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彌天大謊

大雪初停，烏雲不散，又是一個月黑風高夜，冬夜裡的冷風像是一片片利刃，刀子般地刮到臉上，疼得人睜不開眼睛，街頭打更的凍得陣陣慄，嘶啞的聲音傳遍大街小巷。

子時的鑼聲敲過，一道黑影便如青煙般從柳王府之翩然飛出，只在房樑上微微一點，眨眼不見，毫無痕跡。

雲狂一黑夜行勁裝，墊高雙足，拉長材，面上罩了一塊上好檀木雕的面，黑布蒙面，只出一雙犀利的眼睛，足尖輕掠枝葉高簷，踏空而行，宛如流星趕月，飛快連閃，頃刻便鑽了守備森嚴的皇宮之，沒有引起任何。

停在一高樹枝頭，凝神提氣，整個人彷彿融了自然之中，靜靜等待異變出現。

天人之境，天人合一。

就算是武功修為比更為高深的人，只要沒有作，也不能夠發現到的存在。

這樣的境界，非采天地萬靈氣之人而不可得，就算是武功已臻化境，沒有那特殊的先決條件，同樣無法做到。雲狂這輩子剛剛出生便開始練驚天訣，也是在突破驚天訣七重以後才有這樣的能力。

等待沒過多久，另一道幽靈般的影便從太子寢宮之中倏地升起，雲狂星眸一瞇，足尖輕點，尾隨其後悄然跟去。

黑影似是對皇宮極其悉，駕輕就地堪堪避過巡查守衛，出得皇宮，極為小心地在京城街道兜了數圈，似乎沒有發現什麼跟蹤之人，這才驀地一展形，朝著目的地飛快竄去！

不急不躁悄無聲息冷靜地吊在後面，雲狂卻在那黑影竄一間大宅後院之時瞪直了眼睛，頗有些哭笑不得的覺，前院的大門上，三個金閃閃的大字牌匾掛在那兒，正是「柳王府」！

剛剛便是從這裡出去的，沒想到轉了一圈，居然轉回來了……

跟著那黑影七拐八繞，漸漸來到一偏僻之所，瞥過周圍叢生的雜草，雲狂遠遠看著那一向冷清的祖宗祠堂裡兩排著的肅殺漢子，還有高高坐在祠堂最上方，面容嚴肅的老人，心頭劈下一個驚雷，震驚得差點當場從藏之所掉下去！

終日打雁，今日反被雁兒啄了眼睛！

雲狂苦笑陣陣，喟然長歎，秋哥哥啊，你後之人，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祠堂之，柳劍和柳清一肅穆威嚴，冷厲異常，霸氣十足，神間哪有什麼憨厚淳樸猥不堪的影子，瞞了家人七年，這二位，何嘗不是在眼皮子底下藏了七年？整個柳字世家更是不知瞞了世人多久，這所謂的一門忠義頭腦簡單，居然完全是一個彌天大謊！

想到貌娘親和似乎也被蒙在鼓裡，雲狂心底便很不是滋味，若不是因為秋哥哥白日裡的言語讓察覺其中有鬼，來這一趟，說不定也要過許久才會發現。

雲狂此番跟蹤，完全是因為楚秋今天過於詭異的態度所至，可沒有那樣良好的自我覺和白癡頭腦，以為自己放放可之氣就天下男子皆我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長得再好看，楚秋也不是那種理智全無的人，就算對很有好，也不會隨隨便便對一個「男人」說出「護你一生」這種話。

他今日對自己的承諾更像是宣誓，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再加上他是雲狂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遇上的修習功心法的武道高手，雲狂便料定他後恐怕有什麼高人，可能還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出於對他的關心，這才一探究竟。

只是沒想到，那所謂的高人，竟然會是自己的父親和爺爺！

雲狂暗自懊惱，看來這七年以來實在太疏忽了，在柳王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知道一心練功，外面的勢完全沒有毫瞭解，宛如一個被蒙上了眼睛堵住了耳朵的人，這樣的彌天大謊居然騙了七年，簡直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秋，你真的決定了？」祠堂，柳清一臉莊重。

來人除下蒙面之，絕容貌頓時出，雖是一黑，上卻還是著那清雅悠然的俗之氣，不是楚秋是哪個？他肯首淡笑：「今天我已見過了雲狂弟弟，覺得他不是那塊材料，既然我自便是宗門人選，修習了宗門傳世武學，百年之約，自當義不容辭。」

「唉……」柳劍輕歎一聲：「可惜狂兒出生晚了，柳字世家一脈單傳，所修功法雖是絕世，但只有一人能得千年玄珠練就玄冰訣。當年狂兒母親遭雷門暗算，遲遲不孕，造柳家無後，百年之約剩餘不足二十年，年輕一輩到那時不滿二十五歲者無他人選，才會將你牽扯進來，如今你卻是未來的楚國國君，實在難為你了。」

