沉之兆。

石進神一鬆,忽然那船周圍水花激炸,如雪霧迸,仿佛一隻無形的巨手拍擊水面,震得整條船憑空躍起了半丈,竟然跳出了旋渦。

木船加人重逾千斤,居然被一擊而起,宛如神靈之力,驚得石進目瞪口呆。更可怕的是巨力不僅一次,幾番衝跳,激流已過一半,兩船的距離也短了一大截,以蘇璇的目力甚至能看見船上的人。

船頭的正是花間檮,他腳邊癱著一個涕淚流的男人,似是當日意圖劫走孩的拐子。船尾一個船夫抱著櫓,一旁立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材五短,目,手上執著一柄玄黑的鐵板,隨意水一扳,船就如生了翅膀一般疾衝。

長空老祖來了。

蘇璇的鬢間滲出了冷汗,縱然再是鎮定,他也是十六歲的年。面對強大到不可戰勝的兇魔,他無暇再想是何了消息,只能盡力打漿加速行船。然而船漿畢竟是木制,承力過猛即會折斷,終不如來船迅疾。

後船在強渡激流,前船在加勁疾衝,江上往來的船工均被兩船驚住了,眼見距離越來越近,石進也開始慌了。蘇璇掌中的木漿有斷裂之,他心急如焚間忽的靈一現,長空老祖能與激流相抗,所乘的卻是普通江船,一味逃下去終要被追上,不如另尋他法。

石進的黑臉膛熱汗直冒,拼命搖櫓,突然見年棄槳掠而起,如驚鴻長飛,在數丈外的一艘鄰船上一借力,轉瞬縱往另一江船,幾下起落近了敵船,淩空連發三劍。

長空老祖之所以來得如此晚,全是被李昆所誤。

李昆是個貪賭好食的無賴,許久未曾吃酒,一沾杯毫無節制,爛醉到黃昏才醒。待他忙不迭去客棧報訊,花間檮索問之後大喜,立時報了長空老祖,挾著李昆找船趕過來。哪想到這段水路極險,抓來的船夫了兇魔恐嚇,張過度,幾番控舟失誤,不得不由長空老祖出手。

長空老祖極討厭峽州一帶,這次爲追仇不得已而來,一路顛得難,正是燥大發,見目標居然反衝而來,全然不知死活,他獰然彈了幾指,無形勁力擊在劍發出金鐵之聲,瞬間消去了劍勢。

年輕功一竭,頓時向船頭墜下,長空老祖正要下殺手,船一傾又逢急流,眼看就要傾覆,他唯有暫止殺著,翻掌擊向水面,勁力吐,四周水霧迸,船再度躍流而起。

花間檮一見仇人落在畔,哪肯放過機會,運足了掌力劈去。

年竟然未避,花間檮一掌擊實,不知怎的掌勁一空,宛如被引走了一般,年單膝而跪,雙掌一沉,砸得船頭一墜,船猝然傳出了一聲斷裂的巨響。

花間檮錯愕之餘,突然醒悟過來。這年不是失心瘋送死,本就是爲毀舟而來,趁老祖將船擊起,借了自己的掌力下,兩廂勁力一衝,生生錯裂了木船。花間檮剛轉過念,腳下船傳來崩裂的巨震,徹底失去了控制,又被水流上暗礁,轟的一聲撞散了架。

花間檮顧不得敵人,踩在一段船板上手忙腳,激流瞬間沒過了足踝,他不諳水,頓時大恐。

長空老祖發覺上了當,大爲戾怒,一掌橫勁激起千點水芒,如森森利矢,眼看要將年打一個篩子,不料他一個後仰,墜了滾滾江流。

長空老祖如何甘休,連發數掌擊向水面,激起了十餘丈的柱浪,然而水深沉,水流迅急,瞬息間人就不見了,哪裡還尋得見。

長空老祖任是功力高絕,畢竟不敢下水,周圍的船又離得太遠,他只好將花間檮拎在手中,立在一塊不大不小的殘板上,被旋流卷得來回打轉,氣得面猙然。

船工也落了水,好在諳,還能抱著殘櫓在江水中掙扎,漸漸飄遠了。

李昆則要倒黴的多,他給激流一裹,撞上了一塊斷礁,連哀呼都未及發出,就被旋渦吸江底,了魚蝦的餌糧。

    人正在閲讀<一枕山河>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