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的畫展，是在九月間舉行的。

那是一次相當引人注目的畫展，參觀的人絡繹不絕，畫賣得也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幾乎百分之六十的畫，都賣出去了，對一個新崛起的畫家來講，這績已經很驚人了。在畫展期間，曉妍和子健差不多天天都在那兒幫忙，曉妍每晚要跑回來對雨秋報告，今天賣了幾張畫，大家的批評怎樣怎樣，有什麼名人來看過等等。如果有人說畫好，曉妍回來就滿面春風，如果有人說畫不好，曉妍回來就掀眉瞪眼。看來，比雨秋本人還熱心得多。

雨秋自己，只在畫展的頭兩天去過，穿了件曳地的黑長，從口到下襬，是一支黃的長的花朵，寬寬的袖口上，也繡著小黃花，本來就纖細修長，這樣一穿，更顯得“人比黃花瘦”。穿梭在來賓之間，輕盈淺步，搖曳生姿。俊之不能不一直注視著，本就是一幅畫！一幅充滿詩畫意的畫。

畫展的第二天，有個姓李的華僑，來自夏威夷，參觀完了畫展，他就到找雨秋，雨秋和他傾談了片刻，那華僑一臉的崇敬與仰慕，然後，他一口氣訂走了五幅畫。俊之走到雨秋邊，不經心似的問：“他要幹嘛？一口氣買你五幅畫？也想爲你開畫展嗎？”

“你倒猜對了，”雨秋笑笑，“他問我願不願意去夏威夷，他說那兒纔是真正畫畫的好地方。另外，他請我明天吃晚飯。”

“你去嗎？”

“去哪兒？”雨秋問：“夏威夷還是吃晚飯？”

“兩者都在。”

“我回答他，兩者都考慮。”

“那麼，”俊之盯著，“明晚我請你吃晚飯！”

注視他，然後，大笑了起來。

“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你以爲他在追求我？”

“不是嗎？”他反問：“他什麼名字？”

“李凡，平凡的凡。名字取得不壞，是不是？”

“很多人都有不壞的名字。”

“他在夏威夷有好幾家旅館，買畫是爲了旅館，他說，隨時歡迎我去住，他可以免費招待。”

“還可以幫你出飛機票！”俊之沒好氣的接口。

“哈哈！”爽朗的笑：“你在吃醋了。”

“反正，”他說，“你不許去什麼夏威夷，也不許去吃什麼晚飯，明天起，你的畫展有我幫你照顧，你最好待在家裡，不要再來了，否則，人家不是在看畫，而是在看人！”

“哦，”盯著他，“你相當專制啊！”

“不是專制，”他低語，“是請求。”

“我本來也不想再來了，見人，應酬，說話，都是討厭的事，我覺得我像個被人擺佈的小玩偶。”

於是，真的就再也不去雲濤了，一直到畫展結束，都沒在雲濤過面。十月初，畫展才算結束，但是，剩餘的畫仍然在雲濤掛著。這次畫展，引起了無數的評論，有好的，有壞的，正像雨秋自己所預料“譭譽參半”，但是，卻真的名了。

“名”，往往是件很可怕的東西，雨秋髮現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瀟瀟灑灑的滿街逛了，再也不能跑到餐館裡去大吃大喝了，到都有人認出來，而在後指指點點。尤其，是和俊之在一起的時候。

這天，他們又去吃牛排，去那兒的客人都是相當有錢有地位有來頭的人。那晚的雨秋特別漂亮，刻意的打扮了自己，穿了一件淺紫的緞子的長袖襯衫，一條純白的喇叭，耳朵上墜著兩個白的圈圈耳環。淡施脂，輕描眉，由於是紫的服，用了紫的眼影，顯得眼睛迷濛如夢。坐在那兒，瀟灑俗，引人注目，與衆不同，高雅華貴。俊之點了菜，他們先飲了一點兒紅酒。

氣氛是迷人的，酒味是香醇的，兩人默默相視，萬種，連言語似乎都是多餘的。就在這時候，隔桌有個客人忽然說了句：“瞧，那個人就是最近大出風頭的畫家！名秦雨秋的！”

“是嗎？”一個客在問：“旁邊的男人是誰？”

“當然是雲濤的老闆了！”一個尖銳的音：“否則，怎麼可能這樣快就出名了呢？你難道不知道，雲濤畫廊已經快爲私人的了！”

俊之變了，他轉過頭去，惡狠狠的瞪著那桌人，偏偏那個尖嗓子又酸溜溜的再加了兩句：“現在這個時代呀，人爲了出名，真是什麼事都肯幹，奇裝異服啦，打扮得花枝招展啦！畫家，畫家跟歌明星又有什麼不同？都要靠男人捧才能出名的！你們知不知道，例如×……”的聲音低了。

