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人最新章節

前廳。

武則天的眸收回了眸子，這黑白分明的眼眸，最後落在了上婉兒的上。

「後廚為何喧嘩？」

畢竟隻是小酒樓，後廚離這裡並不遠，稍微的響都可傳達到前廳來。

隻是這不經意的一問，立即就了頭等的大事，過不多時，便有宦小心翼翼的過來，拜倒在地道：「陛下，後廚發生了爭執。」

武則天不喜不怒，輕描淡寫的道：「哦？」

「該店的主廚秦遊，與廚王安立了賭約，爭相要給陛下準備膳食。」

一旁的上婉兒道：「真是膽大包天，陛下在此，他們也敢立賭約。」

上婉兒是玲瓏心，自知那個『無狀』的秦遊，其實並沒有犯糊塗，恰恰相反，這個傢夥多半是曉得今日天子駕臨這裡，是做給別人看的，無論這傢夥怎樣胡鬧，都不會到責罰，總不能人家的爹做了一手好菜，先太子讚譽有加，轉過頭，陛下跑來懷念先太子，順手就把他爹的兒子給宰了。

所以以武則天的心，是絕不可能怒，反而這種小爭執，倒為了今兒無聊乏味的演出一點兒小小的佐料，故意冷斥，表麵上是顯自己的眼裡容不得沙子，卻故意是要顯出天子的寬容。

這個世界總該有人唱了紅臉，再有人來唱白臉不是？

武則天果然抿一笑，非但不怒，反而微笑道：「賭約？倒是有點意思，婉兒，這是好事兒，毋須怒。」

上婉兒順著梯子下來，道：「是。」心裡卻想：「姓秦的那個混賬詭計多端，多半連這裡的事也已經預料了，真不是東西。」

……………………

在後廚裡。老宦王安已經忙活開了，已經下鍋，水也已經煮沸，接著，竹筍已經削皮切塊，像這樣宮中培養的廚，其實是最擅長火候的，不過到了這裡，他的眉頭卻是深深地皺起來。

顯然，宮裡的灶和這裡的灶不同，宮中是大灶，火力更強，這裡的灶臺小，因而火候有些拿不準，他隻得不斷揭開鍋蓋來，拿著勺子不斷地觀測。

好不容易，他長吐了一口氣，吩咐小太監道：「下筍。」

竹筍丟翻滾的湯之中，猶如暴風中的一夜扁舟，在滾水中翻滾起來，王安開始放鹽、蔥薑等，一旁的秦遊道：「我這裡有，若是放進去……」

「不要！」王安警惕地看著他，什麼，天知道這個小子安的是什麼壞心，這東西，王安可是聽都不曾聽說過。

被王安拒絕了好意，難得做了一回好人的秦遊撇撇，不以為然。

待到萬事俱備，王安命人下鍋，小太監將湯水倒出來，取出筍和，隻盛一小碗如意羹，王安像是好不容易舒了口氣，朝著秦遊冷笑道：「咱家先走一步，你慢慢的做。」他端著如意羹，小心翼翼地走了。

這傢夥，倒是很懂先發製人的道理。

不過他這如意羹，做得倒是不錯，湯水金黃，香氣怡人，真真是香味俱全。

秦遊懶得理他，卻是道：「秦壽，秦壽……」

秦壽在外頭不敢進來，聽到吩咐，才戰戰兢兢的進了後廚，隻聽秦遊道：「去看看剛才鍋裡熬的東西怎樣，再把缸裡的蛋都取出來。」

秦壽見堂弟自信滿滿，似是被他的氣勢染，倒也打起了幾分神，忙道：「好嘞……」

………………

一碗如意羹如今便落在了武則天的麵前。

王安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

這碗湯香味濃鬱，即便是武則天，也有些容了。

出芊芊細手，取了一旁準備的銀勺，小心地舀起一勺湯水，紅撅起，吹涼了湯，隨即放口中。

王安張地看著陛下將湯喝下，嗓子眼都要冒出來了，以往，他這等廚是上不得檯麵的，做了什麼吃的，也不可能在旁伺候著天子吃下，所以無論好壞都和他沒有乾係，手藝再好，那也是他的職責所在，可今日不同，其實他也是第一次伺候，不免有些張。

