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站在小亭裡，合什一禮。

他們翩然落到小亭裡，圍住了法悟。

圓方是一個相貌清癯的中年和尚，威嚴肅重，眉頭鎖著探手法悟的手腕。

片刻後，眉頭慢慢舒展，看向法空。

法空合什：“圓方師叔。”

圓方看看他，張了張，最終又閉上，只是點點頭沒說話，退到一旁。

圓華英俊的臉龐一片沉肅：“法悟，出什麼事了？”

“我們進大永打探了金刀門鐵劍門及霹靂堂的消息之後，正準備返回，半路上卻遇到一個金僧人。”

“然後呢？”

“這金僧人一眼看破我們的虛實，一句話破了我們法號便直接出手，法吉與法祥師兄當場被他所殺。”

“好狗膽！”圓樹冷冷道：“敢殺我金剛寺弟子！”

圓方合什朝著東邊一禮，是對死去的法吉與法祥行禮。

圓華與圓樹，法空與法寧也隨之肅然合什一禮。

林飛揚見狀也合什一禮。

圓華沉下臉：“金僧人？不是黃？”

“不是。”

“恐怕是大妙蓮寺弟子。”圓華臉難看，對圓方圓新說道：“大永的第一寺，地位比大雷音寺更勝一籌。”

“直接殺人，這也太過了吧？”圓新皺眉道：“這不是出家人的行事之法吧？”

“大妙蓮寺不同的。”圓華搖搖頭：“大永國師便是大妙蓮寺的太上長老，大妙蓮寺弟子飛揚跋扈也是尋常，不能以正常的出家人行事揣度。”

圓新哼道：“那就能隨心所殺人？”

圓華道：“即使殺人，也有寺規管束，大永朝廷是管不到的。”

“……怎會遇上大妙蓮寺的和尚？”圓華看向法悟：“他是特意等在那裡的呢，還是巧遇到？”

法空幾人站在旁邊不說話。

法寧知趣的沒有。

法悟搖頭。

“法空，你怎麼看？”圓新看向法空。

法空搖頭不說話。

“磨蹭，趕說！”圓新哼道：“你的小腦袋瓜還是靈的。”

“法空師侄，你且說說。”圓華道：“說錯了也無妨，多一個人便多一分智慧。”

法空道：“能一舉殺掉法吉法祥師兄，甚至也差點兒殺了法悟師兄，還年紀輕輕，當世之中恐怕沒有幾個吧？”

衆人搖頭。

法悟雖然是初踏神元境，但金剛寺弟子皮厚，沒那麼容易殺死。

一舉轟殺三人，那至需要二品。

三品容易，二品難，一品更是罕之又罕。

對於外面的宗門高手來說，三品神元境純粹是靠天賦及運氣，苦修是修不到的。

金剛寺心法玄妙，能憑著苦修修到三品，但二品還是要靠天賦與運氣的。

大妙蓮寺心法再妙，年紀輕輕踏二品的也絕不多，甚至寥寥一兩個而已。

法空道：“遇到這樣的高手，恐怕不會這麼巧。”

“你的意思是他專門追蹤的法悟他們？”

“師叔不覺得這些宗門一起猛攻大雪山，背後肯定有能號令他們的存在嗎？”

“大妙蓮寺！”

“甚至更高的存在。”法空搖頭道：“他們怎麼可能沒有想到我們大雪山宗會派人過去？”

“更高……難道是大永朝廷？”圓華肅然。

法空不再多說。

“如果說有了防備，恐怕其他各寺那邊也不會順利。”圓新皺眉道：“又要吃一個大虧？”

法空點點頭。

“有算算無算，步步被佔了先。”圓新哼道：“真是夠窩囊的！”

他沉聲道：“不行我走一趟吧，……法吉與法祥的首不能不帶回來。”

“圓新師弟，不必去了。”一個胖中年和尚飄飄而來，與截然不同的輕盈落到小亭。

“圓善師兄。”衆人合什。

法空則合什喚師伯。

圓善，羅漢院的首座。

圓善看起來癡，好像沒練過武功一般，其實是金剛寺數得著的頂尖高手。

他臉沉肅，緩緩道：“法吉法祥的首已經送過來了，便擺在金剛峰前。”

他眼中迸冷電，淡淡道：“這是示威。”

圓華圓方圓新的臉都難看無比。

金剛寺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從沒這麼窩囊過。

“法空。”圓善平和說道：“勞煩你了，他們爲寺裡而死，該進西天極樂世界。”

“是。”法空合什應道。

“走吧。”圓善說一句，胖的子再次飄掠而去。

圓華扶起法悟，衆人皆離開藥谷回到金剛寺，只有林飛揚留在藥谷。

塔林外站了數百和尚，神肅穆，是聽到消息來給法吉法祥送行。

法空在法壇上施展了大明咒，送兩人直上西天。

夜空羣星黯淡，一明月高懸。

法吉與法祥的魂魄之格外明亮，更勝天上明月，然後化爲兩道白虹直貫夜空，彷彿兩柄長劍刺破蒼穹。

夜空之中約浮現金，令整個夜空變得明亮兩分。

一大片烏雲之後，浮現一尊巨大佛像，通金閃耀，照徹了周圍烏雲，把烏雲染了赤金。

金佛約呈現數次呼吸，又慢慢散去。

衆人都可以看到兩點白已經鑽進了金佛之中，跟著一起消失。

在夜晚，周圍黑暗的環境之下，這一幕對衆人的衝擊更強烈。

一直沉默不語彷彿形的許志堅看到了這一幕。

施完大明咒，法空正要跟法寧回去，卻被圓善與圓方圓華他們攔住。

“圓善師伯。”法空疑。

“你施展大明咒，能看到法吉與法祥臨終前的一幕，是吧？”