俊之氣得臉發青，把餐巾扔在桌上，他說：“我沒胃口了，雨秋，我們走！”

“坐好！”雨秋安安靜靜的說，端著酒杯，那酒杯的邊緣著的脣，的手是穩定的。“我的胃口好得很，我來吃牛排，我還沒吃到，所以不準備走！”喝著酒，他發現大大的飲了一口。“你必須陪我吃完這餐飯！”笑了，笑得開心，笑得灑。一面笑，一面喃喃的念著：“聞道人須罵，人皆罵別人，有人終須罵，不罵不人，罵自由他罵，人還是我人，請看罵人者，人亦罵其人！”笑著，又喝了一大口酒。

俊之用手支著頭，著那副笑容可掬的臉龐，只覺得心裡猛的一陣痛，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晚，回到雨秋的家，俊之立刻擁住了。

“聽我！”他說：“我們不能這樣子下去！”

雨秋瞅著他，面頰紅豔豔的，喝了太多的酒，又笑了起來，在他懷中，一直笑，一直笑，笑不可抑。

“爲什麼不能這樣子下去？”笑著說：“我過得很快樂，真的很快樂！”又笑。

“雨秋！”他注視著：“你醉了。”

“你知道李白說過什麼話嗎？”笑仰著臉問，然後，掙開了他，在客廳中旋轉了一下子，他那緞子袖又寬又大，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的線條，喜歡穿大袖口的服。“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又轉了一下，停在俊之面前：“怎樣？憂愁的俊之，你那麼煩惱，我們不如再開一瓶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好不好？”

他把一把抱了起來。

“你已經醉了，回房去睡覺去，你本一點酒量也沒有，你去睡一睡。”

橫躺在他懷抱裡，很聽話，很乖，一點也不掙扎，只是笑。用手勾著他的脖子，長髮著他的臉，的脣湊著他的耳朵，悄悄的低語：“我要告訴你一個。”

“是什麼？”他問。

更的湊著他的耳朵，好輕好輕的說：“我你。”

他心爲之，神爲之摧。再看，已經躺在他懷裡睡著了，那紅撲撲的面頰，紅潤潤的脣，像個小嬰兒。他把抱進臥房，不捨得把放下來，俯下頭，他吻著的脣，仍然知道反應他。終於，他把放在牀上，爲去了鞋子，拉開棉被，他輕輕的蓋住了。的手繞了過來，繞住了他的脖子，睡夢朦朧的說：“俊之，請不要走！”

他震了一下，坐在牀沿上，他啞聲說：“你放心，我不走，我就坐在這兒陪你。”

的手臂的垂了下來，的頭髮散在枕頭上，囈語般的低聲說了句：“俊之，我並不堅強。”

他愣了愣，心裡一陣絞痛。

翻了個，把面頰埋在枕頭裡，他彎腰摘下了的耳環。又在喃喃的囈語了，他把的長髮從面頰上掠開，聽到正悄聲的說著：“媽媽說的，不是我的東西，我就不可以拿。我……不拿不屬於我的東西，媽媽說的。”

不再說話，不再囈語，沉沉沉的睡鄉里去了。他卻坐在那兒，燃起一支菸。他很菸，只在最苦悶的時間裡，才偶爾一支。他著煙，坐著，在煙霧下著那張睡的臉龐，他陷深深的沉思裡。

同一時間，賀家卻已經翻了天。

不知是哪個作家說過的，如果丈夫有了外遇，最後一個知道的一定是妻子。婉琳卻並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打雨秋開畫展起，已經聽到了不風風雨雨。但是，在本上就拒絕相信這件事。二十幾年的夫妻，俊之從來沒有背叛過。他的規矩幾乎已經出了名了，連舞廳酒家，他都不肯涉足，這樣的丈夫，怎會有外遇呢？他不過是業務上的關係，和一個畫家來往的次數頻繁了一點而已。不願去追究這件事，尤其，自從發生了珮出走的事件之後，俊之對的態度就相當惡劣，他暴躁不安而易發脾氣，竟變得有些兒怕他了。如果再捕風捉影，來和俊之吵鬧的話，可以想象那後果。因此，沉默著。但，在沉默的背後，卻也充滿了畏怯與懷疑。不管怎樣相信丈夫的人，聽到這一類的傳言，心裡總不會很好的。

這天午後，杜峰的太太打了個電話給，們都是二十幾年的老朋友了，杜太太最恨杜峰的“逢場作戲”，曾經有大鬧酒家的記錄。每次，和杜峰一吵架，就搬出俊之來，人家賀俊之從不去酒家！人家賀俊之從不包舞！人家賀俊之對太太最忠實！現在，杜太太一得到消息，不知怎的，心裡反而有份快，多年以來，羨慕婉琳，嫉妒婉琳，誰知婉琳也有今天！人，是多麼狹窄，多麼自私，又多麼複雜的！

