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夕紅》第一部 時間:一九六二年夏_2
2
早上,魏如峰醒了過來,看看手錶,已經八點三十分,昨夜,爲了那份增產設計,忙到深更半夜,又被霜霜衝進屋來瞎鬧一場,弄得太晚才睡,難怪醒得遲了。他了個懶腰,從牀上坐起來,才坐起,就看到枕頭邊放著一張摺疊四四方方的信箋,他打開一看,上面潦草地寫著:
表哥:
你睡得太香,不忍心鬧醒你,我去上課了。今天是顧德的生日,請幫我選購一件新奇的生曰禮(可別把自己廠裡的出品帶去)。晚上,家裡要開個生日舞會,你務必要陪我去,不許賴皮!生日禮選得不好當心我找你算賬!
霜霜
魏如峰笑了笑,把紙條丟在牀上,起去梳洗,梳洗之後,換了服,他走下那寬敞的樓梯,到了樓下的飯廳裡。才走進飯廳,就看到他的姨夫何慕天正坐在飯桌上,著香菸看報紙,從桌上的杯碟看起來,何慕天顯然已吃過早餐。魏如峰招呼著說:
“早,姨夫。”
何慕天放下報紙來,對魏如峰笑笑。
“你今天遲了。”
“昨夜在趕那份增產計劃,睡晚了。”
“趕出來沒有?”
“已經好了,我去拿來給你看!”魏如峰說著,轉就向門外走。
“別忙,如峰!”何慕天喊,“你先吃飯,吃完飯再看。”
魏如峰又回到桌前坐下。下阿金已經捧了一個托盤進來,裡面是魏如峰的早餐。這個家庭裡一家三口,對早餐的要求卻完全三個樣子,每天早上各吃各的,誰也不等誰。何慕天是純中式的早餐,稀飯,小菜。菜是每天換花樣的,香腸,皮蛋,花生米,醬菜,鹹魚等,一天四小碟。何慕天的兒霜霜卻正相反,是純西式的:一杯牛,一個蛋,一片牛油烤麪包,每天如此,看起來倒簡單,實際上卻極麻煩,因爲霜霜要求苛刻,麪包要烤得恰到好,不能焦一點,也不能有任何地方沒烤,蛋煮得老了不吃,了也不吃。牛要溫的,要不濃不淡。全家裡,就屬的早餐最難侍候。魏如峰中西合併,一杯牛,兩油條,四個小包子,或者四個蟹殼黃的小燒餅,倒是最簡單的一份,只要派人到巷口去買就行了。而魏如峰對吃也不太講究,冷一點熱一點都不在乎。
早餐送了來,魏如峰一面吃著,一面對何慕天說:
“我仔細地想過了,現在外銷的況很好,我們應該在香港也設一個門市部……”
“如峰,”何慕天打斷了他,靜靜地凝視著他說,“吃飯吧,飯桌上別談公事,否則,容易消化不良。”
魏如峰看了看何慕天,只得把說了一半的話暫時嚥了回去。對於何慕天,魏如峰有份奇異的,倒並不因爲他是何慕天從大陸上帶出來的,而因爲何慕天本人的個。他總覺得何慕天不像個生意人,反更像個學者,那份儒雅的氣質,從容不迫的風度,和待人世的那誠摯,都不是一個生意人所能做到的。有時,魏如峰覺得何慕天在商業上的功簡直是運氣。因爲,他既不夠“狠”,也不夠“準”。但是,他卻一帆風順地功了。紡織業在臺灣是頗歡迎的,而私人企業能做到像何慕天這樣大,也實在不容易。
“如峰,”何慕天吸了口煙說,“昨晚霜霜又去鬧你了,是不是?”
