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小商人》第74章 發財(2)
白老太爺還有約,一會要出門訪友,白九帶著謝在這裡略坐一會,商定下出發日期,就走了。
謝跟在後面走了一陣,忽然開口道“爺,年後我能不能……”
九爺道“不行。”
謝沉默一會,又道“爺都沒聽我說完,怎知不能?”
九爺笑道“我不用聽就知道你要說什麼。”他搖搖頭,又重復一遍,“年後不能帶你一同去,留下的時間太短,要做事太多,你和白二一同去東省鐵路才是真正為我分憂。”
謝想了片刻,點頭應下。
正如九爺所說,時間實在有限,連回省府一趟置辦行李的時間都沒有。九爺要求一切從簡,謝記在心裡,回去之後就開始幫著收拾出行的東西。
其余的都好說,隻服要厚且保暖的。
九爺畏寒,偏要去的地方又是極北寒冷之地。
謝一邊收拾,一邊不住擰眉,心裡幾次想提跟著去,話到了邊又咽下。
晌午的時候,白明禹找到小樓來。
九爺正在午後小憩,隻謝在外間小廳裡還在收拾,旁邊有兩包已經打包收拾好的,一旁的桌上放了四五件冬季皮大,底下是三件黑貂皮厚,上面一件是雪青的皮氅,圍領茸茸一圈,看著就暖和。
白明禹過來也沒驚九爺,在門口探頭看了一眼,手裡拿一顆紅小珠子扔謝上。
紅圓珠一般的東西砸在謝上,骨碌碌滾了一圈,滾到腳下。
謝低頭看了一眼,卻是一顆打磨的紅珊瑚珠。
還未等理會,門口的白二爺又接著扔了好幾顆過來,若不是這邊房間地上都鋪了厚絨地毯,響聲就能吵醒裡面睡著的九爺。
謝收拾好九爺的皮大,揣手去了門口,跟他行禮“二爺好……”
白明禹忙捂他的,一邊看了裡頭,一邊低聲問“九爺睡了?”
謝點點頭,白二捂得結實,他說不出話。
白明禹拽著他出去,到了走廊上才得意道“噯,你可知上午黃先生找我談了什麼?”
謝眨眨眼,正琢磨著要如何回復,就聽到對面站著的白明禹忍不住自己吹噓起來“黃先生這次我去,好一頓誇獎,說的那些商賈之道我就不同你講了,反正你也聽不懂——”
謝沒吭聲,心想,怕是你也沒記住。
白明禹眉飛舞,終於說到正題“你可曾和黃先生對弈?”
謝子一僵,努力保持鎮定神“一般都是九爺和先生下棋,我……下棋不太好。”
白明禹眼楮一亮,一聽這話可就來勁兒了!
他咳了一聲,直了腰板看向謝“那你可知道今天上午,我和黃先生三局下來勝了幾局?”
謝搖頭,他想不到誰還能下得比黃明遊還差。
白明禹出一手指,意猶未盡“三局,我贏了一局。黃先生棋藝是不錯,我倆殺得難分秋,雖然我最後略輸幾枚子,但也只是小敗,還有進步的空間。”
謝驚訝“你輸了?輸給了黃先生?”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黃先生奇藝高超,一代國手,輸給他正常。”白二得意,豎起手指頭在他眼前晃了兩下,“你需知,就連九爺十局裡也總有一兩局輸給黃先生。”
謝“……”
謝“黃先生這麼同你講的嗎?”
白明禹“是啊。”
謝角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白明禹跟他勾肩搭背,好哥倆一般“小謝,先生說了,你下棋太急躁,沒幾步就自絕後路,這樣不,他還讓我私下幫你補習棋藝。”
謝立刻搖頭“不了,我隻喜歡練拳打槍,對下棋沒什麼興趣。”
白明禹道“你整天舞刀弄槍的,得靜下心來,要不然以後怎麼討孩兒歡心啊?我聽我大哥說,他當初就是老去我嫂子家,和世伯下棋,然後找機會和我嫂子下棋,你這難道以後要帶人家姑娘去山上打獵不?”
