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和投資人談》第26章
第26章 CTO(二)
「2019人工智能論壇」將在中京市舉行。
目前中國AI方面規模最大的三個會就是「中國人工智能大會」、「人工智能論壇」和「雲京人工智能峰會」。[注]
2019人工智能論壇共有三種參加方式。第一個是被邀請, 拿邀請碼上網注冊,第二個是申請, 到網上填寫信息、等待通知。第三個是買票,最貴一檔8888, 最便宜一檔888。
幾星期前,阮思澄用「試試看」的心態走了第二條路, 沒想到竟通過審核, 可以作爲「專業觀衆」免費聆聽專家演講。
本以爲要破費的——思恒畢竟不是什麼創業明星。不過,思考之後, 阮思澄覺得, 這可能是因爲論壇將在中京市舉辦, 報名人數不如預期, 才把也放進去了。
因爲「免費」,網上公示了「專業觀衆」的姓名、公司和職位, 阮思澄就是那時候看到了陳一非和其他兩個候選CTO的名字。當時就約地想, 也許要從這裡著手。
接著貝恒決絕離開。經過打聽, 阮思澄決定先挖陳一非看看。其實, 就算沒有「項目降級」的事, 很可能也會做相同的選擇。
…………
「人工智能論壇」的第一天上午,阮思澄一大早便進了會場。
距離開始還足足有一個小時!
躡手躡腳, 走到中間「專業觀衆」那片區域, 看立著的名簽, 找自己的位置。
長長的木桌子鋪著藍桌布, 每張桌子上面都有一個名簽、一份大會指南、一個筆記本、一支水筆和一瓶礦泉水。名簽上用大字寫著參會者的名字, 小字列著參會者的公司和職位。
人對自己名字總是十分敏,很快,便看到「思恒醫療,CEO,阮思澄」。
可是卻沒有落座,又找陳一非的名字。
在自己後面一排。
「……」看了看陳一非右邊的位置,是某大學的副教授。再看一看他左邊的位置,發現那也是一家創業公司的CEO,劉寧,公司就在中京本地。
「嗯……」正當阮思澄在劉寧的位置前猶猶豫豫之際,陳一非左邊的左邊來了,奇怪地看了一眼阮思澄,坐下。
「喂,」阮思澄主搭訕,指指劉寧的姓名簽,問:「你倆不是一起的吧?」
「???」對方答,「不是。」
「好,謝了。」阮思澄終下定決定,一把抄起劉寧名簽,走到前排自己座位,跟「阮思澄」換了個個兒。接著,又著自己名簽回來,端端正正地擺在了陳一非的左邊位置,原本寫著「劉寧」的那個地方。
就這麼著,跟陳一非邊上的劉寧換座了。
對不起了,劉寧,不過你能往前一排好像也沒特別吃虧。
左邊的大兄弟目睹了全過程:「……」
阮思澄看著他:「…………」
大兄弟:「…………」
阮思澄:「…………」
不理。
著頭皮,巋然不,心裡知道在幹壞事。
看完圖冊,又研究了下「專業觀衆」的事,發現基本上,大公司經理以上的人、中型公司總監以上的和小公司CEO都可以通過申請,別人則需買票。
8點45,陳一非終於到了。
他的材高、微胖,頭髮稍微有點稀疏,帶著一副金屬眼鏡,幷沒有淩人的氣勢,可也十分得,與所謂的「IT猥瑣男」幷不一樣。
阮思澄的心臟狂跳,卻故作淡定,起讓他走到裡邊。
等人坐定,才轉過頭,說:「嗨。」
陳一非笑,像彌勒佛:「嗨。」
「我阮思澄,在創業公司思恒醫療。」
「做什麼?」
阮思澄說:「AI急診,初期隻分頭痛、痛、急腹痛三個板塊。」
「不錯,」陳一非點點頭,「我是陳一非,在未,也做醫療,比如心臟。」
「剛剛看到名簽了,」阮思澄笑,「還覺得驚訝的。」
「嗯?」
「我看見過你的名字。」阮思澄也笑,「去年《計算機世界》有一期的主打文章作《AI醫療:下個冬天有點冷?》,討論AI醫療産品最終落地時的問題。寫得不錯,讓人心有戚戚,我仔細看了。那篇文章有好幾個被採訪者,其中一個好像就是……」
陳一非有顯而易見的驚訝:「這都能記得?對,是我,有那麼一回事兒。」
「說實話,」阮思澄將一縷頭髮理到耳後——不論男,長得賞心悅目總歸方便一些,「幾個採訪者裡我也只記得個陳一非……因爲觀點比較犀利,特意看了一眼名字。」
