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任何由碳水化合組的生命都是脆弱的……

無論是薩爾爾人，還是地球人……”

——《地球第七觀測站日記》阿拉尼尼

甲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甲拉非常痛恨醒來的那一刻。因爲每當他睜開眼睛，首先覺到的，就是腹部那種糾結的疼痛，似乎五臟六腑都被一繩子提著，一一的，又好象有什麼蟲子在慢慢啃著他的臟，緩慢而又持續不斷，讓他幾乎要瘋狂。沒有人告訴他這是什麼原因，但是本能讓他了解，他必須找一些東西，一些可以從嚥下去的東西，用殘缺的牙齒咀嚼，然後很爽快的吞下去，才能抑制那種覺。憾的是，能吃的東西越來越，而在大部分時間裡，甲拉都被這種覺折磨著，除了睡夢中。

甲拉爬了起來。天空已經變了一種深藍，遠有一顆或者兩顆星星在有氣無力地閃爍著，很快，夜幕就要降臨。甲拉的背也有些疼，一定是在堅的地面躺的太久緣故，溼的水讓他非常的不舒服，他活了一下自己的雙，痠痛一陣陣襲來，好象上的所有關節都卡住了一樣。和其他的變異人不同，甲拉的膝蓋反向彎曲，如同袋鼠一樣，這雙讓他跑的更快，所以才能在異常惡劣的暴環境中生存下來。

甲拉的手到了邊的武，抓了起來，站直了佝僂的子，向遠遙著。

又要開始找吃的了。甲拉暗自想到。

甲拉最後一次捕獲到獵，還是在三天前。要不是手裡那件威力強大的狙擊槍，那個怪異的幾乎要從他眼前逃過。槍響後，獵倒在了地上，無力的掙扎著，鮮染紅了地面。聞著腥味道，甲拉興起來，連忙跑了過去，飢的撲到獵面前，貪婪的吮吸著，頓時，鹹鹹的流了口腔，然後隨著食道進胃中，一溫暖傳遍全。臟的疼痛減輕了，取代的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快，直到肚子漲的滾圓爲止。

甲拉滿足的躺在獵旁邊。獵已經停止了掙扎，甲拉的臉正對著它，眼睛剛好能看到獵的眼睛。甲拉愣住了，那獵有一張臉，一張醜陋無比的臉，眼睛很大，瞪著，鼻子沒有發育好，只有兩個眼，則有一道脣裂，眉短而分開，頭頂上都是一塊一塊的疤瘌。突然，甲拉翻起來，開始嘔吐，直到將胃中的所有東西吐出來爲止，甚至還吐出了一些黃黃的。

腥氣更濃了。甲拉掙扎著爬開，直到看不見獵那突兀的眼睛，息著，一陣一陣的噁心還是不斷襲上來，衝撞著他虛弱的胃部。甲拉不敢肯定，他是不是殺了另一個變異人。在這片廣大的廢墟上，出沒著很多變異人，如同幽靈一樣遊著，翻著廢墟中的垃圾，爭奪著的可憐的一點食。雖然沒有任何人告訴甲拉，但是，甲拉從來不吃變異人，好象是一種天生的本能，人的最後一殘存的意識在停留在他，讓他不會去吃同類的，喝同類的。

對於頭腦簡單的甲拉來說，這一點卻又是相當困難的。已經無法區分變異人和的差別了，變異人的變異是那麼劇烈，從形態上來看，和無法分別，更何況所有的也存在著變異，混的種充斥著這個瘋狂的大地，沒有一個明確的原則可以將變異人和野分離開，如同回到了最原始的混沌，而地面上所有的生都是像隨意拼湊出來的怪，無法區分。

現在，甲拉開始有些後悔，飢終於佔了上風，他決定不管什麼東西，首先要保證自己的肚子。他很懷念那種覺：的食在牙齒間被磨碎，猛力的嚥下去，頭會發出骨碌一聲，然後，肚子中到溫暖，充實，那種時刻纏繞他的的疼痛慢慢的消失……

突然，甲拉的背後傳來了細微的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靠近。甲拉猛地轉過了子，端起了槍。

“是我，甲拉。”一個沙啞地聲音低低說道。

甲拉依然端著槍，並沒有放下。

天已經完全黑暗了，天上滿是星星。一個黑影緩慢的向甲拉靠近，步履沉重，發出沙沙的聲音，一惡臭撲鼻而來。

“放下槍，甲拉。”

甲拉有些猶豫著，嘟囔道：“我。”

“想吃我嗎？”那聲音微微有些嘲笑，“我只有骨頭，如果上有一些的話，也被我自己吃掉了。”

“我……”甲拉還是固執地說道。

黑暗中，傳來一聲低低地嘆息。“給你這個，這是我最後的食了。”說著，一樣東西被拋了過來。甲拉手接住，覺的，用一層塑料紙包裹著。甲拉用牙齒撕開了塑料紙，大口的吞食著，濃重的黴味並不能阻止那食的清香。三口兩口，那食迅速進了甲拉胃中。

