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第九章

這確實是個令人難忘的週末。

他們三個,吃了一頓極富的午餐,李慕唐和冰兒都吃得很多,只有阿紫,似乎還沒有完全從那份“影”中解出來,始終有點勉強,有點憂愁,有點懷疑。吃飯的時候,常常悄眼打量冰兒和慕唐,好像希從他們的臉上,證實一些什麼。爲了提高大家的興致,慕唐了一瓶酒,爲了不讓大家太忘形,他提議淺斟爲止。於是,大家都喝了點酒,大家都有了些酒意,空氣立刻就放鬆了。冰兒變得非常健談起來,拉著阿紫,不停口的說:“阿紫,你不知道慕唐有多好,他教了我許多我以前本不知道的東西,站在他面前,我總覺得自己好渺小,他博學、深奧。你必須花費一些時間,才能瞭解他……”

“嗯,哼!”慕唐清著嗓子,對冰兒這種毫不掩飾的作風,他依然不能適應;過度的誇獎,反而使他尷尬起來。“冰兒,你又來了!”他說:“你太誇張了!”

“你是的!”冰兒熱心的說:“我沒有誇張!”

“好好好!”慕唐安的。“你要不要吃魚頭?”“哇!我最吃魚頭了,阿紫,我們分著吃!”

慕唐把魚頭一剖爲二,分給了冰兒和阿紫。阿紫啃著魚頭,一邊吃,一邊盯著冰兒和慕唐,說:

“冰兒,真好,對你而言,這真是‘絕地逢生’啊!”

怎麼,這語氣有點酸溜溜呢!

“不,阿紫。”冰兒忽然一本正經的,正的說:“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我自己,我有一份新的發現。我覺得,我一定在很久以前,就上慕唐了,只是我自己並不知道。否則,怎麼可能在三天中,我對他就難捨難分了。我總記得我第一次走進他的診所,他就那樣從容不迫的,安詳的坐在那兒,像是我的保護神。以後,我們四個總在一塊兒玩,他永遠扮演不同的角,我的救命者,我的傾訴者,我的安者,我的陪伴者……啊,阿紫,你想想看,假若有個男人,在你生命中能扮演這麼幾種角,你還能不上他嗎?你能嗎?”

慕唐不能抑制自己的,他用嶄新的眼凝視冰兒。冰兒啊,你真讓我心醉!阿紫聽傻了。再度看看冰兒,又看看慕唐。

“這就是冰兒!”忽然說:“慕唐,我對你說過,冰兒的生命是轟轟烈烈的,你聽說的就知道,再度得轟轟烈烈,慕唐啊,你要把冰兒抓得牢牢的,保護得好好的,不要讓傷。同時,小心啊!也不要讓你自己傷……”

“阿紫,你放心!”冰兒笑了。“慕唐是醫生,他會防止我傷的。何況,他和徐世楚不同,他太善良了,他本不會傷害我……”轉向慕唐,認真的問:“你會傷害我嗎?”

“很可能會。”慕唐誠實的回答:“坦白說,我還真怕我會傷害了你。”“怎會呢?怎會呢?”冰兒急切的說。“你是看到一隻小螞蟻傷,你也會急急忙忙跑過去幫它裹傷口的!”

“瞧!”慕唐說:“就由於你這種本,使我害怕我會傷害了你。你太一廂願的往好去想,往你自己希的方向去想。換言之,你化你所看到的,你所接到的一切。你也把我理想化了。冰兒,我只是一個人,凡是人,都有缺點。我怕……有一天,你發現到我的缺點時,你就會到傷害了!”

“不不不!”冰兒一迭連聲的說,大大的搖著頭。“每個人的缺點與優點,並不是絕對的。你的缺點,對別人說,可能是缺點,對我來說,可能剛好是優點,人與人彼此吸引,不見得都是被對方的優點吸引,有時,很可能是被對方的缺點吸引。當你被對方的缺點吸引時,那項缺點,就變優點了。”深深注視他。低了聲音,誠摯的說:“放心,我不會被你的缺點傷害,真的!倒是你……”有些猶豫:“會被我的缺點傷害嗎?”“你?”慕唐睜大了眼睛,笑著問:“居然有——缺點嗎?”他打量著,點了點頭:“嗯,”他煞有介事的說:“脣邊上了一顆人痣,就缺這麼一點!”

“哇!”冰兒大笑,幾乎滾到阿紫懷裡去。用手拉著阿紫,笑著嚷:“你看!這個人平常正經八百的,說起笑話來還真幽默!”阿紫看看冰兒,又看看慕唐,看來看去的。忽然,提議說:“你們何不去公證結婚算了!”

冰兒楞了楞,看著阿紫。

“結婚。”嘟嚷著。“太早了吧!”

