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第22章

22. 無量經

蘇璇當然沒有三頭六臂。

他聽完雙方言語,知曉了大致,挽劍對澄心大師與長使一揖。「晚輩溫宮主之托,護送溫小姐來此,請恕我等冒昧闖手別派之事原是不妥,然而朝暮閣以衆欺寡,確實不公,袖手事外有愧師門□□,還長使見諒。」

年答得乾脆,場中衆僧無不大喜。

長使的氣息沉下來,以一種奇異的目打量,「長空老祖真是死於你手?」

蘇璇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解釋起來頗爲複雜,唯有道,「天道昭昭,報應不爽,他確已死。」

這一消息實在震駭,連枯禪大師都不住念了一聲佛號。

長使停了一停,慢慢道,「武林竟出了蘇俠這般人,可喜可賀,既然如此,不妨與玄月正式一戰,也好讓我等一開眼界,見識一番正宮的絕學。」

此時臺上已所剩無幾,蘇璇對寧櫻與寧芙一致意,二收劍躍至臺下,守在溫氏兄妹邊。

玄月追了年良久,始終不得正面戰,早蓄了一肚子火,聞言抖鐵杖一揮,三十六枚杖鈴紊的震響,臺下的溫白羽頓覺說不出的煩悶,衆僧紛紛抬手掩住雙耳。這一柄玄鐵杖是玄月尋巧匠心打造,杖鈴以響銅製,構制獨特,一旦勁貫注,即有擾人心神之效。

然而蘇璇在古陣聽慣了落雷森森,只當等閒,仍是神凝氣定。他清楚朝暮閣的人儘管被掃落臺外,人數依然穩占上風,一旦長使反悔,化城寺還是難逃一劫,這一戰至關重要,必得有所震懾,長劍毫不退避的展擊而上。

一個是赫赫有名的兇僧,一個是籍籍無名的年。一時間鐵杖淩空,劍化白虹,劍嘯與杖響錯,鬥得難分難解。澄心大師目,他知道正宮的法劍法均以輕靈見長,年施展起來卻是蘊風雷,起落之間宛如滄浪滌日,天河倒卷,端的是氣勢非凡。

溫白羽目瞪口呆,從未發覺一路相伴的年竟如此不凡,一劍在手雄姿英發,看得人心馳神移。

玄月原本不信年殺得了長空老祖,對陣越久越是駭異。蘇璇雖然年,劍勢妙綿,沉穩老練,全無破綻可尋。饒是玄月使出全力,杖影連擊如霹靂炸響,依然攻不進半分,他故意示弱賣個破綻,引得蘇璇追襲,覷得時機杖尖一抖,機括暗擰,三十六枚杖鈴驀的飛散,如一朵妖花激旋而綻。

杖鈴外緣極薄,藍汪汪的顯然淬了劇毒,兩人輩份有別,年齡殊異,玄月居然暗出招,可謂無恥,溫白羽不住驚呼,眼看蘇璇要濺臺上,忽然他左腕一擰,指尖隔空連彈,三十六杖鈴如多的眼波,盈盈一轉又飛了回去。

玄月大驚,避讓之際法一,肩上剎時被長劍所傷,綻出了一道花。

蘇璇一招得手,清暴漲,如飛瀑千重連襲而至,玄月接了七八招,最後一下足底一空,竟被年生生迫出了臺外。他不甘心就此落敗,半空一擰剛要躍回,一枚杖鈴忽的從蘇璇左手飛出,直襲他面門。玄月氣得七竅生煙,被迫以鐵杖一架擊飛了杖鈴,一口真氣也已耗盡,雙腳實實在在的落了地,輸得無可辯駁。

