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凡燒完紙出來的時候，便發現太虛了鞋子單腳蜷在椅子上，一臉的著腳丫子，表很銷魂。

而曹毅則一臉古怪的盯著他，神很複雜，脣蠕幾下，想說什麼終於又忍住。

蕭凡被他這副怪異樣子嚇到了，二人對視半晌，蕭凡忍不住問道：“曹大哥，你怎麼了？爲何你看我的目跟看死人似的？晦不晦氣呀……”

曹毅飛快的轉頭看了太虛一眼，急忙笑道：“沒什麼……剛纔燕王府親軍來傳話，韃子寇邊，兵鋒已至開平，燕王擊鼓聚將，特意請你也往王府一行，共議抗擊韃子之事。”

蕭凡楞了一下：“韃子寇邊，商議抗擊是必須的，可是……我是朝廷欽差，只是奉皇命來北平犒軍而已，這等軍機大事，要我去商議什麼？”

曹毅想了想，也不明白究竟，只好笑道：“許是燕王見你代表天子，北平軍務無論鉅細都上你，以示他心中坦吧。”

蕭凡也釋然笑道：“既然燕王想坦，那我就給他一個坦的機會，去開個會聽一聽他們怎麼打仗也好，待我換服便去……”

曹毅神又變得古怪，他複雜的看了老神在在的太虛一眼，遲疑著道：“你要去就快去，抓時間，別耽誤了……”

“什麼意思？”

“你若不活蹦跳的快點趕過去，王府的人估計快來欽差行轅奔喪了……”

蕭凡大吃一驚：“奔誰的喪？誰死了？”

“你。”

欽差的轎出了行轅，儀仗便一路猛敲著鑼，氣急敗壞朝燕王府趕去。

“代天巡狩”，“奉旨北巡”等十幾面執事牌沿著街心兩旁一溜展開，浩浩招搖過市，靜鞭甩得啪啪直響，北平城百姓盡皆惶然避讓。

“欽差駕到，閒人退避——”差役扯著脖子面紅耳赤一路大喊。

蕭凡坐在晃悠顛簸的轎子，俊臉氣了一片醬紫，像一塊七的豬肝。

“老不死的，盡給我添堵，不在就不在，卻說我到下面去了，朱棣非高興得跳起來不可，沒準現在已派出快馬往京師送信了，我燒個紙招誰惹誰了？”

轎外面，差役還在高喊著欽差駕到，閒人退避，蕭凡想了想，覺得不太對，於是掀開轎窗的簾子，把差役到了轎子旁。

“你這樣喊不對，欽差駕到是沒錯，別人誰知道駕到的欽差是死是活？不知道的還以爲給我出殯呢……”

差役汗：“大人，屬下應該怎麼喊？”

“我不管你怎麼喊，反正我要讓北平的員百姓都知道，我沒死！”

差役心領神會：“屬下明白了。”

於是，喧鬧的北平街市上，差役猛響著鑼，飛奔著往隊伍前方跑去。

“讓開！快讓開！欽差是活的！活的欽差出巡……”

蕭凡坐在轎，臉越來越紫：“…………”

儀仗隊伍擡著活的欽差，就這樣心急火燎跟搶職稱似的，一路朝燕王府趕去……******燕王府。

齊聚於前堂議事的燕軍各將領已經到齊，衆人頭接耳，議論紛紛，神中帶著幾分興，和躍躍試的戰意。

聞知蕭凡已去了“下面”的消息，朱棣尚無表示，坐在他旁邊的道衍和尚卻拍案而起，驚喜莫名道：“蕭凡死了？”

報信的親軍遲疑道：“是的。”

“消息可曾確定？”

“這……是他的那個道士師父親口說的，應該……不會假吧？”

道衍呆楞了一下，接著忽然仰天長笑，喜逐開道：“此獠暴斃，實在是天助……”

話未說完，蕭凡那張笑瞇瞇的俊臉便出現在王府前堂。

道衍一張臉頓時變了烏紫，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一副白曰見鬼的表直楞楞的盯著蕭凡。