楚秋卻是搖搖頭，以一種開玩笑似的語氣說道：「伯父您忽悠我呢，天下稍有勢力的人都明白，龍洲大陸之上一國之君算得了什麼？世間武學盡在九大世家，所謂七國不過是九大世家的代言之，國君不過是明面裡的幌子罷了。殺一出誰與爭鋒，若不是九大宗門之間互有制約，在楚京之，只要伯父一聲令下，直接覆滅了楚國皇朝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得伯父和外公看重，不惜自毀神功出玄珠就秋，又能掌控殺隊手握龍門大權，旁人幾輩子也修不來這種福氣，我難為個什麼？」

「你這小子……」柳劍被他悠閒的態度逗得哭笑不得，捶了他肩膀一下，語聲沉重地說：「你要知道，百年之爭慘烈非常完全就是命相搏，其他各大家族之中所選之人都是英中的英，唯我柳家一脈單傳。你非直系脈，想要徹底發揮玄冰訣威力只能行宗門誓，一生制於狂兒，反傷自，一旦他死，你也活不過一天，這對你太不公平……而且你天資雖然不錯，但要在那些絕世天才之中穎而出，並非易事，這無異於送死之行啊……」

「玄冰訣需從七歲才能開始修煉，狂弟的年齡太小了，距離百年之約只有十年時間，他再怎樣天才，十年之也無法大，雷門世家早就算好了，既然總要有一人送死，又何必將什麼也不知道的他扯進來。」楚秋清眸裡找不到一煙火之氣，口吻是那樣平靜，彷彿只是在說一件非常普通的事。「至於誓，見到狂弟之前，我尚有些排斥，但現在我卻已想通了……效忠主，是我的榮幸，不管我還有幾年時，能護他一刻便是一刻，這一生，我都會護主周全。」

「狂兒這個不爭氣的紈子！真是快氣死老夫了！」柳清吹鬍子瞪眼睛，出了雲狂平日裡瞧見的氣憤模樣，聽說雲狂將孟先生生生氣得把他趕出學堂，老頭子心裡不是一點半點的鬱悶。

楚秋怔了怔，在聽見「紈子」三字之時，臉上竟泛起一縷十分奇異的玩味笑容，只可惜柳清沒有發現，他繼續歎道。

「若是他能爭氣一點，你安然做個一國之君，倒也了了老夫一樁心願。可他如今這副模樣，老夫怎能放心將傳世武學付他手？孩子，你很懂事，外公對不住你，愧疚的話不多說了。在激流之中，若不逆流而上，便只能被這滔天水流衝江底，要維持住這一個大家族，談何容易，如果可以，外公怎麼願意犧牲自己的孩子？」

祠堂的燭火忽明忽暗，幾縷燭在老人的蕭瑟歎息之中悄然熄滅，柳清和柳劍神黯然，滄桑悲涼之味淡淡飄起，沒錯，若非迫不得已，誰會願意故作姿態偽裝格？誰想得到，傳世宗門的風之下，藏的，竟然是這樣一幅畫面。

「外公，我明白的。」絕年目變得深邃幽遠，修長的影染上了一層讓人心疼的孤寂：「人生夢一場，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命該如此，怨不得人，只願不再牽累旁人……」

話剛說到這裡，卻突聽到頭頂上一聲極輕響，楚秋神一頓，眸犀利如刀，清嘯一聲碩長人影驀地拔高數丈，靈敏如燕，飛上了遠屋頂。

「什麼人！」楚秋飄然若仙，全寒氣森森，本就冰雪未化的冬夜像是刮起了驚天風暴，數十道指風對著前方一道看似小的人影暴過去！

可令他大吃一驚的是，前方人影竟一點兒也未慌，面對他幾乎全力的攻擊只是淡然的輕飄飄一揮掌，暴風雪便戛然而止，看這況來人的功力絕對要高出他一籌不止。楚京何時來了這等高手？這個人的目的何在？是否會對宗門不利？楚秋眸冰冷，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要將這人留在這裡！

「殺隊聽令，把此人……」就地格殺四個字未曾出口，清眸驚詫之猛地跳，一隻手臂停在半空之中，竟然忘了揮下去。

那雙黑夜中猶如星辰的，烏黑明亮的眼睛，在一張檀木面之下熠熠生輝，比屋簷上白淨的積雪還要清澈耀眼，雖然是蒙著面，眼前的這個人卻似一個天地間的靈，萬寵兒，明明是一黑，卻偏讓人覺得乾淨純淨，彷彿世上無人能與之相比。

讓他心巨震的是，那雙漂亮黑亮的眼睛，正以一個複雜至極的目看著他，眼神裡，著忍，痛惜，親切，五味陳雜，死死盯住他，像是要將他整個兒看。

紅殺隊在他之後也紛紛踏上屋頂，那人形微微一閃，驚鴻一現，以令他們到無比恐懼的速度，一晃消失，再無蹤跡！

楚秋放下手來，面沉如水，視線卻不自主向著柳王府中的某一地方飄去。

那個人，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