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幽夢》CHAPTER 13

四月底,綠萍出了院,是坐在椅上回家的,那張椅是父親爲所特製,全部是不鏽鋼的,作簡便而外型觀,但是,它給我的覺卻冷酷而殘忍——因爲,那是一張椅。

楚濂和綠萍的婚禮訂在五月一日,爲了不要搶在綠萍之前結婚,我和費雲帆的婚期選定了五月十五。同一個月裡要嫁掉兩個兒,而且是唯有的兩個兒,我不知道父母的心是怎樣的。母親從一個活潑、開朗的人,一變而爲沉默寡言了。那些日子,忙著給綠萍準備嫁妝,準備新娘的禮服,常常和楚伯母在一起,我好幾次看到淚汪汪的倒在楚伯母的肩上,喃喃的說:

“心怡!心怡!看在我們二十幾年的上,擔待綠萍一些兒!”

“你放心,舜涓,”楚伯母誠摯的說:“綠萍一點點大的時候,我們就開過玩笑,說要收做我的兒媳婦,沒料到這話終於應驗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綠萍那麼麗,那麼可……我發誓像自己的兒一樣!”

我不知道大人們的心目裡到底怎麼想,無論如何,這件婚事多有點兒勉強,多有點兒不自然,更真切的事實是:椅上的婚禮,無論如何是件缺陷。可是,楚家的籌備工作卻無懈可擊。本來,楚伯伯和楚伯母的觀念都是兒家立業後,就該和父母分開住。但是,爲了綠萍行的不便,他們把楚濂的新房佈置在自己家裡,又爲了免得綠萍上下樓的不便,他們從一層八樓公寓遷一棟西式的花園洋房裡,那房子有兩層樓,楚伯伯夫婦和楚漪都住在樓上,而在樓下佈置了兩間緻而豪華的房間給綠萍和楚濂。我被拉到新房裡去參觀過,面對著那間的臥室,窗簾、牀單、地毯……我心中所有的,只是一片純白的淒涼。

和楚濂他們對比,我和費雲帆似乎是被人忘了的一對,好在我極力反對鋪張的婚禮,和一切形式主義。我們也沒有準備新房,因爲費雲帆預備婚後立刻帶我去歐洲,假若無法馬上行,我們預備先住在酒店裡。這些日子,我們已預先填妥了婚書,他正在幫我辦簽證和護照。所以,在填妥結婚證書那天,在法律上,我已經爲了費雲帆的妻子。我說不出來我的覺,自從綠萍傷以後,我就像個失魂魄的幽靈,整日虛飄飄的,所有發生的事,對我都仍然缺乏著真實

綠萍回家後,我似乎很難躲開不見楚濂了。可是,費雲帆是個機警而善解人意的怪,他總在楚濂剛剛出現的時間也出現,然後,就把我帶了出去,不到深夜,不把我送回家來。他常和我並坐在他那間幽雅的餐廳,爲我一杯“的香檳”,他經常嘲笑我第一次喝香檳喝醉了的故事。斜倚在那卡座,他燃著一支菸,似笑非笑的著我,他會忽然問我:

“你今年幾歲了?紫菱?”

“二十歲。”

“認識你的時候,你還只有十九。”他說。

“已經又是一年了,人不可能永遠十九歲。”

“所以,我現在比你大不到一倍了!”他笑著。

著他,想著去年初秋的那個宴會,想著那臺上的初次相遇,想著那晚我們間的對白……我驚奇他居然記得那些個小節,那些點點滴滴。那時候,我怎會料到這個陌生人有朝一日,會爲我的丈夫。我凝視他,啜著那的香檳:

“大不到一倍,又怎樣呢?”

覺上,我就不會化你老太多!”他說,隔著桌子,握住我的手:“紫菱,希我配得上你!”

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汽。

“我只希我配得上你。”我低低的說。

“怎麼,”他微微一笑:“你這個充滿了傲氣的小東西,居然也會謙虛起來了!”

“我一直是很謙虛的。”

“天地良心!”他:“那天在臺上就像個大刺蝟,第一次和你接,就差點被你刺得頭破流!”

