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煙翠》3

3

清晨,凌霄用他的托車送走了媽媽,他將把媽媽送到埔里,然後可以搭車去臺中。每次媽媽來章家做客,都是這樣回去的。站在那塊“青青農場”的招牌旁邊,我目送媽媽坐在托車的後座,被凌霄風馳電掣地帶走,心頭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離別的場面並不悲傷,沒有眼淚,也沒有傷慟,該說的話,媽媽昨夜裡已經跟我說了,如今,反而顯得特別地沉默。我一語不發,只是不知該說什麼好,那種“隔閡”的覺又在我心頭升起,媽媽彷彿距離我很遙遠很遙遠。但是,當媽媽終於消失在那一大串飛揚的塵土裡,我又忽然到無邊的空虛和悵惘起來。媽媽走了,去解決那許許多多糾纏不清的問題,今後,的命運會怎樣?我的命運又會怎樣?

章伯母用手攬住我的腰。

“走吧!”溫和地說,“你好像沒睡夠的樣子,要不要再去睡一下?”

“不!”我輕聲地說,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想在這附近隨便走走,這兒的空氣很好。”

“要不要我陪你?”凌雲好心地說。

我不置可否,說實話,我並不想要的陪伴。在這種心下,我寧願一個人走走,有許多時候,人是需要孤獨的。章伯母代我解決了問題。

“凌雲,你還要餵暱!”不經意似的說。

“哦,我忘了,”凌雲抱歉似的著我,“你先走走,等會兒我來找你。”

“沒關係,”我說,“我喜歡一個人散步。”

“別走得太遠,”章伯母說,“穿過農場,沿著通往樹林的那條小路,你可以走到河邊。那兒有樹蔭,否則,太出來了,你會覺得很熱。”

“好的。”我說,茫茫然地了一眼那廣闊的綠原野。

章伯伯、章伯母和章凌雲向幽篁小築走去了。我在那兒呆呆地站了幾分鐘,就任意地踏上青草,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有一大段時間,我腦子裡什麼思想都沒有,只是不斷地向前行走。

清晨的空氣涼沁沁的,帶著些水和青草的氣息。太已經爬上了地平線,把東邊的天了緋紅和淺紫。地上的草是溼潤的,樹枝梢頭也綴著珠,遠的山朦朦朧朧地現在一層薄霧之中。我走上一條小徑(並沒有研究它是不是通往樹林和河邊的),低垂著頭,毫無意義地數著自己的腳步,一面細心地不去踏到路邊的小草。我行走得那麼漫不經心,幾乎使我撞在一個茸茸的小上,同時,我聽到一串脆生生的輕笑。我站住了,擡起頭來,我看到章家的羊羣正散在草地各,一個牧羊的山地孩子正著我發笑。我搖搖頭,想搖散我那迷迷茫茫的覺。那山地孩大約有八九歲,大概想逗引我的注意,騎上一隻綿羊,那羊竟馱著奔走。這引發了我的興趣,我站著看了好一會兒,和羊羣嬉戲著,又捉住一隻小羊,弄得母羊繞著急鳴……我低下頭去,又去繼續我的行走,明天我會和這小牧羊朋友,但是,目前我什麼興致都提不起來。

升高了,小草上的珠迅速地蒸發消逝,我看得到草地上我的影子,短短的子在風中擺。草葉明亮地迎著,綠得那麼晶瑩。我蹲下去,摘了一片起來,是一片羊齒植。再走幾步,我看到草地上有兩朵孤零零的公英,也摘了下來,我把它們在耳朵邊上的頭髮裡,如果有一潭水,我一定要照照自己的樣子。水?不是嗎?我聽到了水聲,加快了腳步,沒有了,我已經走進了小樹林。

