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門》第6章 暗

吳濤白天在班裡和徐西臨他們一起玩,關系不錯,他家離得遠,徐西臨偶爾會給他送點吃的到寢室改善生活,一來二去,跟那一夥育生都混了個臉。樂—文那幫人對徐西臨都很客氣,見面打招呼,不訓練的時候,偶爾會被吳濤拉來湊數打球,也一起出去吃過東西。

但是總而言,徐西臨跟他們沒有深也沒有沖突,屬於井水不犯河水。

他確實聽說過宿舍區那邊傳來的一些風言風語,但畢竟沒親眼見過,也不便去多管閑事地問吳濤。

徐西臨回頭看了一眼竇尋的書桌,一般人因為東西太多太沉,所以只要不是放寒暑假或考試,都只會挑自己要用的東西帶回家,大部分書本品還是留在教室裡,只有竇尋的桌子空的,連一片紙屑都沒有留下,好像從來沒人用過。

天天扛著十多斤的書包走……這簡直是病出想法來了。

難不誰還會他那堆破爛嗎?

徐西臨順口問︰“怎麼收拾?打他一頓嗎?”

吳濤輕輕地笑了一下,像個懷揣著額外的超能人士,他平時在班裡邊緣慣了,而這一刻,那些“邊緣”都仿佛自行找到了合合理的緣由,統統被了“卓爾不群”。

“打一頓太便宜他了。”卓爾不群的吳濤輕描淡寫地說。

徐西臨忽然有點煩吳濤這幅臉,一時沒吭聲,心說︰“你這麼厲害,當初那幾個放高利貸的堵在外面截蔡敬,也沒見你出過頭。”

但是想歸想,徐西臨也沒當面讓吳濤下不來臺,只是說︰“還是算了吧,你不知道,今天在三樓辦公室,七裡香專門可著我一個人削——我看那小子現在是老人家的心肝寶貝,別鬧事了。”

吳濤不甘心,斜著眼故意徐西臨的火︰“七裡香?那老娘們兒算屁啊——不是我說,兄弟,要是這你都能忍,你這脾氣可真夠好的。”

徐西臨臉沉了沉。

他聽出來了,吳濤純屬自己想尋釁鬧事,然而不好師出無名,所以拿他當理由。他確實十分討厭竇尋,但一碼歸一碼,徐西臨沒想給一幫吃飽撐的四找事的住宿生當槍使。再說,就算他真想整竇尋,用得著別人幫他出氣麼?

“我自己收拾不了那丫,得哭著喊著找場外求助?”徐西臨似笑非笑地看了吳濤一眼,“濤哥,我平時對你那麼好,你就沒事拔我的份啊?”

他用玩笑話的語氣說出來,但話裡藏了的釘子,雖然給雙方都留了臺階,卻還能讓人看出他有點生氣了。

吳濤臉一變,周圍幾個其他男生也面面相覷地安靜下來。

但徐西臨接著又站起來,若無其事地勾住吳濤的脖子,自己把場面圓回來了︰“好好的周末,沒事你老提掃興的人幹什麼——我媽這禮拜從南方出差回來,帶了點水果,你想吃芒果還是山竹?”

吳濤心裡非常不舒爽,但徐西臨已經遞了臺階,他心裡微微一權衡,覺為這一點小小的不舒爽,不值得跟徐西臨弄出點矛盾,於是耷拉著眉眼,扭扭地就著臺階下來了︰“……芒果吧,山竹麻煩。”

,那我禮拜一給你們宿舍搬一箱去,”徐西臨一拉吳濤的小短,“洗乾淨在床上等著我。”

吳濤低罵了一聲︰“,我髮型!”

兩人算是把這件事揭過了。

盡管白天打架,晚上又跟吳濤有小,但徐西臨周五回家的心依然很好,因為他媽出差回來了。

徐西臨其實是從母姓,家裡有一個媽、一個外婆、一個杜阿姨和一條豆豆狗,除了他本人隸屬雄以外,全家上下,連狗都是母的。

父母很早就分手了,因為什麼分的,他媽沒仔細告訴過他,隻輕描淡寫地跟他說“你爸不想跟咱們過了”。

“父親”在徐西臨有清晰的記憶之前,就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早年間“離婚”還是件頗能驚鄰裡的事,徐西臨記得當時小區裡有很多專家級的長舌婦,沒事就著他的狗頭,噴出一串對他們家充滿“同”的風涼話——這都是他三四歲左右的事,那個年紀的小孩記憶不全,徐西臨其實連他親爸長什麼樣都沒記住,卻莫名其妙地記住那些人的臉和他們說過的話。

那些話他當時確實聽不懂容,但是言外之惡意不需要用腦子理解,鼻子聞也聞得出。

有一次風言風語被徐西臨他媽聽見了,老人家當即踩著八公分的高跟鞋沖上前去,不帶髒字不重復地舌戰群大媽,就了一段以勝多的傳奇罵戰。

徐西臨他媽原名“徐曉惠”,離婚以後自己改了“徐進”,以前是個律師。

中等材,格強勢,那場罵戰大獲全勝之後,就乾脆把拖油瓶孩子丟給了媽帶,自己從律所辭職下海,擼起袖子去鬥了。

徐進士早看了,沒爸爸的孩子不會被人看不起,窮爸爸的孩子才會。

辭職後,憑借多年積攢的人脈,糾集了一批各領域的專業人士,自己組建了一個公司,專門為境並購業務提供法務諮詢和相關方案設計,一天到晚漂浮在世界各地。

而隨著公司業績變好,家裡的條件也不斷改善,從之前那三隻耗子四隻眼的老舊小區搬出來了。他們家現在環境很好,鄰居們都很有禮貌,而且知道保持距離,徐西臨再也沒有過誰的指指點點。

對於徐西臨來說,從小把他帶大的外婆是最親、最寵他的人,但是年兒天生知道慕強,雷厲風行的徐進對他的影響更深遠。

徐西臨回家的時候,徐進剛打完一通電話,招招手讓他過去。

徐西臨︰“幹嘛,?”

