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錘（中下）

穆休倫遲到了。

作為一個有著強烈時間觀念的年人，穆休倫把自己的時間表安排得格外準，任何事超時一分鐘都會打他的工作計畫。可惜，這世上總有各種各樣的不可控，高速路上出了車禍，導致他與蘇瑾的約會遲到了足足二十分鐘。

穆休倫難得有了幾分愧疚，但不等他走出電梯，這幾分愧疚就消失得乾乾淨淨，仿佛是從水底湧上來的氣泡，還沒浮上水面呢，就被自我消化了。

旋轉觀景餐廳採取預約制，只有會員才可。電梯門剛一打開，等候在此的領位員立即迎了上來，恭敬地帶著穆休倫走向了他提前訂好的餐桌。

「蘇瑾到了嗎？」穆休倫問。

「蘇小姐已經到了。」

蘇瑾是如今流量能排上TOP3的當紅小花，形象清純甜。然而這位娛樂圈小花卻與富豪之子在這裡私會，若是傳出去，不知有多要哭瞎雙眼了。好在這裡的侍者早就見慣了這種事，眼觀鼻鼻觀心，自然不會多。

書預訂的位子就在落地窗畔，沙發卡座舒適，周圍擺放了一圈錯落有致的綠植，用天然屏障隔開了旁人的視線。

穿過曲徑幽深的小路，轉過最後一道彎，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起來。

待看清眼前的景，穆休倫腳步一頓，愣住了。

全景窗外，黑夜已經悄然降臨這座城市。孩坐在一條由星辰織就的紗裡，單手托腮，百無聊賴地著窗外的夜景。珍珠懸於耳畔，鑽石飾於頸間，短髮飄逸著點點銀，顧盼間瀲灩生輝。萬家燈火被踩在腳下，卻不及鞋尖上的一點塵埃。

雖面朝窗外，但裡卻流暢的報出一連串的菜名，讓侍候在旁的侍者手忙腳。

只聽開口：「空運來的澳洲龍蝦有伐？選品相最好的，給我來一隻。鮑魚別拿五頭六頭的糊弄我，挑最大的，先來四隻吧。冰島生蠔來一打，挪威三文魚來兩客，至於帝王蟹深海蝦你們看著搭配吧。都要最貴的——我們穆先生，有的是錢。」

穆休倫：「……」

……今天的蘇瑾，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穆休倫來不及細想，侍者已經發現了他的到來，趕忙半彎下腰，同他問好。

坐在窗前的蘇瑾也跟著轉過頭來，看向了他。

奇怪的是，孩的眼睛裡著一全然陌生的審視，仿佛是第一次見到穆休倫似的，自下而上，慢慢地、一寸寸地，觀察著他。

在那一瞬間，穆休倫簡直懷疑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個人——但仔細看去，明明還是蘇瑾的模樣。

「好久不見啊，」孩眼波流轉，出笑，好似一支在風中搖曳的桃花，「穆先生。」

「確實很久不見了，最近有些忙。」穆休倫強下心中的違和，落座於蘇瑾對面。他細細觀察著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面的「朋友」，不由思索：怎麼只是換了個髮型，蘇瑾的變化就這麼大？

他哪裡能猜到，坐在他對面的孩，從芯子到殼子，早就換另一個人了。

若是從外表來看，穆休倫的相貌即使拿到娛樂圈裡也是十分吃相的。他五端正英俊，肩寬長，量訂做的西裝更凸顯了他周的氣勢。不悉的人會覺得他有些冷傲，正是無數小生趨之若鶩的「霸道總裁」類型的男人。

當然，在蘇紀時眼裡看來，這不過是個人模狗樣、妄圖占妹妹便宜的垃圾傢伙罷了。

藏在吊帶裡的地質錘蠢蠢，若是他敢越雷池一步，蘇紀時保證會用錘子撬開他的腦殼！

……

經過心烹調的海鮮一道道端上桌子，高腳杯裡紅酒散發著人的香氣，然而坐在桌子兩側的人卻都沒有筷的想法。

兩人隔著餐桌遙遙相，一個英俊，一個甜溫，不論由誰來看，都是一對登對般配的小。

待菜上齊後，侍者安靜退開，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靜了足有半分鐘，穆休倫終於開口：「蘇小姐，我的時間很寶貴，那就直接開門見山了。」

「正好，我的時間也很寶貴。」蘇紀時笑瞇瞇道，「穆先生有什麼話，直說吧。」

「……」穆休倫清了清嗓子，「這三年來，我和蘇小姐合作很順暢，現在合約期滿，咱們也該考慮續約的事了。」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蘇紀時表面上不聲，餐桌下的手卻已經到了吊帶裡那邦邦的地質錘。