“是。”

“看到那個金和尚了？”

“是。”

“什麼模樣？”

“法悟師兄他應該見過。”

“他面臨生死，又用了燃丹，所看所想恐怕不能很冷靜。”

“好，我畫下來。”

衆人來到一間院子，是圓新的小院。

在小亭裡，法空坐到石桌旁，很快畫出一個金和尚。

一金，相貌俊逸不凡，劍眉星目，即使於紙上，其奕奕神采也撲面而來。

“一幅好皮囊。”藥王院的首座圓方輕頷首：“資質絕對超卓不凡。”

圓新冷冷道：“氣度從容，遊刃有餘，在大妙蓮寺應該是頂尖人，不必聽人號令，眼神清冽，應該心狠手毒。”

圓善緩緩看向衆人：“我親自去一趟大永，會一會這位年輕和尚。”

“圓善師兄三思！”

“師兄不可！”

“你們不必再說，不拿下此僚，如何對得起法吉與法祥！”

“讓圓定他們去便是，何必師兄你親自出手。”圓新搖頭：“太冒險。”

“幾招之，我也滅不掉法吉法祥及法悟。”圓善沉聲道：“換圓定師弟他們，更不行！……我們去拿下此僧的，不是送死的！”

“可師兄你去也沒把握，更何況是在大永，不是我們的地盤，太兇險。”

圓善的目投向法空。

法空暗不妙。

他一下猜到了圓善的打算，是準備帶自己一起過去，利用自己的定咒，兩人聯手應該拿得下那金和尚。

他合什一禮：“圓善師伯。”

圓善溫和的道：“法空你有什麼主意？”

法空在不知不覺中，地位迅猛提升。

其實遠比他自己認爲的要高很多。

“與其去大永追殺此人，不如此人來大雪山，再殺之。”法空爲了不去大永冒險，思維如電，一瞬間便涌出數個主意。

“嗯——？”

“此人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爲，必然崖岸自負，法悟師兄逃得他魔掌，必然讓人如鯁在，不除不快。”

“……有理。”圓新頷首：“換了是我，也是一樣，原本手到擒來之人偏偏出了岔子被逃掉，一定要滅掉法悟才能通達。”

圓華道：“就是不知此人的。”

萬一他不是這般，萬一既強絕，又謙卑呢？

弄錯了方向，那就是白費心思，甚至會陷險境，不得不慎。

“找人問問便知。”法空道。

他沒再多說。

不需要提醒大家拿畫像在三派高手之中問問。

三派的高手被捕獲太多，萬佛峰裡已經人滿爲患，不愁問不出什麼。

這樣的高手怎麼可能寂寂無名。

他一得到法吉法祥的記憶，看到這青年，便知道了這青年和尚法號元德。

大永鼎鼎大名的元德神僧。

大妙蓮寺百年一遇的神僧，據傳乃大妙蓮寺前前代方丈轉世而來，生而知之，宿慧在。

大妙蓮寺武學一練便會，一練便，修爲一日千里，短短二十年已經達到二品神元境，未嘗一敗。

他親自出手對付金剛寺，而不是對付大雷音寺，委實是擡舉金剛寺。

再通過法吉與法祥的記憶，知道元德神僧一拳打出，天散花，第二拳打出，地涌金蓮，第三拳打出，金蓮耀眼生輝，不可直視。

五頓時迷失，甚至茫茫然不知閃避，不知在何，彷彿昏睡忽然醒來，大腦不轉。

然後便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陷永眠。

他看到兩人的記憶，再想想顧心絃他們的記憶，覺得還是暫避其鋒爲穩妥。

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爲大妙蓮寺的神僧，焉知他沒有幾招殺手鐗，自己未必能接得住。

他也知道這位元德神僧的脾氣，可謂是目空一切，目無餘子。

畢竟是一年輕的，縱使修爲高深，還是沒辦法避免本帶來的習氣影響。

元德面對三人的時候，遊刃有餘，殺人如探囊取。

但法悟敏銳，廝殺天賦過人，一看到他便覺不妙，毫不猶豫的服下燃丹，拼命逃。

這是對危險的敏銳直覺，也是爲頂尖高手的必要條件，有多天賦奇才死在半途？

“這確實是一個穩妥的辦法。”圓華輕輕點頭：“師兄，先問問看，如果真是如此人，那未必不能來大雪山。”

“……姑且一試吧。”圓善緩緩點頭。

法空暗鬆一口氣。

圓善道：“如果他果然如此，如何他來大雪山？”

法空的目落在法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