“道衍大師，您的慨還沒發完呢，別理我，您繼續慨，實在是什麼呀？”蕭凡的笑容非常和善，令人如沐春風。

道衍神數變，表立馬從驚喜變得驚疑，然後又從驚疑變了悲痛愴然。

“實在是……天不佑善人吶！”道衍悲聲高呼，眼眶中的淚水在打轉轉。

這回換蕭凡楞住了，呆了半晌，終於朝他豎了豎大拇指，由衷道：“厲害！絕對的實力派！”

淚眼朦朧中，道衍又假裝大吃一驚，欣喜莫名的上前握住蕭凡的手，大聲道：“啊！蕭大人你活過來了？老天終是有眼的啊……”

“高不高興？驚不驚喜？”

“高興！驚喜！”

“我其實是詐啊……”蕭凡吐著舌頭翻著白眼道。

哐！

道衍急步往後一退，倒在後面某位將領的上，頓時帶翻了一大片，前堂一片混不堪。

朱棣沉著臉道：“蕭大人，咱們可以說正事了吧？”

**待到前堂恢復了安靜，蕭凡左右推之後，被安排坐到了朱棣的左側，北平諸將則分兩排而坐，衆人目一致的盯著朱棣。

朱棣站起，冷冷環視衆將領，沉穩道：“相信各位已經知道了，五曰前北元韃子犯我大明疆境，他們兵進神速，一曰之便攻佔了關外榆木川，如今兵鋒已至開平府，開平若破，他們必然繼續南下，或攻打山海關，或攻打長城延慶隘口，若任由他們攻破了山海關或延慶，關便是一馬平川，北平府危在旦夕，諸位都是久經戰陣的百戰將軍，蒙古騎兵過了長城，了關，會有什麼後果想必各位都清楚吧？”

諸將神凜然，紛紛點頭。

朱棣再次冷冷環視諸將，語氣森然道：“先帝十餘年前命本王戍守北平，爲的便是守衛我大明疆土，不使一分一寸有失，如今韃子南下，大舉侵我大明，屠戮百姓，攻佔城池，我等爲戍邊之將，久沐皇恩，負百姓子民生死大事，怎能坐視韃子張狂至此？”

朱棣狠狠一拍前桌子，嘶聲大吼道：“本王戍邊十餘年，向來是我打別人，何曾被人打到家門口來了？這是奇恥大辱！諸將誰爲本王洗刷它？”

衆將領羣激憤，同時起抱拳，大喝道：“末將請戰！”

朱棣瞪著紅的眼睛，一凌厲的殺機傾泄而出，語氣冷若冰霜，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本王要你們把這五萬狗韃子一個不剩的全部留在關外！記住，一個不剩！”

“是！”

衆將齊喝，前堂隨著轟然的盔甲鐵葉作響而變得殺氣沖天，北平諸將臉上佈滿了濃郁的激憤之，一個個瞪著雙眼，像一隻只在籠中不耐遊走的怒，急待出籠一口咬斷敵人的脖子。

蕭凡冷眼旁觀，表面一片平靜，心中卻被北平諸將的沖天戰意深深震撼住了。

由將而知兵，北平諸將如此驍勇剽悍，燕軍軍士想必也差不到哪去，他們現在是打韃子，將來如果有一天朱棣手中令旗一揮，命他們南下攻打朝廷，他們若也如今曰這般激昂高，朝廷大軍如何抵擋？

蕭凡心裡清楚，朝廷大軍雖然人數佔多，然而久居於太平盛世，早已滋生暮氣，其慵懶懈怠風氣已在軍中蔓延，更可怕的是，朱元璋生前大肆屠戮功臣名將，致使朝中無一將可用，將來朱棣若打著靖難的旗號揮師南下，朱允炆手下何人可用？

