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飛》第一部 涵妮_第八章

雲樓開學了,剛上課帶來了一陣忙碌,接著就又空閒了下來。一年級的課程並不重,學的都是基本的東西,這些雲樓是勝任愉快的。每天除了上課以外,雲樓差不多的時間都停留在家裡,他沒有參加很多課外活,也不喜歡在外逗留,這,更嚴重地困擾了雅筠。

翠薇回家去住了,不知從何時開始,涵妮已不需要翠薇的陪伴了,倆在一起,兩人都無事可做,也無話可談,顯得說不出來地格格不。翠薇走了,涵妮反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好像擺了一份羈絆似的。

近來,雅筠時時刻刻都懷著心事,常常在午夜驚醒,到一陣心驚跳,也常常席不安枕,徹夜失眠。總覺得有什麼可怕的事要發生了,那憂追隨著,時時刻刻都不放鬆很快地憔悴了,蒼白了。楊子明眼看著這一切的發展,常勸解地說:

“雅筠,你實在犯不著爲了涵妮而糟蹋自己,你要知道,我們爲這孩子已經盡了全力了。”

“我要好好地活下去。”雅筠悽苦地說。

“誰不要好好地活下去呢?”楊子明說,憂愁地看著雅筠,“但是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比涵妮更重,我不要你爲了而傷了自己的。”

“你不喜歡!”雅筠輕喊著,帶著點神經質,“你一直不喜歡涵妮!”

“你這樣說是不公平的,雅筠,”楊子明深蹙著眉說,“你明知道我也很關懷,我給請醫生,給治療,用盡一切我能用的辦法……”

“但是你並不,我知道的,”雅筠失神地嘆息了,“假若當初……”

“算了,雅筠,”子明打斷了,“過去的事還提它幹嗎?我們聽命吧!看命運怎樣安排吧!”

“我們不該把雲樓留在家裡住的,我知道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一定會發生!”

“留雲樓住是你的意思,是不?”子明溫和地說。

“是的,是我的意思,我本以爲……我怎會料到現在這種局面呢!我一定要想辦法分開這兩個孩子!”

“你何不聽其自然呢?”子明說,“該來的一定會來,你避免也避免不了。你又焉知道對涵妮絕對有害呢?許多人力沒有辦法治療的病癥在的力量下反而會不治而愈,這種例子也不呀!”

“但是……但是……本不能結婚呀!而且,這太冒險……”

“讓他們去吧!雅筠。”

“不行!你不關心涵妮,你寧可讓……”

“停住!雅筠!”子明抓住了雅筠的胳膊,瞪視著,“別說傷的話,你明知道這孩子在我心中的分量,我們只有這一個兒,是嗎?我和你一樣希健康,希活得好,是嗎?如果有風暴要來臨,我們要一齊來對付它,是不是?我們曾經共同對付過許多風暴,是不是?別故意歪曲我,雅筠!”

“子明!”雅筠撲在子明肩上,含淚喊,“我那麼擔心!那麼擔心!”

“好吧,我和雲樓談談,好不?或者,乾脆讓他搬到宿舍去住,怎樣?”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知道要阻止他們兩個的接近!”

“那麼,這事給我辦吧,你能不能不再煩惱了?”

雅筠拭去了淚痕,子明深深地,多年了,涵妮的影籠罩著這個家,這是懲罰!是的,這是懲罰!雅筠,這比凌遲死還痛苦,它在一點點地割裂著這顆母的心。這是懲罰,是嗎?多年以前,那個凌厲的老太太指著雅筠詛咒的話依稀在耳:

“你要得到報應!你要得到報應!”

這樣的報應豈不太殘忍!他想著,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雲樓,涵妮,雅筠……一些紛雜的思想困擾著他。是的,留雲樓在家裡住是不智的事,很不智的事,涵妮生活中幾乎本接不到男孩子,又正是竇初開的年齡,萬一墜網,就註定是個悲劇,絕不可能有好的結局,雅筠是對的。他想著,越想越可怕,越想越煩惱,是的,這事必須及時制止!

