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逃

華沂聽了這話，再不敢待在原地了，便往林子深鑽去。

他腦中短暫地混一片之後，又無比地清明起來。此時，華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的二哥荊楚瘋了，他要去通知阿爹和其他的哥哥們。

華沂一頭紮進了一個狼窩裡，躲在裡的老狼站起來，沖他嗚嗚直，華沂不過眨眼功夫，化了一頭通雪白的巨，嚨中發出一聲低吼，對著老狼出鋒利的獠牙。老狼久在叢林中討生活，自然之道叢林的法則，十分識時務，見了這樣的強者，頓時夾著尾退到了一邊，不敢其鋒芒。

然而老狼驚奇地發現這個威風凜凜的不速之客對它的食並不興趣，反而往在狼尿裡滾了一圈，那雪白仿佛會發的髮立刻暗淡了下來，滴著黃湯，看起來又噁心又稽。

華沂到狼尿的腥臭味足夠遮住他本的氣味了，這才保持著，跑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這狼尿能將他的味道遮掩多久，可是他知道，自己再有能耐，如今也才十四歲多一點而已，還是年，人形的時候不明顯，化以後，量比之年的巨，明顯沒有長足，是絕對拼不過老二那一大幫窮兇極惡的打手們的。

更何況，華沂知道，他的二哥荊楚只是個亞，卻能籠絡那麼大一幫人為他賣命，可見他必然有更厲害的招數，華沂想不出來那能是什麼招數，他知道，自己是絕對對付不了的。

他只有逃命。

華沂知道，那些搜索他的兇手們一直都在後，他躲躲藏藏，十分心驚膽戰，時而化人躲藏，時而化狂奔。

他往最危險、最偏僻的地方跑，那些長滿尖刺的荊棘在他臉上、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細小的傷口，被汗一浸，火辣辣地疼，而這疼痛仿佛更清醒了他的腦子，有四五次，華沂躲在一邊，看著那些追殺他的人與他幾乎面而過。

最危險的一次，華沂不小心留下了一個腳印，被人認了出來，他避無可避，只得變回人形，一頭鑽進了一條大蟒蛇的裡。

老天卻好像要專打他這條落水狗一樣，那大蟒蛇竟然在家，它沒想到竟然有人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連它的府也敢擅闖，登時險地吐著信子，纏上了華沂。

要是平時，這比人腰還些的大蟒蛇雖然可怖，可華沂也並不會太把這東西放在眼裡，可是他知道，人化以後，五六比人形的時候不知道要強出多倍。他連大氣都不敢出，別說化或者跟這畜生搏鬥了。

更何況他深蛇裡，窄得連都轉不開。

大蟒很快便纏上了他的和脖子。

華沂知道，它是要把自己活活勒死，再一點一點地吞下去。

過蛇口的植枝葉，華沂看見，那些要殺他的人們就在咫尺間找他。

華沂咬牙關，竟徒手抓住了蛇的七寸，一人一蛇就這樣無聲地較起勁來。大蛇覺到了他的手勁，更加不肯善罷甘休，用盡了全的力氣堆在他的脖子上，華沂的臉漲了紫紅，管好像都要從皮上裂出來。

他不上氣來，乾脆閉住，死命地著蛇頭蛇，手指上不自地長出來，指甲暴漲了兩寸，得關節都折了下去，摳進大蛇堅的鱗片裡。

一隻滾地狼就蹲在蛇口不遠，正盯著這邊，這東西比兔子稍微大一點，專吃別人剩下的腐，鬼得很，它比任何其他或者人都先察覺到了這邊的生死搏鬥，等著飽餐一頓，口中流出涎水，綠幽幽的眼睛裡閃著貪婪的。

