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第十八章

“珮,”江葦坐在他的小屋裡,猛著香菸,桌上堆滿了稿紙,菸灰缸裡堆滿了菸,他臉上堆滿了憤懣,“我本反對你的行爲,我覺得你的做法狹窄、自私、而且愚不可及!”

“江葦,你不理智。”珮靠在桌子旁邊,瞪大了眼睛,一臉的苦惱:“你反對我,只因爲你恨我媽媽!你不得我爸爸和媽媽離婚,你就免得我媽媽的氣了,是不是?別說我狹窄自私,我看是你狹窄自私!”

“算了!”江葦嗤之以鼻:“我的是你,我看的臉幹什麼?將來我娶的也是你,只要你不給我臉看,我管給不給我臉看!我之所以反對你,是因爲我客觀,而你不客觀!說實話,你媽配不上你爸爸,一對錯配的婚姻,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離婚!何必呢?兩個人拖下去,你媽只擁有你爸爸的軀殼,你爸爸呢?他連你媽的軀殼都不想要,他只擁有一片空虛和寂寞!珮,你媽媽,就不爸爸了?”

“媽媽會轉變,媽媽會去迎合爸爸……”

“哈!”江葦冷笑了一聲:“你想把石頭變金子呢!你又沒有仙杖,你又不是神仙!”

“江葦!”珮生氣的:“請你不要侮辱我媽媽,無論如何,還是你的長輩。”

“儘管是我的長輩!”江葦固執的說:“仍然是一塊石頭,就是當了我的祖宗,還是一塊石頭!”

“江葦!”珮喊:“你再這樣胡說八道,我就不理你了!”江葦把一把拉進自己的懷裡,用手臂的圈住了。他的脣湊著的耳朵,輕聲的、肯定的說:“你會理我!因爲,你心裡也清楚得很,你媽媽只是一塊石頭!而且還是塊又的石頭,連雕刻都不可能!而那個秦雨秋呢,卻是塊玉!”

“我看,”珮沒好氣的說,“你大概上秦雨秋了!”

“哼!”江葦冷哼一聲:“上秦雨秋也沒什麼稀奇,本就是富吸引力的人!可是,我已經上賀珮了,這一生跟跟定了,再沒辦法容納別的人了!”

“你幹嘛賀珮媽是石頭,就是小石頭,你幹嘛舍玉而取石頭!”

“哈哈!”江葦大笑。“我就喜歡小石頭,尤其像你這樣的小石頭,晶瑩、明、靈巧,到都是棱角,迎著,會反出五線,有最強的折律,最大的度,可以劃破玻璃,可以點綴帝王的冠冕,可以引起戰爭,可以被全世界所注目……”

“你在說些什麼鬼話啊!”珮稀奇的喊。

“這種石頭,學名碳。”

“俗名鑽石,是不是?”珮挑著眉問。

“哈哈!”江葦擁住,低嘆著。“你是一顆小鑽石,一顆小小的鑽石,我不你的名貴,卻你全的那種華。”他吻住了的。

半晌,掙開了他。

“好了,江葦,你要陪我去秦阿姨家!”

“你還要去嗎?”江葦注視著:“我以爲我已經說服了你。”

“我要去!”珮一本正經的。“可是,要我單槍匹馬去,我沒有勇氣,你我,你就該站在我一邊,幫我的忙!江葦,難道你忍心看著我的家庭破碎。”

“珮,”江葦的臉也正經了起來,“每個人自己的個,造每個人自己的悲劇。你母親的悲劇,是自己造的!你管不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你或者可以趕掉一個秦雨秋,焉知道明天,不會出現第二個秦雨秋?你母親個不改,你父親早晚要變心,你會管不勝管,煩不勝煩,你何苦呢?”

“你不瞭解,江葦。”珮誠摯的說:“我母親二十幾年來,一直是這副德行。我父親可能很孤獨,很寂寞,他卻也安心認命的活過了這二十幾年。直到秦雨秋出現了,父親就整個變了。這世界上沒有第二個、第三個秦雨秋,只有惟一的一個!你懂嗎?就如同——你眼睛裡只有我,哥哥眼睛裡只有曉妍,爸爸眼睛裡——只有秦雨秋!”

江葦深深的看著珮

“如果是這樣子,”他說,“我更不去了。”

“怎麼?”

“假若現在有人來對我說,請我放棄你,你猜我會怎麼做?我會對那個人下上重重的揮上一拳!”

“可是,”珮喊,“秦雨秋沒有權利爸爸!爸爸早已是有婦之夫!”