“一點也不早,”阿紫興致來了,熱烈的說:“你們既然能在三天之得深深切切,把缺點都變優點!你們就能閃電結婚!你們結婚,我負責找證人,其實,證人也不必找了,我和朱珠來當吧!一個阿紫,一個阿朱,正好當你們的結婚證人!怎樣?閃電結婚有諸多優點,最大的一項,是避免——夜長夢多!”慕唐心頭一懍,注視阿紫,的話頗有道理,不怦然心。他再看冰兒,笑著說:

“很不錯的提議,你覺得呢?”

冰兒怔了怔,面有些遲疑,凝視慕唐,猶豫的問:

“你是認真的嗎?!”“當然。”“可是……可是……”冰兒不安的沉了一會兒。“你連結婚這種大事,都不需要經過你父母的同意嗎?”

“結婚,是我個人的事。”李慕唐由衷的說:“我父母同意與不同意,我都會照我個人的意願去做。可是,在禮貌上,你當然應該先跟我回臺中,去讓我父母認識認識,我也應該跟你回高雄……”“哦哦,”冰兒率直的打斷了他。“這就是我所不能忍的事!”忽然有些煩躁、有些憂愁起來。“我就是不能忍這些世俗的事,屬於婚姻的許多事,都讓我不了!包括要拜見雙方的親友,要認識一些對象以外的人,要舉行儀式……甚至婚後的柴米油鹽、生兒育!哦……”臉上的笑容完全去了,一片霾悄悄的襲過來,罩住了那對晶亮的眸子。看來怯弱,茫然無助。“你看,”低低的說:“這就是我的缺點!我想,徐世楚有句話是講對了,我還沒有長大!”

哦哦,這種時刻,是不能讓徐世楚的影遮進來的,這種時刻,是不允許任何影遮進來的!李慕唐慌忙僕過子去,把手安的、溫的蓋在的手背上。

“聽著!冰兒。”他懇切的盯著。“我完全瞭解你所害怕的那些東西,那些,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怕,很多人都會怕。冰兒,在你的心理準備沒有完以前,我再也不和你談婚姻。我之所以贊阿紫的提議,只是要告訴你,我的決心和,不管怎樣,在我這方面,我是義無反顧了。”

“但是……但是……”冰兒結舌的、焦灼的、不安的說:“你會等我嗎?等我長大?等我做好心理準備?”

“是!”他更加懇切與溫了。“不過,也不要讓我等得太久。”“多久算太久?”“例如一百年、兩百年的。”李慕唐笑了。“人的壽命沒有那麼長。只有文學家會用‘天長地久’這種句子,我不跟你說天長地久,因爲,那時候我們都已經變了泥土,我不相信泥土和泥土還會談!”

冰兒臉一亮,霾盡去。大笑起來。

“慕唐,我發現你這人,是很會說話的。而且,你的反應好敏銳,思想好深刻。說真的,慕唐,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淺呢?”“淺?你怎會用這兩個字呢?”“因爲,我對自己,毫無自信。”

“鑽石從不知道自己在發亮!”

“啊呀!”阿紫終於忍無可忍的了起來:“我覺得我在這兒有點多餘□!聽這種談話會讓我有自卑!我看,我提前告退好嗎?”“不許不許!”冰兒抓住了,笑著。“好不容易,我們又這麼開心了,你怎能走?”

“那麼,”阿紫笑嘻嘻的轉向慕唐,眼睛裡盛滿了讚許與歡迎。直到此刻,似乎才接了慕唐冰兒的這個事實。“你也說一點好聽的給我聽好嗎?是鑽石,我是什麼?”

“你也是鑽石。”“碎鑽?”阿紫挑著眉問。“爲了鑲嵌鑽石用的?爲了陪襯鑽石用的?”“哦呀!”慕唐了起來:“我投降了,我提議,我們去看場電影好嗎?我現在才知道,兩個人加起來的脣槍舌劍,足以把人五馬分,”他站了起來。“走吧!到電影街去逛逛!”

兩個生都笑了。一份和諧的、歡愉的氣氛,在三人間瀰漫開來。那天,大家都很開心,他們去逛了街,兩位士都買了些穿的戴的,然後,又看了一場電影“阿瑪迪斯”。冰兒對電影非常迷,看完了,還不住的嘆著氣,悼念著電影裡的莫札特,說:“世界上所有的天才,都被庸才謀殺了!”

