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之相的水平

皇太子把延平郡王給了一頓,還是當著很多人的面,這個問題略有些嚴重。皇帝讓鄭靖業過去幫忙善後,鄭靖業不得不去。實在是心不甘、不願,鄭靖業幫皇帝收拾爛攤子又不是頭一回了,可是這一回讓他分外噁心。

延平郡王蕭令德,皇帝第十子,皇室一朵大奇葩。大郤朝開國八十餘載,皇帝就傳了四代,到了蕭令德這裡已經是第五代了。五代基因,愣是沒能把他改造個人模樣。

鄭靖業就沒見過這麼醜的皇子!

憑良心說,皇帝即使到現在,也勉強算是個標緻的老頭兒,蕭令德他媽據說曾經寵冠六宮,可不知道爲什麼偏偏生出蕭令德這個傢伙來。看到他的臉、他的材,你會覺得,人類不是由古代類人猿進化來的,完全是由古代野豬進化來的。

沒錯,延平郡王是個胖子,還是個猥瑣的死胖子!胖不過份,長得他那個樣子簡直就是上帝在報復社會了。

他人長得醜就罷了,格也不好,實在是皇室裡難得一見的奇景。但凡皇室子弟,開國之初糙一點、暴發一點也是有可原,到了這會兒再出現這麼一朵奇葩,未免太對不起社會規律了。你就算本質惡劣,好歹要學會裝一下啊,他偏不!

令,好也。德,道德也。蕭令德是既不好也不道德,似乎還有點心理問題,格非常之不好。若干年後的《諸王列傳》上是這麼形容他的“貌寢,暴烈,無能爲”,可見他就是這麼個人了。

即使不喜歡太子的鄭靖業也要冷靜地說,如果太子跟延平郡王發生衝突,十有八、九,錯在延平郡王。

鄭靖業還沒到翠微宮,就察覺到了這裡的微妙氣氛,挑一挑眉,拾級而上。在殿門外立定,懷恩進去通報,殿門打開,裡面傳來皇帝的咆哮:“你究竟醒了沒有?!”

有這麼個兒子真是不幸,鄭靖業在心裡爲皇帝掬了一把同之淚。

皇帝聽到鄭靖業來了,好歹給了他家宰相面子,收斂了一點怒氣。皇帝容易麼?苗妃懷孕之後就特別粘他,孕婦的癥狀總是千奇百怪還巨沒有安全。這邊兒哄著如花似玉的小老婆是心甘願,那邊兒一個如魔似幻的醜兒子辦的囧事真是讓他風中凌

一個一個,都不省心!

鄭靖業出現了,向父子三人揖禮。太子心裡有些彆扭,還是打了聲招呼。鄭靖業也沒有過多客套,單刀直問皇帝:“臣蒙宣召,不知所爲何事?”

所爲何事?看看豬頭一樣的延平郡王就知道了,這貨還橫在地板上哼唧呢。

皇帝暴喝一聲:“還不是因爲這個畜牲!”一手指向蕭令德,罵得那一個咬牙切齒。

鄭靖業無奈地看著皇帝,皇帝尷尬地咳嗽一聲:“懷恩,你來說。”

懷恩在路上都已經把皇帝爺兒仨都賣給鄭靖業一次了,這會兒又裝模作樣地複述了一回。

原來,到了熙山,大家都放鬆了,太子鑑於最近神實在繃得太,在太子妃的建議下,也去郊遊,全家出。太子、太子妃、四兒六、一個良娣、四個孺人,都齊全了。太子妃的孃家妹妹也應邀參加。

一羣人正高興著呢,蕭令德來了。過程一點也不曲折複雜,就是這貨進來喝兩杯,然後醉了,然後酒後無德,還驚著了眷。

皇太子的家宴像被野豬給拱了一樣。本是來散心的,心沒散,反添一回堵。

這個……真不怪皇太子他!