“哦!”江葦瞪大了眼睛:“原來你在講道理,我還不知道你是個衛道者!那麼,珮!讓我告訴你,湯顯祖寫《牡丹亭》,清遠道人爲他題詞,中間有兩句至理名言,你不能不知道!他說:第雲理之所必無,安知之所必有邪!已經說明人生的事,之所鍾,非‘理’可講!那是三百年前的人說的話了!你現在啊,還不如一個三百年前的人呢!”

“江葦!”珮不耐的喊:“你不要向我賣弄你的文學知識,我保護母親,也是理之所必無,之所必有,怎麼樣?你別把‘’字解釋得那麼狹窄,父母子,一樣是!難道只有男,纔算是?”

“好,好!”江葦說,“我不和你辯論,你是孝,你去盡孝,我不陪你去釘子!別說我本不贊這事,即使我贊,那個秦雨秋是怎樣的人,你知道嗎?有多強的個,我行我素,管你天下人批評些什麼,全不會管!要怎麼做就會怎麼做的!你去,只是自討沒趣!”

卻有個弱點。”珮輕聲說。

“什麼弱點?”

“和爸爸的弱點一樣,善良而心。”

江葦瞪著

“哦,你想利用這個弱點?”

“是的。”

“珮,”江葦凝視著,靜靜的說,“我倒小看你了!你是個厲害的角!”

“不要諷刺我,”說,“你去不去?”

“不去,他悶悶的說。

“你到底去不去?”提高了聲音。

“不去!”

“你真的不去?”

“不去。”

“很好!”一甩頭,往門外就走。“我有了困難,你既然不願意幫助,你還和我談什麼海枯石爛,生死與共!不去,就不去,我一個人去!我就不信我一個人達不到目的,你等著瞧吧!”

他跳起來,一把抱住

“珮,珮,”他

,“別爲你的父母,傷了我們的,好嗎?從來,我只看到父母爲子的婚姻傷腦筋,還沒看到子爲父母傷腦筋的事!”

“你知道這什麼?”低問。

“什麼?”

“第雲理之所必無,安知之所必有邪!”引用了他剛剛所念的句子。

江葦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不但厲害,而且聰明。”他說。

翻轉子,用手攬住了他的頸項,開始溫的、甜的、細膩的吻他。一吻之後,輕輕的揚起睫,那兩顆烏黑的眼珠,盈盈然,濛濛然的直著他,好溫好溫的低問:“現在,你要陪我去嗎?”

他嘆息,再吻,一面手去拿椅背上的夾克。

“你不止聰明,而且靈巧,不止靈巧,而且——讓人無法抗拒。是的,我陪你去!”

走出了江葦的小屋,外面是冬夜的冷雨。這是個細雨濛濛的天氣。夜,冷而溼,雨像細般灑了下來,飄墜在他們的頭髮上、面頰上、和襟上。江葦攬,走出小巷,他問你怎麼知道今晚秦雨秋在家?又怎麼知道你爸爸不會在那兒?”

“今晚是杜伯伯過生日,爸爸媽媽都去了,據每年的經驗,不到深夜不會散會,何況,我已經告訴媽媽,要絆住爸爸。至於秦雨秋,”仰頭看看那黑沉沉的天空,和無邊的細雨,“只有傻瓜纔會一個人冒著風雨,在這麼冷的天氣往外跑。”

“曉妍呢?”他問:“你總不能當著曉妍談。”

“曉妍現在在我家。”珮笑容可掬:“和哥哥在一起,我想——不到十二點,不會回去的!”

“哦!”江葦盯著:“你——不止讓人無法抗拒,而且讓人不可捉。你——早已計劃好了。”

“是的。”

“我想——”他悶悶的說:“我未來的生活可以預卜了,我將娶一個世界上最難纏的妻子。”

“你怕我嗎?”

“怕?”他握住涼涼的小手,手心中有一條疤痕,他那疤痕:“不是怕,而是。”

他們來到了雨秋的家,果然,來開門的是雨秋本人。一屋子的寂靜,一屋子冬天的氣息,有木炭的香味,雨秋在客廳中生了一盆爐火。看到珮和江葦,顯得好意外,接著,出了一臉由衷的喜悅及歡迎。

“你們知道,人生的至樂是什麼?”笑著說:“在冬天的晚上,冷雨敲窗之際,你品茗著自己的寂寞,這時,忽然來兩個不速之客,和你共一份圍爐的趣。”

那份喜悅,那份坦白,以及那份毫不掩飾的快樂,使江葦立刻有了種犯罪的覺,他悄悄的看了一眼珮,珮似乎也有點微微的不安。但是,雨秋已熱烈的把他們迎了進去。拖了幾張矮発,放在火爐的前面,笑著說:“把你們的溼外套掉,在爐子前面坐著,我去給你們倒兩杯熱茶。”

“秦阿姨,”珮慌忙說,“我自己來,你別把我當客人!”跟著雨秋跑到廚房去。

雨秋的手,笑著:“瞧,手凍得冰冰冷!”揚聲喊:“江葦,你不大會照顧珮啊!你怎麼允許的手這樣冷!”