這是座小小的天然林,由槭樹和大葉桉等植,小徑上積了一層落葉,乾燥清脆,踩上去簌簌有聲。我仰起頭,從葉隙中,像一條閃亮的金帶。有株大樹上有個鳥巢,一隻小鳥出頭來看了一眼,立即又回頭去。我有些想笑,卻不知道爲什麼笑不出來。走出樹林,我來到小溪邊上了。這只是一條小溪,水細細地流著,大部分的河牀都乾涸地暴之中。水邊有疏疏落落的大樹,樹枝參差地向河水。我扶著一枝樹幹,沿著岸邊的草叢,落到溪邊石子佈的河牀上。石子凹凸不平,我下鞋子,提在手上,赤的腳踩在石子上有些疼痛,我並不在意,開始灼熱了,我的後頸被曬得發燙,我也不在意。走向水邊,我踩進了水裡,冰冰涼的水使我陡地打了個寒噤,一片羊齒植落進水中了,那該是我鬢邊的。我站住,提著子,彎腰著水中的我自己。被太曬得發紅的臉龐,一頭給晨風吹得糟糟的短髮,和耳邊那兩朵黃公英……我幾乎不認得我自己了,那副怪樣子對於我是陌生的。直起腰來,我猛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喊:

“對對!就是那樣!不要站起來,你這個傻瓜!”

我吃了一驚,不知道這人在罵誰。迴轉頭,我看到一個男人正站在溪邊的大樹下,指著我嚷,我i宅詫異地看看我的前後左右,除了我似乎沒有別人。我再向他,他已經停止了,只是有些無打采地呆站在那兒,手裡握著個調盤,另一隻手倒提著一支畫筆,瞪視著面前的一個畫架。我有些明白了,走出溪水,我赤著腳走到岸邊,爬上了雜草叢生的河堤,荊棘幾乎刺傷了我的腳。走到他邊,我打量了他一下,大約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件陳舊但卻整潔的白襯衫,一條灰的西服。頭髮蓬蓬的,臉龐瘦長而清癯,眼睛是他臉上最突出的部分,大而黑,帶著幾分夢似的憂鬱和對什麼都不信任的神。整個說起來,他的文質彬彬和藝味兒都很夠,就是和這原始的山林樹木有些不調和。

我繞到他左邊,對他的畫紙張了一眼,使我條詫異的是,那張畫紙上只胡地塗了兩筆深淺不同的綠,別的什麼都沒有。

“你還沒開始呢!”我說,“是我闖到你的畫面裡來了嗎?”

他廢然地擲下了畫筆,嘆了口氣。

“我幾乎可以畫好這一張畫,假如你就採取那種臨波照影的姿勢,保持十分鐘不的話,這會是一張傑作。”

“你在畫我?”

“本來我想畫日出,可是……”他聳聳肩,“我沒有靈,事實上,我已經畫了三天的日出都沒有畫出來,一直等到你出現,那姿勢和那流水……哎!我幾乎可以畫好這一張畫,如果你不!”

看到他那麼一副失和懊喪的樣子,我覺得非常,我沒料到這兒會

遇見一個畫家。

“我可以回到溪水那兒去,”我自告勇地說,“你還可以畫好這張畫。”

“沒有用了!”他皺著眉頭說,“靈已經跑走了,你絕不能沒有靈而畫好一張畫。”他取掉畫紙角上的按釘,握住畫紙一角,“譁”的一聲就把畫紙撕了下來,在手裡一團,對著溪水扔了過去。紙團在水面浮沉了一下,就迅速地被流水帶走了。

“你實在不必撕掉它,”我惋惜地說,“你應該再試一試,或者畫得出來呢!”

“沒有用,我知道沒有用!靈不在了!”

