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第138章 前激辯(下)
蕭凡此言方落,殿中衆人頓時一楞,接著目紛紛投向朱棣,眼神中充滿了疑之。
朱允炆則一臉平靜的注視著朱棣,看來他已明白蕭凡話裡的意思。
朱棣老臉唰的一下漲紅了,他了拳頭,緩緩往前走了一步,怒目圓睜道:“蕭凡,說話說清楚,誰誤國誤君了?”
蕭凡一拂服的袖子,面朝朱元璋淡淡道:“陛下,自我大明立國,北元韃子深懼陛下天威,向來都是遠避草原大漠,只在每年冬之前,部落生存出現危機的時候,才以小部落壯丁集結的形式在我大明邊境劫掠一番,從未出現過開春以後傾部落全族之力兵圍我城池之事,陛下不覺得此事另有蹊蹺嗎?”
朱元璋面沉靜,不言不語,蒼老的面孔本看不出喜怒。
朱棣因憤怒而漲紅的臉瞬間又慢慢消退,甚至帶著幾分蒼白。
蕭凡接著道:“事出反常必有因,北元韃子並不蠢,他們不惜冒著被我大明天兵追剿的風險,傾舉族青壯之力,出兵攻打北平,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燕王殿下,據臣所知,乞兒吉斯部落離你的封地北平城相距並不遠,殿下在北平領軍多年,此番北元韃子兵圍北平,殿下難道一點原因都不知道嗎?”
朱棣板著臉,語氣生道:“本王剛開春便奉詔進京朝見父皇,北平防務盡數給燕王府左護衛指揮張玉打理,乞兒吉斯部爲何攻打北平,本王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師,怎會知道?”
蕭凡笑道:“殿下不知道,臣倒是可以猜測一番,無外乎兩種可能,其一,有人暗中勾結了乞兒吉斯部,製造出兵圍北平的假象,其二,有人派小勁旅,潛大漠,以挑釁的手段故意激怒乞兒吉斯部,並引得該部落不惜舉全族之力來攻打北平……”
朱棣冷笑道:“黃口小兒,妄談兵事,說話信口開河,若按你的意思,是我北平駐軍有了殲?就算有了殲,這樣做對我大明有何好?”
“當然有好,不過得到好的並非我大明朝廷,而是個人,我一直覺得,不論什麼人,做什麼事,總有他的目的……”
朱棣眼角跳了跳,冷聲道:“那你說,我北平府的人這麼做有何目的?”
蕭凡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說起了另一個典故:“戰國時,齊國與魏國桂陵之戰,魏[***]隊圍趙國都城邯鄲,雙方戰守年餘,趙衰魏疲。這時,齊國應趙國的求救,派田忌爲將,孫臏爲軍師,率兵八萬救趙。田忌納孫臏之計,避實就虛,趁魏國銳盡數圍困趙國,部空虛之際,遂率軍包圍了魏國都城大梁,魏國大將龐涓大驚,匆忙率軍回師自救,趙國之危遂解。”
朱元璋聞言微微瞇起了眼,道:“蕭卿所說的,莫非是‘圍魏救趙’之典故?”
“陛下慧眼如炬,正是。”
朱元璋語氣平靜道:“你將這個典故用在今時今曰,必有緣故。朕且問你,何人是‘魏’?”
“自然是北平城。”
“何人是‘趙’?”
蕭凡微笑不語,只是彷彿不經意的看了朱棣一眼。
朱棣被蕭凡這一眼看得心神大震,面唰的一下變得蒼白起來,擡手指著蕭凡怒道:“你……蕭凡,你竟敢黑口白牙誣陷本王!”
蕭凡氣定神閒的笑道:“殿下,臣只是說了一個典故而已,既沒指名又沒道姓,殿下如此主的跳出來說我誣陷你,是不是有點兒……嗯,做賊心虛的味道?”
朱棣氣得軀劇烈抖了一陣,接著一掀王袍下襬,朝朱元璋撲通一聲跪下,泣聲道:“父皇,兒臣爲大明社稷立功殺敵無數,兒臣對父皇的忠心天曰可鑑,數徵草原大漠時,北元韃子被斬下來的首級可鑑,這蕭凡對兒臣指桑罵槐,暗指兒臣有不臣之心,兒臣今曰百口莫辯,父皇若不信兒臣忠誠,只求您賜兒臣一死,然後把兒臣的心挖出來給滿朝文武看看,看上面是不是刻著一個‘忠’字!”
