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魏謙先是一愣,隨後他心裡湧上一說不出的滋味,似乎是一種沒有脈的相連,在他心尖上牽扯了一下。
他放鬆了,靠在冰冷的洗臉池上,到那冰冷幾乎是鎮痛的。
「胡說八道什麼?」魏謙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半開玩笑地問,「小子,你能值幾個錢?小姑娘買回去還能當養媳,買你個半大小子回去幹什麼?替人家吃飯啊?」
魏之遠意識到自己說了句蠢話,他突然發現自己都快改不回去了,但凡開口,本能地就會模擬弱智兒宋小寶,挑著最蠢的那些話說。
魏之遠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討人喜歡是不夠的,撒裝可也是不夠的。
他端端正正地站著,好像先隊員對著國旗宣誓一樣擲地有聲地說:「等我長大了,我照顧你,我去賺錢,我養你好不好。」
魏謙的心忽然了一下,他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覺到了自己陷下去了一塊的心,以至於無所適從,幾乎不知該如何表達,只好做出討厭的大人的模樣,笑話起魏之遠來:「那你倒是快點長啊,我看蘿蔔都比你長得快。」
魏之遠信誓旦旦地說:「我想明天就長大,我……我一輩子都對你好,以後不讓你吃一點苦。」
「明天就長大?」魏謙彎下腰,一隻手就抱起了魏之遠,把沒穿鞋的小崽子丟在床上,「我上哪給你找那麼立竿見影的化去?」
他胳膊上的不由自主地抖,乃至於單手有些不穩,魏之遠本能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秒鐘,又訕訕地回手——他突然覺得這個作有些恥,好像不過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經長大到對這種小孩子式的親近不適應的階段了。
魏謙關了燈,很快就睡著了。
一方面是他真累了,一方面,是他從弟弟上獲得了某種屬於真正年人的力量,這力量支撐著他坦然而平靜。
想要他的命?沒那麼容易,樂曉東說不定還沒來得及轉世投胎呢。
魏之遠閉了,黑暗中,他睜著眼看著哥哥廓模糊的側臉。
他輕輕地閉著眼,表安寧,鼻樑和的側影如同畫出來的,頭髮有些長了,額前一縷斜斜地落下來,顯出依稀幾分即將褪去的稚氣。
在魏之遠初步形的審觀裡,他覺得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比他哥好看,哥哥就像無往不勝的天神一樣,把原本該落在自己頭上的苦難全扛走了,在風雨飄搖中撐起了一個小小的涼棚。
第二天,魏謙依然沒敢吃太多東西,胃還在作痛。
魏之遠跑到小飯館請假一天,回來以後開始糾纏魏謙,強烈要求回家,小東西昨天還拚命把自己塑造一個小男子漢的形象,現在故態重萌,又開始撒耍賴無所不為……他大概不會用別的招數對付他哥。
……抗爭的結果是,他被魏謙用明膠條在上了叉。
魏謙簡單活了一下,就坐下來翻看他帶來的二手課本。
高中課本是一種非常逆天的東西,一言以蔽之,就是要多無聊有多無聊,可是魏謙不覺得,他看得如似,津津有味。
魏謙離開學校已經太久,不想回去跟不上進度。
每次他翻開舊課本的時候,心就會奇跡般地安靜下來……況且在他看來,也有樂趣的,書的原主是個酷發表自己想的奇葩,連三角函數都能讓他編各出各種小段子,這奇葩還非常善於畫烏,除了正文和筆記的地方,每個空白的角落裡都讓他畫滿了各式各樣的烏,各自搔首弄姿,不一而足。
哦,對了,奇葩在最後一頁上標註:「神一出,誰與爭鋒,功,必先自宮。」
不知道此人讀書究竟讀到了一種什麼樣的境界。
魏謙一直平靜到了中午,直到送飯的人來了。
來人帶了兩份食——魏之遠平時在對面打工,中午不回來吃,送飯的就只送他一個人的,這一天,魏謙因為沒胃口,所以本沒有囑咐對方多送一份來……這說明有人在監視他們。