我從唸書的時候起,就不會解釋靈兩個字,現在高中畢了業,仍然不會解釋這兩個字。一度我發誓想爲一個作家,卻始終沒寫出一篇小說來,或者因爲我沒“靈”,但我覺得對我而言,沒“恆心”是更主要的原因。不過,我很同他,尤其因爲是我使他喪失這分靈的,這讓我到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似的,而我又無力於彌補這項過失。我擡頭看看前面,綠的曠野高低起伏,各種不同的樹木疏落散佈,偶爾點綴著幾株紅葉,再加上那一彎清流……到都是引人勝的畫面,如果想畫畫,材料該是取之不盡的。

“或者你可以畫畫那棵大樹,”我指指前面的一棵樹,熱心地說,“如果你需要,我就到樹下襬個姿勢給你畫。”

他收拾起畫筆畫紙,一面納悶地問:“你是誰?我沒有見過你。”

他到現在纔想起來問我是誰?十足的“藝家”!

“我在青青農場作客。”

“青青農場,”他點點頭,“那是一家好人。”把畫筆料都收了起來,他沒有追問我的名字,這對他沒什麼意義,他看來就不像會記住別人名字的人。把東西都收好了,他挾起畫架。“好吧,再見!我要回學校去了。”

邁開步子,他沿著河邊向前面走去,這是誰?學校?是那個什麼都會的韋白嗎?我搖搖頭,不再去研究這個人,掉轉子,我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幾乎立即就把那個畫家忘記了,在一片荊棘之中,我發現許許多多紅得明的野生草莓,映著,像一粒粒浸著水的紅寶石。我撥開荊棘,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採摘了幾粒。放在中嚐了一嘗,一酸酸的味道,並不像想象的那樣香甜可口。但是,它們的麗的,我摘了滿滿的一大把,握著它們穿出這塊荊棘,然後,我開始覺得太的威力了。

燦爛地在樹葉上反,我的額上冒出了汗珠,鼻尖也曬得發痛,而且口了,我走向附近的一座小樹林(這兒到都是小樹林,我已經弄不清楚這是不是回青青農場的路了),突然暗的線使我舒適,那樹林裡特有的樹葉松枝的氣味馥郁而清香。我停在一棵不出名字的大樹下面,樹下積著乾燥的落葉,旁邊有一串紫的小花。我蹲下子,把落葉隨便地拂了拂,扯開兩條討厭的荊棘,然後我坐了下去,背靠著大樹,頓時到說不出來的安然、恬適,渾的細胞都鬆懈了。

淡淡的清香繞鼻而來,穿過樹林的風沒有毫暑氣,反而帶著晨間泥土的清涼。有一隻蜂在樹叢間繞來繞去,發出嗡嗡的輕響,幾片樹葉無聲無息地飄落在我服上,在前面濃的樹葉裡,兩隻褐的小鳥在嬉鬧著。我打了個哈欠,一夜無眠和清晨的漫步讓我疲倦,闔上眼睛,我送了一粒草莓到裡去咀嚼,那酸酸的味兒躥進我的頭。很可,所有的一切!我的子溜低了一些,頭枕著大樹,倦意從我的上向上爬,一直爬到我的眼睛上面。我再打了個哈欠,神志有些朦朦朧朧。我聽到鳥,聽到蜂的嗡嗡,我要睡著了。

或者我已經睡著了,或者我在做夢,恍恍惚惚之中,我聽到有人跑進樹林,然後是一串輕笑,脆脆的、年輕的、的笑聲,我想張開眼睛,但是我太疲倦了。接著,有個男人的聲音在懇求似的喊著:

“你停下來,你不要跑,我跟你說幾句正經的話!”

又是一串笑聲,帶著豪放、不羈和野

“今天夜裡,你敢不敢去?”人的聲音,挑戰的。

“我請求你……”男的誠懇而有些痛苦的語氣。

“你沒用,你像一條沒骨頭的蚯蚓。”

“有一天你會明白,莉莉……”是莉莉?麗麗?或是其他的字?總之是類似的聲音。“你別跑!爲什麼你總不肯好好地聽我講話?”

“我不是那樣的人!我不會‘好好地講話’!”一串頑皮的笑聲,聲音遠了。

“好的!莉莉,今天夜裡,我去!”男的聲音,也遠了。“莉莉!莉莉!”

