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與剪刀必有用(第一卷)》第5章

八月二十二日

如果說春海和人是書癡,夏野霧姬便是寫作癡。

只要看夏野霧姬的生活便能明白這一點。

夏野的生活幾乎全被寫作佔據。

反正就是寫個不停。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鋼筆的聲音完全沒有斷過,一整天都關在家裡寫作,除了吃飯洗澡上廁所,還有打理必要的家事之外,一直維持同樣的姿勢。看到夏野這副模樣,我可以確定就是秋山忍本人。好厲害,筆尖快得幾乎看不到。

專注得讓我不敢隨便出聲打擾,所以我除了看書之外無事可做。話說回來,反正我對其他事也沒興趣。

房裡的書大多是寫作所需的資料。

仔細研究過後,我發現有不書籍和秋山忍過去的作品有關,確實也有關於阿拉伯和BL的書。來吧!讀得我脈賁張。

這裡收藏的大量資料囊括各種領域,與其說是個人藏書,更像一座小型圖書館,這房間簡直是一套百科全書。

就算是對於閱讀量和閱讀速度極負自信的我,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看哇這裡所有書本。我彷佛重新站到挑戰者的位置,因此興不已。

今天我仍埋首於書堆之中。

一旁的夏野在稿紙上揮灑鋼筆,我則是忙著看書。

這是一人一狗的同居生活。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寫字寫字寫字。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看書看書看書。

只聽得到鋼筆畫過稿紙的聲音,還有翻書的聲音。

一人一狗日復一日聽著對方傳來的聲音。

在這安靜的空間伴隨無數的書本度日,世上還有比這更幸福的生活嗎?不,鐵定沒有。

這種日子也不賴嘛。

我覺得夢想的生活已經完全實現,雖然我還是狗。

飲食也是夏野準備的。

狗食比我想象的好吃,夏野的手藝也不錯。

要承認這點真是不甘心,不過做的料理的確很好吃。

我變狗以後,味覺應該和為人類時差很多,但都會準備適合狗吃的料理,所以我對於用餐沒有任何不滿……其實應該說是被餵食才對。

『你連廚藝也很厲害耶。』

「這種程度誰都做得到吧,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才不是,像我妹的況就很慘烈……

的廚藝爛到做漢堡排會變咖哩。應該說,不管做什麼東西最後都會變咖哩。如果午餐吃到咖哩,晚餐一定也是咖哩。

不只是料理,夏野不論做任何事都無懈可擊。老實說,我本來以為當作家的人都生活得很封閉,所以更是大吃一驚。

講難聽點,作家在我心中的形象只是寫作機

往好的方面說,就是特別會寫作。

往壞的方面說,就是隻會寫作。

有人問過「要是自己都沒辦法過象樣的生活,要怎麼寫出吸引人的書」,把我問得一臉呆滯。此言甚是,因此教人火大。

不過可是秋山忍,每本書都會大賣的超級暢銷作家。

穿著圍做家事的模樣真有趣,不過我如果因為有趣而笑出聲,剪刀一定會立刻飛過來。這是不能有片刻輕忽大意的職場,雖然我沒在工作。

聽到夏野幾乎學會所有書本里的技能,我更是訝異。

畢竟這裡的書多到不可勝數。

包含武和運,關於能的所有技能都學會了。

還有,包括料理和掃除在的生活相關技能也是。

這傢伙是完超人嗎?

我這麼一問,夏野正經地回答:

「我只是懂一點皮而已。雖有一定程度,但還算不上通,我的技只有這種程度。」

『這樣已經很厲害啦。』

「這種程度哪裡說得上厲害?我只是什麼都想做做看。」

『只是做做看也不保證能做得很好吧?』

「那就做到很好為止啊。」

『為什麼要這樣?』

「為了寫作。」

『啊?』

「我不會說不懂的事沒辦法寫出來,那樣太過極端。不過,懂的人一定寫得比不懂的人好,有經驗的人一定寫得比沒經驗的人好,所以任何事我都想要嘗試看看,然後寫出更彩的書。一切經驗都會蘊含在我的,為了寫作而存在。」

『所以你才會練習那麼多技能啊……』

的確,秋山忍作品裡的人擁有各式各樣的技能。很難想象一個作家竟能寫出如此廣泛的題材,所以甚至有傳聞說秋山忍是一群作家共的筆名。要是那些創作全都奠基於親經驗,夏野到底積累了多磨練?

天生麗質、高收、家事萬能,做什麼都很厲害。

的效能如此強大,邊卻完全不見男人的蹤影,看來格果真決定一切,畢竟的個差到可以抵銷所有優點。常言道「天不賜予二」,若是全都賜予,代價或許是喪失心智吧。

『……呃!』

我突然覺到殺氣,連忙閃避開。撕裂聲響起,我剛剛所在的位置著一把銀剪刀。

原來如此,連投擲技能都這麼湛,要是我沒能躲開,現在鐵定完蛋。地板都刺穿了,這樣沒關係嗎?

「剛剛有蠍子,很危險呢。」

騙人!』

那絕對是挾怨報復,看的眼神那麼恐怖便知道。

「順帶一提,牠小金丸。」

『咦?還真的有啊?』

不過,取這什麼名字,又不是忍者。

『被蠍子刺到的確很危險,但被你的剪刀刺到不危險嗎?』

某保護組織會來找你喔。

如果是在五代將軍的時代,你一定會被判刑(注9)。

「沒有啦,哈哈……我是下意識地手。」

『我才不要被人下意識地殺掉!』

你就是這樣才不到男朋友。

「……你剛剛是不是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耶。』

「喂,你是不是忘記我能看穿你的心思啦?」

我真的忘了!

