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點點頭。

魔宗六道的關係得很。

有的是死對頭，有的是聯盟，有的不好不壞，有的是酒朋友只有利益。

據他從殘天道孟貞吉他們幾個與釣月道徐冥的記憶來看，殘天道與釣月道的關係平平。

不算是仇人，但也不算是盟友。

釣月道清高，對殘天道是看不起的。

殘天道覺得釣月道崖岸高峻，架子擺得太大。

兩宗彼此看不太順眼，但又沒有利益衝突，恰恰相反，還有一些合作。

很多釣月道弟子沒法門釣月印，最終轉投了殘天道。

這也是釣月道弟子看不起殘天道的原因之一，殘天道自卑又羨慕卻又不忿的原因。

唐月照顧楊鶯，顯然是因爲私人原因。

“我母親與姨是手帕，關係至親。”

“那令尊是？”

“他——？”楊鶯瑩潔的瓜子臉沉了沉，發出一聲冷笑：“別提他！”

“主！”一道聲音突兀從遠傳來，魁梧壯碩如黑熊般的李柱出現在山谷口。

他高喊著如一陣風般撲過來。

林飛揚一閃，出現在法空邊，瞪向李柱。

正在遠跟唐月討教的法寧也側看過來，看法空擺手，便沒有過來，繼續跟唐月說話。

唐月彷彿沒聽到這邊，專注的教導法寧。

楊鶯斜鬢的細眉一蹙：“李柱，你躁躁的病什麼時候能改了？！”

李柱已經衝進映心亭，撓撓頭不好意思的道：“主，朝廷來人了！”

“嗯——？”

“朝廷來了兩個神武府的高手。”李柱看一眼即使坐著仍給人拔如鬆覺的法空。

楊鶯緩緩站起：“他們要幹什麼！”

“我約著，怕是不懷好意。”李柱低聲音，又看一眼法空。

法空失笑。

他看出李柱的意思，是要自己迴避。

可這是自己的地方，迴避也是他們迴避纔對。

這是一點兒沒把自己當外人，反客爲主了。

“不理他們。”楊鶯蹙著細眉：“盯了，別讓道里的傢伙們整出什麼破事兒！”

“是是，主放心，我盯著呢，誰敢來，我就收拾誰！”李柱忙拍脯保證。

楊鶯擺擺玉手。

李柱轉要走，又轉回：“主，神武府的人來，主不出面見見？”

“我憑什麼見他們？”楊鶯冷冷道。

“……是。”

李柱面無奈的抱拳一禮。

他衝直勾勾瞪著自己的林飛揚憨厚笑笑，壯碩的子躍了出去，眨眼功夫衝出山谷。

林飛揚低聲道：“這傢伙，不像好人吶。”

法空擺手。

林飛揚一閃消失。

楊鶯好奇的看一眼他消失的位置，又看看法空。

自己小瞧了這法空和尚。

剛纔這傢伙法詭異，神不知鬼不覺，一看就知道是奉法空爲主，還有遠跟姨說話的和尚，也頻頻看法空的眼。

這兩人的修爲都不弱於自己。

楊鶯沉一下，緩緩開口：“和尚，我有一個不之請。”

法空微笑合什：“楊施主，既然是不之請，那就不必開口了。”

楊鶯星眸圓睜。

法空微笑看著。

他能猜到的不之請是什麼，所以斷然拒絕，免得沾染麻煩。

他終於明白了慧南爲何特意派法恩過來說“好自爲之”，顯然是料到現在的形。

他明白，師祖慧南對唐月是極爲怨恨的，如果沒有唐月，師父圓智絕對會爲一代名僧。

正因爲唐月，資質超卓的師父圓智被廢武功，一生蹉跎，師祖慧南會覺得是唐月毀了師父圓智的一生，怎能不恨？

江山易改本難移，即使是佛法深，也很難改變一個人的天生格。

慧南絕不是那種寬容大氣之人。

“和尚知道我要求什麼？”

法空微笑不語，轉看向正跟法寧說話的唐月。

楊鶯哼一聲：“你還真知道。”

隨即道：“和尚，你心夠的呀！”

“……”法空搖頭微笑。

“你難道對姨就一點兒沒有關心？都說屋及烏，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也不該漠不關心吧？你師父如果天上有知，會不會罵你不肖？”

法空道：“佛門清淨之地，怎能留子在側？於規矩不合。”

如果是蓮雪，那當然能留下，住上十天半個月都沒問題。

如果是唐月，那就不合適了。

明月庵弟子雖然是子，可因爲所修持心法，沒有人會懷疑明月庵弟子會俗念。

而留一個魔宗子在，那就不樣子。

“規矩？”楊鶯失的搖搖頭：“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姨毀了？”

瞥一眼遠的唐月。

唐月表現得很正常，認真的觀察藥材，細心的講解每一種藥材的習與培養之法。

可這種正常讓極其不安。

法空道：“留在這邊，纔是對不好，離開這裡，唐前輩會很快恢復的。”

“你不懂。”楊鶯搖頭：“你一個和尚，怎知道男之深有多麼可怕。”

