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的話，讓我一時間很難接。

上次見到師伯的時候，他還帶我行，送我招魂幡，我以為他其實是個溫和的長輩，隻是有些古怪罷了。可一轉眼，他竟然變了我的敵人，師父還要我清理門戶。

師父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一雙眼都是紅的，似乎是因為憤怒，可在這種憤怒的目裡，我還到了一種悲淒，我想，對於我師父來說，我的師伯趙宗典，的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這時候我馮師兄在旁邊說道「在這件事裡，也沒有證據是直接指向趙宗典的。關於趙宗典的事，我也曾聽我師父提到過一些，以他的子，應該不會把寄魂莊的傳給羅有方。」

馮師兄之所以這麼說，也並不完全是在安我師父，我太瞭解馮師兄了，他是個非常專業的老刑警，這樣的專業，幾乎在他生活的方方麵麵都能現出來，雖然他有著一種異乎常人的斷案直覺，但如果沒有最直接的證據，他也不會隨便給一個人定罪。

在認定一個人是否有罪這上麵，馮師兄向來是非常謹慎的。

我師父聽到馮師兄的話，臉也變得稍微好了一點，可上還是說「如果不是他傳給羅有方的，還能是誰？你知道那兩個姑娘喝的是什麼嗎？那是魃，魃上的魃！鎮著魃的那間墓室，除了我和陳道長，隻有趙宗典知道怎麼開啟它。如果不是他把開門的法子告訴了羅有方，羅有方是怎麼把魃出來的？」

師父的最後一個問題，聽起來不像是在反問，而是在向我馮師兄詢問。

馮師兄皺起了眉頭，思考很久之後，才小心推測道「也許是，師叔和陳道長開墓門的時候，羅有方就跟在後麵，目睹的全程。我曾聽師父說過，趙宗典曾從一個江湖士那裡得了一套用於匿的法，如果他將這套法傳給了羅有方，羅有方完全有可能在不知不覺地況下，尾隨師叔和陳道長進墓。」

聽著馮師兄的話，我就覺背脊一陣發寒。

難道說，那天師父帶著我進墓的時候，羅有方就潛藏在我們後？如果他連我師父都能騙過，會不會在我平時做作業、睡覺的時候，他就在一個暗的角落裡盯著我……

想到這，我自己都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這時我就見我師父點了點頭「墓裡氣極重，羅有方在那裡施展匿的法，確實會有一些奇效。可不管怎麼說，煉的法門隻在守正一脈流傳，羅有方既然能用出這套法門，我師兄也不了乾係。」

馮師兄先是點了點頭，之後又搖頭「也未必。羅有方畢竟算是趙宗典的弟子，說不定這套法門，是羅有方從趙宗典那裡學來的。如果是師，這件事和趙宗典就沒有必然的聯絡了。」

我馮師兄就是這樣，每次到這種難以解釋的事，他都會將所有的可能都在腦子裡過一遍。

不過不得不說，馮師兄的這種思維方式還是很能靠得住的。

當馮師兄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我師父的臉已經恢復如常了。

沉默了片刻之後，師父才嘆了口氣「唉，我也希事是你說的這樣。可師兄失蹤了這麼多年，一點音訊都沒有，這種事他不站出來說個清楚，誰也弄不明白。」

一邊說著，師父端起之前馮師兄遞給他的水，抿了一小口。

這時候馮師兄有說話了「趙宗典的行蹤，有一個人或許知道。」

我師父放下水杯，有些疑地看著馮師兄。

馮師兄頓了一頓，又說道「我也是前段日子聽包師弟說，今年的大市，九封山的人也會參加。師叔為什麼不趁著這個機會，去問問九曲十八彎的那隻老鬼呢？」

我師父這纔有些恍然地點了點頭，可又似乎變得有些擔憂，喃喃地說「連他也來了？看來今年的大市，麻煩得很哪！」

之後馮師兄又問我師父，份上那年需不要需要找人盯一下。畢竟羅有方已經知道了墓的口，如果不加防範的話，誰也不知道他還會生出什麼子來。

我師父擺了擺手，說「大市臨近，羅有方的事先放一放吧。至於墳山那邊的事，我已經囑咐過老陳了，有他看著，羅有方翻不了天。對了有義，今年的大市，你也是要去的吧？」

馮師兄點了點頭「肯定要去的。隻不過手頭還有兩個案子沒理完，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去。」

