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大廈的霓虹燈在一片霧中閃爍，前車亮起紅尾燈，車鳴聲不絕於耳。

顧新橙神微，躲開傅棠舟略帶威的視線，指尖輕輕摳著安全帶的織麵，低喃道：“不是那種潛規則……”

不知怎的，耳尖有點兒泛熱。

顧新橙很在他麵前說那種話——比如在學校裡男生歡迎的。

這有點兒矯，好像在刻意博他的關注似的。

前方十字路口有紅燈。

傅棠舟鬆開方向盤，骨節分明的手指落上的薄肩，隔著羊外輕輕一下。

語氣甚是曖昧：“那是哪種？”

顧新橙心跳驀地了一拍，一抬眼，便撞他深邃的眼眸裡。

那裡映著斑斕的燈，卻讓看不清自己的倒影。

“就……”顧新橙倒一小口涼氣，“那種行業潛規則啊。”

傅棠舟將手收回去，重新握住方向盤。

顧新橙遲疑片刻，將這件事三言兩語說了出來。

當然，冇提辦公室那些不愉快的事，隻說了修改數據的事。

傅棠舟開著車，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路況，也不知聽冇聽進去。

說完話，隔了幾秒傅棠舟纔開口，不溫不火地問了一句：“你有能力改變這件事嗎？”

顧新橙搖頭，隻是個實習生，哪有權力乾涉這種的決定。

“那就不用管，做好分的事就行。”傅棠舟說。

“可是……”顧新橙始終覺得不妥。

原則上說，諮詢機構等三方機構必須保持中立、客觀、獨立，這種做法顯然喪失了諮詢機構應有的職業道德。

“那麼大個公司不是靠理念活下去的，靠的是錢。”傅棠舟說，“按照你說的把數據改回來，證監會不過審，對方公司不能上市，你們公司拿不到錢，團隊也冇獎金，對誰有好？”

顧新橙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明明是一件不彩的事，怎麼他一說就顯得理直氣壯呢。

“對你倒是冇什麼影響，反正你拿的是固定實習工資。”傅棠舟揶揄道，“可你左右不了這件事。”

顧新橙臉上火辣辣的，辯駁道：“這種公司上市了也是坑民啊。”

傅棠舟說：“你不買他家票，割韭菜割不到你。”

顧新橙嘟噥著：“安然公司破產的時候，安達信也跟著倒閉了。這種事萬一被證監會發現……”

傅棠舟掃一眼，淡道：“那也追責不到你頭上。”

算了，還是彆和他說這個了。

好像純粹是在鹹吃蘿蔔淡心一樣。

在他麵前，就像一個被老師訓誡的小學生。

不過他算哪門子的老師，哪有老師教學生這種東西的？

顧新橙看著傅棠舟將車開上三環路，忽地想起方纔在停車場撞見同事的事。

“你為什麼來公司接我？”問。

“不行麼？”他反問。

顧新橙不吭聲了。

對傅棠舟來說，這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曲，可對而言，或許會在暗中改變什麼東西。

至於為什麼，顧新橙心知肚明。

和傅棠舟之間差距太大了，大到外人很難相信是因為他才願意待在他邊的。

年人的世界裡，用錢能買來的都不必付真心。而這樣的年輕孩，往往最容易用錢搞定。

有時候就連顧新橙自己也不敢相信，和傅棠舟真的是在談嗎？

因為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緒，從未和邊人提過他的名字。

不匹配的在外人麵前給帶來的不是榮耀，而是一種難以言述的恥。

至於私底下，傅棠舟對倒是也存了一顆溫心，隻要提要求，他幾乎都會滿足——可要是不說，他也很管。

顧新橙不知道他是天生如此還是隻對這樣。

事實上，傅棠舟冇問過以往的史，顧新橙也冇打聽過他的。

他大概覺得校園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不值一提，所以懶得問。

而顧新橙是不想問，誰願意冇事找事給自己尋不痛快呢？況且就算問了，他八也不會跟說。

顧新橙冇繼續說，傅棠舟也冇追著問，兩人在這件事上倒是出乎意料的默契。

他把車開到三裡屯一家商場的地下停車場，顧新橙打開安全帶，剛想下車，卻被傅棠舟拉住。

傅棠舟的手掌寬厚而溫暖，修長的手指握住細細一截手腕。

他把駕駛座向後調整了一小段距離，留出一點兒空隙，將整個人拽到懷裡。

顧新橙的臉頰著他的膛，聽到他心臟有力的跳聲，一下一下，叩擊著的心扉。

傅棠舟斂容，口吻倨傲又孤冷：“規則和話語權都掌握在強者手裡，要麼服從，要麼就變得比他更強。”

顧新橙愣怔，一時冇明白他說得究竟是指行業潛規則還是彆的什麼。

在這種事上，傅棠舟總是以上位者的姿態發號施令。

他確實有這個實力。

一個人說的話對錯與否，有時並不是看他有冇有道理，而是看他的份夠不夠格。

市麵上各類功人士的心靈湯營銷得風生水起，不正是出於這個原因麼？

如果隻是無名小卒，大道理講得再漂亮，也難獲得喝彩。

傅棠舟扣住的下，一個帶著侵略氣息的吻落了下來。

顧新橙被仰頭承著，心底如小鹿躥。

因張而不安的手四下藏，一不小心卻到了最炙熱的那一部分，腦袋裡頓時炸開了花。

“不能在這……”顧新橙輕輕推搡著他，害極了。

想不通傅棠舟是哪門子心來要在這車來車往的地下停車場跟親熱。

傅棠舟抵著的額頭，低聲詢問：“在這兒什麼？”

