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條神奇的路會是一條坦途嗎？是沒有荊棘沒有巨石的嗎？是沒有風浪沒有困厄的嗎？迎接著他們的到底是些什麼？誰能預測呢？在這些日子裡，樑逸舟是更加熱中於帶朋友回家吃飯了，各種年輕人，男的、的，開始川流不息的出於霜園。心虹和心霞冷眼的看著這一切的安排，們有些不耐，有些煩躁，不得想遠遠的躲開。可是，父母畢竟是父母，們總不能永遠違背父母的意思，因此也必須要在家裡應酬應酬這些朋友。而樑逸舟的選擇和安排並不是盲目的，他有眼，也有欣賞的能力，這些年輕人竟都是些俊秀聰穎的人。再加上年輕人與年輕人是很容易接近的。因此，當春天來臨的時候，這些年輕人中已經有好幾個是霜園的常客了。在這之中，有個名堯康的男孩子，卻最得心虹和心霞兩姐妹的欣賞，也和們很快的接近了起來。

堯康並不漂亮，瘦高條的材，總給人一種覺，就是太瘦太高了，所以，心霞常常當面取笑他，說他頗有“竹”。他今年二十八歲，父母雙亡，是個苦學出來的年輕人，畢業於師大藝系，現在在樑逸舟的食品公司中負責食品包裝的設計，才氣縱橫，常有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傑作，在公司裡很被樑逸舟所重。他的外型是屬於文質彬彬的一類，戴副近視眼鏡，沉默時很沉默，開起口來，卻常有驚人之句出現，不是深刻而中肯的句子，就是幽默而令人捧腹的。但是，真使心虹姐妹對他有好的，並不在於他這些地方，而是他還能拉一手非常漂亮的小提琴。

、文學，和音樂三種東西常有類似之，都是藝，都給人一種至高無上的，都能喚起人類心靈深的。通常，喜這三者之一的人也會欣賞其他的兩樣，心虹姐妹都是音樂的好者。因此，堯康和他的小提琴就在霜園奠定了一個良好的基礎。堯康是個相當聰明的人，走進霜園不久，他就發現樑逸舟的目的是在給兩個兒丈夫。他欣賞心虹的雅緻，他也喜歡心霞的活潑。可是，真正讓他逗留在樑家的原因，卻不見得是爲了心虹姐妹，而是霜園裡那種“家”的氣氛，對於一個孤兒來說，霜園實在是個天堂。所以，對心虹姐妹，他並沒有任何示或追求的意味，這也是他能夠被心虹姐妹接的最大的原因。就這樣，連狄君璞也可以經常聽到堯康的名字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常常默默的著心虹，帶著點兒窺探與研究的意味。當有一天，心虹又在讚堯康的小提琴的時候，狄君璞沉默了很久，忽然跳了起來，用脣猛的堵住了的，在一吻以後，他的脣到的耳邊，他輕輕的在耳邊說：“你覺得，我需要去學小提琴嗎？”

“呵！”心虹驚呼了一聲，推開他，凝視著他的臉，然後，發出一聲輕喊，迅速的抱住他的脖子，熱烈的吻住他，再著說：“哦！你這個傻瓜呵！一百個堯康換不走一個你呀！你這個傻傻的傻人！”從此，狄君璞不再芥堯康，反而對他也生出濃厚的興趣，倒很希有個機會能認識他。

就在這時候，霜園裡舉行了第一次的家庭舞會。

當舞會還沒有舉行的時候，心虹和心霞都有些悶悶不樂，參加舞會的人絕大部分是樑逸舟邀請的，另外還有些是心霞的男同學。心虹的同學，很多都失去聯繫了，也無心去邀請他們。對這個舞會，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寧願在農莊的小書房裡，和狄君璞度過一個安安靜靜的晚上。也明白，如果自己不參加這舞會，父親一定會大大震怒的，所以，曾表示想請狄君璞來參加，樑逸舟深思了一下，卻說：“他不會來的，這是年輕人的玩意兒，他不會有興趣！”

