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鷗飛第十九章

沒有任何一個星期比這個星期更漫長,沒有任何一個星期比這個星期更難捱。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是那樣緩慢而滯重地拖過去的。俞慕槐終日心神不定,神思恍惚,連在報社裡,他都把工作弄得錯誤百出。待在家裡的日子,他顯得如此地不安定,時而憂,時而喜,時而沉默得像一塊木頭,時而又雀躍著滿胡言語。這形使俞太太那麼擔憂,詢問慕楓說:

“你哥哥最近又了什麼新的朋友嗎?”

“新的朋友?”慕楓詫異地說,“我看他是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呢!他心裡只有楊羽裳一個,不可能再有別人的!”

“那麼,”俞太太低了聲音說,“你哥哥會不會和那楊羽裳暗中來往?那就非鬧出笑話來不可了!”

“這……不大可能吧!”慕楓說,“那歐世澈明厲害,羽裳怕他怕得要命,哪兒敢男朋友?”

“羽裳怕他?”俞太太像聽到一個大新聞一般。“那孩子還會有怕的人嗎?我看是天塌下來也不怕的。”

“但是怕歐世澈,我們都看得出來怕他,我不知道……”暗淡地說,“世澈是不是欺侮過,羽裳曾經抱著我大哭過,那個家——世浩說像個冰窖,我看比冰窖還不如。唉,”嘆口氣,“這有一制,真沒料到羽裳也會到個如此能挾制的人!”

“那麼,這婚姻很不幸了?”俞太太問。

“何止於不幸!”慕楓說,“本就是個最大的悲劇!羽裳婚前就夠樵悴了,現在更瘦骨支離了。”

“你可別把這形告訴你哥哥!”俞太太警告地說,“他聽了不一定又會怎麼樣發瘋闖禍呢!”

“我纔不會講呢!我在哥哥面前一個字也沒提過羽裳,世浩說羽裳他們在準備出國,我也沒對哥哥提過,何必再惹哥哥傷呢!”

“這纔對,你千萬別提,你哥哥這幾天已經神經兮兮的了!大概人到了春天就容易出病,我看他整日失魂落魄的,別是已經聽到什麼了?”

“是嗎?”慕楓懷疑地問。“不會吧!”

“再有,慕楓,”俞太太兒,“那楊羽裳的火烈脾氣,如果都對付不了歐世澈,你這心無城府的個,將來怎麼對付得了歐世浩呢!”

“啊呀,媽媽!”慕楓跑過去,紅著臉,親了親母親的面頰。“你別瞎心好嗎?那世浩和世澈雖是親兄弟,個卻有天壤之別,世浩爲了反對他哥哥的所作所爲,和世澈都幾乎不來往了呢!你放心,媽,我吃不了虧的。”笑笑。“現在,讓我先弄清楚哥哥是怎麼回事吧!”

轉過子,走開了。逕直走進俞慕槐的房間,房裡空的沒有一個人影,俞慕槐已出去了。打量了一下這房間:凌,骯髒,房裡是一塌糊塗。到堆著報紙,雜誌,書籍,稿紙……滿桌子的稿件,紙筆,菸灰缸,空煙盒,幾乎沒有一點兒空隙。出於一份孩子乾淨的天實在看不過去這份凌。下意識地,開始幫哥哥整理著這桌子,把稿紙歸於稿紙,把書籍歸於書籍,整整齊齊地碼幾排……忽然間,從書籍中掉出一張紙來,不在意地拾起來,卻是一首小詩,開始的兩句是這樣的:

我曾經認識一個孩,

有些兒狂,有些兒古怪,

……

注視著這張紙,反覆地讀著這首小詩,然後,把這首詩放進口袋裡。走出俞慕槐的房間,到自己房裡去穿了件大很快地走出了家門。

數分鐘後,站在楊羽裳的客廳裡了。羽裳蒼白著臉,以一副幾乎是驚惶的神注視著,等到秋桂倒茶退出後,才一把拉住的手腕,急急地問:

“是你哥哥你來的嗎?”