但是,人類有許許多多的事,何嘗是人力所能制止的呢?楊子明還來不及對雲樓說什麼,神卻已經先一步張起了它的弓箭了。

這天,雲樓的課比較重,晚上又有系裡籌備的一個迎新舞會,因此,他早上出門之後就沒有再回楊家,晚上直接去參加了舞會。等到舞會散會之後,已經是深夜了。好在楊子明爲了使他方便起見,給他配了一份大門鑰匙,所以他不必擔心回家太晚會不開門。從舞會會場出來,他看到滿天繁星,街上的空氣又那樣清新,他就決定安步當車,慢慢地散步回去。

他走了將近一小時,纔回到楊家。深夜的空氣讓他神清氣爽,心愉快。開了大門,他輕輕地吹著口哨,穿過花園,客廳的燈還亮著,誰沒睡?他愣了愣,涵妮嗎?那夜遊慣了的小神?不會,他沒有聽到琴聲。那麼,是雅筠了?楊子明是一向早睡的。

輕輕推開客廳的門,他的目先習慣地掃向鋼琴前面,那位子空著,涵妮不在。轉過子,他卻猛地吃了一驚,在長沙發上,蜷臥著一團白的東西,是什麼?他走過去,看清楚了,那竟是涵妮!蜷在那兒,已經睡著了,黑的長髮鋪在一個紅的靠塾上,襯得那張小臉尤其蒼白,睫靜靜地垂著,眉峰微蹙,似乎睡得並不很安寧。那件白的睡袍裹著,那樣瘦瘦小小的,蜷在那兒像一隻小波斯貓,人楚楚的,可憐兮兮的。

雲樓站在那兒,好長一段時間,就這樣呆呆地看著。剛剛從一個舞會回來,看到許多妝扮時的、活潑豔麗的,現在再和涵妮相對,他有種模糊的、不真實的覺。涵妮,像是不屬於人間的,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渾竟不雜一一毫的世俗味。

夜風從敞開的窗口裡吹進來,拂衫和頭髮,了一下,沙發那樣窄,顯然睡得很不舒服。的頭側向裡面,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然後,忽然間,醒了,張開了眼睛,轉過頭,直視著雲樓,有好幾秒鐘,就直著他,不也不說話。接著,發出一聲輕喊,從沙發裡直跳了起來。

“噢!你回來了!你總算回來了!”

雲樓蹲下子,審視著,問:“你怎麼在這兒睡覺?爲什麼不在房裡睡?當心吹了風又要咳嗽。”

“我在等你嘛!”涵妮說,大大的眼睛坦白地著他,眼裡還餘存著驚懼和不安,“我以爲你回香港去了,再也不來了。”

“回香港?”雲樓一愣,這孩子在說些什麼?等他?等得這樣三更半夜?涵妮,你多傻氣!

“是的,媽媽告訴我,說你可能要回香港了,”凝視著他,脣微微地發著顯然在剋制著自己,“我知道,你準備要不告而別了。”

“楊伯母對你說的?我要回香港?”雲樓驚問,接著,他立即明白了。他並不笨,他是敏而聰明的,他懂得這句話的背後藏著些什麼了。換言之,楊家對他的接待已過去,他們馬上會對他提出來,讓他搬出去。爲了什麼?涵妮。必然的,他們在防備他。那天晚上,雅筠和他的談話還句句清晰。爲了保護涵妮,他們不惜趕他走,並且已經向涵妮謊稱他要回香港了。他的眉頭不知不覺地鎖了起來,爲了保護涵妮,真是爲了保護涵妮嗎?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看到他鎖的眉頭和沉的臉,涵妮更加蒼白了。用一隻微微發熱的手抓住了他,“你真的要走?是不是?”

“涵妮,”他,那熱切的眸子每次都令他心痛。他覺得很難措辭了,假若楊家不歡迎他,他是沒有道理賴在這兒的。他可以去住宿舍,可以去租房子住,楊家到底不是他的家啊!“涵妮,”他再喊了一聲,終於答非所問地說:“你該上樓睡覺了。”

“我不睡,”涵妮說,盯住他,盯得那麼固執而熱烈。然後,的眼睛溼了,溼了,抖著,猛然間,把頭埋進弓起的膝上的睡袍裡,開始沉痛地啜泣起來。

“涵妮!”雲樓吃驚了,抓住的手臂,他喊著,“涵妮!你不要哭,千萬別哭!”

“我什麼都沒有,”涵妮悲悲切切地說,聲音從睡袍中抑地了出來。“你也要走了,於是,我什麼都沒有了。”

“涵妮!”雲樓焦灼地喊著,涵妮的眼淚絞痛了他的五臟六腑,他迫切地說,“我從沒說過我要走,是不是?我說過嗎?我從沒說過啊!”