阮思澄將目移回,盯著面前的礦泉水,裝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來,「你好像有說……日本爲了發展AI已經明確規定診斷和治療的責任醫生承擔,讓IT公司不要害怕,拼命發展,要在2019年開始進行臨床試驗。」用力捧陳一非。
「對,」陳一非的話匣打開,眉眼之間有些得意,「我認爲可參考日本,先安全地儘快發展,因爲亞洲文化與歐幷不同。現在中國的問題是,醫生覺得幷未節省看病時間,AI看一遍,自己再看一遍,工作量大,弄不完,隻提高了準確率……然而,這種現象的原因是大量患者集中三甲,如果AI能夠應用,幷且靠譜,對醫生的要求變低,那未來就一定會有許多患者轉戰別家,醫生就能省下時間……」
阮思澄搖頭:「可是……」
通過引出陳一非的觀點看法,話匣子打開了。
兩人越來越high,到9點鐘論壇開場好像還是意猶未盡。
看著他們這樣,阮思澄旁邊那兄弟目瞪口呆,想:這怎麼回事?倒追禿頭男?還有這種作??
待副總理致辭結束,各項活正式開始。
本次AI論壇請到許多大牛,比如「AI四大牛」之一的國華裔吳××,還有國、歐洲、香港、臺灣、大陸IEEE院士……還有大企業CEO,乾貨滿滿,阮思澄也聽得認真記得起勁。
而除午休的每一次中間休息,都要與那陳一非討論一下剛才演講中的容。專業厲害的大一般人都不會排斥,兩人總是越聊越high,相見恨晚。
人工智能論壇一共進行兩天,第一天的最後一位演講者是……邵君理。
黑西裝灰襯,一如既往姿態優雅。
他正正麥克:「非常高興再次來到這座城市。剛才認真聽了幾位領導、嘉賓做的彩演講,尤其是××書記所宣讀的總書記的賀信,覺……」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講完,邵君理走下檯子回到座位,坐下以前似有若無地向中間「專業觀衆」的方向看了一眼。
「……」阮思澄出手,衝他用力揮揮!
邵君理的角起一個笑容,也衝阮思澄打了一個招呼,接著回坐下。
「……」陳一非覺得不可思議,問,「你認識邵君理?」
「哦,」阮思澄說,「邵君理是思恒醫療的投資人,而且他還特別看好這個産品!」說這話時,阮思澄的臉上洋溢出了彩,演技棚。
對不起了,想:我連邵總都敢利用,我可真的是太壞了,創業狗真的變了心機狗。
「哦???」聽說揚清的邵君理特別看好這個産品,果不其然,陳一非主地探聽起了信息,「你們做什麼的?」
「是這樣……頭痛部分,我們主要看腦出和腦梗塞。腹痛部分,醫生們先點選癥狀,然後AI據尿便常規、電解質、部平掃、腹部B超等等數據給出建議,比如要不要做其他檢查,最後綜合診斷。痛部分,主要是看心臟疾病,比如冠心病……」
陳一非倒聽得認真,時不時說「不錯不錯」。
「我以前在澎湃工作。」到了最後阮思澄說,「去年出來開公司的。當時好多人說,大家全部都是在企業時想著單幹、等單幹了想回企業,而且還預言說,過不多久我就會想回三巨頭拿死工資的!可實際上,這一年我越來越爽!!!有投資人,工資獎金照拿不誤,不像以前的創業者那麼苦了。在大公司,幹得再好效益再高也總歸是給人賣命,頂多得到一句表揚,或者職位升一級工資多一點。我膩歪了,升兩次就沒意思了。人總需要新鮮嘛……同樣的好事,第一次發生時覺得特別興,第二次一般,第三次就沒覺了。現在創業,每天看到一點進步,等著融資、合幷、上市,特high。」
陳一非:「……」
「行了,」阮思澄收拾東西,「明兒見!」努力地展現出來好的狀態,跟打了鶏似的。
陳一非說:「明兒見。」
…………
論壇一共兩天,因此參會人員都被組委會安排在了某五星酒店。被邀請的住大套間,其餘的人住標準間。
阮思澄都沒吃晚飯,帶著手機和充電寶一直坐在大廳裡等出門吃熱乾麵的陳一非回來,順便看看教材刷刷課程。