“婉琳，”在電話裡像開機關槍般的訴說著，“事是千真萬確的了，他們出雙對，本連人都不避。秦雨秋那人我悉得很，是以浪漫出了名的，我不但認得，還認得秦雨秋的姐姐秦雨晨，秦雨晨倒是個規規矩矩的人，可是雨秋啊，十六七歲開始就朋友，鬧家庭革命，結婚、離婚、，哎喲，就別提有多風流韻事。我們活幾輩子的故事，只夠鬧幾年的。現在是抓住俊之了，以那種個，纔不會放手呢！據他們告訴我，俊之爲已經發瘋了，婉琳，你怎麼還矇在鼓裡呢？”

婉琳握著聽筒，雖然已經是冬天了，手心裡仍然冒著汗，半天，才囁囁嚅嚅的說：“會……會不會只是傳言呢？”。

“傳言！”杜太太尖：“你不認得雨秋，你本不知道，你別糊塗了，婉琳！說起來，這件事還是杜峰不好，你知道，雨秋是杜峰介紹到雲濤去的。憑雨秋那幾筆三腳貓似的畫，怎麼可能出名呢？俊之又幫開酒會，又幫開畫展，又爲招待記者，把捧出名來……”

“或者……或者……或者俊之是爲了生意經。”婉琳結結的，依然不願接這件事。

“哦，婉琳，你別稚了，俊之爲別的畫家這樣努力過嗎？你想想看！”

真的，婉琳頭髮昏了，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怎……怎麼會呢？那個秦——秦雨秋很漂亮嗎？”

“漂亮？”杜太太著：“天知道！不過普普通通而已。但是會打扮，什麼紅的、黃的、紫的……都敢穿！什麼牛仔啦，喇叭啦，衫啦，熱啦，也都敢穿，這種人不用漂亮，天生就會吸引男人！姐姐一談起來就恨得牙的，你知道，雨晨的一個兒就毀在雨秋手裡，那孩子才真漂亮呢！我是眼看著曉妍長大的……”

“你……你說什麼？”婉琳更加昏了。“曉妍？是……是不是戴曉妍？”戴曉妍，子健的朋友，也帶到家裡來過兩次，坐不到十分鐘，子健就把匆匆帶走，那孩有對圓圓的大眼睛，神氣活現，像個小機靈豆兒。也曾要接近那孩子，子健就提高聲音喊：“媽，別盤問人家的祖宗八代！”

還敢管孩子們的事嗎？管一管珮，就差點管出人命來了，結果，還不是投降？弄得兒至今不高興，江葦是怎麼也不上門，俊之把罵得無完，說稚無知。還敢管子健的友嗎？問也不敢問。但是，怎麼……怎麼這孩子會和秦雨秋有關呢！

“是呀！就是戴曉妍！”杜太太著：“你怎麼知道姓戴？反正，曉妍就毀在雨秋手裡了！”

“怎麼呢？”弱的問，手心裡的汗更多了。

“曉妍本來也是個好孩

子，們戴家的家教嚴得很，可是，曉妍崇拜雨秋，什麼都跟雨秋學，雨秋又鼓勵，你猜怎麼著？”低了聲音：“曉妍十六歲就出了事，懷過一個孩子，你信嗎？才十六歲！戴家一氣，連兒也不要了，雨秋就乾脆把曉妍接走了，至於那個孩子，到底是怎樣了，我們就弄不清楚了。就憑這一件事，你就知道雨秋的道德觀念和品行了！”

婉琳的腦子裡轟然一響，像有萬馬奔騰，杜太太嘰哩咕嚕的還說了些什麼，就全聽不清楚了。當電話掛斷之後，呆呆的在沙發裡坐了下來，眼睛發直，臉慘白，也不的坐著。事一下子來得太多，太突然，實在不是單純的腦筋所能接納的。俊之和秦雨秋，子健和戴曉妍。昏了，是真的昏了。

沒有吃晚飯，事實上，全家也沒有一個人回家吃晚飯，珮沒回來，子健沒回來，俊之也沒回來。一個人吃飯是什麼味道？沒有吃，只是呆呆的坐著，像一座雕刻的石像。

七點多鐘，珮回來了。看到母親的臉不對，有些擔憂的問：“媽！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婉琳擡頭看了珮一眼，你真關心嗎？你已經有了江葦，又有你父親和哥哥幫你撐腰，我早就了你的眼中釘，我是每一個人的眼中釘！吸了口氣，漠然的說：“我沒什麼。”