謝笑了一聲,沒否認“去山上打獵也不錯,我可以烤野兔給他吃。”
白明禹嘖了一聲,剛想說誰家姑娘這麼野,去山上打獵。話還未出口,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道穿紅騎馬裝的孩影,卷發系了一枚火紅的蝴蝶結,又俏又英氣,手裡拿著馬鞭笑意盈盈的,正是白虹起——他前段時間在俄國拿白虹起當“老婆”,擋了不的酒場,回來之後卻還是第一次想起,不知為何臉上一陣發燙。
謝要走,白明禹攔住他,忽然問道“哎,你……你喜歡的不會是那誰吧?”
謝奇怪道“誰?”
白明禹裡含糊念了一個名字。
謝看他口型才確認了那三個字,一時好笑,搖頭道“當然不是,是分家大掌櫃,我只有敬重的份兒。”
白明禹面上放松了些,又聽謝道“不過年後咱們可能要和共事,九爺說要讓咱們去東省鐵路一帶。”
白明禹皺眉,那一帶還真是白虹起的轄區範圍,白虹起做的生意也多,但大宗的都在鐵路和馬路上,聽人說,這姑娘手腕十分了得。
他拽過謝的手,把剩下的珊瑚串珠一並塞給他,挑眉道“我不管,小謝,你是我好兄弟,無論發生什麼事兒都不能跟攪合在一起,咱們說定了啊。”
謝莫名得了一串珊瑚珠,瞧著白二離去的背影一時未能想明白。
上一世白明禹和白虹起這兩位可是冤家對頭,生意要搶,人手要搶,九爺留下來的任何東西不管有用沒用,都要爭搶。
若不是“”脈相連,只怕要傷筋骨才罷休。
白虹起不是真正的白家人,但對九爺的忠心,不比白二差半分。
謝對他們二人的印象深固,一時沒能想到旁的地方去,收了下大半串珊瑚珠就回去了。
白明禹這次回來確實得了不寶貝,估計青河白家也沒賞他,這珊瑚手串上乘,放在別怎麼也要賣幾十大洋,卻被白二拆開拿來當彈珠打,二爺人瞧著高大不,心依舊如初。
黑河的年節,沒有省府那般熱鬧,但也帶著喜慶。
青河白家大擺宴席,宴請賓客。
九爺和白老太爺坐在二樓雅座,一旁只有幾位親人陪伴,沒有旁人打擾。
老太爺酒量好,白九陪著多飲了幾杯,盡興之後才回了房間。
謝不在,大約是被白二帶著瘋跑去了。
九爺輕笑一聲,也沒讓人去尋,過年讓他們玩個夠。
他轉在書架格子上取了一卷畫軸,打開之後,是一副還未畫完的人像,一旁還有一枚手印。
夜已深,卻比往日要熱鬧一點,外頭約傳來街面上的炮竹聲,窗外還有風卷著雪落在窗上的簌簌聲響。
房間裡地龍很熱,外面小廳裡有橘子和佛手的香氣,還有一壺剛送來溫熱的黃酒。
九爺提筆落下,細致描繪完畫上人。
像是早就銘記在心裡千百遍,不用多想,就知道下一筆應該落在哪裡,畫中之人慢慢浮現,容貌像謝,又像是長大了一些之後的他,比現在了幾分稚氣,但也依舊著年般的天真驕縱,一傲骨,眉眼清澈,如映星河。
是他養在邊,最好的年。
謝回來的時候,上帶了炮竹的煙火氣,站在小廳那拍打了肩上的雪花,了外頭厚棉袍才進來。
九爺坐在那倒了茶水正捧著小口喝,瞧見道“加件裳,小心著涼。”
謝走過去討了一杯茶,一口氣喝幹了,笑道“不冷,爺,你我的手。”
九爺了下,確定暖的,又跟他十指叉了拽到跟前,問道“去哪兒瘋跑了?”
“跟二爺去放了些煙花竹,爺剛才聽到沒有?有一掛四萬響的,聲音特別大,是我們在街上點的呢!”
九爺笑了一聲,微微點頭“聽到了。”
謝跟他講外頭的事,九爺單手撐在下那聽著,偶爾應一聲,只看著他笑。
謝被看紅了臉,聲音小下去,人蹭過去親了他角。
九爺未,隻垂眼看他。
瞧著謝小狗似的親了一會,最後又又咬的,忍不住笑了一聲,手按住他頸子,靠近了吻上去。
他的兒不會。
他需教他。
年後,九爺帶隊出行。
孫福管事一直在河對岸,人手也留了不在那邊,這次隨行的人不多,護衛也隻帶了張虎威和王肅。
謝和白明禹一同去碼頭送行,一直看船行漸遠。
黃明遊也來碼頭送行,雙手揣在袖中瞇眼笑道“等你們九爺這次回來,也不知惹出多大靜。”
白明禹騎馬勒了韁繩,眼楮裡都帶了“那必然,那可是我九爺,北地三省,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厲害的人!”