這扁地質錘可是的一級好戰友，陪伴上刀山下火海，不知出過多次野外。一錘子下去，就算是火巖，也會應聲而裂。

穆休倫忽然覺得後背一寒，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不過他沒有在意，而是從隨的公事包裡拿出了那一紙合約，態度坦然地推到了蘇紀時面前。

合同足足有十幾頁，甲方一欄穆休倫已經簽好字，乙方一欄還空著，等待著蘇紀時落筆。

看上去……還正規的？

蘇紀時有些好奇，不由自主地接過了這份合同。

前面幾頁都是複雜的合作條款，蘇紀時看了幾眼，很快就翻到了後面的重點環節——雙方的權利與義務。

——條款8.1.1【甲方每季度需為乙方提供影視合作項目（A級）五部及以上，綜藝合作項目（S級）一部及以上，其餘時尚資源、曝若幹；在乙方遭遇輿論風險時，甲方需為乙方聘請專業公關團隊，維護乙方形象】

——條款8.1.2【甲乙雙方為互惠互利的合作關係，不得對公眾（親人朋友除外）公開彼此關係】

——條款8.1.3【在甲方有社需求時，乙方需以友份參與甲方的社活，配合甲方的一切秀恩行為，不得拒絕】

——條款8.1.4【每月乙方需與甲方約會三次】被完全劃掉，改【視甲方工作安排，每月乙方需與甲方約會一次】。

——條款8.1.5【約會容由甲方規定，包括且不僅限於牽手、擁抱、接吻、過夜。乙方不得提出異議】這條，【接吻、過夜】都被劃掉了。

蘇紀時：「……」

蘇紀時：「…………」

蘇紀時：「………………」

狐疑地從合約裡抬起頭，看向了坐在對面的穆休倫。

這真的是包養合同？

雖然蘇紀時沒見過其他「金主」，但通過常識也能判斷出，正常的金主不會給出這麼優渥的合約。這合約裡，蘇瑾占盡便宜，而穆休倫又出錢又出力，只得到了一個花瓶友而已。

別的明星找金主，是找「乾爹」，可穆休倫簡直是送上門的親爹啊——如果不是萬分確定父親還在人世的話，都懷疑穆休倫是不是親爹的轉世靈了。

蘇紀時指著被劃掉的那幾行，問：「這些是……？」

穆休倫道：「那些都是律師自作主張，對我們的合作無益，我就給刪除了。」最主要的是，過多的肢接，會讓方對他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所以他絕對不能留下來。

蘇紀時完全不知道他的自想法，心裡暗贊了一聲——倒還真是個正人君子。

孩藏在桌子下的雙手，終於從錘子上移開了。把合約推了回去，說：「謝謝穆先生厚，不過這份合約恕我不能接。」

「為什麼？」穆休倫十分意外。兩人合作三年沒出過任何紕，這種互惠互利的新合約肯定會很爽快地簽名的。「難道這些條款你不滿意？」

「若是要改條款的話，那你就讓你的經紀人和我的律師聯繫。」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列出來的這些資源，在整個圈子裡都算是條件十分優厚的了。你們沒有太多討價還價的餘地。」

「不是。」蘇紀時並不信任他，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的真實份。避重就輕地答，「我和經紀公司的合約還有一年多就期滿了，這接下來的時間，我不想有太多曝——我要離開娛樂圈。」

穆休倫：「……」這答案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有哪個上升期的流量藝人，會嫌曝太多的？還那麼年輕，居然就想退圈了？

穆休倫直言不諱：「你是公眾人，退圈之後也會被閃燈追逐的。」

蘇紀時挑眉：「沒關係，我可以出國留學。」

的語氣如此鄭重，一看就是計畫許久了。見去意已決，穆休倫也不多廢話，乾脆把合同收了回來——蘇瑾無法再擔當他的擋箭牌友，他必須要儘快新人了。

可要去哪裡找一個像蘇瑾這樣，又安靜、又乖巧、又不折騰的假友呢？

※

這頓飯吃得很潦草，兩個人都沒怎麼筷。

只不過，穆休倫是沒有食，蘇紀時倒是發自心地想吃——可是一想到回去要在跑步機上耗費多久時間才能把一口龍蝦的熱量消耗乾淨，就老實閉了。

蘇紀時著這一桌無法進肚子的山珍海味，頗覺煎熬。現在無比懷念半個月之前的生活，那時候沒人管的行走坐臥儀容姿態，大可以一個星期不洗頭，窩在沙發上一邊寫報告一邊吃垃圾食品。哪像現在，還得為五十、一百的卡路裡殫竭慮。

