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第4章 狼行

正烈。

容染已經離開,只是那一席話依舊盤旋在賀蘭澤腦海中。

他閉目靠在門外,等了半個時辰,才又轉推開門,輕輕走進屋中。

床上的人已經睡了,長睫闔著,落下一片翅般濃影。他側躺著,手臂屈起搭在床沿,呼吸輕緩,很安靜。

唯獨上殷紅刺目。

賀蘭澤用錦帕沾了水,去拭葉雲瀾上的作小心翼翼,唯恐將床上人驚醒。

完之後,指尖又忍不住去對方眼尾那顆淚痣。但隻踫了一下,就像被燙到般了回來。

他低了一口氣,得發乾。

賀蘭澤忍不住又回想起許多年前那一幕。

那日清晨,他正有要事回宗,急急劍飛掠過山門時,卻在山門外的三千長階上,瞥見了一抹影。

是個著破舊的年,正一步步往山上走。

長劍從天際掠過時帶起一陣風,恰好掠起年的袂和長發。

年似有所覺,仰頭朝他看了過來。

對方眼眸中盛著此刻天邊的破曉晨,眼尾淚痣卻似沾染著殘

那種驚心魄的,令人心口怦然,一見難忘。

賀蘭澤念念不忘。

只是待他把要事理完畢之後,匆匆返回山門,卻已經不見了影。

那段日子,賀蘭澤熱衷於指點同門。

他劍法高超,睥睨同輩,宗門弟子無不盼他的指點,無數人圍繞在他邊。

卻唯獨不見那個年。

他想,年或許並不是天宗弟子,若是的話,有那樣的容貌,又怎會默默無名。

因此後來,他便歇了心思,關門練劍。

容染是他的好友。

他們一個是宗門大師兄,一個是宗主親傳,常常在一起合作宗門任務,彼此也算悉。

但也就僅止於此。

容染生得很,也令人一眼驚艷,只是賀蘭澤先前已經見識過了這世間最麗的景致,再看其他時,便都覺黯然失

容染邊時常會跟著一個戴面的年輕人,賀蘭澤曾隨口問過緣由,容染隻說那年輕人其貌不揚,不想以真容見人。

他也就信了。

直到境之中神火失控,一群弟子在逃離時被製困住,他以劍破,卻還是稍稍缺了幾分力。

時間迫,他已在考慮發,忽見不遠掠來一個影,正是時常跟在容染後那個戴著面的年輕人。

賀蘭澤記得容染說過這人的名字。

葉雲瀾。

名字倒起得不錯,可惜只會在容染後唯唯諾諾,言聽計從,戴著面鬼祟行事。

對這種人,賀蘭澤一向並無好

而葉雲瀾的修為也只不過是金丹期,想來也幫不上什麼忙。

時間不能再耽擱,他收回目,懶得理會葉雲瀾,繼續拔劍直斬。

開微波,可距離破卻還是差了些許。

葉雲瀾來到他邊並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看著。

只是,就在他剛砍下一劍的時候,對方卻忽然拔劍出手。

如虹,悍然劈下,竟分毫不差地與他方才那一劍重合在一起!

重疊,威力相加,製轟然破開,賀蘭澤詫異看向旁之人。

能夠以金丹期修為使出這樣一劍,還能夠與他相合,這人的劍道修為決計不差,起碼已經到了凝意境。

他以前竟看了眼。

只是現在卻並不是探討劍道的時候,賀蘭澤隻匆匆說了一句“多謝”,便帶領從製中逃出的弟子往境外沖。

葉雲瀾也跟在他後,可片刻後,卻忽然折轉了方向,往一邊火焰掠去。

賀蘭澤驚詫朝那邊看去。

——那邊,有一個正倒在泊裡的年。

以葉雲瀾飛掠過去的速度,賀蘭澤估他尚能趕在火焰到來之前將那年救下。

可正此時,異變忽生。

一隻通虛幻的火凰從烈焰之中沖出,向著年撞去。

凰本是祥瑞之兆,可那火凰卻雙目赤紅,滿面狠戾與瘋狂,已是不死不休之態。

而見狀,葉雲瀾卻並未停下,速度反而又加快幾分,堪堪趕在火凰到達之前將年抱住護懷中。

然而與此同時,那火凰也撞他的後背之中!

