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錦城》第12章
雖說瞿氏夫婦來得不巧,但作爲一觀之長的清虛子還是暫時放下公務,好好地盡了一次地主之誼。
先是命人端來兩碟觀小有名氣的道家點心——“三味果”,這種三味果點心是清虛子的得意之作,有清心明目的功效,端午前後服用,還能防暑避蛇。
點心奉上之後,清虛子又忍著痛,取出珍藏了半年多的白毫銀針,吩咐弟子泡了茶來款待。
瞿氏夫婦見清虛子如此興師衆,不好多叨擾,喝完茶說完家常,便奉上厚禮,鄭重地對清虛子表達了謝意。
臨走前又囑咐沁瑤在觀好好學本領,不許淘氣惹師父生氣。
好不容易送走了父母,沁瑤便牛皮糖似的纏著清虛子,求師父帶一起去牡丹閣,阿寒也在一旁幫著求。
清虛子被兩個徒弟歪纏得沒法,鬍子一抖,大手一揮:“走!”
牡丹閣坐落於長安城最繁華的東五大街,據聞館的人都是老闆娘親自去江南花重金挑回來的娘,經過多年悉心教導,個個千百、藝俱佳,引得世人趨之若鶩,是長安城有名的銷金窟。
師徒三人來到牡丹閣,阿寒呆頭呆腦地便要往門闖,被清虛子一把拽回來,給他一個慄道:“蠢!這種迎來送往的地方即便鬧鬼,也多半不願四張揚,你一個道士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去,生怕別人不知道牡丹閣鬧鬼麼?”說著便輕車路地帶著阿寒和沁瑤繞到牡丹閣後面的小巷中,從後門進了館。
牡丹閣的老闆娘名喚金娘,早年間也曾是長安城名噪一時的大人,一見清虛子帶著兩個徒弟進來,便迎上前來道:“道長可算來了!”顯是已等候多時了。
沁瑤頭一回見到這等風姿綽約的歡場子,乍一看只覺得明豔不可方,走得近了,才發現眉梢眼角已有了細紋,皮也不如遠看時飽滿。
金娘視線及沁瑤的臉龐,也是一怔,這小道士勝雪,一雙眼睛水靈靈的,顯見得是個娃娃,怪異地看向清虛子,若在往日,不得要細究一番,今日卻是沒有心思。
示意丫鬟給三人奉茶看座,對清虛子道:“久聞道長大名,今日請道長前來,實是那鬼鬧得太兇,再鬧下去,怕是還要出人命。”
清虛子喝茶的作一頓,凜然看向金娘道:“已出了人命?”
金娘擺擺手令房中伺候茶水的丫鬟下去,低嗓音對清虛子說道:“前些時日,我們館一個打雜的丫鬟名喚梅紅的,莫名其妙暴斃了,死的時候一皮活像被人乾了似的,了一乾,好不嚇人,那段時日館人心惶惶,都說咱們館來了邪。”
“哦?”清虛子長眉皺起,道:“這梅紅的現在何?”
金娘出懼怕的表道:“我們報後,府曾將梅紅的運走查驗,後來卻又說梅紅的死因並無可疑,命我們前去收,因梅紅並無家人,所以現今還放在後院的柴房中。“
並無可疑?瞿沁瑤聽得暗暗火起,這府真是昏庸無能,好端端的人一夜之間了一乾,竟連一個像樣的說法都不給。
清虛子也面不虞,默了片刻,方對金娘說道:“既如此,便請金娘子帶路,待貧道查看梅紅的後再做計較。”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驟然看到已乾的梅紅時,沁瑤還是起了一皮疙瘩。原本該是皮飽滿的鮮活*,此時卻枯黑,皮萎,眼眶深陷,最可怕的是雙目雖已渾濁黯淡,卻仍不屈地死死盯著虛無的上空。
清虛子“咦”了一聲,揮拂塵,上前查看梅紅的面容,須臾,吩咐阿寒道:“將的右臂擡起來我看。”
阿寒應是,小心翼翼地將已僵如木樁的手臂擡起,腐爛的氣息瞬間瀰漫開來。
領師徒三人前來的小廝見狀,忙乾嘔一聲,捂著袖子一溜煙跑了。
清虛子並不在意,只俯下子一寸一寸盯著青黑的右臂細看,看到手掌時,低聲喚沁瑤道:“阿瑤,你也來看看。”
沁瑤近前,見手掌有條淡金的紋路,順掌中一直蜿蜒到小指末梢,困道:“師父,這是什麼?”
清虛子氣得直翻白眼:“上年纔跟你們說過《妖典》上下兩卷,此時全忘了不曾?——阿寒,你是師兄,你來說說,這是什麼?”
阿寒自來知道沁瑤有問必答,不防師父問到他頭上,他嚇得舌頭直打結:“是,是,”搜腸刮肚地想答案,“是,是蠱!”胡一謅,等著挨師父慄。
誰料清虛子聽到答案,面一緩,點頭道:“嗯,倒有些長進,若爲師沒看錯,此正是中了蠱,只不過,不是寄主,寄主另有其人。”
沁瑤驚訝地張大:“竟是蠱?師父,您不是說本朝的巫蠱之早已絕跡了嗎?”
“爲師何時說過巫蠱之已經絕跡?只不過是許久未曾見到如此狠毒的蠱罷了。”清虛子將右掌翻過來查看一番,沉思片刻,吩咐沁瑤道:“取一碗井水過來。”
待沁瑤討了井水回來,又命阿寒守住柴房門口,不許閒人擅闖。這句話倒是多餘,現如今牡丹閣人人自危,避後院如鬼魅,誰會沒事到柴房來。
一切就緒,清虛子將那盛著井水的碗放至一側,又咬破手指滴了數滴鮮至碗,沁瑤知道,師父這是要引蠱出了。
果見師父驅一張符紙到額前,閉目誦一番,揮拂塵,高喝道:“破——”
話音剛落,便痙攣似的扭起來,雙手屈爪鉤,嚨間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好不瘮人。
額前的符紙忽明忽滅,彷彿一雙無形的手在與的力量搏鬥,一時間難分勝負,僵持了好半晌,才終於安靜了下來。
沁瑤忙低頭看向右手,初始並無異常,慢慢的,掌中金線忽濃變短,形短的一條蟲狀,再一眨眼,那條金蟲狀在皮下緩緩蠕起來。
由手掌至指尖,不過方寸之間,那金蟲卻蠕了半柱香的功夫,一直到了指尖末端,纔不慌不忙地破皮而出,掉了盛了井水的碗中。
一嚐到混了清虛子鮮的井水,金蟲旋即漲大了一倍,沁瑤看得暗暗心驚,擡頭對清虛子道:“好邪的蠱蟲!師父,這到底是什麼蠱,怎這麼厲害?”
清虛子凝眉盯著碗中的蠱蟲,憂心道:“此蠱有個文縐縐的名字,長相守,一蠱三,從不單獨出蠱,爲師有些擔心,恐怕咱們今日見到的,還只是其中一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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