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活帝國》第8章 恩賜解
“那麼,任重兄弟,咱們回頭見。你初來乍到,正好可以在鎮子裡溜達溜達。可惜現在太晚,荒人們都得趕著去睡眠艙占坑位。要大白天,你還能去外城的窯子逛逛。星火鎮彆的產業不怎樣,但服務業可是一絕,價廉,叟無欺。隻要零點一個貢獻點,包你滿意。”
鄭甜招呼一聲,嘿嘿嘿的走了。
由於鎮長臨時有事,辦完後才能見任重這本月來第一個進小鎮的臨時荒人。任重與鄭甜約定了一個小時後在鎮府門口見麵。
他正好趁機在小鎮裡自行閒逛一下,他還惦記著自己的病呢。
他在鄭甜麵前偽裝了人設,不太方便套太多話。
鎮府並不難找,小鎮最中心最高的那棟燈塔形狀建築就是,抬頭就能見到,不用擔心迷路。
燈塔頂端還真有個巨大的球狀攝像頭懸浮於空。
微微放紅的攝像頭正以不規則的速度旋轉,像個險的索倫魔眼,時時刻刻監察人間。
……
嘎吱……嘎吱……
兩鐵掛著的白櫸木牌子迎風招展,晃晃悠悠。
牌子上歪歪扭扭的手書著四個大字,“妙手回春”。
與鄭甜分彆後,任重四下打聽一番,來了貧民窟靠近鎮中心的一條街。
比起街麵上其他製濫造的手工板房,“妙手回春”診所的兩層小樓看著乾淨整潔,形狀也方正得多,與任重記憶裡建築工地上充當辦公室的活板房一個水準。
此時已漸漸夜,但街麵上除妙手回春診所之外,幾乎所有房屋的窗戶裡都不見毫燈照出。
街上更冇路燈照明,冷冷清清,不見鬼影人影。
幸好天上有一大一小兩個月亮同時照耀,倒也勉強可以視。
七八糟的紙屑、破爛皮等等垃圾在晚風吹拂下自由奔放地在街麵上肆。
風再大了些,巷道深又傳來噹啷噹啷的聲響,聽著像是易拉罐在胡滾。
就這般伊拉克的街景,拿到任重記憶裡的時代,地方員肯定通不過創建文明城市績效考覈,妥妥得回家種紅薯。
一路行來,在鎮子裡晃悠的任重從未停止敏銳觀察,努力發掘時代細節。
街上的行人大可以分為三種。
一種便是鄭甜拾荒小隊這樣,隨揹著武,穿著便於作的服飾,無論男眉目間均著彪悍氣息的人。
還有一類人,大多穿常服,步伐輕快,言笑晏晏,神狀態輕鬆愜意。這類人來去的方向不固定,大三兩人一組。
第三種,也是最多的,便是先前進城時所見那些神和健康狀態形如難民的人。這些人正如百川歸海的水般湧向小鎮邊緣的某個位置,場麵看著有點詭異。
任重冇急著攔下人開口打聽這些人要去哪,要乾嘛,隻隨意在人群中選了兩人悄然跟在後麵,聽這二人的聊天。
這是一男一。
男的是個男孩,約莫十五六歲,像高中生,臉上還有些朝氣。
子則一頭白髮,皺紋佈,滿臉老人斑。
兩人流的第一句話,就讓任重聽得眉頭猛挑。
年挽住老嫗的手,低沉道:“媽,你彆愁了,我會想到辦法的。”
媽?我耳朵出問題了嗎?
任重以為自己聽錯了。
年十五六歲,這老太太看著至七八十歲。
兩人年齡懸殊得有半個世紀,竟是年的母親?
老婦人歎口氣:“我能不愁嗎?再半個月你就滿十六歲。可鎮上的荒人名額早滿了。下次普查你肯定躲不過。要麼你就得被帶走,要麼你就得提前躲出去。外麵那麼危險,雖然我已經存夠了給你買臨時腕錶的貢獻點,但你什麼也不會,一旦走到野外去,肯定得死在墟手裡。唉。”
年:“我……我想辦法去荒人村落。那裡雖然危險,但總能……”
老嫗:“彆傻了,你找得到荒人村落嗎?就算你知道村落在哪,你走得過去嗎?”
年:“我想辦法存錢,請拾荒隊帶我過去。”
老嫗:“那你教教我,該怎麼存?你知道拾荒隊出一次得收多錢麼?”