就聽我師父說道「今年的大市不同以往，我要早走兩天，回去作作準備。你走的時候，帶著有道他們兩個一起上路。」

對於師父的請求，馮師兄是不可能拒絕的。

其實聽聞師父不和我們一路，我和梁厚載心裡還有點竊喜，至在這一路上，不會有人時不時地考校我們的功課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師父在當天早上就去了地級市，搭著最早的一班列車急匆匆趕回了四川。

我和梁厚載在警局裡吃過早飯，馮師兄才開著車，送我們回家。

我坐在副駕駛上，心裡還在擔心羅有方的事，馮師兄停下車來等紅燈的時候，大概是見我臉不太好，就問了我一句「怎麼了這是，想什麼呢？」

我有些擔憂地問馮師兄「師兄，羅有方很厲害嗎？」

這時候綠燈亮了，馮師兄一邊換了車檔，一邊笑著說「你是不是在擔心羅有方的匿？嗬嗬，沒必要的。他的那套法，隻有在氣很重的地方纔能奏奇效，平時基本上沒什麼用。說起來，趙宗典那一支，所有的法大多都是靠氣來催可氣這東西，畢竟是一種外力，比不上柴師叔教你的那些東西純。」

我有些不解「我師伯的傳承和師父不一樣嗎？」

馮師兄點了點頭，對我說「你們守正這一脈，在傳承上分兩支，柴師叔屬於支，趙宗典是支。簡單點說，支的傳承大多是鎮除，支則是煉養。你們這兩支的傳承，在上就不一樣。」

我又問馮師兄「那，我師父和師伯誰更厲害？」

馮師兄還是笑著說道「這種事說不好的。你和柴師叔這一支，所有法的催，靠的是常年修行得來的念力，修行的時間越長、道行越純，法的威力就越大。可支則是靠借力，這一支的法大多是速，但論威力，環境的影響很大。包括支傳下來的那些法，大多也是靠借外力來催的，除了招魂幡。」

說到這，馮師兄頓了頓，又接著對我說「其實張小攀這個案子，我覺得和趙宗典應該沒有直接關係。對於羅有方這個徒弟，他應該並不信任，甚至可以說是提防了。你行的時候趙宗典之所以要將艮字幡送給你，我想，他大概是要你守住那支幡，避免它落在羅有方手裡，不過這都是我的推測，事究竟是怎麼樣，隻有趙宗典自己能說清楚。」

「羅有方不是我師伯的徒弟嗎？我師伯如果不想把招魂幡給他，難道他還能搶？」我有些不解地問馮師兄。

我以為，師徒之間的關係，全都應該像我和我師父這樣。

馮師兄搖頭「儘管羅有方是趙宗典的弟子，但沒人承認他是寄魂莊的人，恐怕連趙宗典自己都不會承認。所以你也不能用看待寄魂莊門人的眼去看待他。其實我一直覺得奇怪，以趙宗典的子，在有俊師弟死後，應該不會再收弟子了。而且之前我和師叔調查過羅有方這個人，他很神，幾乎查不到關於他的資料，隻知道他前兩年他在地冒充港商，又在香港冒充陸商，騙了不錢。按理來說，他騙來的那些錢，早就夠他吃一輩子了，可他還是一直在詐騙，也不知道他弄這麼多錢想幹什麼。不管他想幹什麼吧，總歸是心不正，像這樣的弟子，趙宗典原本是決計不會收的。他和羅有方之間的關係，恐怕也不是師徒這麼簡單。」

這時候梁厚載在後麵問了一句「抓不到他嗎？」

馮師兄顯得有些無奈「已經發了通緝令，包括很多道門的同行也在找他，可就隻抓不住他。其實這纔是最讓我不理解的地方，羅有方就算本事再大，按說我們佈下了天羅地網，他也很難逃掉的，所以我一直有種很不好的覺，在他背後，好像還有一些人在接應他。」

警局離我住的地方不遠，就在馮師兄說話的這段時間，車已經開進了家屬院的大門。

其實我本來還想打聽一下張有俊的事，可這時候我看見我爸媽正在門口焦急地等候，就覺心裡突然了一下，原本到了邊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一開車門，我媽就跑了過來，抓著我的手，很張地問我「怎著了這是，怎麼還進局子裡去了？咋回事啊？」

我媽說話的時候，一雙眼還是紅紅的，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如果說實話，我怕我媽會生氣，可看現在的樣子，我真的不忍心再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