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過，新的一年來臨了。

一九七二年的元旦，帶來了嶄新的一年，帶來了充滿希的一年，帶來了有、有熱、有、有溫的一年，元旦，這該是個好日子。

在風雨園中，這天也洋溢著喜悅的氣息，好心的雨薇，使整個風雨園裡的人都跟著高興起來。一清早，雨薇就在竹梢上掛了一串長鞭炮，讓那震耳聾的鞭炮聲把若塵驚醒，他睡夢朦朧地跑出來，只看到雨薇酣笑得像園中那盛開的一盆蘭花。笑著奔過來。對他眨眼睛，喊他是懶蟲。那渾的喜悅和那青春氣息染了他，使他不能不跟著笑，跟著高興。他抓住的手臂，問：

“什麼事這麼開心？”

“新年快樂！”嚷著，又說，“你別想瞞我，昨天唐經理和我通了電話，他說你今年的訂單堆積如山，工廠中正在趕工，預計到夏天，你就可以轉敗爲勝，使債務變盈餘，而且，他還說，以目前的資產負債表來說，資產已遠超過了債務。我雖然對做生意一竅不通，也明白一件事，就是你功了！你使克毅公司重新變一家大公司，一年以前，這公司尚且一錢不值，現在已價億萬！”

“這是你的功勞！”若塵也笑著說，“如果沒有你拿著馬鞭在後面我，我又怎麼做得到？”

“算了！算了！”雨薇笑容可掬，“我不想居這個功！我也沒拿馬鞭你，別真的把我形容一個暴君好不好？我自己還覺得自己很、很溫呢！”

“一個最溫、最、最雅緻、最人、最可的暴君，好不好？”若塵笑著說。

“別把世界上的形容詞一次用完，留一點慢慢用，要不然，下一次你就沒有句子可以用來誇我了。”

“用來誇你嗎？”若塵輕嘆一聲，“實在可以用來誇你的句子太了，因爲古往今來的作家們沒有發明那麼多的形容詞！你，雨薇，你的好是說之不盡的。”

雨薇的臉紅了。

“算了吧，若塵，麻兮兮了！”笑著，微側著那好的頭，“告訴你一聲，今晚我請了客人來吃晚飯，你不反對吧？”

“爲什麼要反對？”若塵說，突然笑容一斂，“我知道了，你請了那個X！”

雨薇笑得彎了腰。

“我幹嗎要請X？我又沒害肺病！”笑嚷著，“你心裡除了那個X之外，還有別人嗎？”

“我不知道你除了X之外，還有什麼別的男朋友！”若塵悶悶地說。

“那你對我瞭解太了！”雨薇用手掠掠頭髮，笑意盎然。“我請了……”掐指細數，“一、二、三、四，一共四個男客，一個客也沒有。”

“四個男客？”若塵蹙起眉頭，“賣關子了，雨薇，你到底請了誰？”

“不告訴你！”雨薇奔進房間，呵著手，“我快凍僵了，應該把壁爐生起來了！”

“喂，暴君，你到底請誰來吃飯？”若塵追進來問，“不要吊人胃口好不好？”

“到晚上自見分曉！”

“不行！你非說不可！弄得人心神不定！”

“都是我的男朋友嘛！”雨薇笑著，“我把他們統統請來，和你做一個比較！”

“胡扯了，鬼才信你！”

“那麼，你等著瞧吧！”

“你真不說嗎？”若塵斜睨著。

“不說！”往沙發上一躺，“反正是男人！”

“好，”若塵撲了過來，“你不說我就呵你！”

“啊呀！”雨薇跳起來就逃，若塵追了過去，他們繞著沙發又跑又追又笑，雨薇被沙發一絆，站立不住，摔倒在地毯上，若塵撲過去，立即按住，用手輕的腋窩，輕的腰際，裡著：

“看你說不說！看你說不說！”

“好人！別吵，我說，我說！”雨薇笑得滿地打滾，長髮散了一地。

“是誰？”他仍然按著。

“是朱律師，唐經理，和我的兩個弟弟！”

“噯！你這個——小壞蛋！”若塵笑罵著，“你就會捉弄我！我非懲罰你不可！每次都要弄得人心魂不定！”他又開始用手指抓的脅下和腰間，“讓你嚐嚐味道！看你還敢不敢捉弄我！”