謝還在瞧江面。
白家九爺自起就是最好的,金玉砌出來的一般,吃穿用度皆是最好,學識品行也是拔尖。
三歲讀背誦,五歲留洋啟蒙,得了不知多艷羨目。
北地白家近百年也只出了一個白容久。
癸醜年,三月。
北地省府,總督府。
會議室裡烏煙瘴氣,已爭吵了幾,有守舊派員依舊堅持己見,激進些的則當眾與其爭執,言語沖突得厲害。
“商民鮮有能自己購置船,廣運貨,駛赴外洋,與洋人易者皆轉托洋商寄賣販售貨,而路隔數萬裡,易欺蒙,難期獲利!”
“是啊,若開航路,只見彼幫商船源源而來,一國至,諸國蜂從,北地三省七郡,浸洋商世界,任由洋人船舶縱橫哪……”
“還有租界……”
白將軍憤怒拍桌,環視四周,周圍人慢慢安靜下來。
白將軍手裡的煙已燃了大半,他毫未察覺,軍裝領口敞開兩顆,雖年過半百但依舊氣勢十足,他眼楮盯著方才說話的人冷笑道“租界,老子最聽不得的就是什麼狗屁租界!早晚有一天,把這幫洋鬼子都趕回自己家去,兵不得,銀錢還不得嗎,這航路,我白某人開定了!!”
先前開口勸諫的員忍了忍,還是上前憋著一口氣道“不過白家一己之力怎可破例開先河?航道一事,萬萬不可,總督三思啊!”
白將軍冷眼看他,面頰跳,還未開口,忽然聽到手下人敲門喊了一聲報告,送了一封信過來。
白將軍心煩得很,打開看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手上的煙都不吸了,直接按在煙灰缸裡掐滅,把那封信遞給了左右,讓他們傳看,“來來,你們都瞧瞧,白九那小子做得好事!”
左右看完,面面相覷。
信上與其是匯報,不如說是近日江面上發生的沖突。
白九的人和日本商人的船隊幾次起了正面沖突,日本商人不知他船隊中混了俄國貨,還誤傷了一艘俄國人的船,俄人惱了,追著他們開炮,驅逐了很遠一段。但也正因為如此,兩方結下仇。
有人遲疑“這,若要惹惱了東洋人……”
白將軍道“惹惱了又如何?有矛盾是好事,因為有矛盾,就說明已經威脅到了他們,越是蹦的厲害,說明越是威脅的多。好小子!能把那些東洋人氣這般,必定是啃下一大塊,好樣兒的!”他說著越發興,哈哈笑道“來人,拿總督印章來,水陸貿易章程之事就這麼定下,另外在江面燈標新增1000,浮標加500,水道護航,開夜間航行——!”
北地白家手裡當鋪多,但凡當鋪又多與錢莊掛鉤。
白家給了錢。
黑河給了勢。
省府總督府的白將軍親自坐鎮,給了最關鍵的支持。
天時地利人和,只差臨門一腳——
這一仗,不見硝煙,但廝殺激烈。
白家九爺步步為營,一點點吞下果子。
三月末,黑河運貨馬車奔波,船隻往返次數為509航次;到了六月初,船舶已增至1632航次;到了九月末,船舶變多,買下的大小船只和雇傭的俄船往返無數,除了黑河、艾虎一帶,兩岸航次激增,除了燒酒,外銷的還有綢和瓷、藥材種種,總數為3204航次……
邊境商人往返繁忙,也是頭一年,北地三省稅務激增,不到一年時間,增長了近千萬銀元。
俄人酒越嚴,但白家商隊已帶領北地眾商戶把其他貨經營起來,借勢漸長,打通了一條商路。
秋末冬初,黑河一帶江面已冷。
五艘大船正在黑河上遊航行,大船前面有兩隻小舟,小舟上幾名壯漢正擊鼓通告商隊的到來。
每一艘大船都有十余人在岸上拉縴,將大船拖至石勒河界的碼頭上。
有些商人見大船來了,乘著小船迫不及待想去江面上換品,待靠近看清船上旗幟,發現是白家商隊,又都散去。有些不舍得離去的,還圍著大船打轉,試圖換一些玻璃皿和皂一類的俏洋貨,大船安穩駛港口,並未停下。
碼頭上早已安排好人接應,繁忙有序地搬卸貨,從船上下來的九爺一行人也早早有迎著的,恭恭敬敬送上了馬車。
九爺去了一年,略高了一點,看起來人更消瘦了幾分,面容依舊英俊,一雙眼楮像浸在寒潭中的墨丸一般幽暗深邃,著冷意,不敢與他對視。不過天氣剛轉冷,九爺上已裹了皮氅,青的一件,襯得人臉瓷白,近乎明。
九爺在車輕咳了一聲,一旁伺候的人立刻遞了一壺溫酒過來,小心問道“爺,可是又著涼了?”
