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鎖重樓》第十三章

接下來的幾天,曾家非常平靜。

靖萱不再鬧脾氣了,安靜得出奇。當再向提到顧家的時候,也不反對了,只是要求把訂婚的時間延後,讓的“傷口”有足夠的時間來癒合。對於使用“傷口”兩個字,頗不以爲然,但,見已經屈服了,也就不再了。連日的心和憂慮,使神大大不濟,這晚,又了點涼,就冒咳嗽起來。雨杭熱心地爲開了藥,就臥牀休息了。

病懨懨的,牧白和文秀也好不到哪裡去。總算靖萱想通了,兩老心一鬆,這才覺得筋疲力盡。於是,也蜷伏在家裡“養傷”,對小一輩的行,實在沒有力來過問了。

於是,雨杭和秋安排好了所有的行程。兩人幾度談,把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全都想好了,各種應變的方法也都想好了。最後,秋開始爲家人擔憂起來,這樣一走,對曾家來說,大概是一場驚天地的大災難吧!面對這樣的災難,他們怎會放過卓家的人呢?現在,卓老爹和秋貴就已失業在家,以後還要面對兒子私逃,和曾家必然大舉而來的興師問罪,卓家兩老,怎能應付呢?曾家在狂怒之餘,會不會對卓家的人進行報復呢?雨杭承認,秋的顧慮確實有理。兩人思之再三,竟做了一個最大膽的決定。在前兩小時,把卓家三口全騙上車去,只說雨杭需要他們幫忙做點事。等到了杭州,再給卓老爹和秋貴找工作。有江神父在那兒,要找賣勞力的工作實在不難。

結果,這次的“私奔”,到了最後,竟演變了一次大規模的“集逃亡”。當夢寒知道整個計劃一變再變,居然變這樣的結果時,心裡真是不安極了。私下問靖萱:

“我們這樣做對嗎?不會太殘忍,太無嗎?將來不會良心不安,後悔莫及嗎?我們全跑了,留下三個老人,會給他們多大的打擊呀!現在已經臥病,看起來那麼衰弱,爹孃又都是老好人,怎麼接這個事實呢?”

靖萱張地握住的手,激地說:

“此時此刻,你是不能再反悔了!一切都已箭在弦上,不能不發了!咱們並不是鐵石心腸,要毀這個家,而是無法在這個家裡自由自在地生活,我們是不得已呀!如果我們不殘忍,就是他們殘忍!沒辦法了!我跟你說,我們並不是拋棄他們三位老人家,而是要證明一些事給他們看!等他們發現我們兩對,確實幸福好的時候,他們就不會再反對我們了,到那時候,咱們還誰會想待在英國呢?只要他們肯接我們的那一天,我們立刻回家,再來彌補今天帶給他們的傷害!”

夢寒看著靖萱,不能不佩服地說:

“靖萱,你比我勇敢,比我堅強!但願我能有你的信心就好了!”

“明晚就要了,你可不能再舉棋不定,你會讓雨杭大哥發瘋的!”靖萱著急地說,“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待在這個家庭裡,你的結果我還不能預卜,我自己,是隻有死路一條了!”

“別急別急,”夢寒穩定了一下自己。“已經走到這一步,怎麼還能臨陣逃呢?你說得對!將來,我們還有的是機會來彌補他們三位老人家!我,不再猶豫了!”

七月二十日,深夜十二點正。

一輛大貨車悄悄地駛到曾家大院的後門口,停在那兒靜靜地等候。卓家的人全等在車上,誰都不說話,氣氛十分張。卓家二老和秋貴,在最後一刻,終於明白雨杭和秋在做什麼了。心裡又是害怕又是震驚,但,想起這些年來,和曾家的恩恩怨怨,以及目前的走投無路,他們也就茫然地接了這種安排。因爲他們早已方寸大了,不接也不知道能怎麼辦了。

曾家大院裡,樓影重重,樹影幢幢,花影疊疊,人影約約……是個月黑風高的夜。四周寂寂,除了夜風穿過樹梢,發出簌簌瑟瑟的聲響以外,什麼聲音都沒有。白沙鎮的人習慣早睡,窗窗戶戶,都早已熄了燈火。