“我哥哥?”詫異地說,“我哥哥本不知道我到這兒來,我今天還沒見到他呢!”

“哦!”羽裳如釋重負地吐出了一口長氣,眼眶頓時溼潤了。地握住了慕楓的手,喃喃地說,“你來一趟也好,再見面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怎麼回事?”慕楓不解地問。

“來!”羽裳握著,“帶著你的茶,到我臥室裡來坐坐,我正在收箱子。”

“收箱子,你真的要走了?”

“你怎麼知道我要走?”張了起來。

“聽世浩說的。”

“你告訴你哥哥了?”更加張。

“不,我一個字也沒說。”

“哦!”再吐出一口氣來,“謝謝天!”

慕諷詫異地,心中充滿了幾百種疑,只是問不出口,口口聲聲地問“哥哥”,看樣子,母親的擔憂卻有可能呢!那麼,哥哥的失魂落魄,仍然是爲了了!

走上了樓,進了羽裳的臥室。臥室的地毯上,果然攤著箱籠和。羽裳胡地把東西往屋角一堆,讓慕楓在牀沿上坐下,把茶放在小幾上。走去把房門關好,折回來,停在慕楓面前,靜了兩秒鐘,驟然坐在慕楓面前的地毯上,一把抓住慕楓的手,仰著臉,急切地、熱烈地喊著說:

“慕楓,他好嗎?他好嗎?”

“誰?”慕楓驚疑地。

“當然是你哥哥!”

“哦,羽裳!”,搖著頭,不同意地盯著羽裳。“你果然在跟他來往,嗯?怪不得他這麼失魂落魄的!”

“別怪我,慕楓!”含著淚喊,“我明天就走了,以後再也不回來了!”撲倒在慕楓的膝上,不住失聲痛哭,“真的,我這一去,再不歸來,我決不會毀掉他的前程,我決不會鬧出任何新聞!只請求你,好慕楓,在我走後,你安他吧!告訴他,再一次欺騙他,只因爲我之良深,無可奈何啊!假若他恨我,讓他恨吧!因爲,恨有的時候比還容易忍!讓他恨我吧!讓他恨我吧!”僕伏在那兒,泣不聲。

慕楓驚呆了,嚇怔了。搖著羽裳的肩,焦灼地說:

“你說些什麼?羽裳,你別哭呀!好好地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要一去不回?”

羽裳拭了拭淚,竭力地平靜自己,好一會兒,才能夠平勻地呼吸了,也才遏止了自已的抖。坐在那兒,咬著脣,沉思了許久,才輕聲說:

“我都告訴你吧,慕梘。你是我的好友,又是他的妹妹,再加上你和歐家的關係,只有你能瞭解我,也只有你能懂得這份,讓我都告訴你吧!”

於是,開始了一番平靜的敘述,像說另一個人的故事一般,慢慢地托出了和俞慕槐、歐世澈間的整個故事。包括婚前和俞慕槐的鬥氣,婚後發現歐世澈的

真面目,以及俞慕槐午夜的口哨及重逢,大里海濱的見面與談話,直說到談判離婚失敗,和決心遠走高飛,以及如何打電話欺騙了俞慕槐的經過,全部說出。敘述完了,說:

“你都知道了,慕楓,這就是我和你哥哥的故事。明天中午十二點鐘的飛機,我將離去。像李清照的詞‘這番去也,千萬遍關,也則難問’。至於你哥哥,明天就是我答應給他消息的日子,他會坐在電話機邊傻等……”的眼眶又溼了,“你如願意,明天去機場送我一下,等我飛走了,你再去告訴他,他別等電話了,因爲再也不會有電話了。”靜靜地流下淚來,“另外,我還有兩件東西,本來要寄給他的,現在,託你轉給他吧,你肯嗎?”