「別以為你能騙過我,等我工作結束以後再罰你,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吧。」

『等、等一下!拜託不要!千萬別用那招!』

「真期待,今天要用哪一招呢~」

夏野丟下這句話,又回頭寫作。我發誓,今後絕對不再提起這類話題。

拜託不要!千萬別用那招!基於某些苦衷,我沒辦法詳細描述,總之很殘忍就對了。

只剩下鋼筆寫字的聲音和翻書聲。

這已是一如往常的聲音。

〈以下詞彙收錄於名詞表〉

罰之一】抓著尾甩圈,別名「直升機」。超級刺激!用在人類上則是家暴,不建議外行人使用。

罰之二】抓住腰部激烈地上下狂甩,別名「舉啞鈴」。唯一的缺點是隻能用於較長的狗,用在人類上(略)。

罰之三】不管三七二十一,沿著大圓形軌跡全力甩,別名「」,用在人類上(略)。

注9德川幕府第五代將軍綱吉曾經制定「生類憐憫令」。

***

八月二十五日

「喂,你想不想死死看?」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一大清早就這樣。

我還在想是不是睡昏頭,可是的眼神好認真。

就算這樣,我還是無法否定睡昏頭的可能,不過,夏野即使在神充沛時也常說這種話,所以多半是認真的。既然是認真的,我應該要逃走吧?

『不,我現在很忙,能不能以後再說?最好是一百年以後。』

「你下輩子還想見到我嗎?真會死纏爛打。」

『那樣一定很不妙,還是算了……幹嘛拐我說出這種話!』

「嗯,不好意思。」

『你終於理解了嗎?和人通時是應該誠懇一點。』

「換個話題吧……你想不想死死看?」

『這本是迴歸正題啊!』

你是環繞地球一圈嗎?

我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迷途之森裡。

「你還不明白嗎?你是逃不開我的。」

『比大魔王更恐怖耶!』

是啊,我們從一大早就在胡鬧。

「哪有,真的只是死一下而已,沒關係吧?」

『一下?你先翻翻字典查過一下的意思再來跟我談!』

還是用字典砸死算了?

「前端!只要前端一點點即可!」

『刀尖一捅進去就完蛋啦!』

「哎唷,這樣有什麼不好?很快便會結束。」

『的確是很快會結束……』

不過結束的是我的人生……還是該說狗生?

就算救過我的命,我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死大權手上,應該說我又不想死,混賬!

「……算了,我去準備早餐,你等著吧。」

夏野突然丟下這句話走向廚房。

『……怎麼放棄得這麼快?』

平常的應該會糾纏得更久。

話題一下子從生死大事跳到早餐,這樣的生活讓我不由得到詭異。

也罷,不管了,一大早就這麼累。和夏野一起生活基本上整天都很累,如果能在早上累完或許是件好事。

……大家一定不懂我在說什麼吧,其實我自己也不懂。

總覺得我已經越來越沒救。雖然這種生活不怕無聊,但好也只有這樣。好,今天又會上怎樣的事呢?我該不會又立了什麼旗吧(注10)?希不會往有害心的方向發展。

唔……不過,大概很困難吧。

「哼~哼~~」

我聽見夏野在廚房裡哼歌。

好像在過新婚生活呢……我突然有點想吐,還是別想象比較好。

話說回來,今天心真不錯,是不是有什麼好事?該不會的心越好反而讓我的命越危險吧?難道所謂的好事是殺我嗎?

我怎麼想都想不出個頭緒,話說從一大早就要做這麼恐怖的選擇題是怎樣?我現在只覺得的歌聲像是死神的口哨。

「哼~~~~~哼~哼~」

不過,的歌聲還不賴。

的說話聲音清脆洪亮,歌聲的確也很好聽。連這種小地方都看得到超人的一面,唯一的缺憾只有個

哼歌,連我都覺得心變好。

好,在早餐端出來之前,一邊聽夏野哼歌一邊看書吧,在早晨的清涼空氣中這種閱讀也不錯。

「哼~~哼~~呀哈!有髒東西就要消毒!」(注11)

我頓時跌倒。

剛才那是什麼?

本來以為是新婚生活,結果一下子變世紀末。

「哼~哼~~」

又開始哼歌。

嗯,一定是我聽錯,怎麼可能有那麼誇張的歌曲。

那才不是歌,聽起來只像某個小嘍囉角的示威臺詞。好,來看書!早餐時間快到了,把不好的事全都忘記吧。

「哼~~~~~哼~~~~~笨蛋!這是我的豆皮壽司!」(注12)

我再次跌倒。

總覺得我這陣子的跌倒頻率比得上充場面的搞笑藝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又不打算磨練吐槽和做反應的功力。

「哼~~~好,搞定了!」

我倒覺得比較像是搞砸了。

哼完歌的夏野捧著盆子走過來。好的確是好事,但有件事我一定得在吃早餐之前先問,免得我牽腸掛肚而吃不下飯。

『那個……剛才是怎麼回事?』

夏野呆愣了一下

「剛才?」

『就是……你下廚時不是在唱歌嗎?』

「……唱歌?你是說哼歌吧?」

『說是哼歌,其實本是直接用唱出來啊。』

「喔喔,我在做菜的時候偶爾會唱歌。也不是刻意要唱歌啦,只是覺得一邊唱歌一邊做菜會比較好吃。」

注10此指「死亡flag」,故事中的人說出某些對白或做出某些行後通常很快就會死。

注11漫畫《北斗神拳》的臺詞。

注12漫畫《瘋狂假面》主角的臺詞,指的是男

那是無意識的行為嗎?這麼說來,難道剛才那是rap的部分?

這傢伙是不是該去檢查一下腦袋?大概會查到未知的病毒。像是染N-3000型病毒,會讓染者失去常識而死之類的。

「你真囉唆,有什麼關係,反正料理好吃就好。來,這是早餐。」

好,來吃味的早餐,忘記那件事吧。

夏野從盆中拿出西紅柿盆栽放在我面前。

……西紅柿盆栽。

完整得令人錯愕的西紅柿,好好掛在樹上的西紅柿連著花盆一起放在我面前。

『……喂,這是什麼?』

拉。」

拉?你好意思說這是拉?」

這只是材料吧!

