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們紛紛散去。

臨走之前，都會好奇的看法空幾眼。

他們想象中，法空爲金剛寺外院住持，被指著臉罵，臉一定會沉沉，惱怒之極。

可法空卻是平和從容，目溫和的與衆人一一頷首，弄得他們反而不好意思。

林飛揚則沉著臉，氣哼哼的坐到法空對面。

法空笑了笑：“幾個小人，便把你氣這樣？”

林飛揚恨恨道：“欠揍的傢伙，真恨不得再給幾個耳。”

“再打就真傷了。”

“太氣人了！”林飛揚不解恨。

即使衆人散去，二樓中原本的賓客們也不時的看一眼法空與林飛揚。

既好奇林飛揚的法快，打耳不見蹤影。

又好奇法空的反應。

真泰然自若，還是僞裝的？

不過法空穿紫金袈裟，平靜從容，一派高僧風範，還是讓他們忍不住生出好。

有人忍不住攀談：“這位大師，真是金剛寺別院的新任主持？”

林飛揚忽然瞪大眼睛，驚奇的道：“不對呀。”

衆人紛紛看過來。

林飛揚一拍桌子，大聲道：“我們被算計啦！”

法空笑看他，搖搖頭。

即使現在纔看出來，不過終究還是省過味來，也不算蠢到家。

林飛揚大聲道：“我們是今天早晨剛到神京，悄悄的進了別院，怎麼就有人知道和尚你是新住持了呢？這消息也忒靈通了吧？”

衆人若有所思。

林飛揚道：“如果不是特意盯著金剛別院，怎麼會知道你是新住持？這明明就是有人暗算我們嘛！”

“算了。”法空擺手。

“這要說清楚啊。”林飛揚挭起脖子：“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們什麼也沒幹，就遭此暗算，誰這麼卑鄙無恥？”

衆人紛紛搖頭。

“飛天寺！”林飛揚大聲道：“一定是飛天寺，他們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法空一揮手打斷他：“行啦，閉吧。”

林飛揚悻悻的哼一聲：“卑鄙啊卑鄙，無恥啊無恥，真是……氣煞人也。”

法空道：“無證無據的事，別說話，吃飯吧。”

“氣都氣飽了！”

“吃飽了就閉上吧！”

“唉——！”林飛揚抓起酒杯，咕嘟咕嘟一飲而盡，把氣都撒在了酒上。

法空悠然自得的喝著自己的酒，閉上眼睛如陶醉狀。

心眼打開。

四個青年踉蹌下樓梯，一手捂著臉，疼痛難當，哼哼嘰嘰。

觀雲樓是一座高樓，共有三層，每一層都有二十幾層樓梯，又寬又大，走起來很難摔倒。

可他們四個在走的時候，忽然腳下一拌，然後化爲滾地葫蘆咕嚕嚕滾下了樓梯，“砰”的一聲，重重摔一堆。

衆人都以爲他們是酒醉，手腳不好使，所以不小心摔倒。

他們心裡有數，自己已經醒了酒，稍一運功早就散發了酒意。

是自己雙腳忽然一滯，好像被人用雙手死死抓住，一不能，而同時，罡氣也停止運轉。

擡步下樓之際，這麼一變故，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倒栽下去，沒直接撞得腦漿迸例也是幸運，只是鼻子流，上摔得疼痛鑽心。

他們擡頭瞪一眼樓頂，在衆人鬨笑聲中，彼此扶起對方，踉蹌著逃離觀雲樓。

法空繼續閉眼。

四人踉蹌著出了樓，狼狽不堪的進洶涌的朱雀大道中，腳下靈活。

三拐兩拐，進了一座小巷，來到一個灰人跟前。

灰人頭戴一黑斗笠，遮住自己臉龐，正靜靜站在小巷影裡一不。

看他們過來，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掌大小的布囊，高高拋給他們，轉便走。

四個青年忙紛紛手，接穩了布囊，打開一瞧，月之下，銀閃爍，一堆碎銀子。

他們彼此對一眼，笑了起來。

他們覺得這件事辦砸了，還能得到酬勞，當真是運氣好，到一個好主顧。

可惜沒見到人臉，可這一行的規矩他們懂，看不到臉纔是最好的，免得後續有麻煩要滅自己的口。

灰人出了小巷，將斗笠往後一掀，負於背後，鑽進了朱雀大道洶涌的人羣裡。

卻是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

他在人羣裡穿梭如魚，靈的繞來繞去，最終往北一轉，穿過一條小巷，來到一座尋常人家的宅院。

輕輕敲門，裡面有一個老嫗拉開門，看到是他，便打開門讓他進去。

英俊青年只是抱拳一禮，沒說話，轉過照壁來到院子正庭。

院中央卻是一個方形池子，約有三米寬。

池水湛藍，澄澈見底，可看到有閃爍著亮的小泡泡不時浮上來。

卻是一眼泉水。

池邊站著一個俊逸中年男子，形拔修長，黑亮的小鬍子更顯得他面如冠玉。

他手裡是一把銅錢，正氣定神閒的觀賞著池水，盯著一個個閃亮的氣泡。

英俊青年抱拳：“香主，辦了。”