武則天吃了一口，不莞爾笑了，道：「這就是弘兒從前在這裡吃的如意羹麼？」

王安忙道：「是。」

武則天道：「好。」

別看隻是一個輕描淡寫的好字，可是作為盡人間富貴的天子，能說出這樣的評價，就足以讓人激了。

王安期期艾艾地道：「陛……陛下……老奴……老奴……」

上婉兒在旁笑道：「好了，好了，不必你奉承，陛下稱讚你，你乖乖應了就是。」

「是……是……」

武則天一邊吃著如意羹，一邊眼眸閃爍，這如意羹在這兒吃著，自是應景，彷彿就在數年之前，那位意氣風發的先太子，也就是武則天的親子，同樣也是落座於此，在這裡吃著如意羹，時錯，是人非，武則天凝著湯，突然停了手，唏噓一口氣，卻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真流。

擁簇在旁的、宦大氣不敢出，紛紛垂頭，整個大廳中落針可聞。

就在這靜謐到了極點的氛圍之下，武則天又拿起了銀勺，天地之間，隻剩下輕輕舀湯水的細微聲響。

………………

過了不久，腳步傳來。

這一次是秦遊一對堂兄弟到了。

王安得了天子的褒獎，意氣風發，一見到秦遊那小子過來，便不免得意洋洋，他在不經意的時候，故意朝秦遊掠過挑釁的眼神，而秦遊假裝沒有看到。

不過當所有人看到了秦遊手裡端著的東西時，不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什麼？

小米粥……

粥水這東西，上至達貴人，下到販夫走卒，都是常吃的主食之一，本來秦遊拿來倒也無可厚非，可問題就在於，這普普通通的小米粥，居然也敢呈到君前，陛下會稀罕你一碗粥麼？

即便對秦遊有些信心的上婉兒，此時也不有些失了。

秦遊旁若無人，要將手裡的粥端到武則天案前，卻有個小太監攔住，秦遊隻得將粥給他，這宦再將粥轉呈到武則天的麵前。

單說這碗粥，其實無論是從賣相還是那空氣中瀰漫著的淡淡粥香，卻也說得上是上乘，隻是裡頭並沒有新增其他任何東西，即便是連蔥薑都不曾有，不免讓人覺得做粥的這個傢夥實在是腦子進了水，了天子。

上婉兒忍不住道：「秦遊，陛下稀罕你清湯寡水麼？」

秦遊立即回擊：「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吃，莫非姑娘不知？好不好吃，當然陛下說了算。」

這傢夥……好大的膽子。

上婉兒咬了咬，被秦遊狠狠地奚落了一頓，卻是無力反駁。

倒是一旁的王安樂了，這個傢夥，是作死啊。頂撞了待詔的，做了一碗粥水給陛下吃，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

武則天不以為意，笑道：「既來了這裡，嘗一嘗民間的粥水倒也無妨。」

顯出自己的寬容，這和秦遊的猜測是一致的，越是殺伐果斷的人，其實越是好相，因為在政敵麵前，作為一個皇帝，武則天必須以最殘酷的手段打擊的敵人，維護自己的統治基礎，可也正因為如此，對於一些無關要的事，反而能保持寬仁的態度。

武則天抿笑了笑，的眼眸很不經意地掃視了秦遊一眼，對這個傢夥印象變得有些深刻了，隨即拿起了銀勺，淺嘗一口。

許多人張地看著武則天，待武則天將粥吃下，在口裡細嚼之後，慢悠悠地放下了勺子，秀眉一揚，從口裡又吐出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