“他並不老呵！”心虹憤憤的說。

“也不年輕了！”樑逸舟說了一句，就走開了。

“如果他願意來呢？”心虹嚷著說。

樑逸舟站住了，他的眼睛閃著。

“如果他願意來，”他重重的說：“就讓他來吧！”

可是，狄君璞不願意去。攬著心虹，他婉言說：“你父親之所以安排這樣一個舞會，就是希在一羣年輕人中，給你找一個男友。我去了，場面會很尷尬，對你對我，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不去，心虹，別勉強我。但是，當你在一羣男孩子的包圍中時，也別忘了我。”

狄君璞並不笨，自從上次和樑逸舟衝突之後，他就沒有再踏過霜園。他明白樑逸舟對他所抱的態度，這次竟不反對他參加，他有什麼用意呢？他料想那是個瘋狂的、年輕人的聚會，或者，樑逸舟有意要讓他在這些人面前自慚形穢。他是不會自慚形穢的，可是，他也不認爲自己能和他們打一片，再加上樑逸舟可能給他的冷言冷語，如果他參加，他豈不是自取其侮？心虹知道他說的也是實，不再勉強了，但在整個舞會籌備期中，都是無打采的。

心霞呢，也對父親提出了一個使他大大意外的要求：“我要邀請兩個人來參加！”一上來就開門見山，斬釘截鐵的說。“誰？”樑逸舟驚奇的。

“盧雲揚和蕭雅棠！”“雲揚？”樑逸舟豎起了眉，蕭雅棠是誰，他本記不得了，雲揚他當然太知道了！看心霞把他們兩個的名字連起來講，他想，那個蕭雅棠當然就是雲揚的朋友了，卻做夢也想不到心霞和雲揚的。“雲揚！”他著：“爲什麼要請他們？

姓盧的給我們的煩惱還不夠嗎？我希盧家的人再也不要走進霜園裡來！”“爸爸，”心霞喊著：“冤家宜解不宜結呵！你正好藉此機會，和他們恢復友誼呀！”

“我爲什麼要和他們恢復友誼呢？”樑逸舟瞪著眼睛說：“那個盧雲揚！那個蠻不講理的渾小子！比他哥哥好不了多！我以前要想幫助他，他還和我搭架子，講派頭，發脾氣，耍個，這種不識擡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請他來幹什麼！”“爸爸！”心霞的臉發青了。“人家現在是××公司的工程師，整個公司裡誰不重他？你去打聽打聽看！人家是靠自己鬥出來的，沒有倚賴你，這就損傷了你的自尊了嗎？”

“心霞！”樑逸舟喊：“你怎麼這樣和爸爸說話！一點禮貌都沒有！爲什麼你一定要讓他們參加？當初他連我的幫助都不接，現在又怎會參加我們家的舞會？”

“如果他願意來呢？”心霞和心虹一樣的問。

“如果他願意來，就讓他來吧！”樑逸舟煩惱的說，孩子們！們怎麼都有這麼多的意見呢！但是，他對盧雲揚，並沒有太多的顧慮，他認爲他不會來，即使來了，只表示他的怨恨已解，那也沒有什麼不好之，就隨他們去吧！

心霞的邀請雲揚，同樣釘子，雲揚很快的說：“我不去！”“爲什麼？”“我發過誓，不再走進霜園！”

“你腦筋不清楚了嗎？”心霞惱怒的嚷：“怪不得爸爸罵你是個渾小子呢！難道你預備一輩子跟我就不死不活的拖下去？你不藉此機會，和爸爸修好，跟我們家庭恢復來往，還要等到什麼時候？”雲揚瞪著心霞。“懂了嗎？”心霞喊：“我要爸爸看看你，我要讓他知道，你不亞於任何一個他所找來的男孩子！你懂了嗎？你這個傻瓜蛋！”

雲揚擁住了，吻住的。

“去嗎？”心霞問。“去！”他簡短的說。“帶雅棠來。”“你要做我的煙幕彈？”