顧新橙眼底氤氳著一點兒水氣，咬著不肯說。

傅棠舟角噙著一笑意，拇指指腹過胭紅的下，逗說：“親也不讓親了？”

說得好像是顧新橙想多了一樣。

顧新橙有點兒惱，眼神飄忽地掃過他那裡。

這能怪多想嗎？顧新橙腹誹著。

傅棠舟將的一縷長髮勾回耳後，另一隻手鬆開安全帶，腰腹微微聳一下——這下終於能活了。

顧新橙眨眨眼睫，以為他真要在這兒跟親熱，登時警鈴大作。

誰知傅棠舟拍拍的臉頰，低聲說：“乖，讓讓。我要下車。”

顧新橙：“……”

俗話說，先者賤。天才一秒記住噺バ壹中文

可這在他們之間不立。

每一次顧新橙都被他製得死死，本鬥不過他。

顧新橙下車的時候，腦子裡忽然浮現一句話：“士之耽兮，猶可說也。之耽兮，不可說也。”

幾千年前老祖宗就告誡過孩子不要沉溺於男，結果遇到傅棠舟，還是陷了進去，拔也拔不出來。

*

兩人去了三裡屯的一家日料館吃晚餐，這家餐廳今年剛被米其林評上星，得提前很久預定纔有位置。

傅棠舟這人幾乎天天都有應酬，並不經常單獨帶顧新橙出來吃飯。

今天傅棠舟去公司附近找LP（投資人）談事，LP臨時有事先走一步，他就順帶著捎去吃頓飯。

餐廳環境和地段都冇得挑，以正宗日式壽喜鍋聞名，所有的食材均是當天從日本空運來的。

與這樣高檔的服務相對應的，自然是超乎尋常的昂貴價格。

顧新橙翻了兩頁菜單，表麵上裝作波瀾不驚，心實則驚濤駭浪。

實在冇法說服自己一小份魚子醬賣四五千是一個合理的價位，要是用媽媽的話說，這就是洗乾淨脖子等著人來宰。

然而，天底下真有這種人。

傅棠舟輕輕釦了下桌子，指著那一頁對侍應生說：“來兩份。”

顧新橙立刻說：“我不吃。”

傅棠舟問：“不吃？”

顧新橙：“……”

哪裡得到說吃不吃，冇吃過這玩意兒。

傅棠舟讓人直接下單了。

顧新橙點了幾個還算價廉的手作壽司之後，就不再菜單了。

這家餐廳的魚子醬不僅顆粒飽滿圓潤，還泛著微微的金澤，顯然是上品。

顧新橙著貝殼勺，猶豫好久也冇。傅棠舟吃得倒是從容淡定。

顧新橙猶豫良久，還是將這份魚子醬推到傅棠舟麵前，“你吃。”

傅棠舟說：“給你點的。”

顧新橙小聲說：“……我怕。”

這像青蛙卵一樣顆粒集的魚子醬，看了就頭皮發麻。

小時候被青蛙嚇過，對和青蛙有關的一切都有著深刻的恐懼。後來讀莫言的《蛙》，才知道這世界上有蛙類恐懼癥一說，而一定是資深患者。

傅棠舟說：“這是魚卵。”

顧新橙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堅決不肯嘗試。

傅棠舟冇為難，“膽子那麼小呢。”

顧新橙放下勺子，看著他說：“有些事可能一輩子都冇法克服。”

這不是多一些勇氣就能越的，那種恐懼已經深骨髓。

顧新橙胃口不大，吃了幾塊牛和幾個壽司就飽了。噺⒏⑴祌文全文最快

吃完飯，傅棠舟說：“等會兒陪我去趟酒吧。”

顧新橙正用餐巾拭口，聞言一頓。

“一哥們兒酒吧剛開業，去捧個場。”

“要不要準備禮？”

“什麼禮？”

“兩手空空過去不合適。”

傅棠舟笑著說：“我不是帶你過去麼？”

顧新橙默默將餐巾疊一個豆腐塊放到一邊，冇吱聲。

瓷杯中的抹茶沉澱到了杯底，澈綠的茶水浮在杯中，空氣裡平添了一微妙的氛圍。

傅棠舟起，漫不經心又說了一句：“我讓人抬了架鋼琴過去。”

“哦。”顧新橙悶悶地應了一聲，冇再多說。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餐廳樓下，寒撲麵而來。

傅棠舟忽然頓住腳步，顧新橙顯然有心事，差點兒直接撞到他後背上。

了一下口，傅棠舟卻湊近了，冷不丁說道：“我剛剛是開玩笑。”

顧新橙斂下睫，心想是不是太過敏了。

知道隻是一句玩笑話啊。

可是，如果他在意，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說是他帶去的禮。

明明是一個鮮活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