暗夜裡,慈媽背上揹著睡的書晴,夢寒拿著小包袱,牽著靖萱的手,在雨杭的扶持下,一行人輕悄而迅速地移向了後門口。夢寒手,四肢發,心臟跳得自己都可以聽到。靖萱的手心全是冷汗,腳步顛躓。慈媽更是慌慌張張,不住地回頭張。只有雨杭比較冷靜,卻被三個張的人,也弄得神魂不定。

曾家的後花園實在很大,似乎永遠走不完。才穿過一道月門,樹上“唰”的一聲,竄出一隻貓兒來,把四個人全嚇得驚跳起來。這一嚇,書晴就突然醒了過來,眼睛一睜,但見樹影花影,搖搖晃晃,害怕起來,“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娘!娘!”一面哭,一面著,“好黑!書晴怕黑!娘!娘……”

四個人全都驚慌失措,手忙腳

“怎麼醒過來了?”慈媽急忙把抱到前,哄著,“書晴不哭!書晴不怕!慈媽和娘都在這兒!”

書晴這樣一哭,夢寒的心“咚”的一下,就直往地底沉去,心裡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天意如此!老天不要我走,因爲這是件大錯特錯的事!”

夢寒急忙把自己手裡的包袱往靖萱懷裡一塞,用力把靖萱推向後門口。

“快走!”低呼著,“走掉一個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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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杭地拉住了夢寒的手。

“什麼走掉一個是一個,你不走,誰也走不掉!”

“哇!哇!哇!”書晴哭得更大聲了,“娘!娘!!爺爺!太……孃……”要起人來,“你們都在哪兒啊……”

“書晴別怕!娘在這兒!”夢寒僕過去抱住書晴。

這樣一陣,已經驚了曾家的更夫,只見好幾個燈籠都點著了,遠遠的已有老尤的聲音傳來:

“老楊,有靜,怕是有賊……”

雨杭拉著夢寒,急忙往後門口奔去:

“咱們快跑!車子就等在後門口!孩子給我,我們衝過去!”他裡說著,就不由分說地搶過書晴,抱著書晴就向後門跑。

“不行不行!”夢寒死命拉著他,把書晴奪了下來,書晴被兩人這樣一陣搶奪,更是哇哇大哭。夢寒摟了書晴,掙開了雨杭的掌握,急促地說:“命中註定,我走不了!雨杭,你快把握時間,把靖萱送走!再耽誤下去,全都會被抓住!你瞧,人都過來了,下人房的燈全都亮了……我和慈媽在這兒擋著大家,你們快走!”

“你省下說話和拖拖拉拉的時間,咱們已經奔到車上了!”雨杭生氣地說,“最後關頭,你還不快走!”

“來不及了!”慈媽低喊著,“老尤和老楊都來了!雨杭爺!你快送靖萱小姐走吧!否則,全都被逮個正著了!”

雨杭看看四面燃起的點點燈火,知道大勢已去,恨得想把夢寒殺掉!重重地跺了跺腳,他拉起靖萱的手,就往後門口衝去,裡說:

“沒辦法了!只得走一個算一個了!”

“嫂嫂!”靖萱兀自回頭驚喊,“那我也不走了,改天再大家一起走……”

“你別再耽誤了!”雨杭恨恨地說,拖著直奔而去。“再不走,所有的心全都白費了!”他打開後門,和靖萱消失在夜裡。

慈媽機警地奔過去,趕把開著的後門,迅速地關了起來,剛剛把門閂閂好,老尤和老楊已經提著燈籠,搖搖擺擺地走過來了。

“啊?是!”老尤驚愕地看著夢寒。

其他的下人也紛紛趕到,詫異地問著:

“什麼事?什麼事?發生什麼了?”

“沒事沒事!”夢寒竭力維持著鎮定,心臟“怦怦怦”地跳著。“書晴不知道怎麼搞的,一直睡不著,大概房裡太熱了,鬧得不得了,我就和慈媽帶出來氣,誰知道一隻貓黑不溜丟地竄出來,就把書晴給嚇哭了……驚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

“原來是這樣啊,”老尤鬆了口氣,“我還以爲鬧小呢!沒事就好了!”他回頭對家丁們說:“去吧去吧!沒事沒事!”

衆家丁聽了夢寒的解釋,都不疑有他,就紛紛地散去了。老尤還殷勤地提著燈籠,把夢寒送回了房裡。

房門一關上,夢寒就蒼白著臉,急急地問慈媽:

“他們有沒有懷疑什麼?我出破綻了嗎?”