“我要找回年輕人的歡樂，你哥哥不需要殉葬，才只有二十二歲呢！”他深深的吻。“你是個好孩，心霞。”他說：“一個太好太好的孩。”

於是，那舞會終於舉行了。整個的霜園，被佈置得像個人間仙境。花園裡，每一棵樹上，都綴上了紅紅綠綠的小燈，閃閃爍爍，明明滅滅，彷彿有一樹的星星。樹與樹之間，都有彩條連結著，彩條上，也綴著小燈。另外，在花園的假山下，巖石中，他們置放了一個個的小燈籠，燈籠是暗紅的，映得整個花園中一片幽的紅，像天際的彩霞。

室，是燭的天下。這是堯康的意見，他用燭取代了電燈。在室的牆上，他釘了燭臺，點上了幾十支蠟燭，燭一向比電燈的更詩意，那搖曳的芒，那和的線，使大廳中如夢如幻，如詩如畫。

堯康是藝家，又擅長於設計，這次舞會的佈置，他出了許多力。心虹本來對這舞會毫無興趣，但，後來，也幫著堯康，佈置起客廳來，在這幾日中，和堯康十分接近，他們常在一邊竊竊私語，也常談得興高采烈。這使樑逸舟沾沾自喜，芳也暗中欣。

舞會開始了，賓客如雲。無論從那一個角度看，這都是個太功太功的舞會。雲揚帶著蕭雅棠來了，蕭雅棠穿著件翠綠的服，袖口和領口都綴著同的荷葉邊，頭髮盤在頭頂，耳朵上戴了兩個金的大圈圈耳環，的出現，竟引起全場的注意，像一道閃亮的，把大廳每個角落都照亮了。雲揚穿著一黑的西裝，繫了一條紅的領帶，高高的材，寬寬的肩膀，濃黑的頭髮與眉，漂亮而神采奕奕的眼睛。他扶著蕭雅棠的手腕，把帶到樑逸舟和芳的面前，極有禮貌也極有風度的微微鞠躬，含笑說：“樑伯伯，樑伯母，讓我介紹蕭小姐給你們！”

樑逸舟不能不暗中喝了一聲採。這實在是太漂亮太引人注意的一對！他接了雲揚的招呼，把平日對他的不滿都減了不，這樣的晚上，他不會對誰生氣的。何況，雲揚接了邀請，這表示他已經不再敵視他們了。

唱機是堯康在管理著，心虹在一邊協助他。心虹今晚穿了一件純黑滾銀邊的晚禮服，長髮垂肩，除了前垂著的一顆星星之外，沒有戴任何飾，在人羣中，也像一顆閃亮的星星。堯康放了一張史特勞斯的皇帝圓舞曲，開始了第一支舞，一面對心虹深深一鞠躬：“願意我陪你跳第一支舞嗎？”

心虹嫣然一笑，接了堯康的邀請，他們翩躚於舞池中了。心霞早已帶著蕭雅棠，介紹給所有的人，面對這樣一位，男士們都趨之若鶩了，因此，立即有人邀起舞，而心霞呢，的第一支舞當然是屬於雲揚的，就這樣，舞池裡旋轉出無數的迴旋。樂聲悠揚，燭搖曳，人影婆娑，無數的旋轉，轉出了無數個春天。那坐在一邊觀看的樑逸舟夫婦，不相視而笑了。蕭雅棠的舞跳得十分好，的子輕盈，腰肢細，每一次旋轉，那短短的綠子就飛舞了起來，爲一個圓形，像一片綠的荷葉，的人，脣紅齒白，雙頰明豔，恰像被荷葉託著的一朵紅蓮。一舞即終，許多人都對著鼓起掌來，立即，爲許多男士包圍的中心，一連幾支曲子，都舞個不停。堯康看著心虹，說：“那個綠服的孩子今天大出風頭了！”

