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樓在中都很有名，亦是真正的百年老店，經歷過遼金兩代的統治，不過聚仙樓那位出生在靖康之變那年的老東家已經在今年去世。書趣樓()

事實上北地中都的漢民們對南方的王師並不如何殷切期盼，燕雲十六州已經失陷幾百年了。

相比之下，金人的統治甚至比遼人還好一點。

畢竟這裡如今是金國的京都，中都也迎來了從前未有過的繁華。

阿蕪很自然地挽著蘇離的臂彎，好奇地打量著如今天下有的繁華都市。書裡的長安沒見過，柳永詞裡「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的臨安也沒見過，而生長於斯的中都，多年來亦未曾好好瞧過。

過去是養在籠中的金雀，雖然尊貴，卻也在籠裡。隻有跟著蘇離，才能得到安全的同時，又有了自由。

此前雖是完璟允許出來散散心，可舉手抬足也是在別人監視中啊。

阿蕪聲道：「蘇公子，南方的大都會比中都還要繁華吧。」

蘇離道：「要熱鬧一點，不過各有各的好，隻是……」

阿蕪好奇道：「怎麼了？」

蘇離輕輕一嘆，還有不到四十年，金國會滅在蒙古手裡，還有不到一百年，臨安朝廷也會滅亡。

今日瞧見的繁華，又是他日的殘垣斷壁。

這裡的百姓，若是活的長壽一點，便是遭罪了。

他為江湖豪傑，王圖霸業談笑之中，那是因為他不屬於這個世界。

蘇離淡然道：「我隻是覺得人生如夢如罷了。」

阿蕪察覺到蘇離心的失落與悵惘，這是認識蘇離以來從未有過的，道：「可是我現在真像是活在夢裡呢。」

試圖以自己的喜悅來驅散蘇離的憂愁。

蘇離微微一笑，說道：「我隻是突發慨罷了，聚仙樓就在眼前啦。」

阿蕪「嗯」了一聲，兩人步聚仙樓。

樓裡的小二見得蘇離氣度不凡，自不敢怠慢，殷勤接待。

他給二人在二樓尋了一個臨窗的桌子，恰是臨水，風景可觀。隻是還沒拿出選單，阿蕪便問道：「你喜歡清淡一點，還是口味重一點。」

蘇離道：「我都可以，你點你喜歡的吧。」

阿蕪麵，說道：「你還是先點你喜歡的吧。」

蘇離道：「不用客氣，你喜歡的，我應該也喜歡吃。」

阿蕪再三推不過蘇離，於是開始報菜名，如數家珍般說道：「我要烤兔、烤羊、烤牛、熏甜、八寶鴨……」

總之說了一大串菜名，卻是不帶素的。

蘇離愣了愣。

阿蕪看著蘇離，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以前在……家裡，多是以養生為主，口味清淡，其實我更喜歡吃。而且他家的不帶腥味，很好吃的。」

往常雖然吃這家菜，卻是直接人買來的。終是不及現做的舒坦。

阿蕪許是覺得全是，蘇離接不了，道：「咱們再個冬菇燉。」

好吧，這也有。

蘇離倒是無所謂，隻是覺得像阿蕪這樣的子，難道不是該喜歡鮮菱荷葉羹、蒓菜湯這些清淡素食嗎，再不濟葷菜也該是鱸魚膾之類鮮的食。

可是那些上到桌子來，阿蕪大快朵頤，全然不像是作假。

蘇離不搖頭，要是把眼前阿蕪換洪七，他都覺得沒違和。

阿蕪吃得心滿意足以後，不由心虛起來，本來是想看看蘇離喜歡吃啥了，結果全點自己喜歡的了。

給自己找了個藉口，能這麼放肆吃的機會不多，而且離開金國就吃不到聚仙樓的烤了，但和蘇離能在一起的日子還很長呢。

反正絕不承認這些比蘇離更重要的。

下意識吮了沾滿油的食指，又覺得有些不雅，便喝了口湯。瞧著桌子上還剩的，想問蘇離要不要打包回去。

此時蘇離給使了個眼。

原來河上的橋正有人騎馬過來，是那日見過的蘇離師兄……裘千仞。他後跟著金兵，正在搜羅行人，興許很快就會搜到聚仙樓。

阿蕪道：「怎麼辦？咱們先走？」

蘇離道：「不急，他一家家搜過去，遲早會搜到同文客棧，我不給他個教訓，他是不會消停的。」

他端著杯子，朝著橋上道：「師兄，你大費周章，就是為了尋找小弟吧。小弟卻是不忍見師兄如此費心，早在這裡備下酒席等你啦。」

他聲音不疾不徐，飄在河麵上。

裘千仞聽得清清楚楚，瞧向聚仙樓，果是見到蘇離舉杯示意。

「這小子神態閑適，莫非東邪在一旁窺伺，不對，歐鋒說了黃藥師中了他一記蛤蟆功，短則十天，多則半月才會痊癒。這小子詐我。是了，他肯定是藏附近，怕被我搜出來，提前來見。黃藥師多半還在運功療傷。」

裘千仞心中計較，決心先過去瞧瞧。

其實最保險的做法是找歐鋒一起來，可是這樣一來，未免真經的下落不能為他一人獨知。如果歐鋒知道他沒了用，說不準反過頭來先對付他。

裘千仞自忖比歐鋒武功還是稍有不及。

他做下決定，先派手下兵馬將聚仙樓清了一遍，確實沒有黃藥師等人的蹤影，才上二樓。

蘇離見他過來，笑道：「師兄如此小心謹慎，酒菜都涼了。小弟等不及，先和阿蕪姑娘吃了一點，你要是不嫌棄殘羹剩菜，這裡還有沒用過的碗筷。」

他老神在在，裘千仞卻是不準蘇離是否真有依仗。

他坐到蘇離旁邊的桌子，說道：「吃飯就不必了，看在咱們同出一門的份上。你把這姑娘給我，順便廢了自己武功，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蘇離哈哈大笑道：「師兄，你還不吃教訓嗎？我看在師父的份上兩次都沒殺你，你若是還執迷不悟，師弟的手容不得了。」

裘千仞冷笑道：「你以為這次我還會中你的計，告訴你，這次我非得讓你知道我鐵掌功的厲害。」

蘇離道：「師兄，你難道不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何況我已經練九真經的功夫，你以為你還是我的對手嗎？」

裘千仞一驚，說道：「你當真得了九真經。」

蘇離輕聲道：「人徒知枯坐息思為進德之功，殊不知上達之士，圓通定慧，用雙修，即而靜，雖攖而寧。」

說到最後一句，蘇離閉口不語。

若是蘇離說別的武學道理，裘千仞還會琢磨有詐。可是這一段話，字字都到鐵掌功，實是大有見地。

裘千仞聽得癡迷，道：「下麵呢？」

蘇離拍拍手，說到：「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