華沂等著搜查他的人過去，大蛇等著他斷氣，誰也不肯先死。

華沂覺自己的骨頭快要讓大蛇給勒出來了，然而他卻不知道絕，只是憤怒。

十四年來從未會過的憤怒便這樣從他的裡一腦地發了出來，他瞠目裂，卡住蛇的命脈，臉上青筋凸起，平素溫和好看的眉眼竟顯得猙獰起來——骨至親，也是能互相殘殺的麼？

這世上連一個爹生的親兄弟都不能信任，都虎視眈眈地在一邊等著他的刀子，還有誰是能相信的？

十幾年一同長大的誼，難道只因為他阿爹一句要把相鄰部落的孩娶過來給他做老婆，便能讓親哥哥痛下殺手麼？

他還沒明白，二哥何止如此，還沒把這件事告訴阿爹和阿媽，還沒替骨丞討回公道——骨丞才七歲，就這樣連吭也沒吭一聲，便讓人給殺了，找誰講理去呢？

那一刻無限漫長，無限艱難。

終於，大蛇沒有拼過這個憤怒的年獵人，致命的七寸之被華沂鋒利的指甲捅穿，它劇烈地扭掙扎了一會，塌塌地垂在了他的肩膀上，竟是能把他整個人都包在其中。

要是個格不夠強悍的亞人，恐怕就是被這蛇一，也能給得七七八八。

幸而此時，來抓他的人已經走了，華沂氣吁吁地從蛇裡爬出來，坐在地上著氣，然後一咬牙，爬了起來，化，繼續沒命地往前跑去。

他沒時間哭，沒時間坐在原地痛苦。

華沂的大哥二哥年已久，已經自己支了帳篷，剛年的三哥和他自己，雖然不好再跟阿媽一起住，卻也是被允許住在父母附近的，華沂本打算小心地避過人，然而一直快到了他三哥帳篷的邊緣，也沒有看見平時的一個守衛。

這怎麼可能？

老三那麼趾高氣揚的人，最喜歡仗著首領兒子的份，一大堆人給他站崗顯擺排場了。

然而此時他的帳篷附近卻死寂一片，連半個人影子也見不到。

華沂的心狂跳起來，他恢復人，借著夜，敏捷地從灌木中躥出來，借著帳篷擋住了自己的影，還沒等過去，便聞到了一濃重的腥味。

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連呼吸都抖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華沂終於鼓足了勇氣，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老三的帳篷揭開了一角——他就看見了他三哥的倒掛在帳子裡，被人挖掉了眼珠。

挖眼珠，是殺人的人擔心橫死者回來報仇，要他魂飛魄散、永世不得翻的意思。

華沂眼前一片模糊，他死死地咬住牙，不讓自己發出一聲嗚咽，卻終於淚流滿面。他的親二哥，挖了三哥的眼珠。

華沂跌跌撞撞在老三帳篷所在的小山坡上找到了一塊大石頭，躲在後面，小心地探出頭去，從這裡，正好低頭便能看見小山坡下，他的首領阿爹和那些阿媽們的帳篷。

那裡一片燈火通明，巨的到都是，他的二哥坐在了阿爹召集長老議事的時候才坐的皮椅子上，手裡拿著一串不知是什麼東西做的珠子，托著下，一張俊秀的臉在火的映照下一片霾。

他輕輕地說了句什麼，隨後那些伏在他腳邊的人們便一同仰天狂吼起來，整個天地都仿佛跟著那些吼聲震起來。

然後一部分人有序地四散而去，顯然是去搜尋那網的小弟的蹤跡。

華沂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轉往遠離部落的方向跑去。

他得活著——阿爹阿媽和哥哥們全都死了，只有他還活著——華沂沒命地跑起來，只剩下他了，他得記著這一切，替他們所有人活著，討回這一切。

這年天生溫和敦厚，甚至有些婦人之仁，總是憂別人之憂，與一向崇尚野蠻和力量的北方人部落是那樣的格格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對的，他一直覺得那些流和爭鬥都是毫無意義的，旁人給的嘲笑與挑釁，他總是能最大限度的容忍。

大家一起同心協力、把日子過好，一起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難道不好麼？

然而此時他終於明白，原來世上這樣想的，只有他一個人。可已經晚了，他已經失去了一切。

華沂終於就此走上了他漫長的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