李慕唐驚愕的看著冰兒,對那敏銳徹的“領悟力”由衷佩服,他不更深切更深切的著冰兒了。

看完電影,天已晚,他們又在外面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由於中午吃得太飽,大家的胃口都不大,了三碗牛麪就解決了。晚飯後,冰兒一手挽著慕唐,一手挽著阿紫,誠懇的說:“今晚,我們一定要到生宿舍去,把那間‘宿舍’裡的氣氛,轉回一個‘家’。”

阿紫不知道“宿舍”和“家”的典故,卻在冰兒的溫下,慕唐的微笑下,高高興興的同意了。

當然,那時候,他們誰也沒料到,那“家”裡面,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進了“白雲”大廈,上了四樓,是阿紫拿出鑰匙,打開大門的。門一開,屋外的三個人都怔住了。

,一片花海。花,把什麼都蓋住了。地毯上放著一盆一盆的花,桌上,著一瓶一瓶的花,天花板上,吊著一籃一籃的花,牆壁上,著一朵一朵的花,窗簾上,掛著一串一串的花……什麼都是花,這還沒什麼了不起,這些花分別有玫瑰、月季、姜花、百合、繡線、君子蘭……各種品種的花,但是,每一朵都是桃紅的!

在那些花堆中,站著的是徐世楚,他正拿著一罐噴漆,把一盆馬蹄蓮噴桃紅,原來,那些桃紅的花,都是這樣出來的。他自己著胳膊,穿著件白的背心,背心前面,用桃紅噴漆噴了“我是罪人”四個字,背心後面,用噴漆噴了“請原諒我”四個字。

聽到房門響,這位罪人飛快的擡起頭來,大聲著:

“哇!原來你們三個人在一起,怎麼這麼晚纔回來?我下午打電話來,左打也沒人接,右打也沒人接,我只好自己過來等你們,一面等,一面就弄一點兒室設計。誰知道,你們三個誰也不回來,我已經弄了整個下午了!”他彎下腰,把地毯上的花盆左推右推的,清出了一條“走道”,他就笑著彎腰說:“各位請進!”冰兒和阿紫面面相覷,一聲不響的走了進去。

李慕唐的緒,一時間十分複雜。對室的花海,他有些啼笑皆非的覺,對面前那個“罪人”,他有點嫉妒,因爲他有這間幻想屋的鑰匙。他又有點同,有點戒備,還有點“犯罪”。可是,他卻不能不面對這室的一切,於是,他也走進去了。大門合上,室充塞著花香,和噴漆的味道。

徐世楚很忙,他放下了噴漆,轉就往浴室走。一會兒以後,他從浴室中端出一個大水盆,水盆中有幾乎滿盆的水,水面漂著一朵一朵的玫瑰花,全是標準的桃紅。他就雙手捧著這盆玫瑰,站在冰兒面前,陪著一臉的笑,說:

“原諒我!否則,我就把這盆‘玫瑰奪魂湯’喝下去!順便告訴你,真的買不著桃紅的玫瑰,這盆子裡面,是我用白玫瑰噴漆的!所以,喝下去大概……”他笑著:“大概真的會一命嗚呼。”冰兒僵在那兒,臉上的表瞬息萬變。這種場合,顯然讓有點兒不知所措。阿紫及時走上去解圍了,手,就接過了徐世楚手中的水盆,把水盆端到浴室,倒進馬桶裡,連花瓣帶油漆,都被嘩啦啦的沖掉了。折回到客廳裡來,阿紫正說:“徐世楚,別再玩這種小孩的玩意兒,大家都老大不小了,你願不願意坐下來,我們四個人好好談談!”

“好啊!”徐世楚仍然在笑,眼盯著冰兒。“可是,冰兒,你原諒我了嗎?”冰兒的眼無法直視他,低下頭去,一地的花朵使又慌忙轉換視線,牆上也是花,再轉頭,桌上也是花,窗上也是花。“你……”喃喃的說:“是個瘋子!”

“是啊!”徐世楚接口:“你總不能生一個瘋子的氣,對不對?”冰兒臉更加尷尬,李慕唐覺得自己不能不而出了,他走上前去,挽住冰兒的腰,清晰的說:

“我想,冰兒早就原諒你了!”

徐世楚眉頭一鬆,脣邊立即綻開了一個毫無心機的笑。他出手去,熱的、用力的拍著李慕唐的肩膀,大聲的、快活的、豪放的說:“慕唐,謝謝你,好朋友的用就在這種地方!你一定在冰兒面前講了我許多好話,否則,冰兒怎麼會這麼容易就原諒我!”他笑嘻嘻的手去拉冰兒的手。“冰兒,這幾天,真漫長得像幾千幾萬個世紀!我不止對不起你,我還對不起阿紫……”他對阿紫深深一鞠躬:“總之,我是瘋子,請各位多多包涵!慕唐,改天我到你診所去,你開點藥給我吃,治治我的瘋病,免得我總是犯錯……”他發現冰兒退後了兩步,就過去,出雙臂,預備給冰兒一個大大的擁抱。“冰兒,不要拒人於千里之遠,不要板起你那張漂亮的臉孔!來……”他撲過去。冰兒往旁邊一閃,腳下被花盆一絆,差點摔一大跤,慕唐出手去,冰兒就趁勢偎進了李慕唐的懷裡。

“徐世楚,你坐下來,我們有話要談!”阿紫喊著,有點焦急。“世楚,”李慕唐擁了冰兒,急促的接口:“請不要激,我也有話跟你說……”“哦?”徐世楚有點懷疑了,他站住了,凝視冰兒。“冰兒!”他聲呼喚:“你怎麼不說話呢?你今天請了很多代言人嗎?”