“今晚是搪塞過去了,只怕明天大家發現靖萱跑了,再來追究,咱們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慈媽看著夢寒,不長長一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居然會沒走……我……我帶書晴睡覺去!”

書晴很快地就睡著了。夢寒在房間裡走

來走去,手腳依然發,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靖萱和秋,是不是平安起程了?會不會再到意外?不知道雨杭對自己的臨陣逃有多麼生氣?不知道明天東窗事發以後,曾家會什麼樣子?不知道會不會派大批的人去追捕靖萱……就在坐立不安,神魂不定的時候,忽然門上有輕輕的叩門聲,夢寒整個人都驚跳了起來,慈媽已一個箭步過去把門拉開,雨杭繃著臉了進來。慈媽一句話都沒有問,就照老樣子溜到門外去把風。

“他們上車了嗎?走了嗎?”夢寒急迫地問。“沒再發生意外吧!”

“走了!”雨杭簡短地說。猛地就手一把抓住了夢寒,激地、憤怒地低吼:“你爲什麼要這樣子對我?你不是說天涯海角都跟我走嗎?你不是說對我的是無怨無悔的嗎?”

夢寒張口結舌,熱淚盈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你真的心口如一,你不會突然停下來,絕對不會!哪怕書晴的哭聲可以驚天地,你腳下也不會停,你會跑得更急,更拼命,爲了挽救一個希,一個咱們夢寐以求的希啊!”

夢寒在他這巨大的憤怒和絕下,無路可退,無可逃,只能被地看著他,心裡已然翻江倒海般地涌起了後悔。

“你停下來,你整個退了,即使我就在你邊,也無法讓你勇敢,你究竟在懷疑什麼?我對你不夠誠?得不夠深?到底還要我怎樣做,怎樣證明呢?把心肝都挖出來嗎?”

夢寒不了了,崩潰地撲進雨杭懷裡,用盡自己渾的力氣,地擁著他,哭著低喊:“不要不要,我知道我辜負了你,對不起你,讓你又傷心又失,你計劃了好幾個月,我在剎那間就全給破壞了!可是……我真的不是蓄意要這麼做的,求求你不要誤會我,不要這麼生氣!”

夢寒說得泣不聲,雨杭的心絞痛了起來,他一把擁著,閉著眼睛不住的嚥氣,痛楚至極地說:

“我不止生氣,我還恨得要命,我真恨我自己不夠好,所以不能讓你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不是的!不是的!”悽苦地喊著,“是我自己太矛盾……我有太強烈的犯罪,因爲我和靖萱不同,他們兩個,畢竟男未婚,未嫁,我相信長輩們終有一天會原諒!可我不是,我這樣一走,是不守婦道,紅杏出牆,不但辱沒門風,還毀掉了你和這個家庭的深義重,至於帶走書晴,更是摧毀了長輩們最後的希藉……你瞧,我一想到我會給曾家留下這麼多的慘痛,幾乎是徹底地毀滅,你我怎麼義無反顧,勇往直前呢?坦白說,今天我是鐵了心,要跟你走的!我拼命抑著自己,不讓自己退,不讓自己反悔,可是……當書晴突然醒來,放聲大哭的時候,我的直覺竟是,天意如此!老天不讓我走,因爲那是錯誤的……所以我……臨陣退了!”

雨杭不再激,整個人陷進一種絕緒裡去。

“如果我再安排一次,你也會這樣是不是?你也會臨陣退?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怎麼可以不知道?那你要我怎麼辦?我們要怎麼辦?就在曾家這重重的鎖,重重的門,重重的牌坊下掙扎一輩子嗎?”

夢寒答不出來,淚水已爬了滿臉。

慈媽不知何時,已悄悄進來了,這時忍不住說:

“我說……現在不是你們該怎麼辦的問題,該傷腦筋的,是明天要怎麼辦?當大夥兒發現靖萱跑了,咱們要怎麼說?”

兩個人擡起頭來著慈媽,被慈媽的一句話拉回到現實。

“你們的事,來日方長,可以慢慢地再來計劃,但是,明天轉眼即到,我心裡直髮慌,難道你們不慌嗎?”

雨杭用力一甩頭,長嘆一聲:

“我這麼失,這麼痛心,我幾乎已經沒有力氣,來想明天的事!總之,咬牙關,三緘其口,不管他們問什麼,就說不知道!”