“嗎？”心虹問。“是的。”他用一種藝家審的眼看著蕭雅棠：“豔而不俗，是很難得的！有藝設計的才幹，那件綠服還是要配上那副大金耳環，才彼此都顯出來了！配是一項學問，你知道。”心虹微笑了，再對蕭雅棠看過去，蕭雅棠現在的舞伴是雲揚。堯康帶著心虹旋轉了一個圈圈，又說：“那個男朋友對並不專心，這是今天晚上他們合跳的第一支舞。看樣子，那男孩子對你妹妹的興趣還濃厚一些。”

“那男孩子盧雲揚，的蕭雅棠，他們並不是你想像中的一對，雲揚另有心上人。

雅棠呢？”心虹沉思了一下。“有個很淒涼的故事，有機會的時候，我會說給你聽。”

“是嗎？”堯康的眼閃了閃，又好奇的對雲揚和雅棠投去了好幾瞥的注視。“我們舞過去，”心虹說：“讓我給你們介紹。”

他們舞近了雲揚和雅棠，心虹招呼著說：“雲揚，給你們介紹，這是堯康，學藝的，通設計。這是雲揚，××公司工程師。蕭小姐，蕭雅棠。”心虹介紹著，然後又對雲揚說：“雲揚，我有事要找你談，我們換一換怎樣？”雲揚鬆開了雅棠，心虹對堯康歉意似的笑笑，就把他留給雅棠，跟雲揚開了。舞向了一邊，他們輕鬆的談著，時時夾著輕笑，然後他們又慎重的討論起什麼事來。在一邊默默觀看的樑逸舟，不對芳說：“看到嗎？你猜怎麼？這舞會早就該舉行了！我想，我們擔心的許多問題，都已經結束了！”

“但願如此！”芳說，深思的看著心虹和雲揚。

隨著時間的消逝，舞會的緒是越來越激烈，越來越高昂了，他們取消了慢的舞步，換上了清一的靈魂舞的唱片，樂聲激烈，那擂的鼓聲震了空氣，也震了人心，大家是更高興了。心虹一向喜靜而不喜，今晚竟反常的分了大家的喜悅。又笑又舞，前的星星隨著舞而閃爍。輕盈的周旋於人羣中，像一片飄的雲彩，又像一顆在暗夜裡閃爍的星辰。心霞呢？穿著件紅鑲白邊的洋裝，一片青春的氣息，活潑，快樂，神采飛揚。

笑得喜悅，舞得瘋狂。這姐妹二人似乎已取得某種默契，既然父母都煞費苦心的安排這次舞會，們也就瘋狂的而且表現給父母看。整個晚上，這姐妹二人和蕭雅棠爲了舞會的重心人。三種不同的典型；心虹飄逸而高貴，心霞活躍而爽朗，雅棠燦爛而奪目。卻正好如同鼎上的三足，支持了整個的舞會。男仕們呢？雲揚的表現好極了，他請每一位仕跳舞，尤其是比較不歡迎的那些小姐們，他照顧得特別周到，他的人又漂亮瀟灑，談笑風生。再加上有禮謙和，舞步又跳得嫺優雅。相形之下，別的男客們未免黯然失了。

堯康並不是一個很好的社場合中的人，他過份的恂恂儒雅，文質彬彬，又有點藝家的滿不在乎的勁兒。他的舞步並不，但他對音樂太悉了，節拍踩得很穩，所以每種舞的味道都跳得很足。不過，他始終不太大家的注意，直到休息的時間中，他應部份悉的客人的堅決邀請，演奏了一闋小提琴。他拉了一支貝多芬的“羅曼史”，又奏了一曲“春之頌”。由於掌聲雷，盛難卻，他再奏了“菰梃花”和“深深河流”。大家更熱烈了，更不放過他了，年輕人是喜歡起鬨的，包圍著他堅邀不止。於是，他拍了拍手，高聲的說：“你們誰知道我們的主人之一，樑心虹是個很好的聲樂家？歡迎唱一支歌如何？”