涵妮擡起了頭來,被眼淚浸過的眼睛顯得更大了,更亮了。癡癡地著他,說:“那麼,你不走了,是不?請你不要走,”懇求地注視著他。“請不要走,雲樓,我可以爲你做許多事,我彈琴給你聽,唱歌給你聽,你畫畫的時候我給你做模特兒,我還可以幫你洗畫筆,幫你裁畫紙,你上課的時候我就在家裡等你回來……”

“涵妮!”他喊,聲音啞而,他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溼了,“涵妮。”他重複地喊著。

“你不要走,”涵妮繼續說,“記得你第一天來的時候,夜裡坐在樓梯上聽我彈琴嗎?我那天彈琴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些什麼?我想,如果有個人能夠聽我彈琴,能夠欣賞我的琴,能夠跟我談談說說,我就再也沒有可求的了。我願意爲他做一切的事,爲他彈一輩子的琴……我一面彈,我就一面想著這些,然後,我站起子,一回頭,你就坐在那兒,坐在那樓梯上,睜大了眼睛看著我,我那麼吃驚,但是我不害怕,我知道,你是神仙派來的,派給我的。我知道,我要爲你彈一輩子琴了,不是別人,就是你!我多高興,高興得睡不著覺。哦,雲樓!”溼的眼睛深深地著他,一直到他心深去,“翠薇不能把你從我邊搶走,你是我的!這些天來,我只是爲你生存著的,爲你吃,爲你睡,爲你彈琴,爲你唱歌……可是……可是……”重新啜泣起來,“你要走了!你要不聲不響地走了!爲什麼呢?我對你不好嗎?爸爸媽媽對你不好嗎?你——你——”嚨哽塞,淚把聲音遮住了,無法再繼續說下去,用手矇住臉,泣不聲。

這一篇敘述把雲樓折倒了,他呆呆地瞪視著涵妮,這樣坦白的一篇敘述,這樣強烈的、一廂願的一份!誰能抗拒?誰生下來是泥塑木雕的?涵妮,能把鐵熔水,冰化爲火。涵妮,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孩!他捉住了的手,想把它從臉上拉下去,但按住臉不放。他喊著:

“涵妮!你看我!涵妮!”

“不!不!”涵妮哭著,“你好壞!你沒有良心!你忘恩負義!你欺侮人!”

“涵妮!”他喊著,終於拉下了的手,那蒼白的小臉淚痕遍佈,那對浸著淚水的眸子哀楚地著他,使他每神經都痛楚起來。雅筠的警告從窗口飛走了,他瞪著,喃喃地說:“涵妮,我不走,我永不走,沒有人能把我從你邊趕走了!”

發出一聲低喊,忽然用手抱住了他脖子,他愣了愣,立即,有熱流竄進了他的,他猛地抱,那子那樣瘦,那樣小,他覺得一陣心痛。乾脆把抱了起來,他站直子,躺在他的懷中,輕得像一片小羽,他的臉,那勻勻淨淨的小臉,那熱烈如火的眼睛,那微著的、可憐兮兮的小脣。

“我要吻你。”他說,嚨喑啞,“閉上你的眼睛,別這樣瞪著我。”

順從地閉上了眼睛,於是,他的脣輕輕地蓋上了的脣。好一會兒,他擡起了頭,的睫揚起了,定定地看著他,雙眸如醉。

“我你。”他低語。

“你——?”瞪著他,不解似的蹙起了眉,彷彿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我你,涵妮。”他重複地說。

仍然蹙著眉,愣愣地看著他。

“你懂了嗎?涵妮,”他注視著,然後一連串地說:“我你,我你,我你。”

重新閉上眼睛,再張開來的時候,的眼裡又漾著淚,什麼話都不說,只是長長久久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你爲什麼不說話?”雲樓問,把放在沙發上,自己跪在的面前,握著的雙手,“你怪我了嗎?我不該說嗎?我冒犯了你嗎?”

“噓!輕聲一點!”把一個手指頭按在他的脣上,滿面涌起了紅暈,像做夢一般地,低聲地說,“讓我再陶醉一下。你再說一遍好嗎?”

“說什麼?”

“你剛剛說的。”

“我你。”

這次,的神志像是清楚了,好像到這時才聽清雲樓說的是什麼,喊了一聲,喊得那麼響,他猜樓上的人一定都被驚醒了。“噢!雲樓!”喊著,“雲樓!你不可以哄我,我會認真的呢!”

“哄你?涵妮?”雲樓全心靈都被充滿了,他熱烈而激地說:“我哄你嗎?涵妮?你看著我,我像是開玩笑嗎?我像是逢場作戲嗎?我告訴你,我你,從第一夜在這客廳看到你的時候就開始了!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會有這樣強烈而奔放的!涵妮,涵妮,我不能欺騙你,我你,你,你!”