又笑得滿地滾，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又又咳，終於著說：

“我投降！我投降！快停止！好人！好若

塵，饒了我吧！”

“講一聲好聽的，就饒你！”若塵繼續呵著。

“我最好心最好心的人！我最心的人！”

“這還像話。”他停下手來，仍然止不住笑，頭髮拂了滿臉，他用手拂去面頰上的頭髮，看著那笑容可掬的臉，聽著那清脆的笑聲，他猝然間長長嘆息，伏下來，他用脣堵住了那笑的小，他們滾倒在地經上，本能地反應著他，用手攬住他的頭。半晌，掙扎著推開他，掙扎著坐起來：

“不要這樣，”紅著臉說，“當心別人看見！”

“誰看見？”他問，“你怕誰看見？”

擡頭那爐臺。

“怕你父親！”衝口而出，想起耿克毅給的那封信。

他愣了愣，也擡頭著爐臺上父親的那張像。

“爲什麼？”他問。

“因爲……因爲……”支吾著，垂下眼簾，“因爲我想，如果你父親在世，是不會贊我們的。”

“你憑什麼這樣想？”他驚奇地問。

“因爲……因爲……”又支吾了起來。

“因爲什麼？”他盯著，懷疑的神逐漸浮上了他的臉，明顯地寫在他的眼睛裡。“他很喜歡你，不是嗎？”

“我想——我想是的。”

“他也很喜歡我，不是嗎？”

“那是當然的，你是他最寵的兒子。”

“那麼，如果我們兩個相，對他而言，不是正中下懷嗎？”他深深地看著。

“我——並不這麼想。”

“爲什麼？”他再問。

“因爲……因爲……”再度支吾起來了。

“天哪！”他喊，“你從來不是這樣吞吞吐吐的！”懷疑在他的眼睛裡加深了，他的臉開始嚴肅而蒼白了起來，他一把握住了的手腕，“看在老天份上，雨薇，對我說實話！難道他曾經對你……”

猛地跳起來，臉也發白了。

“你又來了！”說，嚴厲地盯著他，“你又開始懷疑我了！你又轉著卑鄙的念頭，去衡量你的父親和我！”

“不是這樣，雨薇！”他急急地，“我並不懷疑你，只是你的態度讓我奇怪，爲什麼你覺得我父親會反對我們結合？你爲什麼不爽爽快快說出來？”

雨薇一怔，然後，放鬆了自己的緒，輕輕的嘆口氣，把手放在若塵的手腕上，深深地、深深地凝視著若塵的眼睛，低語著說：

“你剛剛用了結合兩個字。”

“是的。”

“這代表什麼呢？”問，“你從沒有對我談過什麼婚姻問題。”

“老天！”他，熱漲紅了他的臉，“你明知道我是非你不娶的！”

“我爲什麼該知道？”瞅著他。

“這……”他瞪視著，“你是傻瓜嗎？雨薇？我已經爲你快發瘋了，你還不知道嗎？哦，對了，我還沒向你正式求過婚，是不是我需要跪下來呢？”

“這倒不必，”雨薇幽幽地說，“只要告訴我，你有權利向我求婚嗎？”

“權利？”他愣了愣，“這是什麼意思？”

“我一直在想……”沉地說，“我並不完全瞭解你過去的歷史！我曾想略而不談，可是，你的歷史中有婚姻的障礙嗎？”

“婚姻的障礙！”他的臉又由紅轉白了，“你指紀靄霞的事嗎！你答應過不再介意了，不是嗎？”他近。“雨薇，雨薇，”他懇切地、至誠地、發自心地呼喊，“我你！雖然我也過紀靄霞，但決不像你這樣深、這樣切。雨薇，雨薇，別再提吧，讓跟著我過去所有的劣跡一起埋葬，而讓我們共同創造一個新的未來吧！雨薇，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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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想提起你的過去，”低語，融化在他那份濃濃的摯裡，“只是……記得宣讀囑那天嗎？”

“怎樣？”

“記得你父親曾分別給我們兩封信的事嗎？”

“是的。”

“我不知道你父親對你說了些什麼，他卻在信中警告我不可以接你的，所以，我想，他是不贊我們結合的。”

“真有這種事？”他困地問。

“真的，他特別提醒我，最好弄清楚你的歷史，所以，告訴我，你還有什麼特別的歷史，是我所不知道的嗎？”