“噢,”魏如峰笑了笑,“的英文文法基太差,題目答不出來瞎發脾氣。”
“你有時間就多教教吧!這孩子太野,不是塊讀書的料,我對很瞭解,高中畢業後,我看大學是進不去的;爲的前途,我也仔細想過,最好……”
“嫁人!”魏如峰衝口而出地說。
“唔”何慕天哼了一聲,深深地了魏如峰一眼,“嫁人?誰能駕馭得了?問題大著呢!”
這倒是真的,魏如峰想起霜霜那種任和倔強的脾氣,還真有點代未來的丈夫吃不消。但是追究起責任來,霜霜的壞脾氣也全是何慕天慣出來的,如果以前多管管,多教訓教訓,現在不是可以一點心嗎?不過,如果霜霜有個母親,或者就會好多了。他注視著何慕天,奇怪像何慕天這樣有錢有份的男人,爲什麼一直不續娶一個妻子?何況,何慕天又是個相當漂亮的男人!年齡和養尊優的生活都沒有使他發胖,依然頎長拔,眉目之間,怎麼都看不出已超過四十五歲,那份沉著雅緻,更有種年人的吸引力。魏如峰知道公司裡許多職員,都對這位“老闆”興趣,但何慕天居然無於衷。
當魏如峰正沉思著他的姨夫的事時,何慕天也正默默地打量著前面這個年輕人。魏如峰並不算是個非常漂亮的青年,但,何慕天欣賞他的穩重沉著,更欣賞他做起事來那不顧一切的幹勁。他這個侄,跟著他從大陸出來時,才只有十二三歲。但,一轉眼間,長大了,人了,不但大學畢了業,竟然還了他事業上的一條膀臂。如果他的想法不太自私,他一直有個的希,希一件能夠發生。雖然,他也自知霜霜有些配不上魏如峰,霜霜太任,太野,太放縱,可是,霜霜到底是他唯一的兒。霜霜的缺點固然多,也有兩個極大的優點,一是麗,二是在那倔強的外表下,還有一顆善良的心。這些再加上何家的財富,對魏如峰也不算太委屈了吧?
早餐吃完了,魏如峰照例要喝一杯茶。何慕天站起來說:
“如峰,晚上那個會議,你最好參加一下。”
“好,不過……”魏如峰遲疑了一會兒。
“怎麼,有事嗎?”
“沒什麼,只有一件小事,霜霜要我陪到顧正家去參加他兒的生日舞會!”
“顧正的兒過生日嗎?幫我也備一份禮吧!”何慕天說,又沉了一下,笑笑說,“那麼,我看你還是陪霜霜去參加舞會吧,否則,我真有點拿的脾氣吃不消。”
魏如峰一笑,他很瞭解何慕天對霜霜的寵和無可奈何。站起來,正想上樓去拿那份增產計劃,電話鈴響了,接著,阿金在客廳裡喊:
“表爺,電話。”魏如峰走進客廳,握起了聽筒,對方是個做作的、的聲音:
“如峰嗎?猜猜我是誰?”
魏如峰皺皺眉,不用猜了,準是。
“杜妮,對不對?”
“嗯哼,還好,你沒忘記我!怎麼了?你?忙些什麼?今天晚上來,怎麼樣?”
“今晚不行,有事!”
“那麼,明晚,不許告訴我你又有事!”
魏如峰著電話機,心迅速地在做著一番戰,去?不去?終於,他爽快地說:
“好,我明晚去!”
掛斷了電話,他轉過子,一眼看到何慕天正靠在一張沙發上,著煙,安閒地著他。他微微地有點不自在,何慕天的神是研究的,深思的。他走過去,掩飾什麼似的說:
“該到公司去了吧,姨夫?”
