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錦城》第17章
玲瓏正詫異爲何藺效好端端地吩咐停馬,不一會,車簾一掀,竟上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道士。
大唐雖然風氣寬容,於男大防上不像前朝那般顧忌,但也沒有男共乘一車的道理。
玲瓏瞬間沉下了臉,旁的侍婢更是大呼小起來:“哪來的道士,這般唐突,還不快下去!”
沁瑤見狀,笑嘻嘻地開口要解釋,車簾外藺效說道:“不必驚慌,是蔣三郎的一個遠方表妹,因想出來看花燈,故而才做了道士裝扮,隻一人,又跟咱們同路,你們可以共乘一車。”
玲瓏一怔,忙細細打量小道士,果見脣紅齒白,膩如玉,不但是個兒,相貌還不是一般的標緻。
聯想起方纔藺效話語中對這子的維護,玲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醞釀了好一會,方綻出笑容道:“好的表哥,玲瓏知道了。”
馬車軲轆重新啓,玲瓏親自起拉了沁瑤在旁坐下,笑道:“原來是國公府的表小姐,真真漂亮,你也是出來賞花燈的,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不怕花子把你拐了去?”又笑嘻嘻地自我介紹:“我玲瓏,你呢?”
“我阿瑤吧。”沁瑤挨著玲瓏坐下,順勢捉了玲瓏的手握在掌中,由衷讚歎道:“玲瓏姐姐才漂亮呢。”餘落在玲瓏雪白的手腕上,很好,金線比早上看到時又深了幾分,若是第二位寄主,顯然的蠱毒已經呼之出。
沁瑤收回目,擡眸注視玲瓏道:“聽姐姐的口音,不是長安人士?”
玲瓏點頭:“我是幽州人,頭一回來長安,難得今日城裡放花燈,便求著表哥帶我出來看看,對了,還未請教妹妹府上在何?”
“我也暫時寄居在盧國公府。”沁瑤掀開簾子往外張,不經意間轉移話題道:“玲瓏姐姐快看,街上好熱鬧。”
道路兩旁早已掛上流溢彩的各式燈籠,大街上到都是出來賞燈的紅男綠,商販們吆喝著招攬生意,酒樓上人影憧憧,樂坊中絃不絕於耳,堆金砌玉。
這便是天底下最繁華的長安,玲瓏眼神炙熱,低聲讚歎。
沁瑤在一旁暗暗看著,剛要開口,馬車停了下來,簾外響起藺效的聲音:“還未到護城河,但此有一家長安有名的樂坊,變文唱得甚好,不如便在此下車,聽聽曲再走。”
“甚好。”玲瓏歡愉地應道,命侍婢將車簾掀起,拉著沁瑤起,“走,咱們下車。”
街旁一家陶然酒肆,店中酒菜別緻,佈置也甚爲巧,最妙的是二樓正對著樂坊,視野開闊,是絕佳的賞曲之地。
藺效引著玲瓏和沁瑤上了樓,選了一清幽的包廂,一行人依次坐下。
常嶸雖是藺效的近侍衛,但在座的兩位都是閨閣子,爲著避嫌,只好在樓下大廳跟其他僕從另置了一席。
藺效看了看沁瑤,開口道:“我跟玲瓏用過晚膳纔出來,你呢,吃過東西沒有?”
沁瑤這時才覺到肚,了肚子,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齒一笑:“還沒吃呢,現在可不是有些了。”
藺效便吩咐夥計點菜,想著沁瑤是道家份,不知飲食上可有什麼忌諱,斟酌著點了幾個素菜。夥計剛要走,藺效想起做菜需得好些時候,怕沁瑤得狠了,又喚住夥計補充道:“先速呈些點心上來。”
沁瑤暗贊藺效心細,玲瓏卻從未見過藺效這般周到的一面,以往二人在府中相遇時,他不是寡言語,便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何曾這般和悅過?
心中翻江倒海,臉上的笑意卻更深了:“估計表哥是這家酒肆的常客,連點菜都點得這般順手,也不知附近還有哪些好吃好玩的,一會表哥可要帶我和阿瑤妹妹好生逛逛纔好。“
原來阿瑤,藺效看向沁瑤,他只知道是太史令瞿恩澤的兒,自小病弱,在親戚朋友面前都鮮面,幾乎是個影子似的存在,他無從得知的閨名,更無法探聽爲何做了道士。
玲瓏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藺效的回答,臉上有些掛不住,沁瑤一眼瞥見,忙出聲解圍道:“我雖然較出門,但也知道這附近有家酪澆鮮櫻桃做得最好,平日裡不人排著大長隊買呢,那店不遠,就在旁邊的永椿巷裡,一會咱們去買點嚐嚐?”