賀蘭澤看到葉雲瀾整個人往前踉蹌了一下,噴出一口鮮,臉上那張面也隨之落。

賀蘭澤忽然怔住。

他眼見著葉雲瀾艱難穩住形,折轉過,重新往這邊沖來。

獵獵,烏發飛舞。

那人後是滿天火焰和飛揚火星,沿著邊往下淌,那張臉悉而陌生,曾教他心口悸,魂牽夢縈。

正是賀蘭澤許多年前驚鴻一瞥,念念不忘的那個年。

賀蘭澤低眸凝視著床上人。

下來,手懸在半空,細細描摹對方的眉眼。

他想,他既然已經錯過了一次,這次,決計不會再讓這人輕易離開自己邊。

——

葉雲瀾墜在夢中。

他端坐鏡前,後有人正在為他梳發。

他臉上的面在鏡中倒映出冷,一襟長袍,雙手安靜地疊在膝上。

他年著白,但被離炎神火灼傷後,他為遮掩傷痕,便隻著黑。縱然如此,脖頸上的黑燒傷卻仍舊顯眼刺目。

後人的上傳來淡淡的檀香,令人心神安寧。

一頭烏發被梳理得如緞,後人忽然俯下來,雙手環抱住他,溫聲喚他︰“雲瀾。”

鏡中映出男子清雅出塵的臉。

男子側頭含笑看他,“我們很快便要舉行道大典了,雲瀾,我想聽你提前喊我一聲,好不好?”

他低聲喚︰“微遠。”

陳微遠︰“你明知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對方呼出的熱氣噴在他的脖頸上,著他的後背,將他牢牢擁在懷裡。

他抿了抿,微微偏過頭,耳尖浮上紅暈,聲音微︰“夫君……”

“真乖。”陳微遠低笑,忽然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他掙了掙,沒掙,隻好輕輕扯對方襟,“你要帶我去哪兒?”

“今日靈藥終於備齊了,我帶你去泡藥浴。”陳微遠低頭解釋,“你金丹為人所廢,被我救下之後子就一直不好,我思來想去,還是向靈山藥庵求了張藥浴方子,每日浸泡,可以增強筋骨,延年益壽。”

他輕輕點頭。

很快,他被放到熱燙的藥池中。

激烈,竄進有針扎似的疼,他扣在池沿的手骨節泛白,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低聲喊︰“微遠……”

陳微遠單膝跪在池邊,俯親他額頭。

隔著面,他並不能覺到對方上的覺,隻覺到對方的溫將他如繭包裹,而後,他聽到對方聲音。

“雲瀾,再忍一忍。”

“修行者壽元悠長,我鐘於你,已決意與你攜手共度一生,以後,也當與你生死同歸。”

“你子不好,壽元有損,奈何我卻實在貪心,奢念著我們這一生,攜手的時間能再漫長一些。”

“所以,為了我的任,再忍一忍,好不好?”

陳微遠的掌心附上他手背,他沉默了一下,抖著反手扣住對方五指。

“……好。”

畫面倏然一轉。

世界在晃

他蜷仄的黑暗之中,雙手被縛在後,彈不得。

許久,伴隨著箱子咯吱被打開的聲音,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刺目強

朦朧視野裡,有人站在上方看他。

有人沉聲道︰“尊主!這是仙道送來的賀禮,必定包藏禍心,不若直接殺了,以絕後患。”

