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但憾的是，別說是，哪怕魏之遠神了，這一頓教訓也逃不過去。

魏謙沉著臉拍醒了魏之遠，拎著他的後脖頸子，一路腥風雨地過滿地的人，像扛麻袋一樣把魏之遠扛到了車廂裡、他自己的座位上，用栽蔥的作把魏之遠扔到了座位上，站在旁邊，山雨來風滿樓地說：「你怎麼回事？」

魏之遠意識到自己犯下大罪，萬死莫贖——非得挨頓臭揍不可，出於「坦白從寬」的一般法則，他把自己的推理過程、實踐經歷以及逃票所有步驟都代了。

魏謙聽了他的歷險記，覺得三胖說得對，這熊孩子可能真是個黃鼠狼變的，找死都找得這麼機靈！

他正打算不顧公共道德地破口大罵時，就聽見魏之遠肚子裡突然發出了一聲空腹的響，男孩按住肚子，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仰著一張蒼白的小臉看著魏謙。

魏謙看了看他，在那一瞬間，表幾乎是憂鬱的。

大哥被魏之遠活生生地磨沒了脾氣，只好無奈地從那輛傳奇的小推車上給那小崽子買了一個麵包，一火腸和一瓶礦泉水，在旁邊看著他像頭小狼一樣狼吞虎嚥地塞了進去。

魏之遠吃飽喝足，預此時不能善了，惴惴不安地從座位上下來：「哥你坐。」

魏謙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了他一眼，魏之遠到自己的小脖子附近風陣陣，頓時連大氣也不敢出了，默默地坐了回去。

剩下的將近二十個小時，魏謙是靠著座椅背全程站下來的。

他們在廣東某市下了火車，找個地方先休整，住進了一個價格過得去的小旅館，先睡了個昏天黑地。

睡醒了，魏謙沖了個澡，又買了點盒飯回來吃了，等兄弟倆休息好、吃好了，魏之遠就如願以償地挨了一頓臭揍。

彩紛呈的男子單打過後，魏謙用旅館前臺的電話聯繫到了趙老九，然後他從兜裡出了二十塊錢給魏之遠，嚴厲地警告說：「了就自己出去買東西吃，不許離開這裡超過一百米，再敢跑，我就打斷你的。」

魏之遠：「哦。」

魏謙狠狠地在他的大上了一掌：「聽見沒有！」

魏之遠連忙抬頭，中指，用納粹呼喚「元首萬歲」的腔調匯報說：「聽見了！」

沒過多久，樓底下來了一個騎托車的人，載著魏謙走了。

魏之遠把頭出了窗外，一路目送大哥離開。

這裡的夏天熱得沒邊，空氣漉漉的，好像一個大蒸籠，看大哥的意思，是打算在這待上一個多月。

魏之遠不想給他添麻煩，他專心致志地趴在了床上，晾著他險些被打腫的屁，同時思考起自己怎樣才能不做一個拖累的問題。

趙老九已經先魏謙一步回來了，熱洋溢地請他吃了頓飯，酒過三巡，才拿出一份合約來給他看。

魏謙的酒量只是一般，和真正海量的人不能比，但他心裡的弦繃得太，是撐出了十分的清明。

他知道這份合約就是個笑話，打黑拳本就是非法的，簽了它，不代表法律束縛不能違約，而是宣佈自己把命出去了——自願，生死兩清，銀錢兩訖，各不相欠。

上面標注了價碼，按級別排，最低級別的，贏一場一千，級別越高贏錢越多，挑戰頂級拳王贏了，能拿到一個在魏謙看來難以想像的天價……當然，他也就是看了一眼而已，沒不該有的心思——他聽說過這些頂級拳王，這些人都經歷過極其嚴酷的訓練，一條能掃出一噸，真被他一腳踹結實了，能當場從臺上飛下去五臟破裂，可不是鬧著玩的。

趙老九冷眼旁觀他仔細推敲合同，發現這小子面熱心冷，推杯換盞就坡下驢的本事駕輕就，很是知道怎麼給人面子，但談到真格的，卻不那麼好糊弄。

趙老九點起一煙，睨著魏謙說：「各地的規矩都大同小異，你也多餘看，我跟你念叨念叨咱們這不一樣的——頭一個，你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就算你想走，也得給我打完三場。四爺包吃包住，但是你得給他老人家臉，這道理你懂的對吧？」

魏謙不聲：「還有呢？」

「開弓沒有回頭箭，」趙老九接著說，「就是上了臺，只準往前，不準往後，只準升級，不準降級，什麼時候上臺，怎麼個打法，你得聽我……也就是四爺的安排。」

這也就是說，哪怕上午剛被人把打折了，下午胡老闆一聲令下，他就是爬也得爬上擂臺，還是和比以前更強的人對陣。

魏謙垂下眼睛想了想：「九哥，別的地方可真沒這個規矩。」

「這道理九哥我當然知道，所以我們有額外福利啊！比賽贏了的錢另算，這個……」趙老九叼著煙，從懷裡出錢包，隨手出一疊人民幣，推給魏謙，「訂金，你剛到，水土不服吧？吃點好的，算九哥一點心意。」

魏謙拿眼一掃，一千塊錢。

他沒手接，只是盡可能地顯得有些侷促地笑了一下：「九哥不怕我帶著錢跑了？」

趙老九出油乎乎的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這麼點零花錢，你九哥我還不放在眼裡——你歲數小，我也不虛偽地你魏哥了——小魏，你年輕，有的是前途，年輕人不能貪財，可也不能不貪財，眼皮太淺的，一輩子也不了大，你說有道理沒有？」