太子果然了延平郡王一頓,他的武力值還是比較可觀的,蕭令德只有捱打的份兒。太子已經有了危機,他需要殺儆猴,讓弟弟們不敢妄。他知道,如果這些傢伙蜂擁而上,沒他什麼好。倒不如分而擊之,先嚇退一些膽小的。

這事兒是蕭令德不在理,皇太子就是收拾了他,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不用擔上什麼欺負弟弟的名聲。太子的主意打得很好,老十一頓,然後捆著他去面聖,皇帝也不能說他不好,還得爲他撐腰。這也是向弟弟們示威。

皇帝當然生氣了,自打生了蕭令德這個兒子,小時候還可以說他“生得壯可”,超過五歲連這種話都說不出口了。讀書不行、習武不行、做事不行,皇帝不想再看到他了,就想到了鄭靖業,想讓他想個法子,想個合適的地方,把蕭令德給扔出去。眼不見心不煩,直白地講就是發配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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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陛下家事也。”鄭靖業聽完懷恩的現場刪節版之後果斷地這樣說。

你兒子互毆,你當老子不拿主意也就罷了,宗正還沒死呢,幹我什麼事兒?手這事兒不是找麼?我纔不傻!

皇帝畢竟老了,不想再煩這些事了,不耐煩地對鄭靖業道:“此地無君臣,卿試作吾老友,爲吾解此事。”你就當是給鄰居家互毆的兒子勸架,這事兒就給你了。

蕭令德還在地下哼唧呢,鄭靖業道:“延平郡王帶傷,還是先包紮一下爲妥。”蕭令德猛點頭,氣得皇帝又踹了他兩腳:“滾。”

鄭靖業先把蕭令德打發去上藥。然後慢條斯理地給皇帝分析:“這本是您的家事,何至令臣來?只有捂住的,沒有宣揚的。此事,到此爲止,可好?”

皇帝瞪眼:“就這麼算了?”

鄭靖業搖搖頭:“關乎天家聲譽。”

“有那個畜牲在,還有何聲譽可言?!”皇帝曾經不止一次想,如果當初夭折的不是他的十一、十二、十三而是老十,他的日子也許會順暢很多。

“那也不能自己宣揚,這樣一鬧,倒是爲延平郡王揚名了,”鄭靖業說得很堅定,“千載史筆,記下來好看麼?”端的是一副爲皇帝考慮的好模樣兒。

皇帝咬牙,終歸沉默。

鄭靖業又說話了:“陛下令臣開解,臣便說一說太子。”

皇太子差點沒被噎死,不敢置信地看著鄭靖業那張誠懇的老臉,聽這臣說:“太子殿下對郡王也火暴了一點兒,好歹是兄弟,多留一面子。您是東宮之主,放寬些肚量。”

太子兩眼冒火,好好的宴這個蠢兄弟給攪了,老婆孩子嚇得三魂飛了七魄,還要怎麼忍?合著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夠有肚量不夠寬容?

臣又說了:“臣說實話,京城都知道延平郡王行事放誕了些,太子與一個行爲放誕的人計較,又算什麼呢?一狂放之弟尚不能坦然制之,何況其他?”

皇帝也覺得皇太子這樣未免太較真兒。誰都知道,蕭令德就是皇帝的一個失敗作品,封王也只封了個郡王。你跟個廢品較勁,確實有失風度。

“太子若是與詹事府共飲,延平郡王所爲,打就打了,是殿下重士。如今家宴,怎麼能打那樣呢?捆起來,等郡王酒醒了,給您賠罪,豈不更好看?也顯您護手足之意。”

如果蕭令行不是太子,打就打了,不管他是皇帝也好、宗室也罷,隨便打,衝撞了人家眷還不捱打,天理何在?正因爲他是太子,他必須寬容!他還得升級呢!善哉斯言!皇帝的怒氣全消了,轉深思。

“臣今日之言,唯陛下與殿下察之,願二位慎之。”

皇帝點頭,太子氣苦。“殿下權當是爲了陛下,忍一時之氣。”沒有爹孃願意看到兒不和,這句話鄭靖業沒說出來,但是皇帝一定能夠理解,至於太子能不能理解,那就不好說了。

一時蕭令德上完藥回來了,鄭靖業又說蕭令德:“千歲可醒了酒了?可知行止不妥了?”

