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輕慢

丫鬟銀盤出了屋，趕去回稟高騫。

全高府上最有能耐的郎君，正端坐在桌前翻閱著手下一紙書信，眉頭蹙得的。

聽了銀盤的話，高騫抬起臉，眉角稍鬆，冷峻的面上微些輕鬆之意，「你下去罷。」

銀盤退下後，高騫收回目，對著桌上的書信，再一次陷了沉思。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自玉在空山寺提到要嫁給一個和尚後，他便留了個心眼。

玉此前從沒見過那和尚，高騫不相信是真的瞧上了眼。之所以能說出這種話，恐怕還是在跟自己慪氣罷了。

他本無需對這和尚上心，奈何每每想起，高騫心裡就跟貓爪撓一樣，攪得他始終不得安生。放不下心來，他只能歎了口氣，連夜披起床，托人幫忙查了一下那和尚的底細。

他面容甚，又是個跛足，查起來十分方便。

剛剛才得了消息，送到了他桌前。

這和尚姓衛，名衛檀生，是京城衛家的兒子，十歲的時候被衛家人送到了空山寺，在空山寺一直待到今天。

衛家人……

高騫凝神細思。

衛家雖已漸頹勢，比不上高家，但在京中也有些地位。倘若二妹真要嫁給衛家人，卻是要比嫁給那姓焦的好。

想著想著，高騫又覺得自己可能是失了智。

他疲憊地了眉角。

這衛檀生是個和尚，玉又怎麼可能嫁給他，除非他哪天能還俗下山。

高騫目轉沉。

他未記錯的話，衛家向來人丁稀薄，這一輩又多是兒，別說，衛檀生還真有可能哪天就還了俗。

至，他們衛家應該是不願意自家兒子在廟裡待一輩子的。

衛檀生的名字，他似乎在哪裡聽到過，但記憶淡薄，只餘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始終是抓不住。

棄了書信，高騫隨手披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緩步出了屋。

另一廂，惜翠正在清點小鸞差人買回來的胭脂水。

買回來的東西雖多，但惜翠都不大會用。

「娘子可累了？」

看一大早上基本沒吃什麼東西，顧著擺弄這些玩意兒，小鸞問，「不如吃些糕點喝杯茶歇歇？娘子想吃什麼，我吩咐廚下去做。」

惜翠確實覺得肚子有些了，「那就麻煩你再跑一趟了，至於吃的，隨便做兩樣就行。」

應聲道，「那我就依娘子平日裡吃的那些來。」

福了福子，小鸞正出門，卻在門前撞上了一個人。

「郎君？！」

高騫看了眼面驚訝的小丫鬟，「你娘子在屋裡嗎？」

「就在屋坐著呢。」

高騫一進屋，就看到惜翠正對著一桌的胭脂水發愁。

屋外的靜，惜翠早就聽見了，一抬頭看到高騫並不驚訝。

「二哥，坐。」

高騫在面前坐下。

惜翠將那些胭脂水收攏到一邊，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另外給自己倒了一杯。

「二哥方才差人到我屋裡送了這麼一封錢，我還沒來得及上門說謝，倒是你先過來了，是我這個做妹子的失禮了。」

高騫端起茶杯，「兄妹之間，這些虛禮就免了。錢不多，倘若不夠，可再來同我說。」

高騫顯然對喝茶不興趣，抿了一口，就擱到了手邊。

惜翠裝作沒聽到這句話，又真實意地謝了一遍，這才將話題繞回來。

「二哥今天到我這兒，恐怕不單單只是喝杯茶罷？」

高騫不善言辭，惜翠問了，便未有瞞，單刀直地說，「我今日來此，是為了你昨日在空山寺所說的那番話。」

高騫頓了片刻，遲疑地說，「那日寺中所見的僧人我已幫你查過。」

惜翠一口茶差點嗆在了嚨裡，抬眼看高騫，只見高騫一臉正，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這僧人名衛檀生，是京城衛家的兒子。」

高騫一點兒沒瞞，將自己昨天所查到的資訊，統統告訴了。

隨口一說，卻換來高騫如此鄭重地對待。惜翠將嚨裡的茶水咽進了肚子裡，力莫名有些大。

不太清楚書中劇究竟發展到了哪一步，但這個時候高騫應該是認識主吳懷翡了，主也應該認識了衛檀生。

惜翠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高騫的神，暗暗地想，那高騫他知道衛檀生就是他敵嗎？

可惜從高騫的臉上看，找不到任何蛛馬跡。

高騫雖然冷了點兒，卻有一認真的執拗勁，審慎著繼續說，「我不知你昨日說出這番話是何用意，但婚姻大事並非兒戲。」他看了一眼，「不能因為與我置氣，就胡指個人。」

惜翠不反駁。

這幅模樣落在了高騫眼裡，又引起了誤會。

見自家小妹「冥頑不靈」不以為然的模樣。高騫心下不滿，皺了眉。擺出了兄長的架子，耐著子，試圖循循善地說，「不是二哥故意為難你，但那焦榮山實非良人。」

惜翠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都不知道高騫看起來冷冰冰的，在書中也是個冷傲酷哥，怎麼面對的時候這麼婆婆媽媽的。話嘮程度比起媽來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兩個人還都擺出大道理來跟談人生。