還沒有理過耶!

本還沒采收耶!

你到底在廚房裡忙什麼!

連我妹都做不出這種東西!

我一口氣使出五段吐槽。

「這是從產地直送的高原蔬菜,不加其他東西是為了讓你充分食材的味,你應該讚它的簡單風格才對。」

『這話聽起來是沒錯啦……』

話說回來,我好像在書上看過同樣的料理喔!

「放心,還有另一道菜。」

對嘛,我只吃這個未免太過分,原來還有主菜啊,我總算放心了。

『來。』

叩的一聲,一朵在花瓶中的玫瑰出現在我面前。

看來西紅柿還好一點,這次實在太難吐槽,我真不明白第二道菜為什麼是一朵玫瑰。嗯,貨真價實,完全是一朵玫瑰。

「來,快吃吧。」

喂,這是玫瑰耶。

Yes!Thisisarose!

「不是啦,是要喝玫瑰花瓣上的水。」

『這、這這這這……』

我很想說這好像不太對,但是說了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況更難堪。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當我是蟲子嗎?完全漠視我的想法嗎?

還有,我也在書上看過同樣的料理!

「清晨的冰涼珠在花瓣上挑細選出最清澈的一滴,你好好品嚐這奢侈的味吧。」

『這話聽起來是沒錯啦……真的嗎?』

我的常識逐漸崩壞。

宇宙的法則一到這間屋子便會走樣嗎?

『……你幹嘛突然玩起這些花招?』

如果這種事今後還會持續下去,我可不了。

「嗯,這是我下一本書的題材。知所有料理的懶惰報社社員,和經營高階餐廳的傲大叔之間的大對決……」

『千萬不要!』

幹嘛寫這麼偏門的東西?

這種題材給偉大的先驅者就好,而且早已經有人寫過了!這是剽竊吧!你會被告喔!

「那麼,改用零食做出嶄新的食如何?」

『這也有人寫過啦!』

「那麼,改在料理中加危險藥如何?」

『這也有人寫過啦!』

為什麼全是既有作品?

「討厭啦,我又不是要別人的點子,只是想回歸原點,親自做做看既有作品裡的選單,所以要多方實驗。」

『我是實驗臺嗎……』

人類的發展一定會造犧牲嗎?要是問被犧牲的那些人,他們鐵定會說不發展也無所謂總之快停手吧。我堅決反對建立於犧牲的未來。

食家之路是很艱辛的。」

『你是作家!』

喂,你走錯路喔,快回來吧,可以的話請直接回到起點。

結果我吃了也喝了,而且竟然滿好吃的,真不甘心。

夏野後來說「這樣好像不太夠」,又做出西紅柿義大利麵和加玫瑰花瓣的豪華拉。早知如此,為何不一開始就這樣做?自己做又要抱怨,這是在搞什麼?不要拿食來玩啦。

……話說面前擺著花瓶覺好討厭。

雖是活力旺盛的鮮紅玫瑰花,還是讓我聯想到供在墓前的花束。其實我是個沒掃過幾次墓的不肖子孫,理由之一是我已經加祖先們的行列。說不定我的墓前也同樣供奉著花,供奉給春海和人的花。

因為我是死人嘛,我已經死去。

突然覺得中好痛。

彷佛在呼應我的心痛一般,有個破裂的聲音傳客廳。

我回過神來,從沉思之中回到現實。

聲音是從廚房傳來的,夏野打破餐嗎?

這真是罕見,希沒有傷。

我急忙衝進廚房。

『喂喂,怎麼啦?』

我靠近站在廚房裡的夏野,頓時聞到淡淡的味。我現在擁有狗的鼻子,所以嗅覺變得很敏銳。

一看到夏野,我馬上發現的指尖被餐碎片割傷。明明整天拿著剪刀,竟然會割傷自己,真是愚蠢。你是本多忠盛嗎(注13)?

我擡頭對翻白眼,卻看見發白。

『你、你是怎麼回事?』

夏野好像掉了魂似的,眼眶溼潤、視線飄忽。喂,怎麼會嚇這樣子?傷勢那麼嚴重嗎?

注13德川家康旗下的猛將。晚年在雕刻時割傷指頭後嘆自己來日不多,幾天後便去世。

『醫藥箱在哪裡?我馬上去拿!』

我正要拔狂奔,卻被一把拉住。

回頭一看,夏野用還在流的手抓住我的

味越來越濃,讓我有點發昏。

傷口就在我的眼前,雖然流很多,但傷勢好像不嚴重,只要儘快理應該不會有大礙。

『喂,別玩啦,你要快點治療!』

「沒什麼大不了的。」

夏野的臉非常差。

『看你臉都綠了還說這種話,快放開我!』

「……跟你比起來……我流的不算什麼……」

啊?這是什麼意思?我又沒有流

「跟你的傷比起來……這本不算什麼……」

哎唷,到底在胡扯什麼?

我沒有傷,也沒有流,你的況才嚴重吧!

我正想大時,夏野突然放手,害我因為收不住力而往前撲倒。

『混賬,幹嘛突然放開我!』

「……在下面的屜。」

『啊?』

「醫藥箱,在那個白櫃下面的屜。」

我回頭去,那種高度我還構得著。

『你等一下,我馬上拿來!』

「……對不起。」

幹嘛跟我道歉?

我從屜拿出醫藥箱飛奔回來。

夏野練地理傷口,用單手靈巧地包上繃帶。

呼,這樣便能放心。不過,剛剛怎麼會那麼彷徨?

是因為嗎?看到自己流那麼震驚嗎?