蕭令德知躲不過,之前皇帝氣極說要讓他出京,此時聽到鄭靖業有“問罪”的意思,直接嚷開了:“打都打了,還要怎地?”

太子臉上十分難看,只覺得他皇帝爹投到他臉上的目是那樣的意味深長。看吧,衝是魔鬼,本來好好的場面,這一打,人家不服氣了。 蕭令德覺得自己已經付過賬(捱打)了,不肯重複繳費(道歉)。

的最後,還是鄭靖業輕聲細語地問:“殿下覺得,聖上要拿你怎樣還是太子要拿你怎樣?父子兄弟,殿下奈何如此猜度?”

蕭令德大怒,一指太子:“我本有錯,可他上來就打,打完還要告狀,”不敢指皇帝,“阿爹便要逐我,可有這樣的兄弟?”阿米豆腐,不敢說皇帝,只拿太子說事兒,蕭令德也算沒有蠢到家。

鄭靖業肅然道:“殿下錯了,陛下與太子並未想逐殿下出京,一時氣話,殿下也要當真麼?聖上平素對殿下何其寬容!”

蕭令德不得有這樣一句,擡起一顆大胖頭,努力瞪大了綠豆眼去看他爹。皇帝一臉平靜,看不出喜怒,蕭令德著手,笑得極諂:“是兒錯了,阿爹別跟兒一般見識,兒就是個渾人。”

鄭靖業又勸和,蕭令德給他爹、他哥哥打拱作揖。

皇帝沒好氣地道:“非太子與鄭相相勸,必要你好看,酒醒了?還不出去!”

蕭令德落荒而逃。

鄭靖業適時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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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走,太子一直抑著的神經開始膨脹,呼吸也沉重了起來,一頭扎到皇帝膝下:“阿爹,兒本無心,鄭相奈何那樣說我!”

“他一句都沒有說錯!”皇帝冷著臉看著太子,“你兒都已老大,怎地還是如此不持重?他說什麼了?”

太子:“……”

皇帝不覺得太子跟宰相有什麼不對付,或者說,他不覺得鄭靖業在針對太子。兩人平常都沒有什麼集,能有什麼矛盾在呢?而且,鄭靖業在皇帝面前一直是很關心太子的,還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種關心,太子兒子到了年紀要讀書這種事還是鄭靖業提的醒呢。

皇帝真是太“單純”了,哪個壞人會在臉上刻字,哪個臣會宣稱自己在幹壞事?

“你想太多了,爲君者要有容人之量,”這話就說得很重了,“鄭靖業會做事,你仔細想想,照他說的來,豈不是比你衝打了十郎更好?”

太子咬牙敗退。

不消說,這一幕又被懷恩賣給了鄭靖業。

一連幾天,鄭靖業的心好。就像皇帝說的,“鄭靖業會做事”,當他是縣尉的時候有縣尉的做法,當他是宰相的時候有宰相的做法。一事一事,分毫不差。確切地說,他能夠看到事的結點,從中找到最佳的解決方案,而不是一味蠻行,這也是皇帝看重他的地方。

宰相,就是要調和

錯估了形勢的太子只好自食其果。

鄭靖業對皇帝還算了解,只怕從今天開始,太子在皇帝心中不免要抹上淡淡的一筆“對弟弟不夠包容”,日後再有什麼事,這一筆的就會漸漸加重。不能護手中同胞的太子,嘿!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這兩天實在是太了!

OK!大家應該已經對鄭爹的兇殘程度有了全面的認識了。

鄭蘿莉也要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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