“走吧!”何慕天站起子來把菸在菸灰缸裡滅,眼睛仍然研究地著魏如峰。
走出客廳,司機老劉把汽車開了過來,老劉是個山東人,跟隨何慕天已經多年,爲人十分憨直,爽快忠耿,深得何慕天喜。他們一同上了車,何慕天仍然沉默地深思著,魏如峰也默然不語。何慕天在想著杜妮的事,他知道杜妮是何許人,冷靜地打量著魏
如峰,他可以看出後者那份堅定和理智——這不是一個容易心的男人。他明白他不必對杜妮的事說什麼,魏如峰是絕不會在歡樂場中沉溺太久的。
魏如峰注視著車窗外的臺北街道,他心中在想同一個問題——杜妮。他不喜歡明晚那個約會,但他會去。“人生幾何?逢場作戲!”他也不喜歡自己給自己找的這個藉口,那個人有什麼?三六、二四、三六!他對自己輕蔑地微笑起來。
顧德家的客廳,佈置得十分漂亮,顯然大人們有意要讓年輕的一輩痛痛快快地玩玩,都避了出去。於是,客廳里布滿了年輕的孩子們,地毯撤開了,打蠟的地板可鑑人,落地電唱機中播放著一張保羅·安卡的唱片,茶幾上放著大瓶大瓶的冷飲。顧德是個略嫌矮胖的孩子,扁臉,圓眼睛,細細的眉和睫,長得不怎麼漂亮,但有一的甜勁,還很逗人喜歡。今晚,穿著件翠綠的大領口的洋裝,被尼龍襯撐得鼓鼓的大圓子,顯得更加胖了。周旋在客人之間,對每一個人笑,小圓臉紅通通的,看起來比實際的年齡彷彿還小了一兩歲。的三個哥哥顧德中、顧德華、顧德民幫招待著客人,室擁嘈雜,笑語喧譁。
魏如峰和何霜霜的出現,掀起了一片歡呼。何霜霜穿著件大紅的緞,襟上面綴著一枝黑紗做的玫瑰花,頭髮雖然也是短短的,卻蓬鬆而鬈曲。鬢邊也戴了朵玫瑰,一朵真的紅玫瑰。袒著細長而白晳的脖子和肩膀,頸上戴著一串黑寶石的項鍊,打扮得極盡華麗之能事。論相貌,何霜霜確實相當,濃黑的眉像奧黛麗·赫本,大眼睛既黑且亮,兩排濃而微鬈的睫如同人工裝上去的。唯一中不足,是太大,使不夠秀氣,而且牙齒不太整齊。但是,就這樣,的也足以使出盡風頭了。
走進客廳,在大家的嚷,還有男孩子的口哨聲中,何霜霜像一團火似的在人羣中轉了一圈,和每一個認得的人打招呼,顧德飛快地趕了過來,何霜霜大著:
“生日快樂!”
一面把生日禮給。顧德的三個哥哥都搶了過來,把何霜霜擁在中間,有人播大了電唱機,有幾對已經開始跳起舞來,何霜霜在男孩子羣中高談闊論,旁若無人,魏如峰反而被冷落了。
魏如峰看了看周遭混的況,找了一個不人注意的角落中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偌大的客廳中,只亮著一盞吊燈,而且被紅玻璃紙包著,線幽暗極了。靠在沙發裡,他冷靜地打量著這些十八九歲的孩子,自覺比他們得太多了,看他們那樣子嚷笑鬧,他到毫都引不起興趣。假如不是爲了陪霜霜,他纔不願意來參加這種娃娃舞會呢!
霜霜開始跳舞了,擁著的是個瘦高條的男孩子,他們跳得十分野,霜霜在轉著圈子,紅的子飛舞水平狀態,一面跳著,還一面笑著。看的人在拍手,在狂喊狂笑。電唱機響得人頭髮昏。
一個舞曲結束,另一個開始。居然是《藍多瑙河》,優的音樂一瀉出來,魏如峰就覺得頭腦一清,閉上眼睛,他想好好地欣賞一下音樂,但是,有人捲到他的邊,猛烈地搖著他,著說:“表哥!表哥!來來來,我們表演一手華爾茲。”
魏如峰皺皺眉,怎麼就不能讓他安靜呢?正想說什麼,霜霜已不由分說地把他拉了起來,看到衆目所矚,拉拉扯扯的也不好看,他只得無可奈何地站起,帶著霜霜翩然起舞。魏如峰的舞步很紳士派,霜霜跳舞更是行,輕如燕,帶起來十分舒服。因此,他們這“快華爾茲”,倒是名副其實的“表演”,大家都不跳,圍一圈,看他們跳。霜霜輕聲說:
“跳花步,表哥,帶花步!”