酒店是趙老九訂的,說不定就是他們自己的產業,這樣的話,連屋裡也不一定安全了,因為很有可能有攝像頭。
魏謙一想到這個,立刻維持住了若無其事的表,默默地坐回到標間自帶的小沙發和小桌上,出一張便簽紙,一邊狀似無所事事地臨摹著舊課本上的「神」,一邊沉下心仔細地琢磨起來。
魏謙是慣會揣度人心的,他知道,底層的拳手大部分和他自己一樣,缺錢,想撈一把就走,對於他們這些人而言,出場費拿到了,獎金多半並不奢求,也就是沒有人會為了贏而玩命。
如果第二場他們平安度過,那麼第三場肯定會來,但選擇使用興劑的可能很小——因為輸就輸,輸了求饒投降,挨兩下,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如果第二場就把他們到絕境,那這些人第三場多半就不打了。
魏謙不知道對方監視得有多嚴,他基本能猜到酒店是對方的,但屋裡有沒有監控,手機有沒有被竊聽,出門會不會被人跟蹤,魏謙不能確定——可能有一或兩項,但不大可能面面俱到,趙老九他們不大可能會有那麼大的力。
退一萬步說,假設趙老九真的能面面俱到,整個市區都是他們的囊中之,這些人退無可退,起碼第三場還可以裝死。
半死不活地強行上場,被人一掌打趴下,這總可以理解吧?
魏謙一筆勾出了一個俏皮的王八尾,筆尖一頓,心想,要讓他們這些惜命又貪財的窮打手不顧地玩命,得怎麼設計呢?
照著肋?比如綁架家人?
似乎也不大可能,據他這些天的瞭解,很多低等拳手都是沒家沒業,一條,而且這些人南腔北調,從哪來的都有,那樣工程太大,勞心費力不說,不在自己的地盤上,還容易出事。
所以魏謙斷定,這個關鍵的因素要簡單直白得多——要麼是錢,要麼是。
他猜測,第二場和第三場之間的時間肯定非常短,甚至有可能那些人會他一天打完兩場……但是怎麼呢?
這個的作方法一定非常簡單,但是巧妙而有效。
魏謙一遍一遍地勾勒著王八尾,心想對錢的貪慾,他能控制住,心裡有個度,賺夠就走。而且魏謙相信,很多人也和他一樣,心裡有這麼個譜,至於……他們這些人哪個沒有見識過三教九流,而且有些人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不是那麼容易被激發出來的。
他暫時想不出來,於是放下筆,抬手過魏之遠:「走,跟我出去一趟,給匯錢去。」
魏謙穿上服,先是假裝對週遭的路不,在路邊買了一份地圖,拿著地圖,還不停地帶著魏之遠繞圈,繞了兩圈,魏之遠就明白了。
小男孩敏得驚人,立刻警惕地想要回頭看,魏謙手攏住他的後腦勺,制止了他。
他晃晃悠悠地帶著魏之遠來到了郵局,自己留下五百,剩下的三千五匯給了宋老太,然後拿出一把零錢,在路邊買了兩個冰激凌,自己一支,魏之遠一支。兩人一直走到一個相對空曠、週遭沒有人的路段,魏謙才輕輕地對魏之遠說:「以後不要說話,想辦法聯繫你三哥,但是不要被人看見,讓他到了以後也不要來找我們。」
魏之遠奇跡般地領會了他的意思,同樣小聲問:「他來幹什麼?」
「我還不知道,等我再想想。」魏謙眼角瞥見路口有一個形跡可疑的人,似乎在打量他們兄弟倆,到他的目,又飛快地假裝看別的地方。
是個不怎麼高明的跟蹤者。
魏謙不聲地垂下目,聲音提高了些,轉開了話題,「對了,我還沒問你呢,期末考試怎麼樣?」
魏之遠在一瞬間眉飛舞起來,大聲說:「第一!」
由於他經常故意在表現自己「很傻很天真」和表現自己「很聰明很有用」之間快速切換,分的經驗富,所以魏之遠的角變之快,把魏謙都弄得一愣。
魏謙頓了一下,才順口問:「有並列的嗎?」
這時,他們倆已經走過路口,和那個跟蹤者肩而過,都好像是毫沒有注意到對方的樣子。
而魏之遠也像個真正的傻熊孩子一樣,抬頭,毫不怯場地表演了什麼做「好學生的賣弄」:「我們班從來沒有和我並列的!哦,對了,哥,我忘了告訴你了,小寶這次倒數第十,老師點名批評了,還說下學期要找你談話。」
「……是嗎,」魏謙乾笑一聲,「我怎麼那麼榮呢?」
危機四伏中裝腔作勢得這樣到位,竟然還不忘了順帶給宋小寶上眼藥!