難道可以看別人流,卻不能看見自己流?還是說像吸鬼一樣,見到鮮便會抓狂?

「……怎麼可能啊?這隻狗。」

夏野冷冷說道。雖然的臉還是很差,但已經恢復平時的語氣。

既然有力氣回,大概已經沒事吧。

「……對,我喜歡。」

沒頭沒腦地說出詭異的發言,的口吻令我不怦然心跳。

簡直是心跳回憶。

我管你喜歡還是討厭,別把這種事掛在邊!

『也是啦,天揮舞剪刀的暴力夏野小姐怎麼可能會怕……啊哈哈,你這臭丫頭真是的。』

但我還是忍不住耍起皮子,擅自作,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等於是自

果不其然,殺氣撲面而來。

糟糕,這種距離很不妙。

我已踏進的攻擊制空圈!

「是啊,不知怎的突然好想見喔。」

『那、那請你看看自己的。』

「為了踩主人痛而狂奔過來的亡狗的最棒!」

回頭一,銀刀刃像箭矢般掠過我的鼻尖。好犀利的攻擊,毫看不出的手上有傷。

真是的攻擊!我快死了!

『來了!剪刀來啦!』

「我要用你的染紅餐桌!」

夏野的右手和平時一樣,銀剪刀已經就定位。

接下來的發展可想而知,我們又依照慣例玩起死亡捉迷藏。

快逃吧,順便祈禱午餐不是烤狗

〈以下詞彙收錄於名詞表〉

【只是覺得一邊唱歌一邊做菜會比較好吃】本人估計比平時好吃一點二五倍,不排除安劑效果的可能

【西紅柿盆栽】再怎麼強詞奪理,這東西絕對不是拉。不過強的一方說什麼都對,這是世界的法則。

***

八月二十八日

「走吧。」

『……你為什麼老是省略過程直接下結論?』

早上第一句話就這麼不友善,而且讓人不著頭腦。

這個人說話為什麼會從「起承轉合」的「合」開始呢?真的是秋山忍嗎?該不會有雙重人格吧?或是可以分善惡兩個部分?若是這樣,夏野這個人格去死,因為會欺負我。

非得先來這麼一段說明才能讓人搞清楚狀況,我看腦袋裡重要的神經八斷了兩、三

「……所以呢?」

『對不起!』

我頭上的瞬間斷了兩、三百分毫不差地回敬我一百倍。

『你到底想去哪裡?』

雖然我的一隻腳已經踏進地府裡。

「我想去一下健房。」

『啊,你這麼一提我就有印象。』

我因為一些而變得清涼的腦袋回想起來,夏野住的這間大樓裡有運房。雖是住戶專用,卻聘請知名的健教練,裝置相當齊全。

可惡的貴婦!可惡的資產階級!我要發革命!

「這樣嗎?請便。」

算了,如果有空發革命,我寧可看書。

吉姆也好薩克也好艮高佐也好(注14),你想去哪儘管去,總之我要留在這裡看書。

注14吉姆和健房(Gym)同音。吉姆、薩克、艮高佐都是鋼彈系列的機型。

這種時候看書的人最吃香,因為時間再多也不怕沒事做。想殺時間不需要武,只要有書即可。

夏野聞言似乎不太高興。

「你不去嗎?」

『反正我只是條狗,你不用顧慮我,儘管去吧。』

「……是狗又有什麼關係?」

『哈哈哈,你太看得起我這隻畜生啦。』

我擺出一副死都不走的樣子。

「再不起來的話就會變石頭死掉喔。」

出言恫嚇。

幹嘛恐嚇我?你是蛇發魔梅杜莎嗎?你想鬼哭鬼地從書桌屜裡現,造全國孩的心理創傷嗎?

不管說什麼,我都不會把卡路里用於運。若要使用卡路里,我也要為看書而用,我的所有能源都必須用來看書,除此之外的用途從生態角度來看都是不適當的行為。所以,要去就自己去。

『我才不管會不會變石頭,你自己去吧。』

「再不起來的話,會被剪刀剪得支離破碎而死喔。」

又恐嚇我。

可是,這次話中帶有很真實的氣氛。只要事先準備,大概兩秒鐘便能實現,話說回來,已經喀嚓喀嚓地起剪刀。

這才不是威脅,這比威脅更可怕。

***

『哇,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從夏野住的頂樓搭電梯下來,門一開啟就是「BootCamp新稻葉」運房。這是春海和人的健房初驗。

大樓的二和三樓是貫通的,空間極為寬敞,裡面有舉重機、腳踏車等各式各樣的健材,中央甚至有拳擊場,旁邊還掛著沙包。現在是早上,不過已經有一些人在揮汗運

我想象中的健房還春的,所以看到這個場面不愕然。

照這個規模來看,足以開放給一般人使用,結果卻是住戶獨佔,這棟大樓的住戶到底都是什麼來頭啊?這些混賬資產階級!我要發囉!

房間線十分充足,還有一側牆壁嵌著鏡子,所以覺非常寬敞暢通。對面牆壁掛著超大的晶電視,螢幕上以分割畫面同時播放各式各樣的節目,包括氣象預報和運勢占卜,還有地方新聞。

畫面上大大顯示出「茶店強盜案搜查停滯」幾個字。

……還沒解決啊?

不用仔細看也知道,因為我正是這個案件的相關人。其實應該說是重點相關人才對,同時是害者,沒有記者來訪問我真是奇怪。

唔……因為我已經死了嘛。

事已至此,我也無能為力,但我還是希案件能儘快解決,為此我願意不惜餘力提供協助,前提是不會干擾我看書。

不過我現在只是一條狗,而且只能和夏野通,就算有心協助也幫不上忙。結果還是隻能仰賴警察的努力,真不甘心。

「……久等了。」

聲音從後方傳來。

綁著馬尾的夏野出現在我後。

苗條的上穿著運背心搭配韻律,外面加一件外套。這套服也是全黑的,難道是黑炭娃娃嗎?