“可我……還是怕呀!”慈媽說,“咱們已經被老尤他們撞見,不知道老尤會怎麼說?不起疑纔怪!”

“你們對老尤怎麼說的呢?”雨杭開始擔心了。

“說是書晴睡不著,帶出去氣,結果又被野貓給嚇哭了!”

“就這麼說,明天一早,要和書晴說好,如果問起來,的說法要一致!反正咱們要絕口否認,一個字也不可以泄!只要我們死不承認,他們即使懷疑,也無可奈何!熬過了二十五號那一天,他們就上了船,誰都沒辦法了!”

“對!也只能這樣了!”慈媽點點頭。

雨杭再看看兩眼紅腫、神憔悴的夢寒,心中驀然一得好痛好痛。除了嘆氣,他實在不知道還能拿怎麼辦?他就又嘆了口長氣,說:

“好了,咱們都該去睡一睡,纔有神應付明天!”

他轉走了,腳步和影,都無比地沉重。

曾家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發現靖萱失蹤了。早上,因爲沒有起牀吃早餐,牧白和文秀又貪睡,大家就在自己房裡,各吃各的。所以,直到吃午餐時,綠珠才氣極敗壞地跑來說,整個早上都沒見著靖萱,問其他的人看見了沒有,一聽,疑雲頓起,跳起來就說:

“我去房裡看看去!”

於是,所有的人,都跟著去了靖萱房。房裡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四面一看,心臟就往地底沉去。

“張嫂,俞媽,綠珠,你們給我打開所有的櫃子屜,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有沒有留下信箋紙條什麼的!”

下人們立刻手,只一會兒工夫,綠珠已白著臉說:

了好多,還有的釵環首飾,也都不見了!”

的柺杖,“咚”的一聲,往地上重重地一跺。

“立刻給我到卓家去!把他們每一個人都給我抓來!雨杭,趕快組織一個搜尋隊伍,他們跑不遠的,不管他們去了哪兒,我非把他們捉回來不可!”

全家這一,真非同小可,當大家確定靖萱是跑掉了之後,文秀就不顧的暴怒,放聲痛哭起來了。不相信靖萱能這麼狠心,不相信不要爹孃,更不相信會拋棄了這個家……哭著哭著,難免又想起死去的幾個孩子,更是哭得慘烈。一滴眼淚也沒掉,只是氣得臉發青。當牧白和雨杭回來說,卓家全家都不見了的時候,才崩潰地倒進了椅子裡。

這樣強大的一記悶,打得曾家三個長輩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力,平日明能幹的,此時躺在椅子裡,不住地猛咳,本來就在冒,似乎突然嚴重了好多倍。雨杭趕快幫溫,果然,發燒到三十九度。雨杭立刻給開藥,“唰”的一聲,把藥瓶揮打到地上,藥片滾得一地都是。高高地昂起頭來,大睜著佈滿的眼睛,一面著氣,一面沙啞地吼著:

“給我去找!發所有的工人,家丁,店員……能發人,就發人,發不了,就去給我僱人,多錢我都不在乎!他們這樣男男,老老的,目標顯著,不可能找不到!”的柺杖,重重地跺著地,發出急促的“篤篤”聲響。“可惡極了!居然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全家出來拐走靖萱,簡直是喪心病狂!我不找回他們,誓不甘休!去!牧白,雨杭,別給我站在這兒發愣!去!去碼頭問所有的船,去每條公路打聽,去給我翻遍安徽的每一寸土地,不把他們逮回來,我這個老太婆也不要活了!”

如此激烈,使夢寒膽戰心驚,不自地,看了雨杭一眼,雨杭飛快地遞給一個安的眼神,就和牧白匆匆地出門去了。

到了晚上,各路人馬紛紛回來,所有的搜尋都是白費,一無所獲。不可置信地說:

“怎麼可能找不到?難道他們幾個會飛天遁地不?”

!”雨杭強作鎮定地說,“這白沙鎮四通八達,水路有水路,旱路有旱路,最麻煩的是,還有山路!如果他們存心躲在人煙罕至的地方,上了哪座山的話,那就怎樣都找不到的!咱們安徽山又特別多,不說別的,那著名的黃山,就不知道有多大!”