慕楓握著的手,聽了這一番細訴,看著這張悽然心碎的面孔,想著那正盡煎熬的哥哥,忍不住也熱淚盈眶了。握了羽裳一下,誠懇地說:

“隨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那麼,照顧他吧!”含淚說,“照顧他!慕楓,給他再介紹幾個朋友,不要讓他孤獨,或者,像媽媽說的,他會忘記這一切,再找到他真正的對象,得到他真正的幸福。”

“你錯了,羽裳。”慕楓悲哀地說,“你自己也知道,哥哥是那樣一個認死扣的人,他永不會忘記你,他也永不會再別的朋友。”

“可是,時間是治療傷口的最好工,不是嗎?”羽裳問,著慕楓。

“但願如此,”慕楓說,“卻怕不如此!”

羽裳低低嘆息,默然地沉思著,忽然問:

“你怎麼忽然想起今天來看我?”

“媽媽說哥哥神不對,我去找哥哥,他不在家,我卻找著了這個。”把那首小詩遞過去。“我想,這是爲你寫的。”

羽裳接了過來,打開那張紙,低低地念著:

我曾經認識一個孩,

有些兒狂,有些兒古怪,

裝瘋賣傻,假作癡呆!

惹人惱怒,也惹人

變化多端,心意難猜,

就是這樣子;

外表是個人,

實際是個小孩!

念了一遍,再念一遍,然後,把這稿紙口,著氣說:

“這是他老早寫的!”

“你怎麼知道?”

“如果是現在的作品,最後幾句話就不同了,他會寫:‘就是這樣子;大部分是個人,小部分是個小孩!’因爲,我已經變了!”再舉起那張紙,又重讀一遍,淚水下了的面頰,嗚咽著去吻那紙上的文字,嗚咽著說,“世界上從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瞭解我,他卻由著我去嫁別人,這個傻瓜啊!”把稿紙仔細地疊起,收進了自己的口袋中,“讓我保留著這個,做個紀念吧!”側著頭,想了想,又微笑起來,“奇怪,我也爲他作過一首詩呢!”

慕楓看著臉上又是淚,又是笑,又帶著深摯的悲哀,又煥發著彩。那張充滿了矛盾的、瘦削的臉龐竟無比地麗,又無比地人!慕楓心中,眼眶溼,忍不住說:

“你還有什麼話要我轉告他嗎?”

“告訴他……”癡癡地著前面,“我他!”

慕楓握住的手,點了點頭。帶淚的眸子深深地著羽裳,羽裳也深深地,一時間,兩個人默默相對,室遽然間被寂靜所充滿了。四目相視,雙手握,們都寂然不語,卻訴盡千言萬語!

於是,這一天到了。

一清早,俞慕槐就守在自己臥房裡,坐在書桌前面,呆呆地瞪視著那架電話機!他像個雕像,像塊石頭,眼睛是直的,子是直的,他眼裡心裡,似乎只有那架電話機!早餐,他沒有吃,到十點鐘,他桌上的菸灰缸裡已堆滿了菸。他心跳,他氣,他面蒼白而神焦灼。當阿香想打掃房間而進房時,被他的一聲厲喝嚇得慌慌張張地逃了出去,對俞太太說:

爺發瘋了呢!”

俞太太皺眉、納悶、擔心,卻不敢去打攪他。

十點,十點半,十一點,十一點半,十二點,十二點半……時間緩慢地拖過去,他瞪著電話,響吧!快響吧!你這個機!你這個沒有生命的機!你這個不解人意的混賬機!響吧!快響吧!驀然間,鈴響了,他搶過電話,卻是找俞太太的,俞太太早已在客廳中用總機接了。他放好聽筒,跑到客廳去著:

“媽,拜託你別佔線好嗎?我在等一個重要的電話!”

這孩子怎麼了?又在搶什麼大新聞嗎?俞太太愕然地掛斷了電話。

於是,俞慕槐又回到了書桌前面,呆呆地坐著,用手託著下,對著那架電話機出神。

一點鐘左右,慕楓回來了,面有淚痕,神悽惻。拿著一個大大的、方方的包裹,一直走到俞慕槐的房門口,推開門,著:

“哥哥,我有話要跟你說!”

“別吵我!”俞慕槐頭也不回,仍然瞪著那架電話機,不耐地揮了揮手。“你出去!我沒時間跟你講話,我有重要的事要辦!”