“我……唉!”年沉默了。
許久後,老嫗歎口氣:“行了,反正我也冇幾年好活。我找鎮長通融一下,把我的名額轉讓給你吧。”
年急道:“那媽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早死晚死早晚都會死,到我這年紀,有什麼好怕的呢?傻孩子。”
老嫗滿是菜的麵孔上閃爍著慈祥的芒。
“媽……我……”年哽嚥了。
“不說了,得走快點。我們現在手裡都冇臨時腕錶,要去晚了,集中睡眠艙那邊都冇得腕錶租了。”
“嗯!”
二人不再言語,隻快步前行,任重則悄然往後退卻,黑暗。
他打探到三件事。
第一,十六歲是個非常重要的節點。照二人所說,十六歲以下的人屬於未年,不占據荒人名額,可以安全地居住在城鎮裡。發散推測,未年即便在野外,應該也不需要腕錶作為份憑證,獵殺者不會殺。這就合理了,表示文明係還是給了新韭菜一定的長時間。
第二,那個淘汰稽覈機製名普查,時間肯定在半個月之後,但不會太久遠。
第三,鎮上的荒人基本不在家裡睡覺,而是會前往一個名集中睡眠艙的地方。那裡還能租借腕錶。暫時不知有何深意,但肯定有原因。
隨後任重又找上個看著蠻和善的老頭,問了下鎮上的醫院在哪,最後卻得知這總人口至兩萬以上的小鎮竟冇有醫院,就一家名為“妙手回春”的診所,裡麵隻有一個名孫苗的醫生。
……
咚咚咚。
任重踏前一步,走上“妙手回春”樓前的臺階,輕輕敲門。
“孫醫生,在嗎?”
房間裡響起個不耐煩的中年人聲音,“不在!”
任重:“……”
臨過來之前,那指路的和善老頭曾給任重提了個醒。
老頭說孫苗醫生脾氣很怪,很是喜怒無常,極難打道。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但任重並不擔心自己無法就醫。
僅從這“妙手回春”診所選的位置,任重便能過表象看見本質。
這孫苗的人,大概率是個好人。
診所坐落在街口上,是整條街上最氣派最正經的二層小樓。
從街口往右拐,朝鎮外方向走,便進了來時路上穿越的大片貧民窟。
但僅一街之隔的裡側,也就是從街口往左拐,則正是那一大片白牆。
白牆將鎮子部包圍了一個圈,再分割許多片。
白牆圍的大圈小圈則是一小片或高或低,結構整潔,外牆亮,此時燈火通明的上好房屋,恰似連片獨棟彆墅。任重先前去過的那座資源回收公司的大樓便位於這片區域。
診所的選址,很有講究。
作為偌大的星火鎮裡唯一的醫生,孫苗並不愁生意。
甭管貧窮還是富裕,但凡是有看病治療的需求,不找他還能找誰?
因此,孫苗肯定並不缺錢,但卻把診所開在貧民窟與高階區接壤的街口,忍左手天堂右手地獄的奇特生活環境,其意不言自明。
當然,也可能孫苗真有某種隻有荒人貧民才能滿足他的特殊癖好,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那就很恐怖了,任重也拿他冇轍,隻能儘量先把人往好的方向去想。
他冇得選,之前他已經測試過了,在冇有丁點醫療輔助的況下,即便好好休息,以他的病撐死隻能再活五天。
作為一個能複活的短命鬼,並不怕被開膛怪醫拿去當小白鼠。
“孫醫生,你開門吧。我知道你在裡麵。”
就在此時,淋癌晚期劇痛冷不丁又發作起來,任重捂住脖子,強行用聽著還算平和的語氣,再度說道。
但嗓子還是控製不住的有點抖,太疼了。
這隻是開始,幾秒後,劇痛猛烈地遊走發起來。
腹部與大腦同時發作,就像有人拿著電鑽在腦子和肚子上開。
剎那後,細汗珠已從他上每個孔往外湧出。
任重下意識低聲悶哼著,背靠在診所房門上,綿綿落坐倒。
久病半個良醫的任重心裡很清楚。
如果此時自己是在醫院裡,還有鎮痛藥或者麻醉藥能緩一緩這劇痛,那麼或許還能再多活些日子。
但並不是。
為了突破晶翼蜓的封鎖,他在這複活後進行了超量的劇烈運,對的消耗其實很大。
如果得不到及時治療,又冇有止痛手段的話,自己恐怕撐不過今晚。
劇烈的病痛會引發休克,然後讓他寧靜地走向死亡。
這似乎很殘忍,但其實也是人的自我保護機製。
平靜地迎接生命終點,總比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中哀嚎掙紮許久,再淒慘死去更好。
休剋死亡本質上也是偉大的自然選擇進化法則留給人類的恩賜解。
“煩不煩!我說我不在就不在,你這人怎麼……”
門終於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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