我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哈!好難得,居然也會笑!”他驚歎似的說,完全是那晚在臺上的口氣。我忍不住笑得更厲害了,笑完了,我握他的手,說:

“費雲帆,你真是個好人。”

他的眼睛深邃而黝黑。

“很有人說我是好人,紫菱。”他說。

我想起母親對他的評價,我搖了搖頭。

“你不能要求全世界的人對你的看法都一致。”我說,“但是,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你喜歡好人呢?還是喜歡壞人呢?”他深思的問。

我沉思了一下。

“我喜歡你!”我坦白的說。

他的眼睛閃了閃,一截菸灰落在桌布上了。

“能對‘喜歡’兩個字下個定義嗎?”他微笑著。

著他,一瞬間,我在他那對深沉的眸子裡似乎讀出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一種嶄新的,緒征服了我,我不假思索的,由衷的,吐出了這些日子來,一點一滴積在我心深的言語:

“我要告訴你,費雲帆,我將努力的去做你的好妻子,並且,不使你的名字蒙。以往,關於我的那些故事都過去了,以後,我願爲你而活著。”

的盯著我,一句話也不說,好久好久,他熄滅了菸,輕輕的握起我的手來,把他的在我的手背上。

那晚,我們之間很親,我第一次覺得,我和他很接近很接近,也第一次有了真實,開始發現他是我的“未婚夫”了。離開餐廳後,他開著車帶我在臺北街頭兜風,一直兜到深夜,我們說的話很,但我一直依偎在他的肩頭上,他也一直分出一隻手來攬著我。

午夜時分,他在我家門口吻別我時,他才低低的在我耳邊說了幾句:

“紫菱,今晚你說的那幾句話,是我一生聽過的最人的話,我不敢要求你說別的,或者,有一天,你會對我說一句只有三個字的話,不過,目前,已經很夠了,我已經很滿足了!”

他走了,我回到屋裡,心中依然恍恍惚惚的,我不知道他所說的“只有三個字的話”,是什麼,或者我知道,但我不願深的去想。我覺得,

對費雲帆,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到了我的極限了,他畢竟不是我初人,不是嗎?

雖然我竭力避免和楚濂見面,雖然費雲帆也用盡心機來防範這件事,但是,完全躲開他仍然是件做不到的事。這天深夜,當我返家時,他竟然坐在我的臥室裡。

“哦,”我吃了一驚:“你怎麼還沒回家?”

“談談好嗎?紫菱?”他憋著氣說:“我做了你的姐夫,和你也是親戚,你總躲不了我一輩子!”

“躲得了的,”我走到窗前,用手撥弄著窗上的珠串,輕聲的說:“我要到歐洲去。”

“你是爲了去歐洲而嫁給費雲帆嗎?”他問。

我皺皺眉頭,是嗎?或者是的。我把頭靠在窗櫺上,機械化的數著那些珠子。

“這不關你的事,對不對?”我說。

他走近我。

“你別當傻瓜!”他著,手按在我肩上。“你拿你的終來開玩笑嗎?你糊塗!他是個什麼人?有過妻子,有過婦,有過最壞的紀錄,你居然要去嫁給他!你的頭腦呢?你的理智呢?你的……”

我摔開了他的手,怒聲說:

“住口!”

他停止了,瞪著我。

“別在我面前說他一個字的壞話,”我警告的、低沉的說:“也別再管我任何的事,知道嗎?楚濂?我要嫁給費雲帆,我已經決定嫁給他,這就和你要娶綠萍一樣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你再怎麼說也沒有用,知道了嗎?我親的姐夫?”

他咬牙,瞪著眼看我,他眼底冒著火,他的聲音氣得發抖:

“你變了,紫菱,”他說:“你變了!變得殘忍,變得無,變得沒有思想和頭腦!”

“你要知道更清楚的事實嗎?”我冷然的說:“我是變了,變了,變冷靜了,變清醒了!我想,我已經上了費雲帆,他是個漂亮的、風趣的、有趣又有吸引力的男人!我並不是爲了你娶綠萍而嫁他,我是爲了我自己而嫁他,你懂嗎?”

他重重的氣。

“再要說下去,”他說:“你會說你從沒有過我!對嗎?”

“哈!”我冷笑。“現在來談這種陳年老帳,豈不稽?再過三天,你就要走上結婚禮堂了,一個月後的現在,我大概正在黎的紅磨坊中喝香檳!我們已經在兩個世界裡了。是什麼東西?你看過世界上有永不改變的嗎?我告訴你,我和你的那一段早就連痕跡都沒有了!我早就忘得乾乾淨淨了!”

“很好!”他的臉鐵青,轉就向屋外走:“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恭喜你的、冷靜、和清醒!再有,”他站在門口,惡狠狠的著我:“更該要恭喜的,是你找到了一個有錢的闊丈夫!可以帶你到黎的紅磨坊中去喝香檳!”

他打開門,衝了出去,砰然一聲把門闔攏。我呆呆的站在那兒,呆呆的看著那房門,心中一陣劇烈的痛之後,剩下的就是一片空茫,和一片迷。我還來不及移子,房門又開了,他直的站在門口,他臉上的憤怒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深切的悲哀和刻骨的痛楚。他凝視我,淒涼的、溫的說:

“有什麼用呢?紫菱?我們彼此說了這麼多殘忍的話,難道就能讓我們忘了對方嗎?我是永不會忘記你的,隨你怎麼說,我永不會忘記你!至於你呢?你就真能忘記了我嗎?”