不覺得守株待兔浪費時間。CEO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尋人,還聽說曾經有CEO跑去注冊專車司機,在大公司附近游,通過聊天尋找員工的。
一直到晚上10點陳一非才現大廳。
阮思澄忙跟著走到電梯間裡,一抬頭,十分驚訝似的,道:「陳一非!」
「阮思澄。」
「好巧!」
「是啊,好巧。」
他們走進同個電梯,阮思澄的兩隻爪子捧著手機,專心致志地看視頻。
畫面上是剛結束的法網男單半決賽視頻集錦。
陳一非問:「你喜歡網球?」
「還好。」阮思澄說,「費納真是老而彌堅,大滿貫都20來個了。」
知道陳一非很喜歡網球,打也看,不過貌似打的不咋地。
陳一非的彌勒佛臉現出笑容:「按照他們兩人今年這個狀態……」
「也不一定。歷史上,決賽時的狀態……我記得200×年的網……」爲「當朋友」,阮思澄已惡補數天,覺得自己看著看著好像也真喜歡上了。
他們邊走邊聊。一直到了陳一非的房間門口還沒說完,站在原地又嘮了兩三分鐘才各自回房。
…………
人工智能論壇第二天一大早,阮思澄如法炮製,6點就在大廳坐著,一雙眼睛幾乎釘在幾部電梯上。等陳一非走進餐廳,才蹭蹭地跑過去,在他肩上輕拍一下:「嗨,太巧了,又到了!」
陳一非:「還真是。」
「……」阮思澄見酒店餐廳人滿爲患,說,「坐一起麼?」
「行啊。」反正早飯幷不正式,也不需要特別避嫌。
拿好東西坐在桌前,阮思澄又據自己打聽到的各種信息,比如陳一非的興趣好、家庭狀況、從業經歷,把人哄的十分開心。
大叔喜歡網球就聊聊網球,大叔喜歡什麼就聊聊什麼。
氣氛無比自然融洽。
阮思澄在未實習過三年整,還能說說三巨頭的微妙區別,而這也是對方想知道的東西。
他們甚至發現幾個兩人共同的好朋友,非常驚喜,覺距離又被拉近。
當然,阮思澄也見針地說幾句「思恒醫療」和「邵君理」。
吃完一起去主會場,聽演講、記筆記,偶爾互相討論討論。
等散會時,阮思澄覺得二人關係已經算是不錯了。
他們換了電話、微信,幷且約定「保持聯繫」。
畢竟在外到一個聊得來的幷不容易。
…………
回雲京後,阮思澄在微信上給陳一非單拉了分組,幷在那個組裡跟打鶏似的,一會兒發一張公司聚餐照片,寫「We are family」,一會兒發一張領導探訪照片,寫「市長又來創業園啦」,一會兒發兒醫院打碼合同,寫「某家醫院同意合作~」,一會兒又發邵君理的微信消息,寫「投資爸爸溫鼓勵~」
同時,也沒忘了「保持聯繫」,約到一頓便飯。
就在這頓飯上,經過事先心設計好的過渡,阮思澄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話題拉到上班,氣氛輕鬆。
而陳一非,幾經導,終於是說出了「在大公司鬥爭複雜」這句要命的話。阮思澄的心砰砰跳,強下心中的激,表分外天真地問,「未那邊怎麼了嗎?」
「搞笑一樣。」陳一非說,「我手頭有四個項目,原先老闆一直都以A、B爲重,結果上月部門領導換了一批,新的老闆爲了凸顯自己功績,把原先老闆重視的項目全停了,將A、B降級,然後爲了安大家,又把沒花太多心思的C、D升級,讓AB的人調去CD那。過去一年等於白做,而且論前景,CD不如AB!」
阮思澄安了幾句,與對方分賬和告別。
直到半個小時以後,估著差不多了,才像是幫「朋友」似的,給陳一非發送微信:【陳一非,我這個人特別才,看見好的不想撒手。剛才知道你不開心,現在就想試著問下:要不要來思恒醫療?我們的CTO有事走了。我讓你當公司的CTO,全權負責所有技,我絕不干涉、絕不甩鍋。份方面,我可以給你到12%。】
錢納貝恒相繼退出,現在公司期權池裡份數額十分可觀,將近18%,可以拿出一些給陳一非。
陳一非:【[微笑][微笑][微笑]】
阮思澄:【要談談嗎?】
陳一非說:【你該不是故意接近我的吧?】
【是。】知道時機已經,阮思澄也大方承認,【在峰會上,我故意和人換座位,就爲了和你說上話。電梯裡、餐廳裡,也都不是偶遇,而是等待。爲了和你當朋友,我惡補了你在人人網和領英網上列的興趣好。陳一非,思恒醫療CTO的位置非你莫屬,太合適了。】