“退下。”男人低沉的聲音淡淡響起。

他被人從箱子裡抱了出來。

除了臉上面,他上便隻著一件極薄極的輕紗。

被神火灼傷的地方都已經被繃帶仔細綁起,唯獨上全無遮掩,腳踝扣著錮靈力的白玉環。

陳微遠曾說過,全上下,他最喜歡的就是他的這雙

唯一沒有留下傷痕的

眼楮適應強後,他的視野慢慢清晰,終於看清抱著他的男人的模樣。

男人材高大,渾籠罩在黑袍中,臉上戴著一張猙獰的鬼面

那面青面獠牙,滿含嗔怨,看一眼就能教人嚇得魂飛天外。

他瞳孔收

男人抬手起他下顎,漫不經心道︰“告訴我,陳微遠派你到我邊,到底想要做什麼?不若讓我猜猜……”

“——他想讓你殺我,是也不是?”

他想要掙扎,渾卻虛無比,連抬起一指尖都費力。

男人低頭去聞他上的味道,又道︰“如此罕見的玲瓏骨,又是浸泡了多年藥浴,才煉製而的極品爐鼎,陳微遠倒也舍得。”

“如果現在便殺了你,也確實是暴殄天。”

“給你一個機會,如何?只要你乖乖的……”男人握住他的肩,呼出的熱氣噴在他耳邊,語氣低沉蠱,“我就不殺你,我隻疼你,如何?”

他渾抖起來,嚨卻被藥封住,發不出聲。

男人指尖一,就有冰涼的魔氣纏上他雙,在他衫裡頭

那幾道漆黑扭曲的影,過輕薄的衫顯出來。

抖得更加厲害。

“好生的反應。”過了一會兒,男人訝異道,“你和陳微遠親這麼多年,難道他還沒有踫過你麼。”

“……喂,你哭什麼啊?”男人忽然嘖了一聲,扣住他的手,俯低下頭,聲音低啞,“明明是你的道先不要你了,又並非是我強取豪奪。無論你願是不願,既然都已經落到了這般境地,還不如跟著我一起快活,不是麼?”

那張猙獰鬼面與他臉上面,發出一聲輕響。

“正好我們的臉都見不得人,倒也相配。”

——

葉雲瀾驟然睜眼。

眼簾是房頂橫梁,輕薄的月過窗紗浸屋中,窗外蟬鳴依稀。

許久,他才支著坐起。

口悶痛已經散去不,渾輕松了許多。

他慢慢抬起手,上自己的臉。

手上的細膩,可於他而言,卻十分陌生。

他所悉的,是跟了他三百余年,被神火灼傷後凹凸不平的

忽然,一陣極輕微的風吹過他臉頰。

葉雲瀾背脊突兀湧上一寒意,知到了一陣悚然的被窺視——

可分明門是閉的,窗戶也被關,那這風是從何而來,被窺視又是從何而來?

窗外的月不知何時已經黯淡下來,屋線昏暗。

傷之後,他目力已大不如前,甚至比常人還要模糊上幾分。

艱難對四周觀察許久,才約看到窗沿上,似是多了一個黑漆漆的破

他拿過床頭缺影劍,下床走到窗邊,猶豫了一下,低頭往那破看去。

而後便正正對上了破裡一隻眼。

那隻眼黑沉沉的,如狼一般泛著幽,讓人心頭一跳。

葉雲瀾下意識後退半步,忽然手推開了窗。

窗戶大開,一個影佇立在黑夜中。

葉雲瀾這才終於看清,窺他的並不是狼犬一類的,而分明是個蒼白瘦削的年。

年長眸薄,頭髮披散垂在雙頰兩邊,分明是教人一眼便覺得鷙的長相,卻有帶著戾氣的俊,甚至能教人忽略了他上破舊的著。

被葉雲瀾發現後,年也並沒有出任何懼怕惶恐神,反而仰起頭,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那雙如狼一般的眼楮裡,清晰倒映著他的影。

葉雲瀾蹙了蹙眉,正開口,卻聽到年啞聲喚他。

“……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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