俊逸中年淡淡的道：“可看過那位新任住持了？”

“是。”英俊青年點頭：“確實不是尋常人，相貌尋常，但風采不尋常，難怪會派過來做住持。”

“呵呵……”俊逸中年笑了，搖頭道：“金剛寺可沒尋常人。”

“但再不尋常，到香主，也是一樣要灰頭土臉，最終灰溜溜的回金剛寺。”

“歸到底，金剛寺還是太傲，覺得別院沒那麼重要。”俊逸中年搖頭：“莫要得意忘形。”

“是。”英俊青年笑道：“香主這一招挑撥離間，借刀殺人，是暗算於無形，他們一定會認爲是飛天寺，這一對老對頭一定會鬥起來。”

“這是一定的。”俊逸中年淡淡一笑，將一枚銅錢往池水裡一拋。

兩個小氣泡悠悠上浮，閃著亮，恰好托住了下沉的銅錢，令它浮起，慢慢到了水面。

俊逸中年出笑容：“鬥吧，鬥吧，鬥得越激烈越好，我們也能看看熱鬧，哈哈……”

他忽然發出大笑。

笑得突兀，笑聲沙啞難聽。

他平時說話低沉，聽不出如何，這般一笑，便暴了嗓音的弱點。

英俊青年面不改的微笑：“香主神機妙算！”

“去吧去吧。”俊逸中年擺擺手：“別再靠近金剛寺別院，得小心那些老傢伙，個個狡詐，不能不防。”

“是。”英俊青年抱拳退出去。

俊逸中年又拋出一枚銅錢。

只是這枚銅錢卻沒能被浮起的氣泡托起，晃悠悠的墜落到池底。

俊逸中年哼一聲，盯著池水一不。

法空睜開眼。

他若有所思的輕啜一口酒，送一塊醬進裡，慢慢咀嚼。

原來就有點兒懷疑，這手段太糙，現在證實果然不是飛天寺所爲。

不過換了一個人，即使懷疑有問題，也同樣會懷疑飛天寺。

疑鄰盜斧，這樣一來，與飛天寺肯定要鬥起來的。

他看看周圍，發現一個個賓客都在打量自己，便沒施展神足通。

——

兩人酒足飯飽，懶洋洋的下了觀雲樓，沐浴著秋天明的，慢慢悠悠在朱雀大道上閒逛，朝別院走去。

他們隨意的走著，遠遠便發現別院前戒備森嚴。

近百甲兵已然將別院前圍了三層。

最中央是許妙如。

許妙如一襲素淡的藍衫，頭戴冪帽，垂下的白紗遮住了麗的臉龐。

小桃小杏兩侍扶著，邊跟著楚煜，正等候在別院大門外。

這麼多的甲兵，引來了飛天寺香客們的好奇。

他們紛紛駐足觀看，想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甲兵們圍得麻麻，幾乎沒有隙，可人總有高矮不同，還是會有隙。

有人從隙裡認出了楚煜。

信王府的三公子，而且俊人，所過之極引人注目。

“竟然是信王府的人。”

“看那兩個丫環，應該是信王妃，我認得其中一位丫環，是王妃的丫環。”有香客低聲音。

小桃與小杏不管是容貌還是材及氣質都過人，站在人羣裡如鶴立羣。

“爲何信王妃人要去金剛別院？”

“爲何不來我們飛天寺別院？”

“嘿嘿……”衆香客搖頭失笑。

他們隨即又斂去笑容，恢復嚴肅，覺得微微有些慚愧，信王爺行事讓人佩服，對王妃不敬確實不該。

另有一些香客則出古怪笑容。

這些是痛恨信王的。

信王開了一個惡劣的先例，一旦朝廷循此例，那麼自己這些生意人則隨時有破敗之憂。

“來了來了！”楚煜忽然道。

他大步流星出了甲兵的包圍，來到法空近前，抱怨道：“法空，你們別院也忒不近人了！”

他們敲門。

大門打開之後，守門人只是冷冷瞪一眼他們，問找誰，然後又說住持不在，改天再來，便“砰”的關上門，再敲也不開了。

許妙如已經輕盈的迎過來，遠遠合什行禮：“大師！”

法空合什笑道：“王妃別來無恙。”

“託大師的福，”許妙如摘下冪帽，遞給旁邊的小杏，出絕麗的臉龐，嫣然笑道：“大師總算是來神京了！”

林飛揚已經去開門。

許妙如揮手退開衆甲兵，讓他們等在外面，自己與兩個丫環及楚煜隨法空進去。

法空頗爲慨：“是啊，終於還是來神京了。”

在衆香客的驚奇目中，法空一行人進了別院，惹來他們的議論紛紛。

“王妃果然得天下罕有！”

“傳說不虛！名不虛傳！”

“沒想到這位便是新任住持，太年輕了吧？”

“沒想到王妃竟然與他有。”

“攀上信王妃，金剛寺別院這便要起勢了。”

“起勢？嘿，是倒黴吧？”

“……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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