江葦站在客廳裡,尷尬的傻笑著,他注意到客廳中有一架嶄新的電子琴。

“秦阿姨,你彈琴嗎?”他問。

“那架電子琴嗎?”雨秋端著茶走了過來,把茶放在小幾上,又去端了一盤瓜子和巧克力糖來。“那是爲曉妍買的,我自己呀,鋼琴還會一點,電子琴可毫無辦法。最近,曉妍和父母有講和的趨勢,這電子琴也就可以搬到家去了。”在爐邊一坐,著他們:“爲什麼不坐?”

江葦和珮掉外套,在爐邊坐下。珮下意識的手烤烤火,又擡頭看看牆上的畫——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看呆了。江葦順著的視線看過去,也默默的出起神來。

雨秋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看看江葦,又看看珮,聳了聳肩說:“你們兩個沒吵架吧?”

“吵架?”珮一驚,掉轉頭來。“沒有呀。”

“不能完全說沒有,”江葦說,燃起了一支菸,“我們剛剛還在辯論‘理之所必無,之所必有’兩句話呢!”

“是嗎?”雨秋問:“我沒聽過這兩句話。”

“出自《牡丹亭》的題詞裡,”江葦著雨秋,“已經有三百年的歷史了。我們在討論,人類的,通常都是理之所必無,之所必有的。三百年前的人知道這個道理,今天的人,卻未見得知道這個道理!”

“江葦!”珮輕輕的,帶著抗議的味道。

雨秋深深的看了他們一會兒,這次,確定他們是有所爲而來了。啜了一口茶,拿起火鉗來,把爐火撥大了,沉思的看著那往上升的火苗,淡淡的問:“你們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我沒有。”江葦很快的說,子往後靠,他開始一個勁兒的猛著香菸。

“那麼,是珮有話要對我說了?”雨秋問,掃了珮一眼。

微微一震,端著茶杯的手了一下。在雨秋那對澄澈而深刻的眼下,覺得自己是無所遁形的。忽然間,變得怯場了,來時的勇氣,已在這爐火,這冬夜的氣氛,這房間的溫暖中融解了。注視著手中的茶杯,那茶正冒著氤氳的熱氣,輕咳了一聲,囁嚅的說我……也沒什麼,只是……想見見您。”

“哦!”雨秋沉的,擡起眼睛來,直視著珮的臉溫和而親切。“珮,你任何話都可以對我講,”坦率的,“關於什麼?你爸爸?”

又一震,擡起睫來了。

“沒有可以瞞過你,是不是?秦阿姨?”問。

雨秋勉強的微笑了一下。

“你臉上本沒有,”說,“你是帶著滿懷心事而來的。是什麼?珮?”

迎著的目們彼此深深注視著。

“秦阿姨,我覺得你是一個好奇怪的人,你灑,你自信,你獨立,你勇敢,你敢敢恨,敢做敢當,你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在乎,像一隻好大的鳥,海闊天空,任你遨遊。你的世界,像是大得無邊無際的。”

雨秋傾聽著,微笑了。

“是嗎?”問:“連我自己

都不知道呢!當你們來以前,我正在想,我的世界似乎只有一盆爐火。”

搖搖頭。

“你的爐火裡一定也有另一番境界。”

雨秋深思的

“很好,珮,你比我想象中更會說話。最起碼,你這篇開場白,很讓我心,下面呢?你的主題是什麼?”

“秦阿姨,我好羨慕你有這麼大的世界,這麼大的襟。但是,有的人,一生就侷促在柴米油鹽裡,整個世界離不開丈夫和兒單純得近乎稚,卻像個爬藤植般環繞著丈夫生存。秦阿姨,你看過這種人嗎?”

雨秋垂下了眼睛,注視著爐火,用火銀撥弄著那些燃燒的炭,弄得爐火出一串火花。靜靜的說:“爲什麼找我談?珮?爲什麼不直接找你父親?你要知道,在生活裡,人往往是於被,假若你不希我和你父親來往,你應該說服你父親,讓他遠遠的離開我。”

默然片刻。

“如果我能說爸爸,我就不會來找你,是嗎?”

雨秋擡起眼睛,的眼變得十分銳利,的盯著珮,笑容與溫都從的脣邊沒了。

“珮,你知道你對我提出的是一個很荒謬的要求嗎?你知道你在強人所難嗎?”

“我知道。”珮很快的說:“不但荒謬,而且大膽,不但大膽,而且不合理。我——”低聲說:“不勉強你,不要求你,只告訴你一個事實,媽媽如果失去了爸爸,會死掉,會自殺,因爲是一棵寄生草。而你,秦阿姨,你有那麼廣闊的天地,你不會那樣在乎爸爸的,是不是?”

