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的觀察表明，並沒有產生預期的效果……

這使我不得不開始懷疑當初的計劃……

不過，計劃一旦實施，就必須繼續下去……

——《地球第七觀測站日記》阿拉尼尼

唐風醒來的時候，還是半夜。他躺在舒適而鬆的牀上，著被窩的溫暖，一時還不想起來。牀頭的蜂鳴又發出了低低的響聲，黑暗中，指示燈一閃一閃的，如同靈的眼睛。唐風深深吸了口氣，有些清醒了，手拿起了電話。

“上校，很抱歉打擾您。”電話那邊傳來了低沉的聲音，似乎一點也沒有抱歉的意思。

唐風嘆了口氣，閉著眼睛，說道：“什麼事？”

“父親要召見你，上校，車子已經在門外了。”

“現在？”唐風有些驚訝。

“現在。”對方的語氣不容質疑。

唐風又嘆了口氣，這次他睜開了眼睛。夜鐘的指針正指向兩點。

“好吧。”他掛斷了電話，翻起來。他的旁發出了一聲，唐風小心翼翼的穿服，看著睡在旁的妻子。蘭尼並沒有被吵醒，只是翻了個，不一會，繼續發出均勻的呼吸。唐風輕輕吻了一下蘭尼，躡手躡腳下了牀，最近蘭尼確實有些累了，需要更多的休息，這樣對肚子中的胎兒也有好。

唐風下了樓，並沒有開燈，在黑暗中索著向客廳走去，繞過印象中的桌子和沙發，走到了門廳，了一會，覺手到了的帽子，然後戴在頭上，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果然，在他家的園子中，停了一輛黑的轎車，熄了火，周圍鄰居的房子也是黑的，連狗都沒有發出聲，似乎整個大地都在酣睡一樣。

唐風拉開了車門，坐在了前排，重重向後一靠。

“很抱歉打擾您，上校。”旁邊的司機冷冰冰地說道，口氣和那個打電話的人一模一樣。

“走吧，也許路上我還能睡一會。”唐風說道。

司機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只是發了車子。車子發出低低地轟鳴，然後出了車道，在街道上急馳起來，很快，就將生活區甩在了背後。

唐風本來並不應該抱怨的，他的生活比其他的人都要優越一些，在A區有自己的獨立房子，還有一個漂亮的妻子，一份另人羨慕的軍隊俸祿。這一切，從他誕生在試管中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他的基因通過了父親的綜合測試，並被評到了A級，如同有著高貴統的純種馬一樣，唐風從出生就到了良好的待遇，直到他年，可以爲父親和生活在保護區的其他人服務爲止。

唐風這個時候並沒有想這個，也許原先的一點點抱怨現在也隨著夜晚清爽的涼風消失了。父親在這個晚上召見他，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起碼從邏輯上來說，是絕對正確的一種選擇。因爲生活在保護區的人都知道，父親是絕對不會犯任何錯誤的。

父親是一臺超級計算機的別稱。

它無不在。整個保護區都於父親的保護之下，在那次大災難來臨的時候，如果不是父親的保護，可能也不會有所謂的保護區，也不會有幸存者留下來。作爲超級計算機的父親在邏輯和推演上已經預見到了災難的發生，所以能夠及時的保存了相當的人類，並在廢墟上重新建立了保護區，持續著人類的繁衍，使得人類那奄奄一息的火苗不至於熄滅。唐風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類似的保護區存在，但是，在保護區中的人都知道一點，如果沒有父親，他們就會滅亡。

發展到現在，保護區從一個簡單的地下掩發展到有了二十萬平方公里的半封閉城市，從一羣可憐的科學家發展到兩百萬人口的規模，甚至建立了完整的生態圈，提供充足的食和純淨的水。這一切都是父親不懈努力的結果，這麼多年來，父親憑著它那半生，半電子的大腦做出了無數的決定，事實證明，這些決定都是正確的，包括今天晚上召見唐風。

唐風正在胡思想的時候，車子已經駛進了一個燈火通明的地區，路口有隔離欄，有憲兵，二十四小時值班，上揹著半自步槍。路邊的警示牌用紅的大字醒目的提示著：

S區

止通行

一個憲兵過來，朝車裡面張了一下，看清楚了唐風那張帶著睏意，略微蒼白的面孔，揮了揮手。路上的隔離欄升了起來。顯然他們也得到了父親的通知。車繼續向前開，很快路面下降，他們進了一條長長的隧道，並且越走越深。唐風知道，這是原始的保護區，那個地下掩，父親的所在地。當初一羣科學家在這裡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系統，並且創造了父親。

經過改建，地下掩十分的宏偉，穿行在裡面，一點也不到狹窄和黑暗，倒好象是一個小型城市一樣。這樣的設計保證了即使在遭一次同等規模的災難，父親和它的基本設施依然可以保存下來。對於保護區，甚至是對於人類來說，只要父親能夠保存下來，就等於保存了希。