他搖搖頭,嘆了口長氣。不等我回答,他就重新把門一把關上,把他自己關在門外,他走了。我聽到他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上了。

我和楚濂的故事,就真這樣結束了嗎?我不知道。人類的故事,怎樣算是結束,怎樣算是沒有結束?我也不知道。但是,三天後,我參加了他和綠萍的婚禮。

非常巧合,在婚禮的前一天,綠萍收到了從國麻省理工學院寄來的信,他們居然給予了高額的獎學金,希暑假之後就去上課。綠萍坐在椅上,沉默的看著那封信,父親和母親都站在一邊,也沉默的。如果沒有失去一條,這封信將帶來多大的喜悅和驕傲,現在呢?它卻像個諷刺,一個帶著莫大力的諷刺。我想,綠萍可能會捧著那通知信痛哭,因爲曾經那樣著這封信!但是,我錯了,很鎮靜,很沉默,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只是對著那封信默默的凝視。然後,拿起那份通知來,把它輕輕的撕作兩半,再撕作四片,再撕八片,十六片……只一會兒,那封信已碎無數片了。安靜的擡起頭來,勇敢的背脊,回頭對母親說:

“媽,你不是要我試穿一下結婚禮服嗎?你來幫我穿穿看吧!”

噢,我的姐姐!我那勤學不倦,驕傲好勝的姐姐!現在,心中還有些什麼呢?楚濂,只有楚濂!的力量居然如此偉大,這,是楚濂之幸?還是楚濂之不幸?

婚禮的場面是嚴肅而隆重的,至親好友們幾乎都來了。綠萍打扮得非常麗,即使坐在椅中,仍然芒四,引起所有賓客的嘖嘖讚賞。楚濂莊重而瀟灑,漂亮而嚴肅,站在綠萍邊,他們實在像一對金。我凝視著他們兩個,聽著四周賓客們的議論紛紜,聽著那鞭炮和喜樂的齊聲鳴奏,聽著那結婚證人的絮絮演講,聽著那司儀高聲喊……不知怎的,我竟想起一支蓓·佩姬所唱的老歌:“我參加你的婚禮”,我還記得其中幾句:

www▲ тt kān▲ C ○

“你的父親在唏噓,

你的母親在哭泣,

我也忍不住淚眼迷離……”

是的,我含淚著這一切,含淚看著我的姐姐爲楚濂的新婦,楚濂爲我的姐夫!於是,我想起許久以前,我就常有的問題,將來,不知楚濂到底是屬於綠萍的?還是我的?現在,謎底終於揭曉了!當那聲“禮出之後,當那些彩紙滿天飛灑的時候,我知道一切都完了。一個婚禮,是個開始還是個結束?我不知道,楚濂推著綠萍的椅走進新娘室,他在笑,對著每一個人微笑,但是,他的笑容爲何如此僵而勉強?我們的眼在人羣中接了那麼短短的一剎那,我覺得滿耳人聲,空氣惡劣,我頭暈目眩而呼吸急促……我眼前開始像電影鏡頭般疊印著楚濂的

影子,楚濂在小樹林中仰頭狂

“我紫菱!我紫菱!我紫菱!”

楚濂在大街上放聲狂喊:

“我發誓今生今世只紫菱!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

我的頭更昏了,眼前人影紛,滿室人聲喧譁……恭喜,恭喜,恭喜……何喜之有?恭喜,恭喜,恭喜……何喜之有?恭喜,恭喜,恭喜……

費雲帆把我帶出了結婚禮堂,外面是花園草地,他讓我坐在石椅上,不知從那兒端了一杯酒來,他把酒杯湊在我的脣邊,命令的說:

“喝下去!”

我順從的喝乾了那杯酒,那辛辣的從我嚨中直灌進胃裡,我靠在石椅上,一陣涼風拂面,我陡然清醒了過來。於是,我接到費雲帆盯著我的眼

“哦,費雲帆,”我喃喃的說:“我很抱歉。”

他仔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他用手拂了拂我額前的短髮,用手攬住我的肩頭。

“你不能在禮堂裡暈倒,你懂嗎?”

