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門》第14章 拒考

自稱是徐西臨他爸的鄭先生後來又在六中學校門口徘徊過幾次,但徐西臨邊每次都拉幫結夥地跟著一個籃球隊,呼嘯而過,對他視而不見,鄭先生本找不到機會說話。小說www.w.

過了一陣,鄭先生又不知道從哪弄來了徐西臨的電話號碼,每天小心地掐算著他下課的時間給他發短信,於是徐西臨把他拖黑了。

一個月以後,鄭先生把一個包裹寄到了徐西臨學校,拆開一看,裡面是一雙限量版的球鞋,還有一張紙條,寫著出於工作原因,鄭先生馬上又要出國了,給他留下一點紀念,希他偶爾也能想起爸爸雲雲。

可惜,徐西臨不吃這套。

他比劃了一下球鞋的尺碼,頗為隨意地往桌子底下一塞,第二天折價賣給了籃球隊的一個高一學弟,拿了錢,請他那一乾狐朋狗友吃了一頓自助,一幫半大的小夥子大丫頭們沖進自助餐廳,誰也不怕吃不回本,差點沒把老板吃哭了。

竇尋作為一個前因後果的知人,冷眼旁觀了此事的首尾,發現徐西臨和自己是不一樣的。

他不缺鞋,不缺人,也不缺爸爸。

徐西臨的朋友到都是,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喜歡他的小姑娘能用匿名的禮把他桌子堆滿了,他願意對誰好就對誰好,喜歡誰就跟誰一起玩。盡管還算隨和開朗,時常能自行發現別人可的地方,但如果認定對方不可,別人也休想用什麼東西打他。

他什麼都不缺,所以“無則剛”。

鄭先生因為一開始不幸掰了他的逆鱗,被他劃作了“不可”的那一類人,因此“遲到的父”也好,“卑微的心意”也好,“昂貴的禮”也好,徐西臨一概不稀罕。

告別了一幫扶著牆從自助餐廳出去的同學,竇尋忽然忍不住開口問他︰“你一點也不領他的嗎?”

徐西臨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滿不在乎地說︰“一雙破鞋就想買一個兒子,那‘兒子’也忒便宜了,趕明兒我也買倆去。”

竇尋沒有跟他掰扯這句混帳話裡的邏輯問題,又說︰“那你打算怎麼著才認他?”

“兩三百萬吧,我也不貴,”徐西臨大致掐算了一下,頗有經濟頭腦地說,“雖然我媽把我養大花不了這麼多錢,但是過去的錢比現在的值錢,這個因素也得考慮。”

他居然連通貨膨脹都想進去了,還怪縝的!

然而竇尋卻隻覺得自己聽出了一點無的理智,因為他自以為一點也不可,所以即使偶爾得到別人一點親近,他也戰戰兢兢,總是擔心別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後,就把這一點親斬草除

竇尋一點也沒考慮到,徐西臨或許只是因為鄭先生說了徐進士的壞話,還在生氣而已。

他習慣先心驚膽戰地在自己脖子上掛了個“死緩”的牌子,這樣萬一哪天給“斬立決”了,他的反應也不至於太過驚詫,這樣能顯得面一點。

竇尋想︰“我一定要再上一年。”

他這個念頭每天都比頭一天更強烈一點,因為總覺得這種短暫的快樂過一天一天。

於是轉眼,鬧哄哄的高二最後一個學期隨著天氣轉熱而走到了頭,祝小程和竇俊梁的離婚司並不順利,夫妻雙方撥開最後一點溫,裡面剩下的都是利益糾葛,尤其當中還牽扯著一個踮著腳準備上位的小三。

要是沒有按月打過來的生活費,竇尋幾乎要有種自己天生沒爹沒媽的錯覺。

他漸漸習慣了在徐家的日子,剛開始一些不易察覺的小拘謹也都消失了,在同學中也慢慢有了一點存在

竇尋對自己說一不二,答應了自己再上一年高中,當真就要缺勤高考。

那天正好要辦“人儀式”,整個高二樓都是穿得格外人模狗樣的青年——這是六中一個特殊的傳統,聽說在好多其他學校,“人儀式”都是跟“高考誓師大會”並在一起舉行的,只有六中選在高二末、上一屆學生即將高考的時候,還辦得頗為隆重。

此時大多數學生在法律意義上還不算“人”,但學校要求他們提前換下校服,穿一天正裝,生要是願意,還可以簡單化個妝,家長有空的也能來觀禮,這代表“高考假”一過,這批學生就將以為自己負責的方式進真正的畢業班。

整場人儀式結束,七裡香簡直累得要虛了,穿著雪白襯衫的竇尋就是這時候敲開門通知這個噩耗的。

七裡香簡直要瘋,竇尋好一陣子沒給找過麻煩了,看起來連不合群的癥狀都有所改善,七裡香還以為是自己誠意天,終於化了這個格外刺頭的小崽子,誰知道鬧了半天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人家給憋著玩了一把大的!