的表很正經,乍看之下還有模有樣。

雖然在是那樣……

「說什麼風涼話?你也去運一下。」

『啊?』

我可是運白癡耶。不是我要炫耀,我還是人類時也很缺乏運細胞。

「不奔跑的狗,只是普通的狗。」

『只是普通的狗也沒有什麼不好吧……』

不奔跑有什麼關係,我只要有足以看書的力即可,現在這樣就夠用了。

「你又不知道什麼時候需要力,總之多鍛鍊一下吧,那邊也有寵專用的室跑步機,你去試試看嘛,我有自己的訓練行程。」

很積極地慫恿我。

既然都已這樣說,我也不好意思再拒絕。好吧,難得有這種機會,我就隨便做點運,流汗之後再來讀書也算別有一番風味。

話說回來,我真的已經很久沒運,還是適度一下就好。狗的工作是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所以這應該難不倒我。

十分鐘後。

……累死我了。

這才不適度,本是特大號,是紮紮實實的激烈運。跟平常走路全然不同,沒想到用狗的衝刺竟然這麼累。全都在哀號,我也想要哀號。

我在健房的地板上趴大字形。啊啊,地板冰冰涼涼的,真舒服。

『那傢伙還真有神。』

我在這邊累得半死,夏野還是一臉輕鬆地持訓練。

剛才在拳擊場上和氣質爽朗、格壯碩的大叔對打,看來是結束了。

那副手是怎麼回事?簡直不是常人,已經超出適度運的程度。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真人表演擺式移位,連音速拳都出現。

……不過,就算作再激烈,那傢伙的部還是文風不

「想說什麼就説出來啊!」

哇!什麼時候跑到我背後?遁地嗎?還是瞬間移

罰時間到囉~」

揪起我的後頸,把我摔到跑步機上。

啵的一聲,開關按下,小螢幕顯示的速度升至機的上限。紅數字飛躍,覺已經到達臨界點或狗極限。

『喂!等一下……』

「摔下來的話我要你的一隻腳!」

太殘暴啦!

「唷!打得真好啊,夏野!很舒服地流過汗了吧?」

我在設定為最高速的跑步機上接地獄拷問時,有人向夏野搭話。

笑容滿面猛擺姿勢的男。

好可怕的。他在談話間還不時擺姿勢炫耀渾,一旁的男人則不斷呼喊莫名其妙的吆喝聲,像是「好大塊」或「姿勢太帥了」或「快繃斷啦」之類的。

搞什麼,只是個變態吧?

夏野的臉部若有似無地搐著。

「你也不賴啊,謝你陪我對打,宗像先生。」

仔細一看,他正是剛才和夏野打得天昏地暗的大叔嘛。既然能應付夏野那種變態的手,想必也是個變態。

「你老是那麼令人煩悶呢。」

我說夏野小姐,你說出真心話囉,好歹說得含蓄一點嘛,像是「你今天也為地球暖化付出不貢獻呢」如何?

但是,異常爽朗的宗像先生好像毫不介意,還是帶著異常爽朗的笑容,異常爽朗地和聊天。

「哈哈哈!夏野還是一樣酷!繼續燃燒吧!」

「嗯,我會的。別太靠近我,很悶熱的。」

「哈哈哈!有什麼關係,汗水就是力量!」

「嗯,我說真的,別再靠近我。」

你越來越不客套囉。

「哈哈哈!夏野和小狗都要多鍛鍊,像我一樣。看啊!」

大塊鼓起。好像聽得到聲音似的,完全靜止。宗像先生的最終姿勢是側面展示。

「快繃斷了!」

「姿勢好帥!」

「好大塊!」

一旁的男人們紛紛投來加油聲,沒有什麼比這更教人煩悶,所有人都完全燃燒。

『我的耐還想快繃斷了。』

「真巧,我也是。」

明明有冷氣,這些人邊的氣溫卻好像高出五度。

快把他們送到為嚴寒所苦的地方吧,反正留在這裡我也不會高興。

那群男走開以後,周圍的溫度頓時恢復。

「啊啊,真煩人。」

『這種話別當著人家面前說,絕對不要。』

我要強調,我可不是故意裝好人。

「無所謂,我看他們腦袋裡面裝的也是,一定聽不懂。」

夏野小姐講話還是這麼難聽,真不是蓋的。

『話說你剛剛的對打好驚人啊。』

我突然想起夏野和宗像對打的況,那手真是非比尋常。

「你看到啦?那沒什麼大不了,只是我的興趣之一。」

『你打到一半時突然消失耶!』

還看得到殘影,難道那是遁地的準備時間?

「那是一種步法,沒學過的人才會覺得我好像消失了。通此道的人看見我這種水平只會一笑置之吧,宗像先生不也有辦法應付嗎?」

還是老樣子,再怎麼神乎其技的能力都不當一回事。

這全是為了寫作而學的嗎?

不管怎麼說,確實很努力。能和打得平分秋的宗像先生也確實是個變態,其實這點一眼便能看出來。

「我乾脆把這些技一本教學書吧,反正我早已把這些題材運用在書中。如果那本書能培養出格鬥家不是很棒嗎?」

『你是要搞東方不敗流派嗎?』

這片土地即將興起新一派的武俠風。

能夠練秋山忍作品中超強戰法的格鬥家……先不管現實世界有沒有這種人,如果有,讓他們去東京巨蛋的地下格鬥競技場不知結果如何?不過,一被麻醉槍擊中就結束了。

「對作家來說,有人模仿自己書中的人是非常榮幸的事。」

『模仿嗎……對了,我小學時也在回家途中用雨傘練過牙突。』

「好懷念啊,我們班上都在練飛飯綱。」

『……我還練過阿邦式快速劍。』

「我們都練五指炎彈。」

『……最基本的還是派氣功吧?』

「應該是魔貫殺炮吧?」

你們班怎麼都怪怪的……

「不過,學些武也沒有損失,畢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上危險。」

……說的也是。

我對此有極為深刻的認。

不過,不管學了什麼,該死的時候還是會死。

「別這麼說嘛,如果你有危險,我會用我的閃電十字空裂刃救你。」

你選擇招式的品味真的很奇怪。

後來我還是繼續運、被迫運

做久了也就習慣,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用四隻腳運,連自己都很吃驚。難道我的心都已變狗嗎?