“紀靄霞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其他的，我也告訴過你，我曾經很荒唐，曾經墮落過，卻沒有不可告人之事。”他凝視，“或者，父親指的是我那段荒唐的日子，怕我會對你用不專，他太怕你到傷害，所以先給你一個警告，這並不表示他反對我們結合。”

“也可能。”雨薇沉思了一會兒，擡眼看他，“那麼，你會對我用不專嗎？你會傷害我嗎？你會嗎？”

“我會嗎？”他長長嘆息，用手捧住了的面頰，“雨薇，假若你知道我有多你，假若你知道我腦中充塞的都是你的影子，假若你知道我管裡流的都是你的名字，假若你知道我你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有多深的話，你就不會問我這問題了！”

“但是，你也曾這樣瘋狂地過紀靄霞，不是嗎？”

他用手一把矇住了的，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

“別再提的名字，我也不再提X，好嗎？”

“可是，我可從沒有過X啊！”

“別騙我，”他說，“也記得父親給我的信吧？”

“當然。”

“他說他已經調査過了，你和X實在是深厚的一對，他還警告我橫刀奪是件不易的事呢！”

瞪大眼睛。

“你父親在撒謊，我從沒有和X過，我不知道你父親爲什麼要這樣做？”

“可能是同樣的理由，他怕我帶給你不幸。”他說，眼裡卻流轉著喜悅，“可是，這卻把我弄慘了！那X真不知讓我吃了多醋，傷過多心！”

“哎！”雨薇輕輕嘆息，“你父親如果這樣千方百計地想‘營救’我，可見你有多壞了！”

他漲紅了臉。

“事實上，我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雨薇。”他祈求地低語，“我發誓，如果我有一天負了你，我就……”

矇住了他的。

“不要發誓，”說，“的本就是誓言！我相信你，而且，即使你真的很壞，我也已經上你這個壞蛋了！”

“雨薇！”他喚了一聲，俯下頭來，深深地吻住了，吻得那樣深，吻得那樣沉，吻得那樣熱切，吻得那樣長久，使他們兩人的心臟都激烈地跳起來，兩人的都加速了運行，兩人都渾發熱而意識朦朧。

一聲門響驚了他們，雨薇迅速地掙開了他，臉紅得像一朵盛開的薔薇。進來的是李媽，目睹了這一幕，“啊呀”地了一聲，慌忙想退出去，可是，若塵住了：

“別走！李媽！”

李媽站住了，雖然有些尷尬，卻掩飾不住臉上的喜悅，在圍裡著手，訥訥地說：

“我——我只是來問問江小姐，晚——晚上的菜，十個夠不夠？”

“不夠！”雨薇還沒開口，若塵已經搶著說了，“你起碼要準備十二個菜，李媽！”

“幹什麼？”雨薇驚奇地問，“十個菜足夠了，又沒有多人，別浪費！”

“我要富一點，”若塵說，著雨薇，“假若你不嫌太簡陋，我希在今天晚上宣佈我們訂婚！”

“啊呀！”李媽大了一聲，“真的嗎？三爺，江小姐，恭喜呀，怪不得今天一早我就覺得喜氣洋洋的呢！啊呀！太好了！太好了！”拉起圍，起眼淚來了，一面飛奔著往外跑，“我要去告訴他們去！我要去告訴老趙和我那當家的！讓他們也跟著樂樂！啊呀，太好了！太好了！如果老爺在世呀，啊呀，如果老爺在世……”

一邊嘰哩咕嚕地著，一邊跑得無影無蹤了。

這兒，若塵凝視著雨薇。

“或者，我決定得太倉促了，會嗎？雨薇？或者，你希有個盛大的訂婚典禮？”

雨薇癡癡地注視著他。

“這是最好的日子，”低語，“新的一年，新的開始。今天是元旦呀！”

他走近，握住了的雙手。

“我能勉勉強強地算一個男子漢了？”他怯怯地問，擔憂而期盼地，“能嗎？”

“讓我告訴你。”雨薇熱切地看著他，“你一向就是我心目中最標準的男子漢！從在醫院的走廊裡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個道道地地的男子漢了！”

他注視了好一會兒，然後，他低下頭去，拿起的手來，他虔誠地把自己的脣在那手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