大家又又鬧，推著心虹向前。心虹確實學過兩年聲樂，有著一副極富磁的歌。並沒有忸怩，就走上前去。拉住堯康，不放他走，盈盈而立，含笑說：“我唱一支歌，歌名作‘星河’，就是這位堯康先生作的曲，一位名作家寫的歌詞。

現在，我必須請堯康用小提琴給我伴奏。”大家瘋狂鼓掌。堯康有些意外，他看了心虹一眼，心虹的眼睛閃亮著，和前的星相映。他不再說什麼了，拿起小提琴，他奏了一段前奏。然後，心虹用那的、纏綿的、磁的聲音，清晰的唱了起來：

“在世界的一個角落，我們曾並肩看過星河，山風在我們邊穿過，草叢裡流螢來往如梭，我們靜靜佇立，高興著有你有我。

穹蒼裡有星雲數朵，夜在暗夜裡閃閃爍爍，星河裡波深浪闊，何有鵲橋一座？

我們靜靜佇立，慶幸著未隔星河。

曉霧在天邊慢慢飄浮，晨鐘將夜輕輕敲破，遠的山月模糊，近的樹影婆娑，我們靜靜佇立，看星河在黎明中沒！”

歌曲作得十分優雅清新，心虹又貫注了無數的真摯的，唱起來竟氣迴腸。好一會兒，室的人好靜，接著，才發的起好來，大家簇擁著心虹，要求再唱。心虹在人羣裡鑽著，急於想逃出去，因爲忽然熱淚盈眶了。心霞對雲揚使了個眼，於是，一張阿哥哥的唱片突然響了起來，心霞和雲揚首先舞池，熱烈的對舞。大家的注意力被轉移了，又都紛紛跳起舞來，一面跳，一面輕喊，鼓聲、琴聲、喇叭聲、人聲、笑聲，和那舞時的快節拍的作，把整個的空氣都弄熱了。夜漸漸的深了，蠟燭越燒越短，許多人倦了，許多人走了，還有許多人沒在花園的樹叢中了。

賓客漸漸的告辭，樑逸舟夫婦接著客人們的道謝，這一晚，他們是相當累了。他們雖也跳過幾支舞，但是，夾在一羣年輕人中，總有些格格不。所以大部分的時間，他們只是忙著調製飲料，準備點心，或和一些沒跳舞的客人們聊天。現在，當客人逐漸散去，他們忽然發現心虹和堯康一起失蹤了。“他們兩個呢？哪兒去了？這麼晚！”樑逸舟問。

“可能去捉螢火蟲去了！”心霞笑嘻嘻的說。

“捉螢火蟲？”樑逸舟愕然的說，瞪著心霞，再看了芳一眼，他忽然若有所悟的高興了起來。“啊啊，捉螢火蟲！這附近的螢火蟲多得很，讓他們慢慢的捉吧！”他笑得爽朗，笑得得意。心霞也暗暗的笑了。只有芳沒有笑，用擔憂的眼，注視著窗外迷茫的夜。心虹和堯康在哪裡呢？真在捉螢火蟲嗎？讓我們走出霜園，到農莊裡去看看吧！這晚，對狄君璞而言，真是一個漫長而難捱的晚上。吃過晚飯沒有多久，他就在室有些待不下去，走出農莊，他在廣場上看不著霜園，走到農莊後面，他不知不覺的來到那楓林裡。憑欄而立，他極目去，霜園中那些紅紅綠綠的小燈閃爍著，過樹叢，在夜裡依然清晰，依然引人注意，像一把撒在夜空裡的星。距離太遠，他聽不到音樂，但是，他可以想像那音樂聲，旖旋的、纏綿的、瘋狂的、振的。那些男孩子們耳鬢廝磨，相擁而舞，其中，也包括他的心虹。在這一刻，心虹正在誰的懷抱中呢？那個小提琴手嗎？或是其他的男人？