算了,變狗就變狗,反正只要能看書,我還是原來的我。

我豁達地這麼想的時候,夏野拎著一個黑寶特瓶走過來。

「呼,今天的練習結束了。」

邊說邊用黑汗,喝起黑寶特瓶的飲料。

裡面裝什麼?墨嗎?

「這是特製飲料,還滿好喝的,但我不知道狗能不能喝。」

把黑寶特瓶拿到我的眼前。就算我喝,我也不想喝那種東西。

『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到底是從哪買來的?』

瓶子上著我不曾見過的商標,上面有個人擺出健比賽的姿勢。

「好像只有這間健房有賣。」

……也就是說,這商標上的健先生是那個傢伙嗎?

「很不幸,就是這樣,真是人心不古唷。」

好個現的變態。

「我聽人家說,他連自己的巾、和錢包上都著這個商標。」

咦……錢包?

啊!我都忘記錢包的事,結果我的錢包到底掉在哪裡?

「什麼?你想要有男商標的錢包嗎?順帶一提,那好像是魔鬼氈做的,」

『我才不想知道這種事!』

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這種錢包都見不得人。

「那你是說錢包怎麼樣?」

『沒有啦,只是我的錢包掉了。』

「什麼時候?」

『……案發當天。』

我發現夏野立刻沉下臉。

『裡面有很重要的東西,不知道被誰撿走。』

其實我現在想再多也沒有用。既然變狗,早已不需要那種東西,但我還是希能找回錢包。

「……裡面有現金嗎?」

『幾乎沒有。』

「有信用卡嗎?」

『沒有,我本來就沒有信用卡。』

「有家裡的鑰匙嗎?」

不知道夏野想確認什麼,一連詢問好幾個問題。

「有沒有寫著地址的東西?」

『……學生證上好像有地址吧。』

我回答之後,夏野按著額頭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麼。

咦?我說錯什麼嗎?

「……這樣的話大概不要吧,沒人會想侵佔這麼寒酸的錢包,說不定已經被送到警察局。」

這麼寒酸真是不好意思。

「改天再去警察局問問有沒有人撿到有狗味的錢包。」

這傢伙還是一樣喜歡話中帶刺。不過,如果真的有人送去警察局就好了。

「……肚子好,差不多該回家。」

啊?結束了嗎?

我還以為打算再跑五小時。

不過我真是鬆一口氣,短期之都不想再跑步。跑步確實有其樂趣,但我的個還是比較適合趴在屋看書。

***

一陣劇痛讓我自睡夢中驚醒。

房間完全籠罩在夜幕之中,雖然想確認時間卻暗得看不到時鐘。在這片黑暗裡,痛楚持續侵襲我。

怎麼回事?是痠痛嗎?而且是痛到全彈不得。難道早已料到這一點,所以才會中途喊停?一定是這樣吧。我沒辦法轉頭,因此全轉向夏野所在的位置死命送出詛咒。

「……嗯嗯……是害者的錢包……謝謝。」

約聽見夏野的聲音。

怎麼?還沒睡啊?好像在臺上講手機的樣子。平時總是窩在臥室裡,半夜會來到客廳還真是難得。

做的運明明比我激烈,卻好像完全不影響,看來我還是得多多鍛鍊才行。嗚……要死了,平時沒覺的部位也開始疼痛。

「……嗯……住址是一〇二號?怎麼會……是嗎……我知道了。」

我並不想聽,但和我近到只隔著一扇玻璃窗,所以我是被迫聽到談話的容。語氣好像很嚴肅,在跟編輯講電話嗎?說不定正在討論新書的事。

「……嗯……嗯……這樣啊……」

做了那麼激烈的運,還得工作到這種時間,真辛苦。

難道是不怕累的機戰士?大致上是個笨蛋,可能只是不知道何謂疲倦吧。

「喔?你還敢說的嘛。」

夏野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耳邊。

真的會瞬間移嗎?玻璃窗呢?

只有夏野的手機散發出的微弱芒。

聽人家講電話是不好的行為唷,聽狗。」

糟糕,我想快點逃,但是痠痛害我彈不得。

『別擔心!我什麼都沒有聽到!絕對沒有聽到你在談新書的事!』

夏野的臉上映著手機的芒,表十分認真。

「……看來你真的沒聽到。」

『沒聽到,沒聽到。』

「……是嗎?那就好,你慢慢休息吧。」

放心地喃喃說道,同時揮起銀剪刀。陷進我的不是刀刃,而是刀柄。這比起我平時遭遇的暴行已經算是很客氣,但這一擊還是令我失去意識。

……喔喔,原來還有這種用法啊。

〈以下詞彙收錄於名詞表〉

【BootCamp新稻葉】裝置齊全的健房,位於夏野霧姬住的大樓。規模雖小,但是最新型材一應俱全,深住戶好評。

【宗像腕力】健先生,生於北海道S市。在夏野霧姬住的大樓和兒小桃一起生活,是個貨真價實的健教練兼健顧問。專長是紉,興趣是重量訓練。永遠面帶笑容,是個好相的中年男子,但也是夏野最不想上的型別。新稻葉七大怪談之一。

【側面展示】健比賽的指定作之一,宗像最的一招,可從側面強調膛的厚實和手腳的壯。

【特質飲料】只有「BootCamp新稻葉」販賣的漆黑寶特瓶飲料,味道和功效都很驚人,獨特的客群喜。由宗像腕力設計、監製。

***

九月一日

我已經習慣一人一狗的生活。

雖然有些部分不想習慣,但我大致上還是習慣了,因為我明白不能不習慣。連我都覺得自己的適應力很強,此外也是因為這個充滿書本的地方很合我意。

同居生活聽起來好像很有調,其實這是隨時會有之災的無間地獄,竟然連這種事都能習慣,我的腦袋該不會有問題吧?

