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門》第25章 復健

徐西臨後來單獨請鄭碩吃了頓飯——當然,鄭碩再沒溜也不可能讓他掏錢——徐西臨有理有據地陳述了一下自己不需要監護人的事實,然後為了表現自己“”,沒有賭氣怨憤的意思,他著鼻子和鄭碩換了聯系方式。樂—文

然後徐西臨一頭扎進了他遊離已久的書山學海。

六中的高三復習是分三進行的,第一是各科老師把所有容從頭到尾串講一遍,是最重要的復習階段,尤其針對徐西臨這種屬耗子“撂爪就忘”的學生。

可徐西臨忙完自己家裡的事,又頹廢了好長一段時間,這一來一往,就已經是秋去冬來,大雪臨盆了。

徐西臨積攢著沒做的卷子能堆滿一立方米的大箱子,一時真是補都不知道從哪補起。

而與此同時,他沉浸在七八糟的碟片和閑書裡的後癥也都顯了出來。

那些小說為了通俗易懂,信息量都很小,可以一目十行的看,徐西臨看的時候也很漫不經心,掃兩眼覺得不好看,立刻就扔下再換一本,這其實是一種非常傷害注意力的習慣。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長時間地坐下來做事變得異常困難,尤其理科綜合那些嘮嘮叨叨的題乾和不知道都在些什麼的英語閱讀,徐西臨基本看兩行就開始煩躁,看不了小一半就丟在一邊,去翻下一道題……常常是翻著翻著,一整套試卷翻完了,他連一道能完整看完了題的都沒有。

武功廢盡不說,還得重新接經脈。

然而“黑玉斷續膏”不是好用的。

徐西臨總是坐著坐著就煩得要起飛,恨不能在樓上樓下的每個牆角都撞一圈,而意識到自己效率低下,更是會加劇這種焦慮,煩上加煩,惡循環。

但就算再煩,他也不會站起來隨意走,因為旁邊坐了一隻明察秋毫的竇尋,一旦徐西臨靜大了,哪怕只是重重地嘆一口氣,竇尋都會抬頭看他一眼。這總讓徐西臨想起他那天在衛生間門口等著自己的樣子,別人所有的守護,似乎都在提醒他自己的弱。

熊孩子或許願意以“混帳”為榮,但沒有一個年人願意接自己“弱”。

漸漸的,那些無法忍耐的時了銼刀,刮骨療毒似的狠狠地銼去他上的浮躁。

徐西臨復印了別人的筆記,補各科專題訓練補得痛不生,對答案對得生不如死,功地從“腎虛公子”補了“僵元帥”。

每天早晨,天還沒亮,他就頭重腳輕地爬起來,全家都黑著燈,只有樓下廚房有一點微,鍋裡放著杜阿姨早起給他們準備的早餐。

有一次,徐西臨剛走了一步,突然一陣頭暈惡心,他一把抓住樓梯扶手,覺平時三蹦兩蹦就能跳下去的臺階簡直長得看不見頭,最好能團一團圓潤地滾下去。

忽然,有人從背後扶住他,徐西臨角被人踫了一下,他一偏頭就看見了竇尋,竇尋半摟住他,把一塊糖遞到他邊。

竇尋靠得太近了,目比平時要往下一些,剛好避開徐西臨的視線,落在他的上,徐西臨聞出他上有一冰涼的薄荷味,似乎是新換的牙膏。

樓梯間沒開燈,扶手與掛飾都只剩下廓,唯有近在咫尺的竇尋眉目清秀,像一張影濃重的畫。徐西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虛了,心口忽然輕輕一悸,茫然地讓竇尋把糖送到他裡,沉睡的味蕾半天沒嘗出味來。

“是低糖嗎?”竇尋把手心的汗抹到一邊,一下靠這麼近,他其實也很張,“我……我扶著你下去。”

“……”徐西臨頓了頓,緩過一口氣來,捂住口,“我中毒已深,恐怕命不久矣,你一定要替我報……仇……”

竇尋認為這個二百五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於是耳通紅地甩開他,自己下樓了。

杜阿姨回去補覺了,兩個人也沒大乾戈地上餐桌,站在廚房裡速戰速決地解決了早飯。

徐西臨自己著早起晚睡的折磨,忍不住對竇尋說︰“你學校那麼遠,要不以後就別老兩頭跑了,周末有空就回來,忙的話想吃點什麼,打個電話回來,我星期天給你送過去。”

竇尋叼著一顆煮蛋,一口咬掉了一半,半個腮幫子都鼓了起來,無暇言語,只是不由分說地搖頭。

徐西臨吃飽喝足,滿復活得也快,覺得他這樣怪好玩的,突然手一竇尋鼓起來的臉……這麼多年來,他跟豆豆狗勢如水火,很可能就是因為狗太賤、人太欠。

竇尋反應也快,一把按住他那隻作怪的爪子。

他手心在暖氣屋裡捂了一宿,滾燙滾燙的,裡的蛋還沒咽下去,開不了口,就保持著這個詭異的姿勢抓著徐西臨的手不放。

徐西臨︰“哈哈哈我錯了。”

他邊說,邊要往回手,竇尋卻不知吃錯了什麼藥,攥得死,徐西臨了兩下沒回來,那溫卻仿佛傳染一樣,在燈昏暗的小廚房裡奔騰不息地撲面而來,徐西臨笑不出了,察覺到這種難以言喻地曖昧。

好在竇尋很快回過神來,電似的松了手,他沒敢看徐西臨的臉,叼了一塊麵包,頭也不回地逃走了︰“我趕車。”

徐西臨在他後囑咐︰“晚上別回來了,你那住宿費打水漂的嗎?”