“你在哪裡找到的？拉爾？”甲拉貪婪的著手指，含糊不清地問道。

“廢墟，還能有哪裡？”拉爾依然有些嘲笑地說道。

“哪裡的廢墟？”甲拉依然不甘心。

“別想了，可憐的甲拉，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食可能已經被搶了，一羣變異人像禿鷲一樣把那裡翻了個遍。我只能找到這些，最後一個也被你吃了。”

甲拉不捨的拿著塑料紙，慢慢著，黑暗中，他那異常的雙眼依然能夠看見塑料紙上印著的花紋和“麪包”的字樣。

拉爾的年紀已經非常大了，稀疏的灰白頭髮蓬的佈滿小小的腦袋，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壑，從眉心到後腦；一條細長的尾拖在後。與其他的變異人不同，拉爾更加的聰明，懂很多甲拉不知道的事。據拉爾所說，他所知道的，也是從更老的變異人那裡得到的。經常有很多新奇的字眼從他的中吐出：行星、隕石、太空還有基因。甲拉更興趣的是拉爾常常能找到食，他似乎比其他變異人更善於從廢墟中找到吃的東西，就連這把槍，也是拉爾教會他使用的。甲拉決定學習拉爾的本領，拉爾教會了甲拉文字的作用，通過掩埋在廢墟的某些文字，可以更加容易找到能利用的東西，而這正是甲拉所需要的。

拉爾似乎對這種教授的過程也很熱心。按照拉爾的說法，知識必須被延續下去，這是人和的區別，一旦人連知識也忘掉，就徹底墮落到黑暗的混沌中去了。拉爾除了尋找事外，還在廢墟中收集著書籍，一切有文字記載的東西，時間長了，居然有小小的一堆，時常興趣盎然的研究著。甲拉對食外的東西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在偶爾吃飽的時候，會看看拉爾的“寶藏”。對於甲拉來說，他更喜歡那些有圖畫的書籍，上面花花綠綠的東西讓他羨慕不已。按照拉爾的說法，那是大災難前，人類的生活，一切看上去都那麼好，好象一個幻想的世界。甲拉常常看著那些圖畫發呆，圖中的人非常俊，五端正，材健，那是真正的人，不像他們這些變異人，各個都醜陋無比，又相互不同，就像是用什麼廢品隨意拼湊出來的垃圾一樣。從這些圖畫中，甲拉也得到了“人”這個概念，也使他能夠區分變異人和的差異，保持著覓食的最低底限。

時間長了，甲拉就會存在著一種疑，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問了出來。

“拉爾，爲什麼我們是現在這個樣子？我們不是人類嗎？”

拉爾苦笑了一聲，“可憐的甲拉，我們確實是人類，只不過我們的失去了記憶。”

“我不明白。”甲拉嘟囔道。

“大災難改變了一切，甲拉。”拉爾說道，“我也是聽以前的變異人說過。他曾經接過大災難倖存下來的人，真正的人，就像你在圖畫中看到的人一樣。不過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人不能再將自己的留給下一代，而我們，就是那些倖存者的後代。”

“那個變異人現在在哪裡？”

“他早已經死了，那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親眼看見一羣飢的變異人吃掉了他的。”

又一陣噁心泛了上來。甲拉抑制住自己的那種覺，不再追問。

而現在，甲拉反而有些羨慕那些變異人，爲了生存，還有什麼是不可以吃的呢。

拉爾並沒有留心甲拉那種複雜的表，只是呆呆地看著遠方，黑夜中，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

“拉爾，憑你的判斷，能告訴我爲什麼最近食非常匱乏？”甲拉問道，他現在只關心吃的。

拉爾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思索著，然後搖了搖頭。

“那是因爲變異人越來越多，最近有很多變異人遊到我們的地盤上，而食不會自己長腳走過來的。”

“哪裡還會有食？”甲拉問道，肚子又開始了，剛纔那個發黴的麪包像下的水一樣消失在他貪婪的胃中。

“只有一個地方有食。”拉爾有些鬱地說道，擡頭看著剛纔的方向。

甲拉也頭看著，黑夜並不能阻擋他那獨特的目。遠，如同高山般黑聳立著一片奇怪的建築，一眼不到頭，還有不紅的在閃，不同於天上的星星。

“你是說大堡壘？”

拉爾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大堡壘裡面的人是不會捱的。”

甲拉第一次接近大堡壘的時候，被它的宏偉給驚呆了。從遠看，它不同於其他的廢墟，甲拉不能區別其中的差別，只是覺到大堡壘是有生命的。在堡壘巨大的城牆上，晝夜閃爍著紅的，星星點點，從圖書上，甲拉知道那是燈。而且，甲拉還知道，那些燈是需要電力的，那就意味著，裡面有能源，也有人。沒有誰看見過大堡壘裡面的人，大堡壘無法進，甚至無法靠近。拉爾曾經警告過甲拉，不要靠近那個大堡壘，否則會有生命危險。的確，甲拉曾經看到有變異人向那個方向走去，試圖進大堡壘，但是都沒有回來，從此消失。在變異人當中，大堡壘就是危險的代名詞。如果不是極度的譏，甲拉也不會冒險離大堡壘那麼近。在甲拉看來，只有大堡壘附近的廢墟還有價值，沒有被其他的變異人搜尋過，如同未開發的地一樣沃。