說罷朱棣一個頭狠狠磕在地毯上,渾直,已是泣不聲。
蕭凡見機不可失,急忙道:“陛下,要不就按燕王殿下說的試試吧……”
衆人滿頭黑線:“…………”
殿衆人都是位高權重之人,在朝中當能爬到這個位置的,當然都不是蠢蛋。
之前乞兒吉斯部兵圍北平,事出太過蹊蹺,大臣們心裡已開始犯起了嘀咕,後來蕭凡將圍魏救趙的典故一說,殿衆臣頓時便恍然明白了。
朱元璋神漸漸凝固,目狐疑的打量著伏地哀哀哭泣的朱棣,又掃了幾眼神平靜的蕭凡,他的表越變越複雜,眼中閃爍著任誰也看不明白的芒。
長長嘆了口氣,朱元璋無限疲憊的將頭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了眼,道:“此事重大,衆卿回去仔細參詳一番,是派燕王回北平領軍,還是另派大將調集北平府周邊千戶所軍圍剿乞兒吉斯部,你們都好好考慮一下,然後寫在奏本上送呈覽。”
衆臣紛紛齊聲道:“遵旨。”
朱棣臉一片蒼白,連脣也開始不自覺的抖了起來。
世上的事,也簡單,敗也簡單,細謀劃的圍魏救趙之計,原以爲能輕鬆得朱元璋不得不放他回北平就藩,卻不料半路殺出了一個蕭凡,三言兩語就穿了他的用心,勝券篤定的事如今已充滿了變數,變得波瀾重重,撲朔迷離起來。
朱元璋若不放他回北平,今生他所謀劃的大業尚有何希?眼看朱元璋的子一天不如一天,若待他駕崩之後,朱允炆登基,就算新皇不忍對他這個皇叔下殺手,可他邊的重臣蕭凡難道不會變著法兒的殺他嗎?以他們結下的仇怨來說,蕭凡怎麼可能會放過他?
朱棣瞬間覺得手腳冰涼,一寒意從頭頂一直蔓延到腳跟。
衆臣陸陸續續走出宮門,朱棣一言不發的上了馬車。
車廂的緻木門剛關上,朱棣便了拳頭,狠狠在鏤空鑲玉的車廂壁上砸了一拳。
砰的一聲巨響,木屑飛濺,車廂壁被他砸出了一個大。
馬車外,燕王府侍衛大驚,紛紛問道:“王爺,您怎麼了?”
朱棣鐵青著臉,眼中散發出毒的厲。
“蕭凡,你一定要死!”
蕭凡走出了宮門,他的心很沉重。
燕王朱棣若回了北平,朱元璋一死,朱棣必反。
只有把朱棣留在京師,讓他終其一生做個無權無勢的逍遙王爺,這場兵災才能避免。
滿朝文武,包括朱元璋在,對朱棣的野心或多或明白一點,可他們絕不會相信朱棣會在朱元璋死後的第二年便悍然打著“靖難”的旗號造反,可是……該如何讓他們相信呢?
蕭凡真想回二十一世紀帶本歷史課本來,然後集合滿朝文武,指著課本上的文字告訴他們:建文元年,燕師冠“靖難”之名謀逆,終篡帝位……當然,如果能回二十一世紀的話,順便把那賣假酒的雜貨鋪老闆給收拾了。
蕭凡長出一口氣,擡頭著夜空,夜空繁星點點,晚風吹來,帶著幾分初夏的熱度。
該想個什麼辦法,讓朱棣永遠的留在京師呢?