臺下寂靜了一剎那,齊齊起了喝彩,數千僧衆無不歡贊,就連澄心大師的臉龐也綻出了一笑意,「正飛觴指,果然名不虛傳。」

玄月惱怒的大喝一聲,正要躍起再戰,枯禪大師的聲音穿了嘈雜,清晰的傳每個人耳中,「勝負已然分曉,長使以爲如何?」

人群的轟嚷漸漸平息下來,所有人都看向朝暮閣的長使。

長使久久不語,他後還有數百銳,依然占據優勢,一旦承認落敗,就等於此次興師無功而返,縝的布局了一場笑話。

持續的沉默如漫延的冰,凝凍了人們的興,危機仍未逝去,一張張僧人的面孔染上了凝重。

澄心大師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凝神運勁,準備迎戰。

就在這一剎,臺上的年長劍斜挽,居高臨下的俯瞰,眉目端凝,舉劍遙指長使,一字字鋒芒迸現,「如若不夠,請長使上臺一戰!」

雪亮的劍鋒如年人銳不可擋的氣勢,在下耀目生寒。

全場雀無聲,人人都驚住了,誰也沒能想到年如此狂傲,竟然當著數千人的面,直釁朝暮閣的長使。

朝暮閣的人回過神來,登時群激憤,紛紛刀劍相指,破口大駡。

長使淡金的面龐毫無表,沒人能看出他在想什麼。

眼見氣氛激烈,混戰一即發,澄心大師忽然長笑,貫注了真力的笑聲雄渾如鐘,震得人手腳發麻,駡消失了,兇徒無不變,生出了搖。

半柱香後,澄心大師的笑聲歇下來,淡淡開口。「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長使以爲然否。」

靜了好一陣,長使面一搐,「大師所言不錯,年而不知懼,其勇可嘆。」

氣氛略略鬆下來,長使的語調沉如冷鐵,「這一局算本閣輸了,願賭服輸,自當退走。擾了盛會,來日再行賠罪。」

渡厄大師喜,澄心大師平靜以對,也不多言,「阿彌陀佛,長使果是信人。」

一場大劫化爲無形固然值得慶幸,人們也爲壯烈犧牲的死難者悲惋。渡厄大師安排救治傷者,僧衆,理一應善後事宜,澄心與枯禪兩位大師則將蘇璇請去私下一敘。

蘇璇也不藏,一一據實相告。

聽完長空老祖死去的細節,枯禪大師嗟嘆,「蘇俠所言不錯,兇魔行惡無數,最後雷亟而亡,可謂天道不爽。」

澄心大師寂然片刻,道起另一件事,「蘇俠想必不解,何以朝暮閣心積慮,定要奪取心經。」

蘇璇確是不明,事後他見過溫白羽追問兄長,卻連溫輕絨也一無所知。

澄心大師解釋道,「這本是佛門之,不可宣之於外。蘇俠臨危解厄,又是北辰真人之徒,足堪信重,道之無妨,將來回山也可對真人一稟。」

別派的辛知之無益,蘇璇本不多問,既然澄心如此言語,自然要靜待而聽。

澄心大師拔著念珠,著禪房外樹影婆娑,「數十年前,化城寺的一位高僧偶然救了一名重傷的施主,悉心照料月餘,那人終是不治。臨去前他將一本無量心經托贈,說此書爲前朝皇室所制,兵戈紛起之時被宮人攜出,裡別有玄妙,依示可尋獲前朝所藏的大量金銀珠寶。然而此書不祥,幾度輾轉,所持之人盡遭橫死,他也爲此造下了許多殺孽,盼化城寺能將經書供於佛塔之上,日日焚香,贖其罪業。」

案上禪香裊裊,枯禪大師低念了一聲佛號。

澄心大師接著說下去,「此人逝後,僧人察看經書未見有異,於是將心經供奉塔上,以遂逝者之願。如此多年,玄月不知從何得了消息,強行闖搶奪,渡法大師爲此傷非輕。事後渡厄方丈深覺不安,本擬一燒了之,又怕化城寺從此永無寧日,修書予林求助,我此來正是爲接引經書。誰料朝暮閣橫生枝節,生了劫奪之心,強邀賭局,約定何者得勝,心經就予何人。」

化城寺連心經的真僞都無從得辨,已蒙飛來橫禍,所謂的寶藏簡直是災之源,蘇璇毫無興趣,立時道,「賭鬥是權宜之約,心經這等重,正該由林藏經閣嚴守護,以絕歹人之念,家師必也認爲如此安排最爲妥當。」

澄心大師對北辰真人頗爲信重,既蒙其弟子解圍,本擬依照賭約,將經書由正宮也無妨。不想年人坦明,毫無貪念,澄心大師大,與枯禪大師對一眼才又說下去,「得蒙俠援手,實乃佛門之幸,本派上下懷不盡,將來蘇俠有什麼需要相助之,均可修書林。」

澄心大師地位極高,蘇璇作爲後輩哪裡敢應,「晚輩所行乃份之事,不敢當大師之謝。」

澄心大師越加欣賞,和靄的一點頭道,「還請蘇俠回山報予北辰真人,朝暮閣野心極大,長遠看必釀禍患,正宮也當有所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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