竇尋沒吭聲,拎起包出門了——這天晚上下了一場罕見的初冬大雪,竇尋照樣風雨無阻地趕了回來。

他實在是軸,認準的事,撞南牆也不回頭。

在徐西臨還在狂奔著追趕進度時,期末考試已經不留面地如期而至。

期中徐西臨排第四,期末一下落到了二十三——年級排名更不用說,基本已在千裡之外。

這個結果對於七裡香來說,可謂是“意料之中,理之外”,拿著績單在辦公室裡長籲短嘆了半天,把任課老師門挨個約談了一個遍,發愁得要命,恨不能半夜三更給徐進托個夢,好好告上一狀。

徐西臨沒有跟外人過鄭碩的存在,他老外婆那麼大年紀,七裡香也不好把到學校裡來,老師思前想後,實在是沒有辦法,隻好踩著高跟鞋飛回班裡,去約見徐西臨本人。

六中的學生到了高三,基本也就沒什麼*可言了。

每次考完試,全班的績單和排名都會第一時間在前邊,榮譽榜與恥辱柱一目了然。有時候老師生怕有人看不見,還會親自念一遍。

還沒來得及哀嘆寒假只有十三天,一不小心瞥見了徐西臨的排名,他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連忙使勁眼。

忽然,他被人輕輕地撞了一下,老一低頭,就見羅冰急匆匆地從他邊走過去了。

羅冰三步並兩步跑到徐西臨面前,臉皮從來都很薄,跟別的男生尚且難以侃侃而談,一見徐西臨抬頭,自己的臉先紅了。

徐西臨從半死不活的狀態裡恢復過來以後,就慢慢找回了原來那種對誰都好的態度,他十分溫和地沖一笑︰“班長有事?”

羅冰看了他一眼,暗自鼓足了勇氣,可是剛張開,還沒來得及開口,煞風景的就來了。

七裡香敲了敲後門的窗戶︰“徐西臨,跟我來一趟。”

徐西臨知道七裡香不會放過他的,早有心理準備,跟羅冰點點頭︰“我審去了,拜拜,假期快樂。”

說完,他一溜煙跑了。剩下羅冰獨自站在那,神起伏不定好久,終於還是心事重重地走開了。

很想找機會跟徐西臨說幾句話,整整一個學期,為他哭過好幾次,給徐西臨寫過七八封信,怕他心不知道是誰寫的,有時候還會特意暗示出自己的份,可是從來沒有收到過回信。

如果僅僅是不回信也就算了,羅冰差不多也死心了。

可問題是,每次寫完信,一周之後,總能從信箱裡收到一個同樣隻了郵票沒有郵的小包裹,裡面裝著各種小禮,有時候是一袋糖,有時候是一筆,甚至有一段時間懶得用草稿紙,把演算寫在了廢卷子的背面,然後那個禮拜收到了一整卷“b5”白紙。

羅冰一直想問清楚徐西臨是什麼意思,可是他總是匆匆來去,一直沒給這個機會。

來而復返,蔡敬從頭到尾都在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連聲招呼都沒打,冷淡得不行。

直到已經跑遠了,蔡敬才克制地抬頭看了一眼羅冰包得像個球一樣的背影。

班裡的同學很快走了,蔡敬從自己的書桌裡出一個信封,這回,羅冰把信紙折了心形,裡面是悉的清秀字跡,筆芯帶香味——蔡敬知道用的是哪筆,因為那是他買的。

前一陣子徐西臨一直不在狀態,送到他桌上的試卷和練習冊都是前後左右桌的人替他收拾的——主要是蔡敬收拾的。

而羅冰的信也夾在其中。

那些信徐西臨一封都沒看見,全被蔡敬展開以後仔細平,拿回去珍藏起來了。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有點變態,可是自從那一段時間徐西臨沒來學校,蔡敬鬼使神差地藏起第一封信開始,這種事就仿佛上癮了一樣,停不下來了。

蔡敬不敢代徐西臨回信,只能在每次收到羅冰的信以後,心選一些便宜又實用的小東西給

他甚至給自己想好了一個理由——反正徐西臨也不會回信,而他家裡出了這樣的事,大概也不希被別人打擾。

他每天用這個理由催眠自己一次,久而久之,居然真的有點信了,並且從中找到了一的、近乎奉獻的快樂。

他覺得自己像個冷眼旁觀的聖人,不求回報也不留名地默默守護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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