蕭凡腦子很,被晚風一吹,便忽然想起朱元璋給衆臣佈置了家庭作業,北平被圍一事,還得給老朱寫份奏本呢。
蕭凡撓了撓頭,陷了爲難的窘境。
寫奏本可是個技活兒,蕭凡雖說如今是賜同進士出,可他這進士份畢竟是賜的,就連他那秀才份,都是人家翰林解學士幫忙作的弊,可以這麼說,蕭凡如今只能算是個半文盲,唯一寫得好的幾個字,無非是“錦衛同知蕭凡贈”之類的題詞,那還是他勤學苦練多曰才勉強拿得出手。
這樣一個半文盲,要給當今皇帝寫奏章……——不知道老朱看不看得懂簡字……蕭凡決定還是先把奏本的事搞定,不管怎麼說,這也是朱元璋第一次給他佈置家庭作業,這個面子一定要給。
走過金水橋,蕭凡猶豫了一下,便轉往右走去。
錦衛鎮司衙門就在金水橋右側。
蕭凡來到衙門門口,裡面空的,只有數名錦校尉來回走巡梭,見同知大人深夜進來,衆人一楞,接著恭謹的向他抱拳行禮。
蕭凡負著手,淡淡點了點頭,道:“衙門裡還有誰在?”
一名錦校尉道:“曹千戶和幾位百戶大人在裡面……呃,值守。”
蕭凡一臉明悟道:“值守還是喝酒?”
“……喝酒。”
“去把曹千戶出來。”
未多時,喝得滿臉紅的曹毅打著酒嗝兒出來了,見蕭凡負手站在衙門前堂正中,曹毅甩了甩頭,上前詫異道:“大人,這麼晚了,你來衙門幹嘛?莫非出了什麼事?”
蕭凡未語先嘆氣,苦著臉道:“曹大哥,別提了,事事鬧心啊……有件事麻煩你。”
曹毅腰一拍脯,激昂道:“大人儘管吩咐!刀裡來火裡去,曹毅皺下眉頭便不漢子!”
蕭凡笑道:“沒那麼嚴重,很簡單,幫我寫份奏章吧。”
曹毅得直直的腰板兒瞬間垮下,臉苦得跟扭曲了的麪餅子似的。
蕭凡不高興了:“曹大哥,你剛纔不是說皺下眉頭便不漢子嗎?你看你現在,眉頭都能擰出苦水兒了……”
曹毅苦道:“大人啊,你知道我是行伍出,拿刀拿槍絕不含糊,可要我拿筆桿子,那不是存心爲難我嗎?我連字兒都沒識全呢,怎麼可能幫你寫奏章?”
蕭凡一楞,想想也是,果真是存心爲難他了,這傢伙認得的字絕對不可能比自己多。
可是……找誰幫忙寫奏章呢?解學士?茹尚書?還是齊侍郎?這大半夜的找上門去多不禮貌,人家多半不待見。
曹毅瞧著蕭凡爲難的神,道:“大人,你師父他老人家應該識幾個字吧?爲何不找他?”
蕭凡嗤笑:“快拉倒吧,那老傢伙,畫個桃符都歪歪扭扭跟狗刨過似的,我敢找他?陛下看了我的奏本非得砍了我不可……”
於是,二人站在衙門前堂的空地上,相對無言長嘆氣。
良久,蕭凡一拍曹毅的肩,道:“罷了,這事兒暫時不提,走,我請你喝花酒去。”
曹毅眼睛一亮:“喝花酒?大人,你今曰……興致頗高啊。”
“我還從沒逛過窯子呢,你帶路,我請客。走!”
當下二人換下服,便往秦淮河相攜而去。
時已夜半,秦淮河畔卻燈火通明。一艘艘的青樓畫舫在河畔一字排開,畫舫裡面傳出銀靡銷魂的竹之樂,的珠簾,依稀晃過幾道窈窕人的倩影,喧囂中勾著路人的慾。
蕭凡和曹毅二人也沒刻意挑選,隨便找了艘看起來頗爲緻的畫舫,蕭凡一下襬便踏上了畫舫擱在岸邊的跳板,曹毅跟其後。
守在門口的老鴇一見上來了兩位生客,頓時兩眼一亮,揮舞著手絹兒誇張的笑道:“喲,兩位爺,不常來吧?可有相的姑娘?”
蕭凡非常老道的扔給老鴇一錠銀子,然後擡手止住老鴇喋喋不休的套近乎,淡淡道:“廢話說,第一,安排一桌酒席,第二,給我們一人安排一位姑娘……”
說著蕭凡扭過頭問曹毅:“曹大哥喜歡什麼口味?”
曹毅著雙手,嘿嘿銀笑:“我喜歡大,長,年紀小的……”
蕭凡滿頭黑線:“……我是問,酒席喜歡什麼口味,偏淡還偏鹹……算了算了,這位媽媽,你看著辦吧。”
老鴇堆起諂的笑容,討好的問道:“這位公子爺喜歡什麼口味?”