珮甩甩頭，有些不解。但是，心靈裡充滿了太多的東西，沒有時間來顧及母親了。上樓去了。

婉琳仍然呆坐著。好了，珮有了個修車工人做男朋友，子健有了個墮落的孩做朋友。俊之，俊之已經變了心，這世界，這世界還存在嗎？婉琳！杜太太的聲音在邊響起，拿出一點魄力來，你不要太弱，不要盡人欺侮！你是賀家的主人呀！

賀家的主人！是嗎？是的，是賀俊之的太太，是珮和子健的母親！二十幾年含辛茹苦，帶孩子，養孩子，持家，做賢妻良母，到底什麼地方錯了？在這家庭裡爲什麼沒有一點兒地位？得不到一點兒尊敬？

一聲門響，擡起頭來，子健像一陣旋風般衝了進來。一進門就直著脖子大喊大：“珮！珮！”

珮跑了出來。

“幹什麼？哥哥？”問。

“曉妍在外面，”子健笑著說，“一定要我拉你一起去打保齡球，說要和你比賽！”

“我怎麼打得過？”珮也笑著：“我的球只會進，你和去不好嗎？”

“喜歡你！”子健說：“這樣，你陪先打，我去把江葦也找來，四個人一起玩……”他一回頭，才發現了母親，他歉然的笑笑。“媽，對不起，我們還要出去，曉妍在外面等我們！媽？”他皺起眉頭：“你怎麼了？”

“子健，”婉琳的手暗中握了拳，聲音卻是平平板板的，“請你的朋友進來幾分鐘好不好？”

“好呀！”子健愕然的說，回頭對門外大了一聲：“曉妍，你先進來一下！”

曉妍很快的跑進來了，黑的，裹著一個而人的，一條短短的、翠綠的迷你，出了修長、亭勻、而人的。短髮下，那張年輕的臉孔煥發著青春和野的氣息。那水汪汪的眼睛，那大膽的服裝，那放的模樣，那不害的冶笑……

“賀伯母！”曉妍點了點頭，心無城府的笑著：“我來約珮去玩……”

婉琳站起來，走到曉妍的面前，目不轉睛的盯著的臉，就是這個孩！和的姨媽！怒火在心裡瘋狂般的燃燒，的手握得更了，的聲音裡已帶著微微的抖：“你戴曉妍？”咬牙問。

“是呀！”曉妍驚愕的說，莫名其妙的看了子健一眼，子健蹙著眉，聳聳肩，同樣的困。

“你的姨媽就是秦雨秋？”婉琳繼續問。

“是呀！”曉妍揚著眉，天真的回答。

“那麼，”婉琳提高了聲音，“你就是那個十六歲就懷孕的小太妹？你姨媽就是去搶別人丈夫的賤人？你們這兩個下賤的東西，你們想拆掉我們賀家是不是？老的、小的，你們這兩個卑鄙下流的爛污貨！你們想把我們家一網打盡嗎？你……你還不給我滾出去！你……”

曉妍嚇呆了，倏然間，那紅潤的面頰上一點也沒有了。張著，無法說話，只是拼命搖頭，拼命向後退。婉琳卻對節節進。

“媽！”子健狂喊了一聲，撲過去，他攔在母親和曉妍的中間，用手護著曉妍，他大聲的對母親：“你要幹什麼？媽！你怎能這樣說話？你怎能……”

“你讓開！”婉琳發瘋般的喊：“我要打！我要教訓！看還敢不敢隨便勾引男孩子！”用力的推子健，眼淚流了一臉。“你讓開！你讓開！你讓開……”

“媽！”珮，也衝過來，用手臂一把抱住母親：“你冷靜一點，媽！你冷靜一點！媽媽！媽……”

“我要揍！我要揍！我要揍！”婉琳掙扎著，瘋狂的大吼大，積已久的怒火和痛苦像決堤的河水般氾濫開來，跺腳，撲打，又哭又。

曉妍張大了眼睛，只看到婉琳那張潑婦似的臉，耳朵裡像回聲般迴盪著無數的聲音：下賤，卑鄙，勾引男孩子，不要臉……要揍！要揍！要揍……的神志開始渙散，思想開始零，那些久遠以前的記憶又來了，鞭打，痛毆，捶楚……渾都痛，到都痛……終於，像傷的野般狂了一聲，轉過子，衝出了賀家的大門。

“快！”珮喊，雙手死命抱住母親：“哥哥！快去追曉妍！快去！”閉上眼睛，淚水了下來，歷史，怎能重演呢？

子健轉過子，飛快的衝了出去，他在大門口就追到了曉妍，他一把抱住，曉妍拼命踢著腳，拼命掙扎，一面昏的、哭泣的、尖聲的喊著：“姨媽！我要姨媽！我要姨媽！”

“我帶你去找姨媽！”子健說，抱了。“曉妍，沒有人會傷害你，”他眼裡充滿了淚水，哽塞的說，“我帶你去找姨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