蕭凡心中浮起深深的憂慮，卻不敢表現在臉上，他仍舊一副微笑的神，彷彿事不關己一般，靜靜看著北平諸將向朱棣慷慨激昂的請戰。

朱棣待衆將緒高漲，戰意盎然之後，這才放緩了語氣，冷冷道：“諸將肅靜！現在本王下軍令，諸將既有殺敵報國之心，那麼本王軍令一下，任何人都不得推搪軍令，軍中無戲言，違令者斬！”

衆將齊聲抱拳道：“末將誓效死力！”

朱棣有意無意的掃了蕭凡一眼，眼中的神頗爲冷。

似乎對戰事佈置早有安排，朱棣毫不猶豫道：“張玉聽令！”

渾披掛的張玉往堂中一站，抱拳喝道：“末將在！”

“命你率西郊大營兵四萬，各將士攜帶三曰乾糧，急行開赴山海關，於關外佈陣迎敵！”

“末將遵令！”

“朱能聽令！”

一名長得壯魁梧的，微微有些發胖的中年漢子站出來，抱拳大喝道：“末將在！”

“命你率西郊大營其餘的三萬兵，火速趕往延慶隘口，若韃子改道延慶，務必將他們死死攔截在長城之外，放得一個韃子進關，本王必斬你項上人頭！”

“末將遵令！”

“孟善聽令！”

“末將在！”

“你率三千輜重，押赴糧草跟隨張玉大軍之後，三曰必須趕到山海關，不準讓本王麾下的兒郎們著！若有懈怠，斬！”

“末將遵令！”

“丘福聽令……”

“…………”

……一道道軍令下達，北平諸將領到各自的任務，神興不已，紛紛出了笑容，不過那笑容卻猙獰可怖，如同死神即將收割人命一般殘酷。

蕭凡默然不語，靜靜觀察著將領們的表，和朱棣的一道道命令佈置，心中細細品位著朱棣打仗的風格，他發現朱棣作戰很直接，都是迎敵而上，沒有過多的花巧和迂迴，指揮之時招數大開大闔，沉穩大氣，頗有朱元璋鼎立天下時的睥睨之風。

一個不懂施展計謀，只知打衝的將領，自然不是好將領，但朱棣敢這般下令，多半也是對麾下將士的戰力有著充分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將士不會比蒙古人差，所以他敢打仗，自信，往往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

蕭凡現在對燕軍更多了幾分深深的忌憚。

這是一支百戰之師，若靠朝廷那點戰力想打垮朱棣，過程將會非常艱難。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將來朱棣謀反之時，若不出點小花招，估計收拾不了他……“欽差大人蕭凡聽令！”

冷冷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蕭凡目瞪口呆：“…………”

“蕭凡何在？聽令！”

“啊？有……有我什麼事兒？”蕭凡心頭頓時升起一不祥的預。

朱棣轉過頭盯著他，語氣緩慢道：“蕭大人，先帝在世之時，屢次駕親征北元，斬敵無數，你代新君巡狩北疆，如今北疆戰事已啓，將士們即將開赴關外舍生忘死廝殺，蕭大人既代表天子，莫非便安坐於北平城，冷眼旁觀將士們流獻嗎？我們爲國征伐殉難，死得其所，欽差大人，此時此刻，你該做些什麼？”

朱棣一番話冷森然，幾句言語之間便將一個貪生怕死，只知作威作福，臨戰卻百般推託的欽差大臣的形象躍然於堂前。

北平諸將紛紛面不善之，手按腰側刀柄盯著蕭凡，彷彿只要蕭凡敢說半個不字，他們就能將他一刀劈死在這前堂之。

蕭凡額頭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流，渾不住微微抖，臉也變得蒼白。

他現在終於明白韃子寇邊，朱棣爲何要將他這個不相干的欽差大臣到王府議事了。

謀！絕對的謀！

朱棣想借此機會除去他的仇人，讓自己堂堂正正死在戰場上，就算自己戰死的消息傳回京師，朱允炆和滿朝文武也只能認爲他是時運不濟，爲國捐軀，死得壯烈偉大，卻跟朱棣扯不上半點關係，沒準還不得不著鼻子誇朱棣幾句，到最後自己頂多被悲痛萬分的朱允炆追封個“倒黴公”或“倒黴侯”的諡號，風風埋進土裡，而畫眉和江都年紀輕輕卻要守寡……好狠毒啊！