據合約，兩人的每次約會都要在兩個小時以上，這是做給外人看的，一分一秒都不行。

蘇紀時無聊至極，掏出手機。

每個明星都有兩部手機，作為當紅流量的蘇瑾也是如此。一部是私人號碼、另一部則用來聯繫公事。蘇瑾離開時，只帶走了的私人手機，另一部工作用的手機現在就落了蘇紀時手裡。

幸虧這部手機是人臉識別的，若是指紋識別、瞳孔識別的，那蘇紀時就要餡了。畢竟就算是雙胞胎，指紋和瞳孔也是獨一無二的。

穆休倫忽然說：「認識了這麼久，還沒有蘇小姐的聯繫方式。」

話出口後，他頓覺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竅。三年前剛簽合約時，他不願意和蘇瑾有太多牽扯，也怕手機丟失洩資訊，所以並沒有索取蘇瑾的電話、微信號碼。每次「約會」前，都是讓書提前通知蘇瑾的經紀人。

哪想到……在合約結束的最後一天，穆休倫卻想要把的名字留在自己邊。

蘇紀時並不在意。對這位親爹金主印象不錯，想著「多個朋友多條路」，大大方方地把工作用的手機號告訴了男人，還主發起了微信好友申請。

穆休倫看著手機：「你的微信為什麼『Dr.蘇』？」

「……」

小花蘇瑾的工作微信，本來就是簡簡單單的「蘇瑾」二字。但蘇紀時拿到後，覺得頂著這個名字實在彆扭，乾脆改了「Dr.蘇」。「Dr」是「Doctor」的寫，除了小學生都知道的「醫生」意思以外，它更是對博士的稱謂。

蘇紀時自然信口胡扯：「就是那句諺語啦，『一日一蘋果，醫生遠離我』，我吃蘋果，就給自己取名Dr.蘇了。」

前因後果完全沒有邏輯關係，可穆休倫居然點點頭，看樣子認可了這個稱呼。

可惜蘇紀時並不知道，正因為的這句隨口胡謅，在未來很漫長很漫長的一段時裡，穆休倫都稱呼為「小蘋果」。

……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一陣突兀的腳步聲從通道那邊傳了過來。最先灌耳的是高跟鞋落地的聲音，尖細的鞋跟咚咚砸在地板上，如魔音穿耳，本無法忽視；接著，另一組頗顯沉重的皮鞋腳步聲接踵而至，每走一步，皮鞋的主人都要氣吁吁地呼出一口濁氣，伴著伴故作妖的笑聲，一直傳到了餐桌旁的「小」耳朵裡。

蘇紀時一愣，們的位置在餐廳裡相對偏僻的角落，怎麼還會有路人從這裡經過？

再看穆休倫，男人臉冰冷，放下手中餐——看他的表，他已經聽出這兩位不速之客的份了。

正如他所料，幾秒鐘之後，一個滾圓癡的中年男人，臂彎裡掛著一個可人的年輕孩，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中年男人又矮又胖，看上去五十歲出頭，可髮際線已經退到了腦袋後面。他穿著一條紋棕的休閒西裝，領口、袖口都被塞得滿滿當當，仿佛他呼吸的幅度再大一些，就要把這服撐破了。

至於依偎在他臂彎裡的年輕孩，看樣子不過二十一二歲的模樣，妝容緻，材惹火，臉上掛著與這個年紀格格不的風塵世故。明明倚靠在中年男人的肩膀上，眼神卻像鉤子，在給穆休倫拋眼呢。

中年男人腆著滾圓的肚子，站在桌旁，等著穆休倫主向他問好。

可惜穆休倫並不把他放在眼裡，中年男人被白白晾了半天，折了面子，只能強撐氣，說：「呦，這麼巧啊，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休倫了。」他的視線落在一旁的蘇紀時上，仿佛剛剛才看到一般，極為誇張地說，「和小瑾約會呢？二舅沒有打擾你吧？」

穆休倫沒有起，隻微微頷首：「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二舅了。」

說是二舅，其實中年男人是養母那邊的遠親，借著養母的名頭在EP礦業集團裡謀了一半職，現在名下掛著兩個鐵礦，頗有資產。因為養母厭惡穆休倫，連帶著這些親戚也看不上他，沒在集團裡給他使絆子。