魏如峰再皺了一下眉,只得跳花步,各種舊式的花步,由於現在跳的人,反而變得新奇了,魏如峰不喜歡最新流行的扭扭、恰恰這些,他認爲舞步中還是華爾茲和探戈最優,旋律也來得最自然。
一曲既終,大家鼓掌好,他乘機退了下來,顧德中已經搶上前去,拉著霜霜又跳了起來,唱片換了一張“吉特”。他到有些氣悶,屋子裡雖裝了冷氣,卻被大家鬧得熱烘烘的。現在許多人都跳起舞來了,香、人影、和那快節拍的旋轉看得他眼花繚。他向窗口走去,卻看到窗前正亭亭玉立著一個纖細苗條的白人影,像顆世獨立的小星星。他略微遲疑,就向那銀白的小亮走去。可是,還沒有等他走近,那孩就擡起一對大而不安的眸子,對他很快地掃了一眼,然後,白的子微微擺,只一瞬間,就像條小銀魚般地溜開了。
他走到剛纔那孩子站過的窗口去站著,莫名其妙地有幾分惋惜。下意識地,他在人羣中搜索那顆小星星,但,就這麼短短的時間,這孩彷彿已經沒到地底下去了,偌大一個房間,竟然再找不到的影子。他斜倚在窗口,窗外的夜,夜很好,很和,是個適宜於編織夢想的夜。朦朧中,他陷進一種虛虛幻幻、空空靈靈的思想中。商業,不是他的興趣,只是一種需要,他真正的興趣是文學,可是,人就往往不能向自己的興趣走,他不明白他爲什麼要投在商業界?只單純爲了對姨夫的?怕他被大魚吞噬?還是本能地對利慾有份下意識的追求?夜裡,研究分析一下自我是好的。他突然覺得自己比霜霜好不了多,也是渾渾噩噩地在混日子。這思想使他不安,轉過子來,他又被那些大鼓小鼓喇叭笛子的聲浪包圍了。霜霜正在客廳的中央,和一個男孩子表演跳扭扭舞。
在這熱鬧的空氣裡,他越來越覺得寥落起來,用手指輕輕地敲著窗櫺,他百無聊賴地著那發瘋似的一羣。不知怎麼,他的緒一經低落下去,就很難再提起來,而他每次分析自我都會引起一陣困和迷茫。扭扭舞曲告終,不知他們鬧些什麼,有個男孩子高歌了一曲英文歌詞的《青春偶像》,這顯然刺激了霜霜的表演慾,居然也高歌了一曲。魏如峰聽唱的是什麼:
自從相思河畔見了你,
就像那春風吹進心窩裡,
我要輕輕地告訴你,
不要把我忘記……
俗不可耐!魏如峰聳聳肩,看看手錶,才九點半鐘,看樣子,他們非玩到十一二點不會散。何慕天曾代要他務必陪霜霜一起回來,那麼,他還得在這兒上兩小時的罪。四面張了一下,他忽然想起顧正家裡有一間做樣子的書房,裡面藏著些永遠無人翻弄的書籍。記起這書房就在客廳的旁邊,有一扇門相通。他找了一下,找到了那扇門,於是,他不人注意地走了過去,推開門,閃進,再關上房門。
一瞬間,他愣了愣,那個失蹤的小星星正拿著本書,站在書房的中央,驚而窘迫地著他,彷彿是個犯了過失而被捉到的孩子。
他定了定神,對笑笑。
“嗨!”他竭力使自己顯得溫和,因爲看起來已經驚不小。
的脣輕輕地蠕了一下,卻並沒有發出聲音來。魏如峰打量著,那小小的臉龐清秀雅緻,小小的腰肢楚楚可人,清亮的眼睛裡盈盈地盛滿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寂寞和惶,和那件過時的服一樣只屬於而不屬於目前這年輕的一代。他到心中掠過一陣奇怪的激盪,不由自主地走近,問:
“你姓什麼?”