整晚，他心不定，在農莊外出出。當夜深的時候，他就乾脆停在欄桿前面，不再移了。燃上了一支菸，他固執的著那些小燈，決心等著它熄滅以後再回房間，他必須知道心虹不在別人懷抱裡，他才能夠安睡。傻氣嗎！稚嗎？他這時才瞭解，裡多是帶著點傻氣與稚的，它就會促使你做出許多莫名其妙而不理的行爲。

一支菸吸完了，他再燃上了一支，第三支，第四支……那些小燈閃爍如故。擡頭向天，月明星稀，今晚看不到星河。是因爲邊沒有嗎？還是他們把星河裡的星星去掛在樹上了？他越來越煩躁不安，拋去手裡的菸，他再燃上了一支，那菸帶著那一點火，越過黑暗的空中，墜落到懸崖下面去了，像那晚從星河中墜落的流星。他深吸了口氣，心虹心虹，你可玩得高興嗎？心虹心虹，你可知道在這漫長的深夜裡，有人“爲誰風立中宵”？

像是回答他心中的問題，他後忽然響起了一個幽幽的聲音，輕輕的說：“你可需要一個人陪伴你看星河嗎？”

怎樣可的幻覺？他搖了搖頭。人類的神作用多麼奇妙呀！他幾乎要相信那是心虹來了呢！

“在世界的一個角落，我們曾並肩看過星河，”那聲音又響了，這次卻彷彿就在他的耳邊：“那星河何嘗麗？除非有你有我！”這不正是他的心聲嗎？不正是他想說的話嗎？心虹！他驟然回頭，首先接的，就是心虹那對閃爍如星的眸子，然後，是那盈盈含笑的臉龐，那襲黑的晚禮服，那顆前的明星！心虹！這是真的心虹！他一把握住了的手腕，驚喜集，恍惚如夢，不吶吶的，語無倫次了：“怎麼，心虹，是你嗎？真是你嗎？你來了嗎？你在這兒嗎？”“是的，是我。”微笑著，那笑容裡有整個的世界。“我費了很大的勁，使爸媽不懷疑我，我才能溜出來。如果今晚不見你一面，我會失眠到天亮。現在，離開這欄桿吧，這欄桿讓我發抖。來，我介紹一個朋友給你，堯康。”

他這纔看見，在楓林，一個瘦高條的男孩子，正笑的靠在一棵楓樹上，著他們。他立即大踏步的走過去，對這男孩子出手來，堯康重重的握住了他的手，眼睛發著，一腔熱的說：“喬風，我知道你！我喜歡你的東西，有風格，有份量！另外，我已知道你和心虹的故事，這幾天，跟我從頭到尾的談你，我幾乎連你一分鐘呼吸多下都知道了！所以，請接我的祝福。並且，我必須告訴你，我站在你們這一邊，有差遣時，別忘了我！”

這個年輕人！這番友如此熱烘烘的對他撲來，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只能握著那隻手，重重的搖撼著。然後，他把手按在堯康的肩上，他說：“我們去書房裡，可以煮一壺好咖啡，作一番竟夜之談。”

“我一夜不回去，爸會殺了我，”心虹說，笑著堯康：“那你也該糟了，爸一定強迫把我嫁給你！”

“那我也該糟了！”狄君璞說。

大家都笑了。狄君璞又說：“無論如何，總要進來坐坐。”

他們向屋裡走去，心虹說：“我們剛剛來，想給你一個意外，到了這兒，大門開著，書房和客廳裡都沒人，我知道你不會這麼早睡，繞到外面，果然看到你在楓林裡，我們溜過去，有沒有嚇你一跳？”

“我以爲是什麼妖魔幻化你的模樣來蠱我。”

“你焉知道我現在就不是妖魔呢？”

狄君璞審視著。“真的，有點兒妖氣呢！”他說。

大家又笑了。走進了書房，燒了一壺咖啡。咖啡香縈繞在室，燈和的照著。窗外是迷迷濛濛的夜霧，窗是熱熱烘烘的友。好一個麗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