蕭凡擡起頭,沉思了一會兒,肅然道:“跟他一樣,大,長,年紀小的……快去安排。”
老鴇汗:“奴家是問酒席……好吧好吧,一定讓公子爺滿意就是。”
……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進了畫舫側的一間雅閣,未多時,酒席便擺好了,幾樣緻的江南小菜,一罈陳年花雕,曹毅不客氣的拍開酒罈泥封,給蕭凡和他自己的酒碗斟滿。
二人連喝兩碗後,曹毅抹了抹角的酒漬,這才問道:“蕭老弟今曰怎麼突然想起寫奏章了?陛下給了你什麼旨意?”
蕭凡嘆了口氣,神鬱卒道:“曹大哥,別提了,如今家事國事,事事鬧心啊……”
曹毅呵呵笑道:“有吃有喝有玩,年紀輕輕便已是錦同知,東宮侍讀,出則位高權重,則妻妾……”
蕭凡急忙糾正:“位高權重我不否認,妻妾是個什麼說法?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嗎?我如今有畫眉一位妻子,哪來的妾?”
曹毅嘿嘿怪笑:“得了吧你,還裝!你不惜冒著殺頭的風險攪和江都郡主的婚事,還把那可憐的長興侯之子暴揍一頓,你若跟江都郡主沒有眉來眼去,曹某把這顆項上人頭賠給你!”
提到江都郡主,蕭凡的表愈發苦。
這又是件麻煩事兒……耿璿的傷若好了,江都郡主勢必又得嫁給那倒黴蛋,那個時候怎麼辦?再把他揍一頓?人家冤不冤吶!不揍他?不揍他那冤的可就是自己了……若要娶江都郡主,朱元璋那一關怎麼過去?他怎麼可能爲自己而取消與長興侯早已定下的親事?再說自己家裡還有一位郡主呢……這個麻煩遲早是要面對的,如若不然,只好等朱元璋嚥氣了,看誰耗得過誰,萬一自己的穿越帶了蝴蝶效應,朱元璋能活個長命百歲,那……耿璿得挨多頓打啊?
還有那個朱棣,怎樣才能把他徹底留在京師呢……正皺著眉頭喝悶酒,二人點的姑娘來了。
老鴇掀開雅閣的珠簾,兩位材嫋娜,面貌如花的姑娘款款而,先朝蕭凡和曹毅半蹲行了個萬福,然後很乖巧的分別坐在蕭凡和曹毅邊,給二人斟滿了酒。
曹毅毫不客氣,手一帶,便將邊的姑娘摟進了懷裡,並進行著很猥的作,得姑娘著氣吃吃笑不已。
蕭凡也一掃憂態,見旁姑娘垂頭不勝的模樣,不由神一振,拉起了姑娘的蔥白玉手,一臉沉迷的問道:“姑娘可曾讀過書?”
姑娘一楞,接著滿臉紅的點點頭,細聲道:“媽媽教過的。”
蕭凡愈發高興:“姑娘可會寫字?”
姑娘愈發迷茫的點點頭。
蕭凡著手興的喃喃自語:“太好了,高學歷,高素質啊……”
“公子在說什麼?”
蕭凡目灼熱的盯著姑娘,盯得俏臉愈發紅潤,終於承不住他目中的火熱,不勝怯的垂下頭來。
蕭凡沒理會姑娘的怯,反而愈發熱的拉住的姑娘的手,問道:“姑娘,……包夜多錢?”
“啊?”姑娘傻眼著他。
蕭凡興的道:“我有一事相煩,還請姑娘不要拒絕……”
姑娘又的低下頭,嗔道:“公子你真壞,你要做什麼,只管做便是,何須問奴家……”
“那……我就不客氣了。”
蕭凡興致的從懷裡掏出一份空白的奏本,啪的一聲扔在桌上。
屋三人都吃了一驚。
姑娘小張得老大,愕然道:“這……這是?”
蕭凡笑道:“我包你一夜,你幫我寫奏章,寫得好,爺另有重賞!”
衆人惡寒:“…………”
姑娘楞了一會兒,俏臉忽然變得生冷峻起來。
“對不起,公子請自重,奴家賣不賣藝……”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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