「起床了。」

『……嗯?』

「老是躺著不會變牛喔。」

『我已經變狗,不會再變牛。』

「可是我比較喜歡牛耶。」

『……你想拿來吃嗎?』

的眼神好認真。

真被吃掉的話可就糟糕,我不得不起

墊在下的報紙變得皺。聽人家說報紙可以保溫,原來是真的,最棒的地方是還可以用來閱讀。在這冷氣強勁的房間裡滿適用的,溫度剛好。趴在用前一天報紙鋪的床上邊讀邊睡,已經為我的嗜好。雖說大概沒人想要培養出這種嗜好,但我並未放在心上。

「你要早餐吧?」

『唔……嗯,今天吃什麼?』

「沙威瑪。」

『一大早就吃這個?』

我頓時睡意全消。

『呃……沙威瑪是要怎麼做?』

「不用擔心,我有機,你看。」

夏野指向廚房的角落。

真的有耶,它在廚房的一腳散發出異樣的存在

片、散發出強烈香氣、不停旋轉的神祕機——沙威瑪機,我的腦中播放起祕登場的音效。

『為什麼你會有這種東西?』

「一不小心就買了~」

『有人會一不小心買下這種東西嗎?難道這裡是土耳其?還是秋葉原?』

「可是很好吃嘛。」

『……還有,這臺機花多萬?』

「唔……好像三十萬左右吧。」

『好貴!』

我可沒那個力氣吃完回本的分量。是因為太有錢才做這種怪事,還是因為夏野霧姬這個人本有問題?嗯,答案一定是後者。

「我就是喜歡吃啊,有什麼辦法?來,用中東口袋餅夾著吃吧。」

『不,我不能吃含有辛香料的食……』

狗的腸胃一定負擔不了。

「那你吃餅皮吧。」

丟在報紙上的餅皮蓋住「茶店強盜潛逃中」的報導。看到報紙上只放著餅皮,我難過得有點想笑。

『我第一次只吃餅皮呢。』

「我第一次看到人家只吃餅皮呢。」

『……我想也是。』

怎麼回事?為什麼覺得好悲傷?但我還是無奈地吃起餅皮。正如我所料,果然毫無味道,一點都不好吃。糟糕,我開始想哭了。

『沒有其他能吃的東西嗎?』

「剛好都沒有,要再訂才有。呃,零食可以嗎?」

『放心吧,沒問題。』

夏野走向餐櫃,往裡頭翻找。

「唔,我明明記得有……」

『請給我最好的。』

「……抱歉,只有八分之五洋芋片。」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能留到今天真是奇蹟。

這玩意兒竟然還沒絕跡,應該登記為世界產才對。

「啊,還有Noobow巧克力餅乾。」

『什麼!古早人留下來的嗎?』

「啊?你是在暗指誰的年紀很大嗎?」

『我什麼都沒說!拜託你先把剪刀收起來!』

我雖然害怕,還是抑不住心中的興。夏野開啟包裝,把Noobow巧克力餅乾遞給我。好懷念的包裝,這傢伙還是那麼黃啊。我不知道這傢伙的名字,你是誰?為什麼這麼黃呢?

『儲存期限應該早就過了,真的能吃嗎?』

「稍微過期也還好吧,反正你是狗嘛。」

『我說啊,你知道犬十戒嗎?』

「知道,那是從狗的角度提醒飼主應該注意的事項,非常有名。」

『……原來你知道嘛。』

明明知道卻是這種態度。

囉唆,這隻半吊子狗。你不用擔心,這是最近才買的。」

『現在還有在賣啊?』

「我特地廠商製作的。」

『你未免太有錢啦!』

我不愕然,這世間果然得靠金錢和智慧。

只要有錢,連失去的回憶都可以找回來。

對,無論是上下兩段畫著漫畫的筆記本,或是附有彈珠遊戲的鉛筆盒,只要有錢說不定都能復活。

「如果能讓扇貝麥克堡復活,再多錢我都花。」

『神!這裡有神啊!』

「順便讓薯泥堡復活吧。」

那炭烤牛堡也拜託你!

我們吵鬧一番之後又繼續吃飯。

「對了,你的背是怎麼回事?看起來不太對勁。」

夏野吃著沙威瑪一邊問道。

最近我自己也覺得背上怪怪的。

我是第一次當狗,不可能有前輩可以請教,只好自己翻書查資料。

『是啊,我已經查過了。這是椎間盤突出的初期癥狀,經常走在木質地板或是易的地板上很容易罹患這種病,多注意一點應該就沒事。』

我一邊回答一邊吃Noobow巧克力餅乾。

原料是可可,好像不太適合給狗吃,不過只吃一點應該沒問題。開玩笑,這種東西怎麼會不能吃?放心,死不了的。

在健過教訓以後,我意識到知識的重要,所以在夏野的藏書中搜尋過和狗的生理相關的資料。

什麼東西是狗必須的、什麼東西對狗有害,以及各種應對方法,我不知道的事實在太多。是說狗的關節還真厲害呢,想要妥善運用狗的,只能靠曾經是人類的我。如果今後得一直使用這,我需要一切相關的知識。

更重要的是,學習新知本來就是一件愉快的事。

「這樣啊……走廊是木頭地板,還是鋪些東西比較好吧?」

『……』

咦?怎麼回事?的態度和平時不太一樣。

「對了,再去寵店看看,雖然我一想到要看見那個炸頭便不舒服……」

『……』

好奇怪,哪裡怪怪的,從來沒說過這種話。

『……』

「怎、怎麼回事?幹嘛突然不說話?」

為什麼突然轉?害我好驚恐。

『那個……』

「什麼?」

『你今天為什麼這麼?』

剪刀從皮套中拔出。糟糕,我踩到地雷!