我費力地張開眼睛,覺得自己像個卑鄙的竊聽者,躲在這樹深葉的草叢裡,去聽別人的私語。搖搖頭,我四面張了一下,到都是被風所篩的樹葉,那兩個人不知何去了。再脖子,我彷彿看到遠的樹隙中,有一團紅,在綠葉裡一閃而逝……四周恢復了寧靜,鳥聲,蜂在嗡嗡……或者我已經睡著了,或者我在做夢。閉上眼睛,我什麼都不管,我是真的要睡了。

我確實大大地睡了一覺,睡得很香,也很甜。夢到媽媽爸爸帶著我,駕著一輛中古時代歐洲人用的馬車,馳騁在一個大樹林裡,媽媽摟著我,爸爸拉著馬,他們在高聲地唱著《維也納森林的故事》,我搖頭晃腦地給他們打拍子,學鳥,學車聲和馬蹄得得。我好像還只有八九歲,媽媽也年輕得像個公主,爸爸有些像《圓桌武士》裡的羅伯特·泰勒。

我忽然醒了過來,張開眼睛,我看不到爸爸媽媽,只看到從葉隙裡的金。我眨眨眼簾,不大相信眼前的事實,僅僅三十幾小時以前,我還坐在家中那豪華的大客廳裡聽康妮·法蘭西斯的唱片,而現在,我會躺在一個樹林中大睡一覺。坐正子,我費力地把仰向天空的頭放正,直視過去,我不大大地嚇了一跳。

一個年輕的男人坐在我的對面,雙手抱著膝,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裡銜著一支蘆葦,兩眼微笑地注視著我,帶著完全欣賞什麼傑作似的神。我張大眼睛,愣愣地瞪著他,有好一會兒,吃驚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到我吃驚的樣子,他似乎很高興,那抹笑意在他眼睛裡加深,薄薄的脣抿了一道向上彎的弧線。取出了裡的蘆革葦,他對我誇張

地點了點頭:

“你像話裡的睡人,我真擔心你會這樣一直睡下去,不到魔法解除,就不會醒來呢!”

眼睛,直到斷定自己已經不在夢裡了,才怔怔地問:

“你是誰?”

“你是誰?”他反問。

我看了看他,不知道爲什麼對他有些戒心。在我的覺上,他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的。何況,我也不喜歡他盯著我的那對眼睛,和他邊的那笑意。他使我到自己像被捉弄的小老鼠。

“你不必管我是誰。”我不太友善地說,試著要站起來,這才發現我仍然赤著腳,卻找不到鞋子在哪兒。跪在地下,我分開那些茂盛的綠葉和草,到找尋我的鞋子。他不聲不響地站了起來,把我的一雙鞋子送到我的眼前。

“你在找這個嗎?”

我擡起頭,狠狠地了他一眼。“奪”過我的鞋子,我穿好了站起來,他仍然著我發笑。

“你笑什麼?”我問。

“我不能笑嗎?”他問。

我皺皺眉。

“你是不是永遠用反問來回答別人的問題?”我說,一面注視著他,這才發現他不對勁的地方了,他穿著件深紅的香港衫和淺灰,我是向來看不慣男人穿紅服的。“你不像這鄉下的人。”我說。

“你也不像。”他說,老實不客氣地看著我的口,我低下頭,不立即漲紅了臉,我沒注意到我的領口散開了,急忙扣好釦子。他遞過一條幹淨的大手帕。“你的,”他微笑地著說,“那些草莓並不好看,你原來脣的夠豔了,用不著再加以染!”

我瞪著他,幾乎想冒火。但是我邊沒有帶手帕,只好一把“搶”過那條手帕,胡了兩下再擲還給他,他若無其事地接過去,摺疊好了,放進口袋裡,笑著問:

“有幾個男人的手帕曾經沾過你的脣?”