高考是早就報了名的,六中的高二生高考政策是真刀真槍的考,不是那種偽造假學籍的“練兵”。這相當於允許學生提前畢業,而既然已經“畢業”,那今年竇尋缺考也好,考砸了沒去也好,無論如何,他要是再打算參加下一年的高考,就不能算是應屆生了。

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弄個“復讀”,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七裡香把這件事的利害關系掰開碎地跟竇尋說︰“你知道這裡頭無形中差了多事嗎?有些學校和專業招生對往屆生會有限制,當然,限制不多,你要是沒有這方面的志向也不影響什麼,但是你以前參加競賽的加分也就作廢了啊!高考一分差多人啊竇尋,你到底懂不懂事!”

竇尋聽完,淡定地回答︰“分只要考得夠高,多那幾分那幾分影響不大。”

七裡香差點讓他這番大言不慚氣暈過去。

七裡香崩潰了︰“你這到底又因為什麼?”

“想在高中再賴一年”這個理由實在拿不出手,於是竇尋想了想,說︰“今年不想考。”

七裡香發現自己跟這熊孩子基本沒法通,隻好急給竇俊梁打電話。

竇俊梁正被鬧分家的原配和一乾小狐貍們折騰得焦頭爛額,但聽說是高考的事,到底還是撥冗來了一趟學校。

誰知七裡香因為上次請家長而不得的經驗,完竇俊梁,又給徐進打了電話,徐進在開曼群島,實在鞭長莫及,隻好輾轉通知了祝小程。

然後……竇俊梁和祝小程這對天造地設的怨偶,就在七裡香的辦公室裡狹路相逢了。

七裡香事實原委還沒闡述明白,祝小程就先行展開了的撒潑**。

那大人頂著一臉要哭不哭的表,強行摟著竇尋,指著竇俊梁說︰“兒子,你跟媽媽說,是不是因為他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影響你考試心了?竇俊梁我告訴你,孩子現在正是關鍵時期,要是因為你耽誤了他,我就跟你沒完!”

竇俊梁覺得這個人簡直不講理︰“哦,這還怪上我了。誰十年不著家?是我嗎?你問問竇尋,走在大街上見你,他還認不認識你這個媽?現在你還跟我來勁了!我告訴你,你來不著!”

七裡香一個腦袋變兩個大︰“二位,冷靜,冷靜一點……”

竇俊梁手一揮︰“老師您聽我說,這的沒回來之前,我們爺兒倆過得好,是吧竇尋?您也知道啊!那孩子績也不錯吧?今年高考也是人家自己要求自己爭取的——嘿,我就納了悶了,祝小程怎麼你一回來什麼都跟著套啊?”

話音沒落,祝小程已經尖起來︰“竇俊梁,明明是你把孩子丟在你們老家那臭山子裡不管的!”

竇俊梁立刻火冒三丈︰“對,我們老家是臭山子,你是城裡人!我們全家都貧下中農,你丫是城裡吃配給的大小姐!那麼看不起我,你當初幹嘛非死乞白賴地跟我結婚?”

祝小程啐了他一臉︰“呸,臭不要臉!”

七裡香︰“……”

祝小程懷裡有一淺淡的香水味,並不濃烈,但也不知道裡面有什麼詭異的分,一陣一陣地鑽進竇尋鼻子,讓他聞著有點惡心。

祝小程一顆慷慨激昂的唾沫星子落在了他手背上,竇尋忽然覺得自己夠了,一把推開祝小程,沖出了七裡香的辦公室。

然後他在老師辦公室的樓道盡頭看見了徐西臨。

每天都黏著他的竇尋突然默不作聲地一個人去了老師辦公室,而且半天不見回來,徐西臨有點不放心,放了學就跑到七裡香的辦公室,他不怕七裡香,要是平時也就大喇喇地敲門進去了,誰知徐西臨沒來得及敲門,先隔著門板聽了一耳朵的哭鬧跟謾罵,還以為自己到了居委會的家庭矛盾調解室。

徐西臨尷尬地在辦公室門口轉了幾圈,就見那辦公室的木門飛著打開了,一個人臺風似的沖了出來。

徐西臨一愣︰“豆餡兒!”

竇尋充耳不聞,只顧悶頭往樓下跑,徐西臨把書包往肩上一甩,連忙追了出去,兩人以百米沖刺的速度一追一跑地飛奔出教研組辦公樓,徐西臨總算在教二樓門口拽住了竇尋,小心翼翼地問︰“什麼況啊?”

竇尋沒有傳到祝小程輒歇斯底裡的病,他的憤怒不,痛苦也悄然寂靜。年單薄的口無聲地劇烈起伏著,臉跟襯衫幾乎褪了一

徐西臨試探著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肘,竇尋卻忽然一轉,結結實實地抱住了他。

徐西臨一側的肩上還掛著一個沉重的書包,兩隻手只能不對稱地抬著,不知道放在哪,他不由得有些尷尬,因為覺這一抱裡的意味似乎和男孩們平時百無忌的肢不同。

“不是……”徐西臨小聲嘀咕了一句,“到底怎麼了?”

竇尋沒吭聲,輕輕地閉了一下眼,覺天下可立足,於他……只剩下了這麼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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