“哦,”涵妮的手握住了前的服,紅暈的臉龐又變得蒼白了,“我會暈倒,”著氣說,“我會高興得暈倒!我告訴你,我會暈倒!”

說著,子一陣痙攣,的頭向後仰,子搖搖墜,雲樓扶住了,大著說:

“涵妮!涵妮!涵妮!”

但是,的眼睛閉了下來,脣變了灰紫再痙攣了一下,終於昏倒在沙發上了。雲樓大驚失,他抱著,狂呼著喊:

“涵妮!涵妮!涵妮!”

一陣腳步響,雅筠像旋風一樣衝下了樓梯,站在他們面前了。看到這一切,馬上明白髮生了什麼,衝到電話機旁邊,迫不及待地撥了李醫生的號,一面對雲樓喊著:

“不要,讓躺平!”

雲樓昏地看著涵妮,他立即瞭解了況的嚴重,放平了涵妮的子,他瞪著,腦中一片凌雜沓的思凝結,神思昏然。怎麼會這樣的呢?怎麼會呢?他做錯了什麼?他那樣,他告訴的都是他心深的言語,卻怎麼會造這樣的局面?

雅筠接通了電話,李大夫是涵妮多年的醫師,接到電話後,答應立即就來。掛斷了電話,雅筠又衝到雲樓的面前,瞪視著雲樓,地喊著說:

“你對做了些什麼?你?”

“我?”雲樓愕然地說,他已經驚慌失措,神志迷惘了,雅筠嚴重的、責備的語氣使他更加昏著涵妮,他痛苦地說:“我沒料到,我完全沒料到會這樣!”

“我警告過你!我你離開!”雅筠繼續喊,眼淚奪眶而出,“你會殺了!你會殺了!”

楊子明也聞聲而至,跑了過來,他先拿起涵妮的手腕,按了按的脈搏,然後,他放下的手,對雅筠安地說:

“鎮靜一點,雅筠,的脈搏還好,或者沒什麼關係。雲樓,你站起來吧!”

雲樓這才發現自己還跪在涵妮的面前,他被地站起子,仍然傻愣愣地瞪視著涵妮。雅筠走過去,坐在涵妮的邊,一會兒握握的手,一會兒握握的腳,流著淚說:

“我知道會出事,我就知道會出事!”擡起頭來,銳利地盯著雲樓說:“你這傻瓜!你跟說了些什麼?你這魯莽的、不懂事的傻瓜!你何苦招惹呢?你何苦?你何苦?”

雲樓咬了一下牙,在目前這個局面之下,不是他申辯的時候,何況,他也無心於申辯,他全心都在涵妮上。涵妮,你一定要沒事才行,涵妮,我你,我沒想到會害你!涵妮!涵妮!醒來吧!涵妮!

醫生終於來了,李大夫是專門研究心臟病的專家,十幾年來,他給涵妮診斷、治療,因而與楊家也了朋友,他眼見著涵妮從一個小姑娘長個亭亭玉立的,對這孩,他也有份父親般的憐。尤其,只有他最清楚這孩的況,像風雨飄搖中的一點燭,誰知道將在哪一分鐘熄滅?到了楊家,他立即展開診斷,還好,脈搏並不太弱,他取出了針藥,給馬上注了兩針。雅筠在旁邊張地問:

怎樣?會好嗎?”

“沒關係,會好,”李大夫說,“馬上就會醒來,但是,你們最好避免讓再發病,要知道每一次昏倒,都可能不再醒來了!”

“哦!”雅筠神經崩潰地用手矇住臉,“我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我已經那麼小心!我每天擔心得什麼事都做不下去。哦!李大夫,你一定要想辦法治好!你一定要想辦法!”

“楊太太,鎮靜一點吧!還並不到絕的地步,是不?”李大夫只能空泛地安著。

“我們還可以希一些奇蹟。給多吃點好的,讓多休息,別刺激,除了小心調護之外,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他看著雅筠,可以看到心雙方面的負荷,“還有,楊太太,你也得注意自己,你這樣長時間地神經張會生病,我開一點鎮定劑給你吧!”

“你確定涵妮現在沒關係嗎?”雅筠問。

會好的。”李大夫站起來,看了看躺在那兒的涵妮,“給蓋點東西,保持手腳的暖和,暫時別移醒來後可能會很疲倦。”李大夫這時纔想起來,“怎麼發生的?”