“是的,”我說:“我好抱歉。現在,我已經沒事了,只因爲……那禮堂的空氣太壞。”

“不用解釋,”他對我默默搖頭。“我只希,當我們結婚的時候,禮堂裡的空氣不會對你有這麼大的影響。”

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爲什麼要這樣說?”我懊惱的:“我已經抱歉過了,我真心真意的願意嫁給你”。

“哦,是我不好。”他慌忙說,取出手帕遞給我,溫我的頭髮。“你的臉,然後,我們進去把酒席吃完。”

“一定要去吃酒席嗎?”我問。

他揚起了眉

“唔,我想……”他沉著,突然眉飛舞起來:“那麼多的客人,失蹤我們兩個,大概沒有什麼人會注意到,何況,我們已經參加過了婚禮。”

“即使注意到,又怎樣呢?”我問。

“真的,又怎樣呢?”他說,笑著:“反正我們一直是禮法的叛徒!”

於是,我們跳了起來,奔向了他的車子。鑽進了汽車,我們開始向街頭疾馳。

整晚,我們開著車兜風,從臺北開到基隆,逛基隆的夜市,吃小攤攤上的魚丸湯和當歸鴨,買了一大堆不必需的小擺飾,又去地攤上丟圈圈,套來了一個又笨又大的磁熊。最後,夜深了,我抱著我的磁熊,回到了家裡。

母親一等費雲帆告辭,就開始對我發作:

“紫菱!你是什麼意思?今天是你姐姐的婚禮,你居然不吃完酒席就溜走!難道你連這幾天都等不及,這種場合,你也要和雲帆單獨跑開!你真不知,真丟臉!讓楚家看你像個沒規沒矩的野丫頭!”

“哦,媽媽,”我疲倦的說:“楚家娶的是綠萍,不是我,我用不著做模範生給他們看!”

“你就一點都沒有嗎?”母親直問到我的臉上來。“你姐姐的婚禮,你竟連一句祝福的話都不會說嗎?你就連敬杯酒都不願去敬嗎?”

“所有祝福的話,我早都說過了。”我低語。

“哦,你是個沒心肝的小丫頭!”母親繼續嚷,顯然還沒有從那婚禮中平靜過來。“你們姐妹相了二十年,嫁出去,你居然如此無於衷!你居然會溜走……”

“舜涓,”父親走了過來,平平靜靜的,及時解了我的圍。“你幾句吧!並沒有做什麼了不起的錯事,你罵幹什麼呢?我們還能留幾天呢?”

父親的話像是一句當頭棒喝,頓時提醒了母親,我離“出嫁”的日子也不遠了,於是,母親目瞪口呆了起來,著我,忽然淚眼滂沱。

“噢,”唏噓著說:“我們生兒育是幹什麼呢?幹什麼呢?好不容易把們養大了,們就一個個的走了,飛了。”

我走過去,抱住母親的脖子,親,吻

“媽媽!媽媽,”我低呼。“你永不會失去我們,真的,你不會的!”

“舜涓,”父親溫的說:“今天你也夠累了,你上樓去歇歇吧,讓我和紫菱說兩句話!”

母親順從的點點頭,一面著眼淚,一面蹣跚的走上樓去,我的背影,忽然間,發現老了。

剩下了我和父親,我們兩人默然相對。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覺得我和父親中間有某種默契,某種瞭解,某種心靈相通的。這時候,當他默默凝視著我時,我就又覺得那種默契在我們中間流。他走近了我,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他深深的注視著我,慢慢的說:

“紫菱,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以後,我可能不會有機會再對你說了。”

“哦,爸爸?”我著他。

“紫菱,”他沉了一下。“我以前並不太瞭解費雲帆,我現在,也未見得能完全瞭解他。但是,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那是一個真真正正有思想、有見地、有的男人!”他盯著我:“我對你別無所求,只希你能去會他,去他,那麼,你會有個十分功的婚姻!”

我驚訝的看著父親,他不是也曾爲這婚事生過氣嗎?曾幾何時,他竟如此偏袒費雲帆了!可是,在我著他的那一剎那,我明白,我完全明白了!父親已經知道了這整個的故事,不知道是不是費雲帆告訴他的,但是,他知道了,他完全知道了。我低低嘆息,垂下頭去,我把頭倚偎在父親的肩上,我們父間原不需要多餘的言語,我低聲的說:

“爸爸,我會努力的,我會的,我會的!”

十五天以後,我和費雲帆舉行了一個十分簡單的婚禮,參加的除了親戚,沒有外人。楚濂和綠萍都來了,但我並沒有太注意他們,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費雲帆上,當我把手給他,讓他套上那枚婚戒時,我是非常虔誠,非常虔誠的,我心裡甚至於沒有想到楚濂。

新婚的第一夜,住在酒店裡,由於疲倦,由於不安,由於我張而又有種對“妻子”的恐懼,費雲帆給我吃了一粒鎮定劑,整夜我睡著,他居然沒有過我。

結婚的第二天,我們就搭上環球客機,直飛歐洲了。

(本章完)

    人正在閲讀<一簾幽夢>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