九爺接過,未飲,搖搖頭道“還好,前幾日風寒未退罷了。走到哪裡了?”
那人道“還有一段路就到商號,爺,咱們這次要留幾天?”
九爺沉片刻,道“讓孫福留下,不過一些繁瑣小事,讓他與白明哲接清楚,其余人同我轉路去南坊,虹兒信中提起幾次東省鐵路之事,我擔心他們理不好。”
那人試著勸道“爺,您一路奔波,實在太累了些,不如先在這裡休息幾日再去南坊……”
九爺抬眼看他,對方心裡打了個突,低頭不再勸,應了一聲,掀開車簾出去吩咐去了。
東省鐵路,南坊區。
早些年的時候,華俄兩國若要通行,需由齊齊哈爾旱路運經艾虎,再轉黑河,現東省鐵路開通之後,由鐵路直達彼岸,不復從華國境經過而轉達。且鐵路運費低廉,一宗貨只需75戈比,是不商人喜歡的,因此南坊一帶也聚集了不俄人,多時足有幾萬之眾。
南坊一帶極為熱鬧,酒館多,賭場也多,到了晚上也熙熙攘攘,燈亮起來恍若白晝。
賭場裡,一個面容俊俏的年正坐在那擲骰子,他人長得漂亮,手指也修長,扔下篩子之後微微後仰,聽了後一個人躬說了什麼,輕笑一聲,把籌碼盡數推到前頭,全押了。
下一局開,果然贏了大滿貫。
這已是年連贏的第十把。
投注是滾著翻兒贏的,投注雖小,但十把下來,已有五千多塊銀元。
同桌的幾個俄人玩兒急了眼,但也有膽怯的,想溜,對面坐著的人也不攔著,任由他們去。
有賣酒見這桌贏了,也不管年紀大小,湊過去想討點彩頭,等靠近了才發現坐在那攏著一堆籌碼的是一位年紀十七八歲的俊年郎,眼若寒星,鼻梁直,一雙稜角分明,帶著大家族裡才培養出的傲氣。賣酒一時瞧在眼中心都了,扭著子過去喊了一聲“小爺”,還未等多說,就被一旁穿著灰撲撲裳的小廝打扮的人攔住,對方臉白了些,生得還算清秀,攔著說話卻沒一通融“姑娘,我們爺不方便。”
賣酒不甘“有什麼不方便的,爺是男人,我是人,我倆在一塊天經地義……”
賭桌上的年認真數完,攏了籌碼,兜抱住喊了一聲“李元,走了!去換錢。”
灰袍小廝打扮的李元趕忙跟上,賭場人多,他原本還想替謝護著些,但謝走得快且穩,轉彎的時候還抬腳踢了一旁醉酒的人弄歪的高椅,替後面的李元清了一條路出來。
李元氣籲籲跟上,抬眼就瞧見謝在兌錢。
大捧的籌碼給出去,換了幾張薄薄銀票,還有一把銀元並幾枚銅板。
謝認認真真全都收攏在懷裡,連銅錢都在袖中放好,一分不。
李元看了兌換錢幣窗口的那人,已怒目而視了,他湊近小聲道“小謝,當真不給他賞錢?昨兒咱們贏了錢,好像也沒給他啊。”
謝挑眉“我辛苦贏的錢,為何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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