慕楓掩進門來,把房門在後闔攏,並上了鎖。

“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俞慕槐驟然回頭,惱怒地大喊:

“我你出去!聽到嗎?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我不要人打擾我!你知道嗎?出去!出去!出去!”

慕楓把紙包放在牆角,走到俞慕槐面前來,的眼睛悲哀地著俞慕槐,含著淚,低低地、安靜地說:

“別等那電話了,哥哥!不會打電話來了!”

俞慕槐驚跳起來,厲聲說:

“你說什麼?”

“別等電話了,哥哥。”重複地說,“不會打電話給你了,我剛剛從那兒來,要我把這封信轉給你。”從大口袋中掏出一個信封。“你願不願意好好地坐著,平靜地看這封信?”

俞慕槐的眼睛直了,臉發白了,一語不發地瞪了慕楓一眼,他劈手就搶過了手裡的信封。倒進椅子裡,他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出了信箋,他張地看了下去:

慕槐: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遠遠地離開了臺灣,到地球的彼岸去了,你,可能再也見不到我了。

說不出我心裡的抱歉,說不出我的痛苦,說不出我的及我的思念!寫此信時,我已心如麻,神志昏,我寫不出我真正心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我只能一再告訴你一句掏自我肺腑裡的話;我你!得固執,得深切,得瘋狂!

或者你本不信任我,或者你會恨我骨,因爲我竟一再地欺騙你,包括這次的欺騙在!但是,慕槐啊,慕槐!離婚之議既已失敗,我有何面目重見故人?今日決絕一去,再不歸來,我心爲之碎,腸爲之摧,魂爲之斷,神爲之傷……不知知心如你,是否能知我?解我?諒我?若你能夠,我終你,若你竟不能,我亦終祝福你!

請保重你自己,珍惜你自己,如果恨我,就把我忘了吧!渺小如我,滄海一粟而已,普天之大,勝過我的佳人不知幾許!若你竟不恨我,對我還有那樣一未竟之的話,就爲我而珍惜你自己吧!需知我雖遠離,心念夢魂,卻將終日隨侍於你左右。古有倩離魂之說,不知我能離魂與否!

你,慕槐,我將終你!你我相識以來,有傳奇的相遇,傳奇的別離,這之間,過,恨過,氣過,吵過,鬧過,分過,合過……到最後,仍合了一句前人的詞:“風中柳絮水中萍,聚散兩無!”今日一去,何年再會?或者,會再有一個“傳奇”,會嗎?慕槐?不管會與不會,我你!慕槐!真的你!得固執,得深切,得瘋狂!

昨日曾得到一首你爲我寫的小詩,喜之慾狂。我也曾爲你寫過一首,題名回憶,附錄於下:

那回邂逅在雨霧裡,

你曾聽過我的夢囈,

而今你悄然離去,

給我留下的只有回憶!

我相信我並不傷悲,

因爲我忙碌不已;

每日拾掇著那些回憶,

拼湊我的詩句!

不知何時能對你朗讀?

共同再創造新的回憶!

真好,慕槐,我們還有那些回憶,不是嗎?請勿悲傷吧!請期待吧,人生不是就在無窮盡的期待中嗎?我們會不會再“共同創造新的回憶”呢?啊,天!此愁此恨,何時能解?!

別了,慕槐!別了!海鷗飛矣!去向何方?我心碎矣,此何堪?別了!慕槐!

珍重!珍重!珍重!

你的

羽裳

二月十五夜於燈下

俞慕槐一口氣讀完了這封信,擡起頭來,他的眼睛紅,面大變。抓著慕楓的肩,他搖撼著,他嘶啞著嚨,狂喊著說:

真走了?真走了?真走了?”

“是的!”慕楓流著淚,“真走了!中午十二點鐘的飛機,我親眼看著飛機起飛的!將和歐世澈在國定居,不再回來了!”

俞慕槐瞪著慕楓,目眥裂。接著,他狂吼了一聲,抓起桌上的一個茶杯,對著玻璃窗扔過去,玻璃窗發出一聲碎裂的巨響,他又抓起菸灰缸,抓起書本,抓起花瓶,不住地扔著,不住地砸著,裡發狂似的大吼大

騙了我!騙了我!騙了我!”