法空微笑點頭。

“……你真是個可惡的和尚！”楊鶯冷冷哼道。

“主——！”李柱再次遠遠便高喊，如一陣風席捲而至。

“又怎麼了？”楊鶯不耐煩的瞪他。

李柱眨眼到了近前，抱拳道：“那兩個神武府的高手非要見主。”

“不見。”

“可他們說，非要見到主的，有重要消息相告。”李柱無奈說道。

“……煩人！”楊鶯蹙眉。

看向遠的唐月，又看看法空。

法空道：“楊施主，別耽擱了大事纔好。”

“可是……”楊鶯看唐月很不妥，覺得就這麼拉著離開，恐怕會加劇的痛苦。

法空道：“師父的佛珠暫且取來，待我加持一下吧。”

“加持？”楊鶯失笑。

“我雖武功不濟，佛法還是有些修爲的。”法空道：“對唐前輩必有助益。”

楊鶯半信半疑。

想了想，最終還是飄飄到了唐月邊，輕聲說話。

唐月神自若，彷彿已經從剛纔的痛苦悲傷裡走出來，毫無異樣。

說了幾句之後，唐月從懷中掏出那串佛珠，慢慢遞給楊鶯。

楊鶯鬆口氣，忙飄回法空邊，遞上佛珠。

淡淡幽香相伴，在法空的鼻前繚繞。

法空雙掌合什，將佛珠夾在雙掌之間，脣翕卻沒有聲音。

十遍清心咒之後，佛珠變得黯淡一分，好像蒙了一層灰塵。

法空將其遞還。

楊鶯一接到佛珠，瑩白瓜子臉頓驚疑神，星眸盯著法空。

法空道：“此珠可定心寧神，想必唐前輩會很快走出痛苦，怨憎會，離別，求不得！阿彌陀佛！”

“和尚竟然是一位佛法湛的高僧，失敬。”楊鶯著腦海的奇妙變化，星眸灼灼，輕輕點頭：“好，那我們便告辭。”

法空合什。

楊鶯飄出映心亭，跟唐月說了幾句，唐月接過佛珠，瞬間淚如雨下。

法空暗自嘆息。

楊鶯的判斷是對的，唐月確實有了死志，清心咒但願能救吧。

可惜清心咒沒到最後一層，否則，一遍清心咒下去，就能讓死灰般的心靈重新煥發生機。

現在的清心咒能不能救，實在沒有把握。

留在邊是絕對有害無益的。

傷心之地最好還是遠離，留在這邊，會一直沉浸在師父的氣息中，死志越來越堅決。

當然這番想法，他懶得跟楊鶯辯解。

他決定要開始集中升級清心咒，清心咒的層次不夠，已經兩次讓他生出無能爲力，他很不喜歡這種覺。

楊鶯與唐月遠遠看向他。

法空站在映心亭裡，隔著湖水，緩緩合什。

一陣風掠過湖面，吹到小亭。

灰僧袍飄拂。

法空宛如一棵青松般拔。

唐月淚眼婆娑，合什還禮。

然後輕輕戴上了黑紗，遮住秀麗絕倫而蒼白如紙的臉頰，轉回頭看一眼山谷，最終決然轉，飄飄而去。

楊鶯深深看一眼法空，黑衫飄飄，隨著唐月而去。

李柱撓撓頭，對法空咧笑道：“嘿嘿，告辭。”

法空輕頷首，目仍在追逐著唐月。

李柱猛的衝出映心亭，追楊鶯而去。

法空看著唐月的背影漸漸消失，悵然嘆一口氣。

這個世界的人們竟然如此重，這在前世幾乎是不可能之事，讓他羨慕又慨。

不信，只信利益，這是他在前世深固的觀念，現在卻面臨強烈的衝擊。

師父圓智這一生，到底是得，還是失？

有這麼一位佳人相相念，是得，可二十年苦，換來寂寂無名一生，還是得嗎？

爲何唐月現在纔過來，是怕金剛寺出手？恐怕不是，那是因爲什麼？

法空推測，恐怕是兩人立下海誓山盟，二十年再見吧，結果來了，師父圓智卻先走了。

林飛揚與法寧來到小亭，好奇的盯著他，被他擺手打發走。

法空的目投向了金剛峰方向。

片刻後，藥師佛像腦後的出一縷亮，在空中一分爲二，分別落到藥師佛像的雙眼。

天眼通發。

法空眼瞳迅速變化宛如能變焦的鏡頭一般。

目過空間的阻礙，落到了金剛峰頂。

跟著又飛出一縷亮，在空中一分爲二，分別落到藥師佛像的雙耳。

天耳通發。

法空耳朵微微漲大，耳朵部結構發生細微變化，耳朵如雷達般轉向金剛峰頂的方向。

——

金剛峰頂

冰雪覆蓋，霧氣濃重。

站在峰頂，目被濃霧所阻，看不到遠山峰，近到金剛峰本也只能看到下面十丈左右。

此時站在峰頂，只能看到眼麻麻的人。

五百多個殘天道的高手，完全塞滿了十丈距離所有位置。

峰頂傲立六人。

四個金剛寺的高手，兩中年和尚，兩個青年和尚。

他們對面則站著兩個紫袍青年。

兩紫袍青年相貌不同，一個相貌平平，一個相貌清秀，兩人氣質卻相似。

冷峻而高傲，目中著俯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