玲瓏忙笑起來:“呀,原來你也是個長安通,太好了,表哥不搭理人,隨他去罷,一會我只纏著你,你可不許像表哥那樣嫌我煩。”
藺效端起酒盅飲了一口,並不接話。
玲瓏乾脆不再理他,拉著沁瑤一起站到窗前,欣賞起夜中的花燈來。
對面樂坊已在街道中間架起了舞臺,幕布後影影綽綽映出伶人們的影,樂鼓聲緩緩升起,好戲就要開臺了。
伶人細細高高的嗓子一亮相,四周便開始爭相恐後地好,今日唱的是《降魔變》,舍利佛戴著面目猙獰的面上場,氣勢磅礴地鬥起了虛無的妖魔鬼怪,唱腔高,曲調變換無窮,森森的,空氣間轉眼有了悚然的味道。
“你害怕麼?”玲瓏小聲地問沁瑤。
沁瑤笑著搖頭。
“我不大看變文,記得小的時候每回看了都會做噩夢呢。”玲瓏抓住沁瑤的手。
也不知是張還是害怕,沁瑤覺得玲瓏長長的指甲在手腕上劃得有些疼。
不聲地避開玲瓏的,玲瓏驚呼一聲,又握住的手,一臉懼地著窗外道:“這羅漢的扮相好生嚇人。”
沁瑤面一冷,緩慢而堅定地將玲瓏的手從腕上拿開。
玲瓏一怔,轉頭看向沁瑤,原本驚慌的神慢慢斂去,眸中涌著意味不明的波瀾。
沁瑤沉默地與對視,不一會,後有人走近道:“上回蔣三郎還跟我說起你素來膽小,從不敢看鬼怪變文,怎麼今日倒逞起強來了。“藺效說著,將沁瑤不聲地從玲瓏旁隔開。
玲瓏的眸越發深了,角幾不可見地了,笑道:“想來阿瑤妹妹跟我一樣,難得出來逛逛,也顧不上害怕了。”轉頭見夥計已將一疊疊的點心呈了上來,忙讚許地慨嘆一聲道:“好別緻的點心,看得我又了,阿瑤妹妹,快過來吃吧。”
沁瑤神一鬆,笑了笑,走到桌前坐下。
正吃著,夥計呈上一壺熱好的海棠酒,笑道:“這酒海棠,是本店掌櫃親手釀的,子溫和,不易上頭,便是兒家也能喝的,兩位小姐不妨嚐嚐。”
雖然沁瑤做著道士的打扮,但夥計常年迎來送往,什麼人沒見過,早在沁瑤進來時,便已認出是子了。
玲瓏掌笑道:“你們店家真是個妙人,這酒聞著好香,甚合我意。”不由分說地接過酒壺,替藺效和沁瑤斟上酒,也替自己滿上,舉杯道:“表哥,阿瑤妹妹,我孤一人初來長安,有許多不妥帖之,幸得表哥周全,纔不至於鬧笑話,今日又跟阿瑤妹妹一見如故,我心裡真是高興,來,我先敬你們一杯。”
笑容真誠,言辭懇切,沁瑤想不出拒絕的理由,正爲難間,旁過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將酒盅接過去道:“阿瑤自小弱,不善飲酒,這杯酒我替喝了吧。”
沁瑤錯愕地轉頭看向藺效,玲瓏的臉也瞬間一僵,一時間屋子裡寂靜得針落可聞。
玲瓏面變了幾變,好一會,才勉強開口笑道:“表哥這般維護阿瑤妹妹,不知道的,還以爲纔是你嫡親的表妹呢。”頓了頓,見藺效自己那杯未,又帶著撒的口吻道:“表哥自己那杯還未喝呢。”
藺效淡淡一笑,剛要舉杯,窗外“嗖——”的一聲發出巨響,夜空中彷彿有無數流星劃過,轉瞬間變幻出七彩斑斕的芒,如真似幻,絢爛至極,
“是煙花——”沁瑤驚歎,拉起玲瓏走至窗前,黝黑的夜空被煙花照得亮如白晝,戲臺周圍的人們被眼前景所,紛紛驚歎著仰頭觀,只有臺上扮作鬼魂的伶人不所擾,仍舊咿咿呀呀地淺低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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