終於，車子在一座建築面前停了下來。唐風下了車，打量著，驚異於在地下也能有這樣宏偉的建築。

“這邊請，唐風上校。”門口一個穿著面制服的人說道。

“非常周到。”唐風暗自想道。父親做任何事都非常的周，從不出紕，效率也異常的高，從一些小事上就可以看出來。唐風是第一次到S區，但是依然到了父親那種嚴謹而一不茍的作風，真的像一位嚴厲而德高重的長輩。

唐風被引見到一間辦公室。門在背後關上了。唐風好奇地打量著，他原來以爲父親召見人的地方是一間全封閉的金屬房間，牆上全是各種的儀表和燈，不停閃爍著，就像那些蹩腳的老科幻電影一樣。而現在面前是一間舒適幽雅的辦公室，鋪著厚厚的白地毯，一張寬大的辦公桌顯眼的擺在中間，寬大的沙發和小小的緻茶幾顯示著主人不同尋常的品位。牆上出和的燈，一張張巨大的照片懸掛在那裡，照片中的人個個白髮蒼蒼，皺紋橫溢。唐風知道，那是創造了父親的科學家們的照片，這些人早已經故去，只有他們奇蹟般的結晶還在工作，爲人類的重生努力工作著。原來父親的設計和創造，是爲了純科學的用途，父親的強大邏輯和推演能力被期於用來發展純理論學科，然而這些科學家恐怕都沒有想到，正是這個電子大腦拯救了人類。

“請坐，唐風上校。”和的聲音打破了唐風的沉思。

面前的辦公桌前依然沒有任何人，也不知道聲音是從那裡發出來的。唐風很明智地坐在了辦公桌對面，微微有些不自在。

“請原諒，我想在這種環境中談話會比較好些。”那個聲音繼續說道，顯得很友善，也有些莊重。

“想要茶嗎？唐風上校，我這裡有上好的新鮮綠茶。”

沒等唐風拒絕，門就開了，侍者端著盤子，上面的茶還在冒著熱氣。

唐風接過杯子，清香撲鼻，他暗暗驚訝，父親連他的習慣也很清楚。

“其實我很羨慕人類，”那聲音繼續說道，“羨慕人類的生活方式，人類的思維方式，和人接久了，使我也產生了一些人的惡習，比如，更喜歡在一間舒適的辦公室中談公事，而不是在冷冰冰的機房。”

唐風微微笑了一下。

“可是對著一個空房間說話依然會讓人覺得不自在，父親。”唐風說道。

“你們都我父親，可是我不你們孩子，你們並不是我的孩子，我沒有孩子，這在技上不立，我常常到很憾。不過你們的父親確實在這間辦公室中。”

“你是說，”唐風好奇地問道，“牆上的那些人？”

“是的。”

唐風更加驚異了。

“所有的人？所有生活在保護區中的兩百萬人口。”

“很大一部分是。”父親說道，有些自豪的口吻，“其他的則來自於一些比較穩定的，經過篩選的基因樣本，但是能夠達到A級標準的居民都是那些偉大科學家的後裔。”

唐風打量著牆上那些照片，猜測著那個可能是他的基因基礎。

“大量的人來自數的幾個基因樣本從邏輯上來說，是相當危險而不穩定的，這樣只能加劇人類基因的不穩定，不過這也是相當無奈的措施，我們的基因樣本的可憐，只有通過嚴格的基因組合技來加以控制。”

“兩百萬的克隆人……”唐風喃喃說道。

“如果能夠克隆出完整的人，倒也是一件相當幸運的事。”父親微微嘲笑道，“可惜大災難徹底破壞了人類基因的穩定，即使是我，也無法恢復這種傳特，所以這兩百萬的人口只是近似”純人”的複製品，非常真的贗品而已。”

唐風覺到父親開始切正題了，直了。

“你最近的言論讓我到有些疑。在我的邏輯中，準確的說，你說了一些危險的話，我要求你解釋。”

唐風想起了前不久的一場爭論。

一直以來，保護區實行著嚴格的人口控制政策。所有的人都是父親一手製造的，每一個人都是誕生在試管中。當然，這種試管人和當初人類實驗的試管人有著天淵之別，在大災難前，人類只要簡單的將子和卵子放在試管中，讓其結合，形胚胎，再移植到母中。然而，由於大災難造的人類基因突變，使得這種簡單的方法已經不可行。利用現有的技，父親經過改良，進行了大規模的試管胚胎實驗，大多數胚胎被拋棄了，因爲無法活，極數的胚胎變異不是那麼嚴重，被保留下來，然後嚴格的控制和監視其發育過程，利用基因控制技進行有限調整，才創造出了人個。在這個過程中，自然生育被絕對止，人類通過正常孕生產下來的胎兒都是變異，就像遊在保護區以外的那些變異人一樣。這項政策是父親嚴格執行的，如果大量的變異人被自然的生育出來，必然會對保護區的平衡造災難的後果。