“跟你說個事……”徐進看清了他的臉,話音一頓,起他的下,“這怎麼回事,跟人打架了?”

“哎喲媽,您指甲也太尖了!”徐西臨抱怨了一聲,“放心吧,我都擺平了,七裡香不會找你麻煩……嘶!”

徐進狠狠地在他下上的淤青上按了一下︰“再聽見你給老師起外號,我就……”

徐西臨頭晃尾搖地沖壞笑︰“我嗎?”

徐進打量了一下這人高馬大的小王八蛋,覺揍他也是自己手疼,於是說︰“我就錄下來給你們班主任聽。”

徐西臨︰“……”

不愧是乾律師的出

徐進說︰“你橙子乾媽回國了,最近在跟男人鬧離婚,家裡飛狗跳的,想把小孩送到咱們家住幾天,行不行?”

“住唄,怪可憐的。”徐西臨無所謂地放下書包,一口答應。

“橙子”是個小名,大名“祝小程”,是徐外婆的乾兒、徐西臨的乾媽。

兩家人是祖父輩的世,以前關系非常好——祝小程小時候,父母因為工作原因不方便帶,直接把孩子送到了徐進家裡養了一年多。

後來兩家人各有際遇,相隔兩地,過去年間通也不是很方便,才漸漸了聯系,最近三四年才重新熱絡起來。

祝小程是個大人,漂亮得跟朵花似的,年過四十,回頭率不減當年。

只可惜其人金玉其表,敗絮其中,除了撒別無長,連運氣也不怎麼樣,嫁了個有錢人,有錢人是顆大粒人渣。

祝小程舍不下闊太太的份,隻好半死不活地維持著婚姻,維持到實在過不下去了,乾出了一件很奇葩的事——

祝小程同志拋家舍業,拿著人渣老公的信用卡,跑到國禮佛去了,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這事說起來,無論時間地點還是人,都充滿了離奇的槽點,除了祝小程,尋常人乾不出來。

人過中年,無心事業,也不經營家庭,和周圍的同齡人漸漸失去共同語言,不免孤獨苦悶,越發把徐進當了自己的獨家樹——因為自認為在婚姻方面的失敗,和徐進同病相憐。

每次祝小程回國,即便不回自己家,也要先抓住徐進傾吐一遍心裡的孤苦。

徐進才懶得跟同病相憐,其實從小就很煩祝小程,每次招待此人,平時舌燦生花的徐進士都會變個沒葫蘆,除了“嗯嗯嗯”,就是“好好好”,並且平均三秒鐘換一個坐姿,老像是尿急。

可惜自己煩沒用,的親媽和親兒子都喜歡祝小程。

祝小程小時候甜乖巧,相比叛逆期格外長的徐進,是件真正的“心小棉襖”,徐外婆養過祝小程一年多,養得視如己出,喜歡得不行。

至於徐西臨,他喜歡祝小程的原因很簡單︰第一,是個大人,第二,大人每次來都不空手,限量版運鞋,手表,電子產品……喜歡什麼給買什麼。

給人當親媽,祝小程不怎麼樣,當乾媽,能打一百二十分——反正徐西臨拿了禮就跑,留下聽哭哭啼啼念經的是他媽徐進。

“對了,媽,”徐西臨隨口問,“橙子他們家孩子多大了?男的的?”

徐進一時讓他問住了︰“……對啊,我還真不知道,沒跟我提過。”

祝小程每次跟長篇大論地哭訴,竟能從一而終地不跑題,不肯稍離自己的孤苦,就沒提過孩子一句!

徐西臨搖搖頭,覺投胎給祝小程當孩子,上輩子非得是惡貫滿盈不可,這輩子才會倒此霉。

正想著,他手機響了,是個本地的固話。

徐西臨接起來︰“喂?”

“我,”蔡敬的聲音在那邊響起來,得低低的,“我拿公共電話打的,跟你說個事。”

徐西臨聽見蔡敬的聲音就很開心,眼角自然帶笑地問︰“怎麼今天都要跟我說個‘事’,什麼事?”

蔡敬︰“老黃讓我業余時間幫他整理點東西,你知道的吧?”

“老黃”是他們班語文老師,是個返聘的老大爺,非常慈祥,很惜蔡敬的才華,知道他家的況後,就總想辦法給他找些能賺錢的事,時常讓蔡敬幫他整理稿子攢點書,任務都不重,錢給得很厚道。

徐西臨︰“嗯,怎麼了?”

“我在老黃辦公室待了會,臨走又想起有張數學卷子落在咱們班了,就回去取了一趟,”蔡敬說,“在樓道裡聽見濤哥跟六班那個大高個……”

“田徑隊的李博志?”徐西臨上樓的腳步一頓,這個李博志名聲很不好,上學期還因為跟復讀班的人起沖突,在校外打架被記了分,“說什麼了?”

“好像是想整竇尋,還提到了你。”蔡敬小聲說,“我看他今天提這個話茬的時候你不高興的,跟你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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