魏謙看了看他，緩緩地把那一小疊人民幣拿了起來，塞進兜裡，輕薄的紙幣像一個鉛球一樣重重地在了他的口，趙老九滿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除了訂金，四爺還給你提，贏一場，獎金之外，他給你翻倍的獎勵，到時候你就知道，千八百塊？嘿嘿，零花錢而已。」

趙老九給魏謙在拳場附近的酒店裡開了間新房，囑咐托車年每天給他送飯，點什麼給買什麼，魏謙和托車年打了招呼，先去賓館退了房，接走了魏之遠，把這累贅小崽安頓下來之後，就獨自一個人到了的拳場。

拳場確實是新的，角落裡還有工人在裝燈管。

檯子周圍十分昏暗，不刺眼的燈只往臺上打，省得拳手的力被分散。而所謂的「檯子」是中間用黃線圍出來的一塊區域，人們在旁邊走來走去，只要不怕被誤傷，想離多近就離多近。

高一點、遠一點的地方是嘉賓座，嘉賓不，但是沒有滿座，一個個打扮得像那麼回事。

拳場裡多數是男人，也有人，有些是拳手，基本上一個個膀大腰圓面目猙獰，不說本看不出來是的，另一些則著曖昧，如春花，多半是穿梭於嘉賓席的招待。

魏謙溜邊走進去，十分低調地找了個沒有燈的地方，等著看開場。

當幾個賽場的燈同時亮起來的時候，人群裡發出震耳聾的口哨聲和大聲呼的髒話聲，魏謙瞇了瞇眼睛，往離他最近的一個賽臺上去。

只見臺中間站著兩個男人，都著上，其中一個是個足有一米九的壯漢，一的腱子，他緩慢地活著自己的脖子和四肢，好像故意要給對手造力。

他的對手則正好面沖魏謙的方向，這男人也不能說是小個子，不過比起對面那五大三的壯漢，就顯得有些營養不良了，他口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像一條醜陋的大蜈蚣趴在他上，燈下，眼睛裡佈滿。

魏謙眼神不錯，離得不遠，他看見這個男人的眼角正神經質地不斷地搐著。

魏謙的本能地了一下，他覺得這人好像有點不對勁。

莊家在賽臺後面擺了張桌子，們開始鼓大家下注，壯漢和刀疤的賠率是一比二，很多人過去下注，魏謙讓了地方，往後退了一級臺階。

這時，一個年穿著件背心就衝了上去，手裡拿著一個大鈴鐺，當當地震一通，代表開場了。

這裡沒有專業的裁判，所有人都是裁判，上了賽臺的，沒有規則，生死不論，一方站著另一方躺下為止。

魏謙的注意力還沒從那位穿著大衩大背心的年上拉回來，壯漢一記左勾拳就衝著對手的臉砸下去了，他帶了拳擊手套，顯得拳頭大如籃球，刀疤男猝不及防，被他打得臉偏到了一邊，頓時鼻橫流，魏謙懷疑他鼻樑骨都被打歪了。

後人聲鼎沸，震得他耳朵生疼。

頭上突然遭到重擊容易腦震盪，被啤酒瓶子砸過的人都知道那種覺，砸得重了，當場就能懵了，誰知那刀疤男人的腦殼好像是鐵皮做的，竟然渾不在意，他甚至連鼻也不，猛地撲了上去，赤手空拳地把壯漢兩條常人大的胳膊架住，炮彈似的發到了壯漢被迫張開的懷裡，胳膊肘一橫，結結實實地捅在壯漢的心窩。

那壯漢五臟六腑都遭到了重創，往後接連退了三四步，腳步立刻顯得虛浮，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刀疤男一聲怪，飛起一腳補了上去，直接把壯漢給踹得仰面倒地。

魏謙和所有人一起長了脖子去看，按理一方倒地，應該有裁判數秒，可是現場沒有裁判，也沒有人阻擋，刀疤男人乘勝追擊地了上去，像個瘋狂的鼴鼠一樣雜無章地往壯漢上拳打腳踢，裡「嗷嗷」，活像犯了病。

觀眾們都磕了藥似地了起來，有嚷嚷的、好的，不遠也不知道誰打碎了酒杯，一啤酒的味道飄來，混雜著汗臭與腥味，魏謙不自地靠了靠樓梯的扶手，他的手心上浸出粘膩的冷汗。

直到這時，被痛揍的壯漢發出哀聲求饒，雙手舉過頭頂，三四個保鏢模樣的男人才躥上賽臺，把形如癲狂的刀疤男架了起來，將兩個人拉開。

方纔敲鈴鐺的年奔上來，舉起刀疤男人的一隻手，眾人高聲歡呼，賭贏的人一擁而上，找莊家領錢。

魏謙沒有在意誰輸誰贏，他地盯著贏了比賽的刀疤男人，只見他一臉污，眼睛裡的紅更明顯，眼珠不自然地高速轉著，口劇烈地起伏，表茫然而呆愣。

他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年領了下去。

退場的出口就在魏謙旁邊，魏謙一路看著那個刀疤男神木然地像他走過來，然後就在快要和他肩而過的時候，那人突然一頓，眼睛陡然睜大，瞳孔劇烈地收了一下，摔倒在地，那人先是搐，隨後是口吐白沫，到最後劇烈地掙扎了幾下，就一不了。

魏謙又退了一步，站在了兩層臺階上，居高臨下地與這仰面朝天的男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藉著微弱的燈，他判斷這個人死了。

一涼意順著他的尾椎一路爬上了脊樑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