對父親的這種做法，保護區中有一些人表示質疑和反對，這是出於人類天然的繁本能。每個人都希有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配偶生的孩子，而不是領養一個從試管中誕生，不知道是自己兄弟還是姐妹的所謂的孩子。唐風的觀點則是從另一個角度考慮，他認爲應該讓人類正常繁後代，在一代又一代的繁中重新穩定人類早已經紊的基因。

“我不想評判你的對或者錯，”父親說道，“只是從現有的技水平來判斷，人類的基因到了致命破壞，無法將穩定的徵準確的傳給下一代，自然的繁只能是人的後代基因更加混，從而使人類基因組崩潰，而人類也從此消亡。”

唐風不想和父親辯論，從邏輯和推演上來說，父親是無機可懈的，唐風不知道這種能力是不是可以和智慧等同起來。

“在保護區外的變異人就是一個例子，現在的觀察來看，雖然距大災難已經很長時間，但是變異人的基因還是顯示著強烈的不穩定。”

唐風突然想到，他們這些生活在保護區的人實際上也是另一種變異人，雖然外表和人類是一樣的，但是他們的基因還是混不堪，無法生育正常的後代。他們只不過是從試管中篩選出來的，巧變異的不太厲害的變異人而已，而這是以大量的淘汰爲代價的。

此時，父親也不再說話了，大家都在想著各自的心事。

“父親，”唐風突然問道，“人類基因變異的機理到底是什麼，是什麼發了千百年來一直穩定，可以將傳信息傳遞的基因產生了如此強烈的不穩定？”

“機理還在研究中。”父親含糊地說道。

“大災難產生的輻並不能產生如此的後果，實際上前人已經對核輻對基因造的傷害有明確的研究結論了……”

“這並不是簡單的核輻……”父親此時倒有些猶豫了，好象有些事它也不是太明白。

“那到底是什麼？”唐風繼續問道。

“我還沒有弄清楚……”

沉默了很久，父親才說出這麼句話，好象說這句話對它的自尊心傷害很大似的。

又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通常孩子讓父親難堪都是這種場面。

過了一會，父親換了話題，說道：“從長遠來說，人類最終還是必須要找到穩定基因的方法，可以正常的繁後代。這也是我的使命之一，爲了這個目標，我還在做著研究，只不過這需要時間。”

唐風看著空曠的辦公桌，開始覺自己有些過於苛刻這個電子腦了，畢竟人類是靠它拯救的。

“我們現在可以就這個觀點暫時達一致了吧？”

唐風默默點了點頭，相信父親可以看到。

父親似乎鬆了一口氣，說話也流暢了。

“除去你的這個病外，”說到病的時候，父親似乎斟酌了一下字眼，但是還是表達不準確，“你符合我的要求了。”

“什麼要求？”唐風問道。

“從你的記錄上來看，作爲維護保護區治安的軍人來說，你是完的。我要給你一項任務，你是最佳的人選。”

“必須要深夜來通知我嗎？”唐風又想起了那溫暖的被窩，還有可的妻子。

“必須。”父親莊重地說道。

“你是否能夠以一個軍人的份來完它？”

唐風點點頭，作爲軍人，他們都是發誓要效忠父親的。

“很好，”父親的口氣中不知不覺多了些嚴肅，“有一個計劃，計劃中必須除去幾個人，準確的說，是暗殺。”

唐風有些吃驚了，細微的表變化馬上被敏的父親捕捉到了。

“你想問什麼，儘管問吧？”

“爲什麼要暗殺？父親，按照保護區法律，你可以隨時明正大的消滅任何人。”

唐風覺到父親在微笑。

“上校，你也許忘了，保護區也是一個人類的社會，作爲這個社會的管理者，我和人一樣，有時候需要正面的行，有時候也需要一些背面的行，這是迫不得已的，儘管都是爲了一個最高的利益，那就是人類。”

唐風抿了，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

“很好，”父親簡單地說道，“你要考慮清楚，因爲，計劃一旦實施，就必須繼續下去。”

“我明白。”唐風說道。

“而且，”父親又在斟酌著字眼，“一旦你完了這個計劃，你會得到獎賞的，或許，在某些事上，我會對你開個先例。”

唐風的心一跳，馬上想起了蘭尼，想起了肚子裡的孩子。蘭尼懷孕只有兩個星期的時間，他們原來以爲神不知，鬼不覺，但是，現在，唐風開始有些猶豫了，畢竟，父親是無所不知的。

等你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