而這次，就是這位二舅聽說穆休倫在這邊會小兒，趕忙帶著自己最可心的小朋友過來耍威風。

穆休倫包養蘇瑾的事，在家族裡算是人人皆知的八卦。二舅在電視上見過蘇瑾，哪想到蘇瑾本人比廣告上還要耀眼奪目？

如果說，電視上的是一支溫潤可人的白桃，那出現在餐桌旁的，則是一支搖曳生姿的紅櫻，明明是同樣的眉眼五，卻得熱烈奔放……得，讓這位二舅心裡直。

他本沒想著避嫌，一雙瞇瞇地綠豆眼就黏在蘇紀時上，仿佛要用雙眼把上的禮服剝開撕碎一般。

那種黏膩油的覺，令蘇紀時回憶起了曾經在野外遇到的沼澤——沼澤本又臭又髒，還妄圖把別人也拉下去，染得一腥才好。

蘇紀時被這種冒犯的目盯著，不僅不閃避，反而揚起下，直直瞪了回去。

——夠辣、夠辣！

二舅被那目盯著，仿佛有一團火在五臟六腑裡燒著，四蔓延開來，由上到下，把他整個人都燒得口乾舌燥。到了這時，他哪裡還顧得上懷裡千百的小友啊！

反正蘇瑾是被穆休倫包養的，不就是錢嘛，穆休倫能給的，他也能給！穆休倫不過是個不寵的養子，那個破有稀土公司，又能賺幾個錢？哪像他名下有兩座鐵礦，做的是國家生意，一進一出，進他兜裡的錢不知夠多普通人鬥十輩子！

再說，穆休倫都包了蘇瑾三年了，算算日子，也該膩了。

中年男人眼睛瞇起來，好似已經看到了蘇瑾乖順地躺在他床上、任他予取予求的模樣。

「小瑾啊……」他恬不知恥，居然直接當著穆休倫的面挖起牆角，「你也跟休倫這麼多年了，想沒想過再往上走一步，換一個更好的平臺？當然，好的平臺，也得有東風送你才能上去……」話裡話外暗示的清清楚楚，他，就是蘇瑾未來的「東風」，只要蘇瑾乖乖順著他，想要什麼沒有呢？

他話音未落，他的小朋友臉唰就白了。可是剛剛釣上這隻大魚啊！雖然別人釣的都是錦鯉，只有撈到了一條胖頭魚，但總比那些連泥鰍都沒撈上的小姐妹好多了！的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魚湯還沒有喝上兩口，可金主卻瞄上了新人？……不行，門都沒有！

忙攬住中年男人胳臂，拼了命的撒：「老公~~~」

然而中年男人卻一抬手，把胳臂了出來，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冰冷語氣說：「什麼『老公』？『老公』也是你能的？」孩委屈地咬住下，眼角已經掛上淚珠，可心裡早就罵開了——死胖子，昨晚在床上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這位二舅小眼睛盯著蘇瑾的臉，在他看來，若是有人能他「老公」，那這個人選自然要是蘇瑾這樣的大人才行！

自己的伴被這樣冒犯，穆休倫怎麼可能忍下這口氣？他皺眉看向這位便宜二舅，正要開口呵斥，話未出口，忽然小一痛——在餐桌布的遮擋下，蘇紀時居然狠狠踢了他一腳！

接著，細高跟鞋死死踩在他的皮鞋上，還不解氣地左右轉了轉——不用想，今晚回家，他的腳上絕對會留下一個青紫的瘢痕。

穆休倫悶哼一聲，強忍住腳面上的疼痛，看向坐在對面的那位花瓶友。

蘇紀時雙肘撐在餐桌上，還是那副巧笑倩兮的表，雙眼波粼粼，宛如秋泓。

「這位……二舅。」不知他姓甚名誰，乾脆用二舅稱呼他。笑問，「不知二舅今年高夀了？」

特意咬重「高夀」二字。

二舅聽出來語氣不對，不快至極：「什麼『高夀』？我才五十二歲！」

蘇紀時：「五十二歲？不巧，我才二十六。」

二舅：「怎麼，你嫌我年紀大？我跟你講，像你這種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沒見識，五十歲的男人正是最有魅力的時候，又有人生經歷，又能給你提供優渥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蘇紀時相信，等到穆休倫五十二歲時，會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但是這位胖大叔，從頭頂稀疏的頭髮到耷拉出腰帶的將軍肚，渾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和「魅力」二字扯上關係，純屬自我覺太過良好。

蘇紀時搖搖頭，答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抱歉，我嫌您年紀小。」

二舅：「……？？？」

蘇紀時微微一笑：「我嫌您年紀太小，要是您今年九十高夀，我二話不說立即拿著戶口本跟您上民政局。最好您再患個心臟病高脂肪肝中風偏癱阿爾茲海默，這樣等我一過門，您一蹬，您那萬貫家財，不都是我的了嗎？」