陳一非又說:【果然,稍微顯出一點換工作的意思,你的微信就來了。】
【這是互相套路嗎?】
【算是互相套路。】陳一非道,【聊聊吧。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如果一個老闆可以爲了挖我做到這種程度,是可以聊聊的。】
【……謝了。】
關掉微信,阮思澄又耍小心機。
打開天氣預報,將「聊聊」約在了大暴雨的那天,地點就是未樓下的咖啡廳。陳一非不疑有他,應了。
阮思澄知道,人都會有「補償」心理。對方如果親眼見冒雨赴約,拒絕起來會很困難。
約完以後,阮思澄向投資爸爸彙報了下。
「嗯,」邵君理道,「多瞭解下他的格。我說過,管理層中需要平衡各種格。有人樂觀,有人悲觀,有人注重大局,有人注重細節,一味尋求與自己合得來的是大忌。」
「我知道。」想了想,阮思澄問,「這回挖人表現如何?這種手段可以用嗎?」
邵君理稍頓了一下,說:「自己想。」
「嗯???」
「我無意當創業導師。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方法。我的方法未必適合你,我不用的方法也未必行不通。不是年長幾歲或者曾功過就能隨意評價人的好壞得失。你自己索適合自己的路,不用事事問我。我的智慧有限,看不出來很多東西,只能在明顯有問題時提醒你。」
「謝謝邵總……不過,您的IQ有限……???」明明已是天牛。
「當然。」
「您和誰比?」
「近的,Geoffery Hinton。遠的,Albert Einstein。」
「…………」
阮思澄倒吸口涼氣。
果然,不該問的。
和因斯坦比智商??!!
你有病啊……
而且好像還是認真比較後才得出來的這個結論!!!
也許仔細地考察過因斯坦26歲發的paper和他自己26歲時發的paper。
畫面太我不敢看。
那邊,邵君理又說:「不過你倒能查資料。陳一非也不是名人,你倒瞭解了個通。」
阮思澄說:「不要小看XNSCIA。」
「???」
「小生中央報局,很厲害的,和DMCIA大媽中央報局齊名,不遜於真正的CIA。小心哪天也八八你。」
「八吧,」邵君理淡淡地道,「然後牢牢記在心裡,記一輩子。」
「……」阮思澄小聲吼,「說什麼呢!」
邵君理也晃過神來,道:「沒什麼。」
「……」
這人……
…………
與陳一非見面那天,雲京暴雨如期而至。
阮思澄特意開車,走走停停,平常半個小時的路仿佛本沒有盡頭。
幸好出門早,還是提前45分鐘到了。
萬萬沒有想到,因爲下雨,陳一非沒到崗,要從家裡過來!!!
距離面談還剩大約15分鐘時,陳一非發來消息,說要遲到15分鐘,阮思澄回「沒有關係」。30分鐘後,他又發來消息,說還得一小時,阮思澄的心裡愧疚,回「注意安全,千萬別急,沒關係」。結果,又一小時後,陳一非再次發了微信,說,還需要最後一小時,阮思澄答「沒事,最好的人和事值得等待下去」。
續了咖啡,慢慢地啜,本來以爲不知道要等到何時,誰知兩口後一抬頭,竟猛地看到了陳一非高大的影!!!
嚇得差點扔了勺子!!
「抱歉,」陳一非在對面坐下,「我想最後試試你挖人的誠意。」
他打著傘,傘上有未LOGO,上乾乾淨淨。
「……」阮思澄明白了——人家故意遲到。今天一直都在未,本不是從家裡來。
又是一波互相套路。
給陳一非也了一杯咖啡,翻開文件夾,說:「一非,試探階段已經過了,咱們也別互相套了。現在,我把思恒醫療的困難與前景坦誠地告訴你,希你能慎重考慮。」
本也沒有打算一直瞞著對方。
陳一非的表也是嚴肅起來,說:「好,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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