惜翠只能拿出對付媽來的那一套，來對付高騫，神誠懇，一再保證自己確實沒有嫁焦榮山的意思。

「那衛檀生？」

惜翠沉默了一瞬，「且不提他。」

那套糊弄不了媽，卻能糊弄得了高騫。

高騫停下了話，擰著眉頭細細地打量了一眼，終於放過了。

其實，比起講廢話，高騫更願意用行來解決問題。他的話一直不多，今天說了這麼多，還是頭一遭，這未嘗不是在為難他自己。

面前的不像是在跟自己慪氣的模樣，高騫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口氣鬆了，兩人之間又陷了無話可談的沉默。

「既然你想通了那我就不多說了。」高騫坐了一會兒，眼見著找不著話題，一擺，準備起。

惜翠趕住他。

還想旁側敲擊地問問他有關劇的事兒，不想他這麼早走。

「我剛吩咐廚下做了盤茶點，二哥可要嘗嘗？算算時間也該做好了。」

高騫本來已經打算離開，聽惜翠這麼說，想都沒有多想，又重新坐了回去，「也好。」

沒想到兩人沉默地等了大半天，廚房那兒一直都沒傳來什麼靜。

惜翠吩咐了個丫鬟去問一聲。

沒多時，那丫鬟與小鸞一塊兒進了屋。

小鸞剛進屋，惜翠便發現面不大好看。

「怎麼了？」

小鸞恨恨地說，「我剛剛才去問了一趟，說是還沒做呢。」

高騫的眉頭頓時又皺了起來，臉一冷，「今日在廚房當值的都是誰？」

小鸞啐了一口，「還能有誰？還不就是鄒婆子和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這是第幾次了？」

高騫如此一問，小鸞自然也察覺到了什麼，驀地閉上，噤聲不敢說話。

看反應，高騫已猜出了七八分。

從小鸞那兒問不出什麼，高騫轉而問惜翠，但是初來乍到，對這些也是一片茫然。

見茫然，高騫抿了，線線冷利如刀鋒。

就在這時候，小鸞歎了口氣，福了福子，「郎君，不要怪奴婢碎，奴婢實話同你說了罷。」

高騫冷冷地道，「說。」

「府上那些丫鬟婆子們，慣會見風使舵。廚房那鄒婆子也只是其中一個。」

「人心隔肚皮，像們那麼怠慢的，還是擺在檯面上能讓人看見的，至於其他人心裡在想些什麼，我們又怎麼曉得。」

「奴婢只知道，娘子在他們那兒了不委屈。」

高騫抿得更，太一陣突突的跳。

他一直待在軍中，有一番刀戟的殺伐戾氣。如槍上落下的一層白霜，蕭蕭肅肅。

使勁兒了下太，高騫沉聲道，「我明白了。」

說罷，直接站起來出了屋，甚至招呼都沒跟惜翠打一聲。

就在高騫走後沒多久，廚房急急忙忙將新做的糕點送了過來。

但這個時候惜翠也沒了吃東西的心思，胡吃了兩塊墊了墊肚子，就沒再筷子。

第二天，府裡就傳出來了消息，說那鄒婆子不知做了什麼，好像得罪了高騫，讓郎君親自下令逐出了府。

小鸞一邊在為整理床鋪，一邊說道，「定是郎君為娘子出氣了。」

等再上早飯的時候，廚房的作確實快了許多，不敢再所耽擱。飯桌上的粥菜也十分盛。

惜翠吃完飯，下人將桌子撤去。

坐回鏡子前，惜翠沒心思去想那些事，只一心一意地琢磨那些胭脂水。

高玉的臉偏中化，想扮男裝去空山寺接近衛檀生，只不過不是妝博主，這些東西不太會擺弄，只能提前多練練。

對著鏡子，惜翠細細地往臉上抹了半天。

面部廓要深一些，鼻樑也要強化。

沒有影，只能用眉代替。

著鏡子中的人影，惜翠一點一點地塗。

也要淡一點。

眉要濃一些，一些。

回想著高騫的樣子，惜翠比照著他的模樣，慢慢地畫。

只是，才往臉上塗了點眉，門外忽然有丫鬟來報。

說道是田家人到了府上，想要見，正在偏廳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