“上山?”一怔。“不會吧!那秋唸了一肚子的書,跑到山裡去幹什麼?他不是很有才氣嗎?不是想揚眉吐氣給我看嗎?他這種人,纔不會把自己埋沒在深山裡!我不信!他們會去大地方,大城市……對了!馬上派人去北京!一定在北京!那卓秋不是在北大唸書嗎?他一定心積慮了好多年,今天的行,大概早就

有預謀了!明兒一早,就給我派人去北京!”

雨杭暗暗地了口冷氣,這曾家的老,實在不是等閒人!幸好他們沒去北京。

夜深了,怎樣都無法再找了。大家筋疲力盡地回房休息,也吼不了,了。吃了退燒藥,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又是一天疲如奔命的搜尋。牧白也派了幾個得力的夥計,立刻去了北京。但是,大家都知道,找尋得到的希十分渺茫。即使知道他們藏在北京,可北京地方那麼大,哪兒去找這幾個人?何況,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兩個人想必生米已煮飯,就算找到了,又要把他們怎麼辦?牧白見雨杭找得十分不起勁,心裡也明白他寧可找不到。不後悔當初沒有聽雨杭的,乾脆讓他們了親,不是免得今日的傷心和奔波嗎?人的悲哀,就在於永遠不能預知未來。他忽然就覺得自己老了十歲。看著雨杭的眼,竟總是帶著點哀求的意味:千萬千萬,不能再逃掉一對呀!他心裡的沉沉重擔,幾乎得他不過氣來了。

第二天晚上,老尤再也熬不住,去了的房間,稟告了靖萱失蹤那晚的大事,夢寒和慈媽帶著書晴都在花園裡!

這一驚非同小可,思前想後,不暴怒如狂。直接就衝進了夢寒的房裡,柺杖一跺,厲聲地問:

“你說!靖萱是不是你給放走的?啊?”

夢寒臉大變,口驚呼著:

“沒有!沒有啊!我……我怎麼會放走靖萱?這話從何說起?”

“慈媽!”大喊著,“你給我滾過來!”

慈媽面無人,渾簌簌發抖。

“說!”怒瞪著慈媽,“前天晚上,你和夢寒帶著書晴在花園裡做什麼?掩護靖萱逃走,是嗎?給開門關門,是嗎?別說不是!你們已經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老太太……不……不是啊……”慈媽抖得言語都不清了,“咱們是……是出去散步……散步……”

“散步!”吼得好大聲,“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嗎?”用柺杖一指夢寒,“你給我從實招來,他們去了什麼地方?我現在都明白了,會停止絕食,就是你在給出主意,你放走了!你這個吃裡外的下賤人!咱們家就敗在你手上,毀在你手上!當初若不是你冷若冰霜,靖南不會死於非命,今天若不是你穿針引線,靖萱不會和人私奔!你這個心不正的妖孽!”

夢寒聽著這樣的指責,真是又驚又痛又委屈,了起來:

“不……您怎能把我說得如此不堪啊!”

“別在我面前喊冤,你的心正不正,咱們彼此心裡都有數!”

“就算我再怎麼心不正,我也沒有出賣這個家,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夢寒悽楚至極地喊著,“我寧可自己凌遲之苦,被千刀萬剜也認了,天知道我是怎樣的一片心!”

衝了過來,抓著的肩膀一陣搖。

“你裝模作樣了!我現在沒有時間來跟你細細地算,什麼凌遲之苦,千刀萬剜!這個家讓你食無缺地做,給你的覺竟是這樣八個字!你這人有一顆怎樣的心,天知地知,不言而喻了!我慢慢再跟你算這個,現在,你先給我說!你把靖萱弄到什麼地方去了!說!”

“我不知道啊!”夢寒咬牙關喊,“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不是我放走的,不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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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不招,你故意要氣死我!”

用力一推,夢寒站立不穩,跌了出去,腳下一絆,絆倒了椅子,就連人帶椅子一齊摔落於地。此時,雨杭,牧白,文秀,連書晴和媽都奔了過來。慈媽已經發瘋般地在狂著:

“救命啊!救命啊!要打我們小姐啊……”

本無意對夢寒手,卻被慈媽這一喊,喊得心頭火起,當下就高高地舉起柺杖,用柺杖頭對著夢寒的背,狠狠地砸了下去。頓時間,有個聲音瘋狂般地大吼著:

“不可以!”