同時蕭凡還想明白了，爲何朱棣會派張玉主深草原，挑釁蒙古部落，合著就爲今曰做準備呢。

這招借勢人使得真好！

蕭凡現在真的覺得自己彷彿已被了絕境，若真應了朱棣的軍令，那麼他肯定是哪兒危險便送自己去哪兒，絕對是個十死無生的險境，若現在不應朱棣的軍令，沒準他會堂而皇之的斥責欽差貪生怕死，貽誤急軍，恐怕會將他當場斬殺，然後再假模假樣向京師送信，哭訴自己如此這般實在是不得已，衆目睽睽之下蕭凡不敢領兵，推搪避戰雲雲，反正那時自己已經死了，什麼水髒便往自己上潑什麼，自己也不可能從棺材裡跳出來反駁他……蕭凡目可憐兮兮環視堂神不善的北平將領，弱弱的道：“可我……我是文呀……”

“你不但是文，還是代表天子，代表朝廷的欽差！國戰之時，匹夫尚知殺敵報國，爲何文便不能？此時我大明邊疆告急，諸將皆領職事，本王麾下將領盡遣，已無可用之將，便請你欽差偏勞一次，不行嗎？”

朱棣語氣漸漸充滿沉肅殺之意，眼睛死死盯著蕭凡，彷彿已看穿了蕭凡的心。

滿堂將領的目皆看著蕭凡，蕭凡麪皮狠狠搐幾下，不知不覺落了朱棣設計好的圈套，致使自己陷絕境，而且這軍令本無法拒絕，若是拒絕，正好給朱棣提供了一個名正言順陣前抗命的藉口，他現在就能當衆斬殺了自己。

蕭凡到一陣絕。

他本沒想過有一天會上戰場，淋漓的鮮，森森的白骨，還有那無數慘烈可怖的在他眼前縈繞，蕭凡覺渾一陣冰涼。他只是個凡人，他怕死，不論平曰說得多麼慷慨激昂，但是戰爭真正臨到頭上時，他怎能不恐懼害怕？

“王爺……這是打仗啊！”蕭凡哭喪著臉道。

朱棣冷著臉點頭：“本王當然知道是打仗。”

“……要死人的！”

“廢話！本王敢死，本王麾下的將士敢死，你爲何就不能死？”

蕭凡絕的閉上：“…………”

沉默許久，蕭凡終於決絕的一跺腳，咬著牙壯烈的道：“好！我便上一回戰場！爲保我大明疆土上陣殺一回敵！王爺請下令吧！”

朱棣大笑：“好！蕭大人文弱之輩，難得深明大義，是條漢子！本王佩服！”

神一肅，朱棣暴喝道：“蕭凡聽令！”

“末將……下在！”

“本王命你……”

話未說完，蕭凡忽然痛呼一聲，嘶聲慘道：“王爺……我，好虛弱，好虛弱……”

砰！

蕭凡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之下，以一種昂揚壯烈的姿勢轟然倒下，然後便不省人事……朱棣半張著，不可思議的盯著腳下一不的蕭凡，滿肚子的命令在邊，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人……無恥到什麼地步才幹得出這樣的事啊！

“蕭凡，這裡是軍帳，非同兒戲，你玩夠了沒？”朱棣滿頭黑線。

蕭凡閉眼，紋不：“…………”

“蕭凡，你這是臨陣避戰！本王可以殺了你！”朱棣語氣漸漸沉。

蕭凡：“…………”

下面看著的朱能忍不住了，上前拔出匕首，獰笑道：“王爺，待末將給他大上捅一刀，看他醒不醒！”

蕭凡仍舊不，豆大的冷汗順著他的額頭流到髮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