慕楓抖地在一邊,哭著

“哥哥,你安靜一點吧!你一些吧!哥哥,你用用思想吧!”

俞慕槐充耳不聞,只是瘋狂地摔砸著室的東西,瘋狂地。俞太太和阿香都被驚了,在門外拼命地捶門,由於門被慕楓鎖住了,們無法進來,只得在門外大聲嚷,一時門門外,鬧了一團。最後,俞慕槐把整個桌面上的東西悉數掃到地下,他自己筋疲力盡地跌進了椅子裡,用手捧住了頭,他僕伏在桌上,沉重地、劇烈地息著。他不再瘋狂喊了,變了低低的、沉痛的、慘切的自言自語:

“走了!就這樣悄悄地走了!走了!走了!走了!”

慕楓怯怯地移了過去,把手輕輕地按在他的肩膀上,低聲地說:

“哥哥,曾經力爭取過離婚,歐世澈揚言要毀掉你的前程,這一走,是無可奈何,也用心良苦呀!”

走了!”他喃喃地說,“我還有什麼前程?”

“別辜負吧!”慕楓低語,“我轉告你,你是唯一的人!”

他不語,只是僕伏著。

“想一想,哥哥。”慕楓說,“那兒有一個包裹,也是要我轉給你的,我不知道是什麼,等會兒你自己看吧!我出去了,我想,你寧願一個人安靜一下。”

俞慕槐仍然不語。慕楓悄悄地走到門口,打開房門,退了出去。把門在後關好了,拉住站在門外的俞太太的手,低聲說:“我們走開吧,別打攪他,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整個一個下午,俞慕槐就那樣待在房,不,不說話,不吃飯。黃昏來了,夜又來了,室暗沉沉的沒有一點兒線。他終於擡起頭來,像經過一場大戰,他四肢弱而無力,搖擺不定地站起來,他蹌踉地,索著走到牆邊,把電燈開關開了。甩甩頭,他著那滿屋的零。在地上的紙堆中,他小心地找出羽裳那封信,捧著它,他坐在椅中,再一次細細詳讀。淚,終於慢慢地涌出了他的眼眶,滾落在那信箋上面。

“羽裳,”他低語,“你總有回來的一日,我會等待,哪怕到時候,我們已是皮鶴髮,我會等待!我仍然會等待!”他側頭沉思,“奇怪,我曾恨過你,但是,現在,我只是你,你,你!”轉過頭,他看到牆角那包裹。走過去,他很快地撕開了那包裝紙,卻赫然是自己送的那件結婚禮——那幅孤獨的海鷗!只是,在那幅畫的右上角,卻有羽裳那娟秀的筆跡,用白料,題著一闋自作的詞:

煙鎖黃昏,霧籠秋

日長閒倚闌干。

看落花飛盡,雨灑庭前,

可恨春來秋去,風雨裡,摧損朱

君休問,年來瘦減,底事憂煎?

纏綿,

幾番佇立,將滿腹

倶化飛煙!

飄何?夢落誰邊?

乘風飛去,雲深,直上青天!

爭無奈,誰堪比翼?共我翩翻?

他讀著那闋詞。“爭無奈,誰堪比翼,共我翩翻?”誰堪呢?誰堪呢?歐世澈嗎?他坐在地下,用雙手抱著膝,著那文字,著那隻孤獨的海鷗,“嘆飄何?夢落誰邊?”飄何?夢落誰邊呢?他微笑了,他終於微笑了起來。他的羽裳!爭無奈,他竟無法振翅飛去,雲深,共伊翩翻!畢竟孤獨地飛走了!像的歌:

海鷗沒有固定的家,

它飛向西,它飛向東,

它飛向海角天涯!

也像另一支歌:

夜幕低張,

海鷗飛翔,

去去去向何方?

是它的家?它飛向了何方?他著窗外,夜正深沉,夜正沉寂。,終於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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