這聲“不可以”得真是肝膽俱裂,同時,聲到人到,雨杭已飛撲過來,合撲在夢寒上。龍頭拐就重重地砸在他的背脊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這一柺杖正好打在脊椎骨的下方,尾椎骨上面。雨杭頓時痛徹心肺,不口大

“哎啊……”

駭然退步,柺杖掉落在地上,驚怔地看著地上的雨杭和夢寒,如此地捨相護,忘形一撲,使在剎那間有所知覺。但,更讓驚懼的,是這一如此沉重,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雨杭?打在夢寒不會心痛,打在雨杭上,卻驚慌失措了。巍巍地走上前去,本能地就向雨杭出手,想要去扶他,裡喃喃地說著:

“雨杭……我……我……”

的手纔剛到他的頭,他就怫然地一把撥開的手,憤憤地嚷:

“別我!”

一震,接到雨杭憤怒如狂的眼神,這眼神像兩支利箭,直刺向的心坎。不由主地退了一步。雨杭死死地盯著聲地問:

“你知不知道這柺杖是可以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它有多重?今天是我擋住了,如果打在夢寒上,瘦骨伶仃的一個子,怎麼承得住?這是脊椎骨,打斷脊椎骨會造殘廢,你知道嗎?爲什麼要下這樣的重手?難道曾家不是仁義之家,而是暴力之家嗎?”

何曾過這樣的搶白,氣得臉都綠了,老怒地一瞪眼:

“你……你這樣子吼我,簡直是反了!我教訓我的孫媳婦,關你什麼事?我這也不是頭一回拿柺杖打人,誰又我給打殘廢了?夢寒行爲不端,放走靖萱,我就要打!打出的實話來!不要你管!你給我讓開!”

“我就是管定了!”雨杭一邊吼著,一邊奪下柺杖,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迅速地衝到門口,把柺杖像擲長矛似的擲了出去。

驚得目瞪口呆,牧白已衝上前去,抓住雨杭的手,急急地喊:

“你瘋了嗎?怎麼可以這樣對?”

夢寒的眼淚滴滴嗒嗒地往下直掉,跪爬過去,急切地痛喊著:

“雨杭!求求你不要再冒犯了!生氣,讓打兩下就是了!求求你別攪和進來吧……”

看著夢寒,再看看雨杭,又痛心又憤怒又懷疑地說:

“你這樣護著?難道放走靖萱,也有你的份?”的眼神凌厲,聲音尖銳,“我懂了!你們兩個,一個負責靖萱,一個負責秋,裡應外合,導了這樣一齣戲,對不對?是不是你們兩個人聯合起來做的?說!好,不說是吧!來人呀!給我把夢寒關進祠堂裡去!”

“噗通”一聲,牧白對著地跪下了:“娘!”他痛楚地喊著,“事沒有弄得很清楚,千萬別屈打招呀!現在,家裡已經一團,孩子們走的走了,死的死了,請您千萬息怒,別把僅有的也走了!”

聽牧白這樣一說,心都絞痛了。此時,才四歲大的小書晴,也奔了過來,學著牧白的樣子,對“噗通”一跪,哭著喊:

“太!不要打我的娘!不要關我的娘!”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憔悴的牧白,小小的書晴,心裡一酸,想到自己從二十歲守寡,守到今天,守得家破人亡!幾十年的悲痛都涌上心頭。淚水,竟也奪眶而出了。吸了吸鼻子,沙嗄地說:

“罷了,罷了……”回過子,文秀早已拾回了的柺杖,過去攙扶著回房去。握住柺杖,雙手簌簌地抖個不停。扶著文秀,拖著柺杖,巍巍地,腳步顛頗地,蹣跚地走了。

這邊,和文秀的影剛剛消失,牧白和夢寒就同時撲向了雨杭:

“你被打傷了嗎?要不要請大夫……”牧白問。

“你怎麼要這樣撲過來?萬一打到頭上怎麼辦?”夢寒問。

牧白和夢寒同時問了出來,立刻不由自主地彼此對看了一眼。夢寒爲自己的忘一驚,牧白卻爲夢寒的忘也是一驚。雨杭吃力地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夢寒一眼,未能走的沮喪依舊燒灼著他,他憋著氣說:

“背上不痛,痛在這裡!”他一拳捶在口上,掉頭就走了。

夢寒一震,心中痛了。走過去,把小書晴攬在懷裡,似乎唯有用這小小的子,才能住自己那澎湃的。牧白再看了一眼,忽然間,他到無比地恐懼和無比地憂愁。那種憂,比靖萱的出走,更加撕痛了他的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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