二舅：「……！！！」

孩抬起角，如扇般的睫遮住眼中的嘲諷，本沒把這位二舅放眼中：「您找我實在是委屈了，我勸您還是往下繼續找，二十六歲的算什麼，二十的、十八的、十六的……努努力，您總有一天，能找到產繼承人的。」

穆休倫實在忍不住，偏過頭，用咳嗽聲遮住了笑聲。

他怎麼從不知道，蘇瑾還有如此伶牙俐齒的一面？今天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氣勢大開，展現出了與螢幕上截然不同的霸氣格。這哪是什麼溫婉菟花？明明是一朵能吃人骨頭的霸王花！

二舅氣到渾，出短的手指指向蘇紀時的鼻子。

「蘇瑾，好、好、好！你以為穆休倫能護你一輩子嗎？別以為你是什麼當紅小花，我就奈何不了你！你信不信，我一句話，下個月，你的所有廣告都要從公眾視野裡消失？」

這話完全是虛張聲勢，EP礦業集團雖然有錢，但這位二舅只是一個邊角小高層，他本沒有那麼大的能量，能讓當紅流量藝人消失在公眾視野。他一時激憤上頭，就想狠狠嚇嚇，挫挫的銳氣。

哪想到蘇紀時不得消失在公眾視野呢，乾脆俐落地說：「行啊，我上違約金三十個億，您要是真能把這三十億補上，我保證回家就把您的照片掛在牆上，一天三炷高香！中元節給您點荷燈，清明節給您送寒，您看怎麼樣？」

二舅：「你你你你你你你…………」他就算是沒心臟病，現在也要被氣出心臟病了。一旁的小友趕忙上去，幫他順氣。

對方然大怒，可蘇紀時毫無懼意。像這種有錢人，都顧忌面子，不會在公眾場合撕破臉，就算真手了……吊帶裡的地質錘，今天還沒派上用場呢。

穆休倫在旁邊看了這麼久好戲，總不能繼續欣賞下去。

他清清嗓子，裝模作樣說：「好了！這是什麼場合，小瑾你怎麼就沒點分寸？怎麼能用這種語氣和二舅開玩笑？二舅年紀大，和年輕人有代，聽不懂咱們的笑話。」

又是「代」又是「年紀大」，穆休倫看似在批評蘇紀時，其實句句都是在往中年男人的心窩上。

蘇紀時雖然占了上風，但並不戰。穆休倫的臺階已經鋪到了腳下，便樓梯走下來——轉眼間，又是一朵可憐、弱小又無辜的清純小花。

……

穆休倫來侍者結帳，二舅和他的小友就像是兩個明人一樣站在那裡，被忽視的徹徹底底。

穆休倫起時，彬彬有禮的向蘇紀時出手。怔愣的神在蘇紀時眼中一閃而過，立即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們畢竟是「金主與金雀」的關係，有家族中人在場，總不能表現的像兩個陌生人。

算了，反正合約到今天就結束了，就算免費贈送一場返場表演吧。

遞出指尖，矜持地搭在男人的掌心中。與妹妹的荑不同，蘇紀時因為常在野外爬滾打，的雙手很是糙，有不傷疤，甚至還有幾個繭子。

然而這一刻，穆休倫本無暇顧忌這一點微妙的差異。孩的小手躺在他的大掌中，他只需要收攏五指，就可以把牢牢攥。

兩隻同樣溫熱的手在一起，穆休倫稍一使勁，孩便順勢站起，挽住了男人的手臂。

輕得像是一片葉，一朵花，一陣呼嘯而至的風，穆休倫心裡有種的預——若他不能攥，便要從他的掌心溜走了。

穆休倫強下這種莫名升起的奇異念頭。他是前路艱難的豪門養子，而是冉冉上升的年輕星，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合作關係……而這種關係，到今天，就結束了。

他還可以找其他人簽署包養合約，有什麼必要非要把留下呢？

然而與他矛盾的心相比，他的倒是誠實多了——他長臂一，未經允許，便攬住的纖腰。

蘇紀時正是到腳步發虛的時候，本來不及抵抗，便一頭紮進了男人的環抱中。

孩纖瘦高挑的，恰好嵌了男人的膛。隔著夏天薄薄的料，兩顆跳的心在一起，仿佛兩片被打碎的半圓終於找打了嚴合的另一半。

在外人看來，這對小是難自、熱相擁。

然而在當事人心裡，這一幕毫無浪漫可言——

蘇紀時想：冊那，這返場演出究竟什麼時候結束？

而穆休倫卻想：奇怪，雙之間，怎麼有個的東西在頂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