“楊。”
“能告訴我你的名
字嗎?”
“曉彤。”大眼睛輕輕地瞬了瞬他,自地又加了一句解釋,“早上的紅。”
他凝視,不像早上絢麗的紅,只像暗夜裡一顆寂寥的小星星。他微笑著說:
“我魏如峰。”
“我知道。”輕聲說。
“你知道?”他有些疑。
“顧德告訴我的,”地笑笑,“你是泰安紡織公司董事長的侄,那位紅服的小姐是董事長的兒,是嗎?”
“不錯,”他也笑笑,這就是他的煩惱,別人介紹他總要說他是誰的侄,好像他就不是他自己似的。“你是顧德的同學?”
“是的。”
“爲什麼不到外面去玩?去跳舞?”
“噢!”輕輕的一聲慨,夾帶著微微的不安,“我不會跳舞,”頓了頓,擡頭注視著他,逐漸擺了那份和拘束,“我事先不知道是這樣的場合,顧德告訴我‘晚會’,而沒有說‘舞會’,我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那些人我都不認識,很——彆扭。”
“顧德這主人也當得真糟,應該給你介紹一下。”
“噢,”又是那樣一聲輕微的慨,“還是不介紹的好,我——很怕見生人。”
“是嗎?”引起魏如峰強烈地興趣,“你不常見生人的吧?”
“嗯,”再笑笑,“事實上,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這種晚會。”
“很用功?大部分的時間都躲在書房裡?是嗎?”他調侃地說。
“噢!”的臉紅了,紅得很可,有幾分像早上的紅了。“那音樂使我心慌。”
“剛剛我走近你,爲什麼你一下子就溜開了?”
“我以爲——”囁嚅著,臉更紅了,“你要來請我跳舞。”
他心中一。
“你真的不會跳舞?”
“真的,”認真地說,“那麼多人,如果你請我,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
“現在沒有人,你願不願意試一試?”
“噢!”驚慌地看看他。
“我教你,跳舞並不難,普通的三步四步,跳起來都很優雅和舒服的。來,試試看,你總有一天要參加正式的舞會,要被人請去跳舞的!”
“我——”猶豫著。
“來吧,跳跳看!”他不容有時間抗議,就輕輕地拉過來,很紳士派地擁住,開始教三步的基本步伐,跟著他的指示,生地移著腳步。可是,跳舞天生對孩子不會是一件難事,只一會兒,已經跳得很好了。魏如峰攬著,那纖細的子在他懷中輕巧地移,那細緻的臉上漾著紅暈,看起來弱人。
“你是家裡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個嗎?”他一面帶著步子,一面問,看那份,應該是最小的一個。
“不!最大。”
“是嗎?兄弟姐妹幾個?”