雨秋瞪著珮

“或者,”輕聲的說,“你把你爸爸的力量估計得太渺小了。”

驚跳了一下。

“是嗎?秦阿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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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放心,”雨秋很快的思了一下頭,“我既不會死掉,也不會自殺,我是一個生命力很強的人!一個像我這樣在風浪中打過滾的人,要死掉可不容易!”把火鉗重重的炭灰裡。“但是,珮,當我從這個戰場裡撤退的時候,你的父親會怎樣?”

“爸爸嗎?”珮咬咬脣:“我想,他是個大男人,應該也不會死掉,也不會自殺吧!”

“很好,很好。”雨秋站起來,繞著屋子走了一圈,又繞著屋子再走了一圈:“你已經都想得很周到了,難爲你這麼小小年紀,能有這樣周的思想,你父親應該以你爲榮。”停在江葦面前。“江葦,你也該覺得驕傲,你的未婚妻是個天才!”

江葦注視著雨秋,他的眼是深刻的,半晌,他驟然激的開了口:“秦阿姨,”他說,“你不要聽珮的,沒有人能勉強你做任何事,如果賀伯母因爲賀伯伯變心而自殺,那也不是你的過失,你並沒有要賀伯母自殺!花朵之吸引蝴蝶,是蝴蝶要飛過去,又不是花要蝴蝶過去的!這件事裡面,你本負不起一點責任……”

“江葦!”珮喊,臉變白了:“你是什麼意思?你安心要讓我下不了臺?”

“你本不該我來的!”江葦惱怒的說:“我早說過,我無法幫你說話!因爲我們在基本上的看法就不同!”

“江葦,”珮瞪大眼睛,“你能不能不說話?”

“對不起,”江葦也瞪大眼睛。“我不是啞!”

雨秋把長髮往腦後一掠,仰了仰頭,攔在珮和江葦的中間。的眼深邃而怪異,脣邊浮起了一個莫測高深的微笑。

“好了!你們兩個!”說:“如果你們要吵架,請不要在我家裡吵,如果你們的意見不統一,也不要在我面前來討論!尤其,我不想爲你們爭論的核心!”

“秦阿姨!”珮跳了起來,又氣又急,眼淚就涌了上來,在眼眶裡打轉。“我沒辦法再多說什麼了,江葦把我的緒完全攪了。我來這兒,只有一個目的……”眼淚下了的面頰,噎了起來。“我只求你,求你,求你!求你可憐我媽媽,懦弱而無知,…………不像你,秦阿姨……”

雨秋著珮

“你的來意,我已經完全瞭解,珮。怕只怕——會變刀斷水水更流’!”用手額角,“不要再說了,我忽然覺得很累,你們願不願意離開了?”

“秦阿姨!”珮急促的喊了一聲。

雨秋走到那架電子琴前面,打開琴蓋,坐了下來,用彈鋼琴的手法隨便的彈弄著音鍵,背對著珮和江葦,頭也不回的說:“珮,你和江葦以後一定要統一你們的看法和思想,現在,你們還年輕,你們可以並肩前進。有一天,你們的年紀都大了,那時候,希你們還是攜著手,肩並著肩,不要讓中間有毫的空隙,否則,那空隙就會變一條無法彌補的壕。”

“秦阿姨!”珮,聲音是哀婉的。

“我練過一段時間的鋼琴,”雨秋自顧自的說,“可惜都荒廢了,曉妍的琴彈得很好,希不會荒廢。”彈出一串優的音符:“聽過這支歌嗎?我很喜歡的一支曲子。”彈著。再說了一句:“你們走的時候,幫我把房門關好。”然後,隨意的弄著琴鍵,眼迷迷濛濛的,腦中隨著音符,浮起了一些模糊的句子:

“有誰能夠知道?

爲何相逢不早?

人生際遇難知,

有夢也應草草!

說什麼願爲連理枝,

談什麼願比翼鳥,

原就是浮萍相聚,

可憐那姻緣易老!

問世間爲何

笑世人神魂顛倒,

看古今多佳話,

都早被浪花衝了!……”

停止了彈琴,仍然沉思著,半晌,驟然回過頭來:“你們還沒有走嗎?”問。

江葦凝視著,然後他拉住珮的手腕。

“我們走吧!”他悽然的說。

心中酸著雨秋,還想說什麼,但是,江葦死命的拉住,把帶出門去了。

雨秋著房門合攏,然後,在爐火前坐了下來,彎腰撥著爐火。風震撼著窗櫺,傾聽著窗外的雨聲,雨大了。又是雨季!又是個濡溼的、淒冷的冬天!一個爐火也烘不幹、烤不暖的冬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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