魏謙想,這小崽子真是絕代了。
傍晚的時候,魏謙接到了趙老九的問候,趙老九先是對他噓寒問暖一番,囑咐他吃什麼就讓人去買,第一場打完,給他一個禮拜的適應時間,願意在當地逛逛,可以送飯的給他們當導遊。
趙老九還特意提到了魏之遠:「你弟弟那個小孩子啊,長得實在是太快了,我看他那條子,剛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轉眼都短了一大截……哎,這個年紀真是沒辦法,就是費服。」
他這樣說完不算,當天下午送飯的人就帶來了一套服,一上,合適極了。
他們剛來不到半個月,魏之遠既沒有吃高效化,也沒有變一顆一夜上天的轉基因豌豆,哪能逆天到眨眼就讓子短一大截?
魏謙知道,這是趙老九在用魏之遠警告他。
作為回報,魏謙毫不客氣地收下了服,然後咨詢了送飯的年本市最上檔次的地方,最後選了一家法國餐廳,帶著小遠去開了一頓貴的洋葷。
途中,他表現得就像個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路癡一樣,舉著地圖,不停地問東問西,間或拋出幾個極其沒常識的問題,用盡了辦法勾引那年的話匣子。
魏謙不知道法國菜好不好吃,他選了這家餐廳,是因為走過去剛好要從地下拳場路過。
經過時,魏謙往那邊看了一眼,同時了牽著的魏之遠的手。
魏之遠立刻會意,裝傻充愣地問:「哥,你看什麼呢?那是什麼地方?」
魏謙也假裝尷尬地看了一眼領路的年,低聲說:「別瞎問,那是人家辦公的地方。」
領路的年臉上閃過一個嘲諷的笑容,不過很快就收斂了,順著魏謙的話音對魏之遠扯淡說:「是啊小弟,我們這最厲害的人才能進去辦公,你好好長,長大了也能進去。」
正說著,的風中傳來了一臭味,魏之遠摀住鼻子,直眉楞眼地對領路年說:「你們倆糊弄小孩,臭死了,我覺得那地方一點也不厲害!」
只見一個大垃圾車從一個非常狹小的路口裡開了出來,上面放著好幾大桶的垃圾和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垃圾袋。
魏謙了鼻子,心裡突然一——對,那些死了的人都去哪了?
有親人的自然有人領走,那麼那些無親無故,甚至沒留個真名的,他們的到什麼地方去了?
魏謙心念急轉,裝鄉佬的樣子大驚小怪地說:「喲,你們這竟然有人專門打掃垃圾,我們那邊就沒有,得自己理,好幾個垃圾堆放點,臭得能把衛星都熏下來。」
領路的年看起來也不是什麼核心人,順口告訴他:「嗯,有收的,拉到城西郊區去,易拉罐什麼的能賣的就賣了,其他一把火燒了——哎,快吃飯了,說在這麼噁心的事幹嘛?」
城西?
魏謙瞄了一眼詳細地圖,只見那是一大片空地,沒有任何機構和顯眼的建築,大概是一片人跡罕至的荒涼區域,附近有一條小河,從市中心一路蜿蜒輾轉地流過去。
電石火間,他心裡有了個猜測。
而一個禮拜也眨眼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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