我的臉沉了下來。

“請你說話小心一些,”我冷冷地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也沒有和陌生人開玩笑的習慣,而且,”我盯著他,毫不留地說下去,“輕浮和貧都不是幽默。”

我注意到一抹紅飛上他的眉端,我擊中了他。笑容從他脣邊去,一剎那間,他看來有些惱怒,但是,很快地他就恢復了自然,向我微微揚了一下眉,他低聲下氣地說:

“好吧,我道歉。平常我開玩笑慣了,總是改不過來,希你不介意。”

他說得那麼誠懇,倒使我不好意思了,在我料想中,他一定有用些刻薄話來回復我,而非道歉。於是,我爽然地笑了,說:

“我纔不會介意呢,你也別生氣!”

他也笑了,是那種真正釋然而愉快的笑。我拍拍上的灰塵和落葉雜草,再看看手錶,不驚跳了起來,一點正!我竟停留在外面整整一個上午!章伯伯和章伯母一定在到找我了!我急急地說:

“我要走了!”一面向樹林外跑去。他住了我:

“嗨!你到哪兒去?”

“青青農場!”

“那麼,你走錯路了,”他安閒地著我,“你如果往這個方向走,會走到沒有人的荒山上面去!”

我泄氣地著他,天知道,這遼闊的草原上並沒有路徑,四面八方似乎可以隨便你走,我又沒有帶羅盤,怎可能認清方向?

“我應該怎麼走?”我問,“你知道青青農場?”

“我很悉,讓我帶路吧!”他說,領先向前面走去。

我跟著他走出了樹林,正午的太燒灼著大地,才出林外,強烈的太就閃得我睜不開眼睛。幸好山風陣陣吹拂,減了不熱力。他練而輕快地邁著步子,裡吹著口哨,對那灼人的太毫不在意。看樣子,青青農場在這一帶是很出名的。

走了一段,他回頭我。

“熱嗎?”他問。

“有一點。”

“下次出來的時候,應該戴頂草帽,否則你會曬得頭髮昏。去問凌雲要一頂,有好多頂,可是都不用,因爲從不在大太下跑出/No來。”

我凝視著他,狐疑地問:

“喂,你是誰?”

他衝著我咧一笑,安安靜靜地說:

“我名章凌風。”

“噢!”我恍然地喊,“你就是在臺南讀大的那個章凌風,你不是沒回來嗎?”

“今天上午到家,”他笑著說,“正好家裡在擔心,說我們的客人恐怕迷了路,於是,我就自告勇來找尋你。等我找到你的時候,你睡得那麼香,我只好坐在旁邊等你,這一等就等了一小時。”

“哦,”我臉上有些臊熱,“你應該醒我!”

“那太殘酷了,睡眠是人生最好的!”

“那麼,你還沒吃午飯?”

他聳聳肩。

“如果草樹皮可以當午餐的話,我一定早就吃過了。”

我十分歉然。但是,我想起樹林那團紅影,和那男的對白,他的紅服,我笑著說:“不過,你並不寂寞。”

“當然,”他笑笑,“我已經飽餐秀!”

又來了!那份劣!我瞪瞪他。

“是誰的秀?那個約你夜裡見面的孩子嗎?”

“什麼?”他不解地著我,“你說什麼?”

“那個孩,那個和你在樹林裡談話的孩!”

“什麼孩?除了你之外,我沒在樹林裡見到第二個孩子,你在說些什麼?做夢了嗎?”

看到他那副困的樣子,我有些懊惱。做夢?很可能我是在做夢。本來,整個上午我都有些神思恍惚。搖搖頭,我說:

“大概我在做夢,我聽到一男一在講話,後來我就睡著了,我還以爲是你暱!”

“是嗎?”他看了我一眼,“可能是鎮上的人,這兒離鎮上很近,現在山地人也和平地人一樣懂得約會和談了,在千古以來,無論在城市和蠻荒,都是時髦的玩意兒。”

那不是山地人,我知道。但這不是什麼值得研究的事!我必須快些走了,我希章伯伯他們沒有等我吃飯。

幽篁小築的竹林已經遙遙在,我們加快步子向前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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