“我還有一個弟弟,”說,因爲分了心,腳步錯了,一腳踩在魏如峰的鞋子上,停下來,漲紅了臉。
“沒關係,再來過。”魏如峰低頭看著的腳,一雙不大的腳,穿著的卻是一雙平底舊式的學生皮鞋。他重新帶跳,一面打量那件綴著亮片片的服,一眼斷定不是臺灣出的料子,在紡織工廠裡打滾了這麼幾年,對於料他是行極了。那鑲著小花邊的領,那有著縐縐綢的袖口……這件服應該是有很長遠的歷史了。那麼,看樣子,家境不會很好,帶著種微妙的憐惜的心,他注視著那短短的齊耳短髮,和低俯的眼睛上那兩排細長的睫。
過書房的厚實的檜木門,客廳裡喧囂的音樂仍清晰可聞,笑鬧的聲音也不斷傳來。他們在書房中怡然自得地跳著華爾茲,這氣氛卻是非常奇異地寧靜和雅緻。沒一會,魏如峰就發現曉彤的本就是寧靜氣氛的發源,那含的微笑,怯怯的眼,都像個超出這世界的小幽靈,別有一說不出的韻致。
室外有一陣喧囂,他們都沒有怎麼注意。但是,接著,書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放進一道紅的線,他們同時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於是,他們看到門口站著好一些人,最前面的是,把張一個0形的顧德,和張大了眼睛的何霜霜。
“哦,我正在教楊小姐跳舞呢!”魏如峰笑著說,好像必須解釋什麼,同時放開了曉彤。
“表哥,”霜霜揚了揚眉,笑了起來,“我以爲你開溜了呢,原來你躲在這兒。”說著,用那對明亮的眼睛對曉彤直視過來,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曉彤顯然十分發窘,有點兒張和失措,只怔怔地站著,一語不發地著門口的人。
魏如峰看出況有幾分尷尬,就乾脆一拉曉彤說:
“楊小姐,來吧,我們來正式跳跳!”說著,他把曉彤拉出房門,回到客廳裡,親自走到電唱機旁邊,換上一張《田納西圓舞曲》,然後過來請曉彤跳。曉彤看起來十分不自在,尤其霜霜那對眼睛只管在上上上下下地溜,使更顯不安。他們跳了起來,顧德和另一個男孩子也跳了起來,霜霜卻靠在沙發上看他們跳。曉彤錯了好幾次腳步,跳得非常糟糕,舞曲一結束,就匆匆忙忙地說:
“我該回家了。”然後,找到顧德,不顧對方的挽留,堅決要回家。魏如峰著,很想用汽車送回去,可是,一轉眼間,他看到霜霜正看著他,一面抿著角,對他很含蓄地微笑著,好像看了他的心事,他就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開口了。結果,是顧德的三哥負責送曉彤回去。
這天深夜,魏如峰自己開車,和霜霜一起回家。霜霜坐在魏如峰的邊,打了個哈欠,微笑地說:
“表哥,今天晚上玩得痛快吧?”
聽出話中有話,魏如峰就乾脆不予置答。
“如果你真有興趣哦,我可以打聽出那位楊小姐的地址來,只是先說說,你用什麼來謝我?”
魏如峰轉了一個彎,加快了速度,頭也不回地說:
“一場電影。”
霜霜瞇起眼睛來,仔細地審視了魏如峰一會兒,但魏如峰臉上一無表。
“一場電影,太了吧?”
“那麼,兩場。”
“哼,”霜霜哼了一聲,“小兒科!”
“開出你的價錢來吧!”魏如峰不聲地說。
“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下次你陪我參加舞會的時候,不要把我丟在一邊做電燈泡,自己去陪別的小姐,讓我面子上下不了臺。”
“哦?”魏如峰看了霜霜一眼,霜霜臉上已沒有笑容了,看樣子還是真的生了氣。“怎麼?你還會缺人陪嗎?我看你早已應接不睱了!”
“但是,你是我的partner呀!”
魏如峰猛然把車剎住,寂靜的街道闃無一人,他把手腕支在方向盤上,扭過頭來帶笑地盯著霜霜看,看得霜霜直瞪眼睛,著說:
“你看什麼?”
“我看——”魏如峰慢條斯理地說,“你是不是上了我?”
霜霜濃眉一掀,大眼睛一瞪,大嚷著說:
“活見你的大頭鬼!”
魏如峰噗哧一笑,踩油門,把車子向坐落在中山北路的大廈中駛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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