再見了,地球!再見了,人類!

已經把兇拿在手上,卻不像平時那樣發難。怎麼回事?肚子痛嗎?

夏野沒有朝我衝來,反而漫不經心地把銀剪刀掛在右手食指上旋轉,剪刀反著日燈的炫目芒。把玩剪刀的作真怪,眼神遊移的態度也很怪,應該說只要有寫作和待我之外的行都很怪。

換句話說,真是怪異到極點。

「……今天天氣很好,有點想出門走走。」

『說出這種事時,眼神有必要這麼閃爍嗎?』

「因為天氣很好、天氣很好,天氣就是很好嘛!」

『你好像快要當機了。』

的發言真令人驚訝。

因為我和夏野一起生活至今,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棟大樓。

買東西可以用郵購解決,想要活筋骨就去大樓的健房,和編輯開會也只需要打一通深夜電話,可說是個非常堅定的家裡蹲。

不過夏野也不是完全不出門,至常常顧清茶店。這樣說來,這幾周閉門不出還比較異常。如果能從異常恢復正常,也算是一件好事。

『好,慢走不送,要買土產回來的話就買書吧。』

我吃著Noobow隨便點頭回應。偶爾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很不錯,不過我今天還是要留在家裡看書。等一下來吃八分之五洋芋片吧,那首廣告歌真教人懷念。

「你在說什麼?你也要出門。」

『啊?』

再度說出令人驚訝的發言。夏野一個人出門已經很稀罕,更何況是邀我一起外出,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啊?

等一下……邀我一起……邀我一起……難道打算殺我?

『哇!不、不要殺我!』

「你的反應太奇怪了吧?」

的確很怪,但我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不正是因為這個環境嗎?因為我在日常生活中就會無緣無故被捅。話說回來,為什麼我要過著隨時會被刺殺的生活?難道我活在戰國時代嗎?

「偶爾出門呼吸新鮮空氣比較好吧?」

『沒關係,我只要有書看就好。』

「不呼吸新鮮空氣,腦袋會爛掉喔。」

『……那還真不幸。』

「最後還會全腐爛、雙眼失明。」

『這裡是腐海嗎?』

如果連眼珠都爛掉就不能看書了。我不認為事有這麼嚴重,但是夏野蠻橫的魄力好恐怖,那隻按在皮套上的手更是恐怖得臨場十足。

算了,天氣這麼好,偶爾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不錯。

『OK,那我和你一起出門。』

「我買了項圈,你要戴嗎?」

『才不要!』

別把我當狗!雖然我的確是狗!

「項圈明明很棒啊。」

『如果是你被人套上項圈,你敢說這種話嗎?』

該怎麼說呢?總覺得這是絕對不能棄守的最後一道防線。

「我倒是覺得幫人家戴項圈很愉快。」

『你跟我的立場不同吧。』

「說不定很快就會興起項圈風。」

『會才有鬼。』

即使廣告代理商全力推廣也辦不到,想要再次興起彈珠超人風還比較簡單。

「高中生之間開始流行項圈風!幫暴躁的男友戴上鈴鐺吧~」

『我才不想看到日本變這樣!』

簡直是地獄,男友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變得暴躁。

「男人戴鈴鐺最棒啦!」

『你想跟所有男為敵嗎?』

雖說狗戴項圈天經地義,但我原本畢竟是人類,所以還是敬謝不敏。我終究是不適合被鏈子拴住的天涯一匹狼,是個活在都市叢林中只書本的法外居民。

「明明是個小白臉。」

『竟然這樣說!對啦,我是小白臉!是個吃飯的!要我幾聲來聽聽看嗎?汪汪汪!』

「真卑微……」

『對啦,真抱歉,一切都是我不好,地球被核子武的火焰吞沒都是我害的,世界進大航海時代也是我造的!』

「真容易生氣……」

『對啦,那個,哎唷,煩死了!』

到底要怎樣?

「你能跟我通就該謝天謝地。」

『話是沒錯,我也不只是想著要被當作人類看待。』

「……還想著下流的事吧?」

『你幹嘛講得這麼開心?』

「一定是在幻想把我無完。」

『如果我敢這樣想,實際上會被無完的一定是我。』

「這隻十八狗!」

『你是活著就有害青年的心健康!』

一人一狗在如此這般的對話中走出家門,搭電梯到一樓,穿過大廳走到戶外。途中到的住戶都詫異地看著我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家夏野老是給大家添麻煩。

我只是隻不相干的狗,請不用在意我。

『你想去哪裡?』

我都忘記問這件事。

專程帶我出門,絕不可能只是買個東西。

「不是什麼詭異的地方。」

『如果是詭異的地方我也不想去。』

可以的話,希是常識能適用的場所,只要不是地球部或鏡中世界這種規格外的地方便沒問題,因為怎樣都不會比夏野所在的地方還糟糕。

然而,夏野說的並不是那麼奇怪的地方,那個地方再正常不過。

「既然如此,我們走吧,去春海和人住過的住谷莊。」

『……啊?』

我一時之間還真不能理解夏野這句話的意思。

〈以下詞彙收錄於名詞表〉

【沙威瑪】土耳其料理,烤的總稱。日本最常見的是把薄片、串在旋轉桿上烤出來的旋轉烤。食用時切小塊,配上蔬菜和醬料,用中東口袋餅夾著吃。

【三十萬圓左右】真的買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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