楊子明夫婦不約而同地把眼落在雲樓上,雲樓擡起眼睛來,看了楊子明一眼,他覺到室那種力,一剎那間,他覺得自己像個兇手,著涵妮,他咬了牙,一種痛楚的、無奈的、委屈的覺像水般洶涌而至。在這一瞬間,他面對的是自己的自尊、,和涵妮的生命。於是,他毅然地一甩頭,說:

“楊伯伯,如果您認爲我應該離開這兒,我可以馬上就搬走!”

李大夫明白了。他們可以防止涵妮生病,可以增加的營養,可以注意的生活,卻無法讓!他嘆了口氣,上帝對它製造的生命都有良好的安排,這已不是人力可以解決的事了。提起了醫藥箱,他告辭了。

楊氏夫婦送李大夫出了門,這兒,雲樓解下他的西裝上,蓋在涵妮的上,他就坐在沙發旁邊,悽苦地、哀愁地看著涵妮那張蒼白的小臉。閉上眼睛,他低低地,默禱似的說:

“涵妮,我該怎麼辦?”

楊子明和雅筠折了回來,同一時間,涵妮了一聲,慢慢地張開了眼睛。雅筠立即撲過去,握住了的手,含著淚,問:

“你怎樣了?涵妮?你把我嚇死了。”

涵妮揚起了睫著雅筠,的眸子裡閃過了一昏暈後的恍惚,接著,就突然振了,張地想支起子來,雅筠按住了,急急地問:

“你幹嗎?你暫時躺著,不要。”

“他呢?”涵妮問。

“誰?”雅筠不解地問。

但是,涵妮沒有再回答,已經看見雲樓了。兩人的眼一旦接,就再也分不開來了。定定地著雲樓,得那樣癡,那樣熱烈,那樣長久。雲樓也呆呆地看著,他心中充滿了酸甜苦辣,各種滋味,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深深地凝視著。好半天好半天好半天,他們兩人就這樣彼此注視著,完全忘記了這屋裡除了他們還有其他的人,他們彼此看得呆了,看得傻了,看得癡了。楊子明夫婦目睹這一幕,不也看得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涵妮才輕輕地開了口,仍然著雲樓,的聲音低得像耳語:

“對不起,雲樓,我抱歉我昏過去了。我要告訴你,我沒有什麼,只是太高興了。”

雲樓默然不語。

“你生氣了嗎?”涵妮擔憂地說,“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以後不再昏倒了,我保證。”說得那麼傻氣,但卻是一本正經的,好像昏不昏倒都可以由控制似的。

“你不要生氣,好嗎?”

“別傻,涵妮,”雲樓的聲音喑啞,帶著點兒魯莽,他覺得有眼淚往自己的眼眶裡衝,“沒有人會跟你生氣的,涵妮。”

“那你爲什麼這樣皺起眉頭來呢?”涵妮問,關懷地看著他,帶著小心的、討好的神,“你爲什麼這樣憂愁?爲什麼呢?”

“沒有什麼,涵妮。”雲樓不得已地掉轉了頭,去看著窗外。他怕會無法控制自己,而在楊子明及雅筠面前失態。他的冷淡卻嚴重地刺傷了涵妮。驚疑地回過頭來,著雅筠。在他們對話這段時間,雅筠早就看得出神了。

“媽,”涵妮喊著,帶著份敏,“你說他了,是嗎?媽,我暈倒不是他的過失,真的。”又熱烈地向雲樓,“你不會走吧?”提心吊膽地問,“你不會離開我吧,雲樓?”

雲樓很快地看了雅筠一眼,對於雅筠剛纔對他那些嚴厲的責備,他很有些耿耿於懷,而且,這問題是難以答覆的,他剛剛已對楊子明表示過離去的意思。他痛苦地看了看涵妮,狠下心來一語不發。

涵妮驚惶了,失措了。一把抓住了雅筠的服,慌地說:

“媽,媽,他是什麼意思?媽?媽?”像個無助的孩子,到問題向母親求救一般,著雅筠的服。

“他會留在這兒。”楊子明堅定地說,走上前去,把手按在涵妮的額上,“你好好地休息吧,我告訴你,他會留在這兒!”

“可是,他在生氣呢!”涵妮帶著淚說,“他不理人暱!”

雲樓再也按捺不住了,大踏步地走上前去,他拂開了楊子明和雅筠,一下子跪在涵妮面前的地上,用雙手捧住了的臉,他深深地凝視著,眼裡帶著狂野的、不顧一切的熱,他急促地說:

“聽著,涵妮,我會留在這裡!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我會照顧你,你,不離開你!哪怕我帶給你的是噩運和不幸!”

雅筠瞪大了眼睛,著雲樓,滿臉凍結著恐慌和驚怖,彷彿聽到的是個死亡的宣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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