不過，當甲拉能清楚的看見大堡壘閃閃發的牆壁時候，實在嚇了一跳。空中響起了刺耳的聲音，是那麼尖利，那麼恐怖，甲拉的都開始發抖了。那聲音是從大堡壘中傳出來的，有些氣勢洶洶的覺，甲拉憑著本能開始向後跑，應該講是跳。他那可笑的雙像羚羊一樣一跳一跳的，果然，後傳來了悉的聲音，劃破空氣，在他周圍的土地上濺起了一陣陣的火花。甲拉知道那是子彈，正在向他擊的子彈。甲拉就有一隻槍，知道子彈的威力，所以跑的更加快了，子彈如同小狼一樣在邊飛舞著，跟隨著，隨時都會撕咬他那瘦弱的軀。那尖利的聲音一直響撤著，直到甲拉跑到大堡壘看不見爲止。甲拉知道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兜了一圈，他靠著比其他變異人更強壯的雙和一點點的運氣，只是聞了聞死亡的氣息而已，這足夠讓他再也不敢接近那個恐怖的建築了。如同甲拉有心的話，他會把這個奇特的經歷講述給拉爾聽聽的。

“我無法靠近大堡壘。”甲拉含糊不清地說道。

“所有的變異人都不能。”拉爾保持著那種憂鬱語調說道。

“不過裡面的人會出來。”

“我不懂。”甲拉說道，拉爾的很多話都有些晦，不那麼好理解。

“我最近發現，大堡壘裡面常常有不尋常的舉，一輛又一輛的車子從裡面駛出來，他們組一條長長的車龍，向著一個未知的地方前進，到了晚上的時候，又回到大堡壘裡面。”

對於車這個概念，甲拉也是從書上看到的，在廢墟中，他只看到一些殘骸，不能確定那曾經是一種做車的機械設備。

“那裡面有食嗎？”甲拉問出了他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拉爾咧著笑了，出了焦黃的牙齒，口臭撲面而來。

“我相信有的。”

“我們該怎麼辦？”

拉爾沒有說話，只是站起來，向前走去。黑暗中，他似乎知道方向。

“甲拉，帶上你的槍，我們去找食。還有多子彈？”

“沒有多了。”甲拉猶豫著說道，找到這支槍的時候，只有一盒子彈，現在用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拉爾的雙手上只有兩個手指，他也不會把這樣有效的武讓給甲拉的。

“走吧，或許我們還能找到一些子彈。”

通常拉爾的判斷都是正確的。甲拉沒有多說話，拿起了槍，跟在拉爾的後面。他們在黑暗中走了一段路，連綿不斷的廢墟中約約可以看見一兩個變異人如同鬼魅一般在遊著。

拉爾停住了腳步，同時也拉住了甲拉。

“我們在這裡等，看我們的運氣。”

甲拉也停了下來。他的面前是一條小道，被出來的小道，痕跡非常新鮮，前些天還沒有這些痕跡。那小道蜿蜒曲折，一頭通向大堡壘，另一頭卻一直延到看不見的地平線上。拉爾靠在一堆廢墟上休息著，甲拉也坐了下來，靜靜等待著食。

又過了一會，遠傳來了一種聲響，拉爾馬上直起了子，張了一下，又立刻伏了下來。

“來了，甲拉，準備好，擊。”

甲拉茫然地握著槍，不知道擊什麼。

一束突然出現了，照著道路，聲音也越來越大，好象什麼的息，又不太像。甲拉悄悄出了頭，張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在沿著道路快速移著，隨著道路的上下起伏，那束也在抖著。

“是車子，甲拉，”拉爾低低地說道，“裡面一定有食，你要擊它的子，讓它停下來。我教過你子是什麼東西吧？”

甲拉點了點頭，握了槍。他不是很有把握，不知道自己的槍能不能讓那個古怪的東西停下來。甲拉小心翼翼地將一發子彈裝進了膛，拉了一下槍栓，慢慢出頭，靠在道路旁邊的廢墟上，頭靠著槍托，閉上一隻眼睛，細心的瞄準著。

“噠噠噠，噠噠噠！”

槍聲響了，清脆而集。甲拉愣了一下，他並沒有扣扳機。

聲音是從另一個方向發出來的，還能看到一陣又一陣的火，在黑夜中拽出一道道明亮的彈道。甲拉忙把頭又了回去，在大堡壘的記憶馬上浮現了上來，還有那在邊追逐的子彈。

前面的車子終於轟的一聲翻倒了，滾了幾下，撞到路邊的石塊，發出一聲巨響。

甲拉又探出頭來。只見車門打開，他首先看見一隻手，一隻完的手，人的手，五指齊全，細長；然後是胳膊，勻稱；最後，一個黑影爬出了車子。甲拉突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黑暗中，他看的非常清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個人，完全不同於他們這些變異人，就和圖畫上的人一樣，材俊，面孔端正。

那是一個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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