冰兒把頭埋嚮慕唐的懷裡。

“慕唐,”冰兒低語:“你告訴他吧!”

“喂!冰兒!”徐世楚的臉發白了,他大聲著。“你有什麼話,你自己對我說,不必要別人轉達,我們之間,用不著第三者傳話!”冰兒終於擡起頭來,背脊也直了。

“你不是說,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嗎?”說,眼深幽幽的閃著。“你不是說,我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嗎?”

“哦,那個話呀!”徐世楚聳聳肩。“那是瘋子說的!我剛剛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一個犯了罪的瘋子說的,那種話你怎能認真?你以前也跟我說過結束了,難道我們就真的結束了?吵架的時候,大家都是口不擇言的……”

“可是,”冰兒的聲音低而清晰。“你……來晚了,太晚了。”

“什麼意思?”徐世楚的臉更白了。

冰兒偎進了李慕唐的懷裡,把面頰幾乎藏進慕唐的肩頭,悄語著:“慕唐,還是你跟他說吧!”

李慕唐不由自主的挽了冰兒,直視著徐世楚,他清楚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徐世楚,我和冰兒了!”

安靜了幾秒鐘,冰兒更的偎向李慕唐,子在微微抖著。徐世楚的目,直勾勾的落在李慕唐臉上了。

“假的!”他說。“真的!”慕唐說。“假的!”“真的。”徐世楚重重的呼吸,腔劇烈的起伏著,他的目死死的盯著李慕唐和冰兒,裡卻

“阿紫!”“哎!”阿紫本能的應著。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哦,”阿紫嚥了一下口水。“我想,他們是真的。”困難而艱的說:“他們是……很認真很認真的了!”

?”徐世楚打鼻子裡哼著:“在三天以原來如此容易啊!”“你應該比我更瞭解有多麼容易……”冰兒輕哼著說。徐世楚忽然一個箭步,走上前去,就手要抓冰兒的肩膀,李慕唐看他來勢洶洶,慌忙攔在前面,一把握住了徐世楚的手,大聲的說:“你不許!以前,是你的友,你要怎樣我管不著,現在,是我的友,請你對保持距離和尊敬!我知道這事聽起來荒唐,對你也是個意外和打擊,但是,每個人都必須面對已經發生的事實。徐世楚,我抱歉,我必須很坦白的告訴你,我冰兒勝於一切……”

“偉大!”徐世楚打斷了他,大吼著,聲如洪鐘,連天花板都震了。“這是什麼時代?三天以人背叛你!朋友欺騙你!這是什麼時代!”他提起腳來,用力對面前的花盆一踢,一連串的花盆乒乒乓乓的倒了下去,他開始在房間裡跳,像個負傷的野,每跳一下,就踩碎一個花盆,因此,是跳得鏗然有聲的。然後,他停在牆邊,越來越憤怒,他握著拳,狠狠的對牆上捶下去,桃紅的花瓣紛紛下墜……像一片花雨。他不住的、不停的捶著牆,花瓣就不住的、不停的飄墜下來。但是,玫瑰花梗上多刺,只一會兒,他的拳頭已沁出跡來。冰兒悄眼看過去,不失聲了出來:

“你出了!不要捶了!”

徐世楚倏然回頭,眼睛裡充著,臉頰漲得通紅,他一直問到冰兒臉上去。“你心痛嗎?我出你會心痛嗎?你敢說你已經變了心?你敢說你不再我嗎?”冰兒慌張後退,又躲進李慕唐懷裡去了。

“徐世楚!”阿紫跑過來,用力拉住了徐世楚。“徐世楚!”大聲喊著。“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提得起,放得下啊!”

徐世楚站住了,他凝視著阿紫。好半天,不也不說話。

“阿紫,”他終於開了口,低沉的哼著,像只鬥敗了的公。“連你也這麼說了嗎?連你也這麼說了!那麼,我是真的失去冰兒了?”說完,他垂著頭,拖著腳步,沉重的,沮喪的,一步一步的走向門口,拉開門,他走出去了。

的三個人,對著一屋子的花海,誰都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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