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配著晝夜不停的雪，得人不過氣，雖偶有幾點零星的星與暗淡的月華點綴其上，仍舊無法照亮人間至北的萬裡冰原。

趁著夜，兩道影自藏冰觀後門中閃出，看其形似是兩個高不過五尺的孩，稍一閃，便了黑夜的風雪中。

「周傾，你真在那邊看到了一座仙境一般的高山？我方纔特意跑到觀雪臺上看了啊，你說的那邊什麼也沒有啊！」荀舟有些氣籲籲的拽住周傾，停止了奔跑。

「當然看到了呢！後來還聽軒黎軒微師兄說起來呢，似乎是什麼小孤山？一般人可看不到，你當然就看不到啦！別停啊！快走，等到天一亮，師兄們肯定能夠發現咱們跑出來了，快！」

周傾急不可耐的拉住荀舟的小手，速度更快了幾分。他二人雖不寒冷的侵襲，但畢竟還是孩子，在風雪中穿行也是極為困難，再加上漆黑的夜，難以辯清方向，二人跑了一陣子，便擇了一個冰，打算明日再啟程趕往小孤山。

「哎呀，出來的太急，沒有帶照明的東西！真是糟了，這裡這麼黑……不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吧……」荀舟看著黑漆漆的口，皺起眉頭謹慎的打量了許久，也沒走邁出一步走其中。

周傾卸下肩上背著的包裹，掏出兩火摺子遞給荀舟一，撇了撇，「你自己笨，忘了帶，可別把我想的和你一樣笨。」說著，還吐了吐舌頭。

荀舟眨了眨眼，「還是你靠譜，不過你帶著這東西不知道早拿出來？就等著看我出醜？」

周傾不著痕跡的嗬嗬一笑，又從包裹中拿出兩銀白的蠟燭，吹了吹火摺子中微弱的火星，引燃蠟燭，和卻又明亮的燭火燃起，那看起來極為細弱的燭火在風雪中不僅沒有熄滅，甚至連一搖曳都沒有，煞是奇異。

「謔？藏寶道人的寒銀燭都被你給騙來了？」荀舟眼睛一亮，從周傾手上搶過來一，手冰涼，好奇的上下翻看，隨後試探著用小手在燭火上了一把，眸中亮更甚，「哇！這火焰還真是涼的，著好舒服，以前聽藏寶老頭炫耀我還以為他在吹噓，原來世間真的有這種蠟燭，遇風不滅，遇火則燃，焰火如冰，好神奇！」

「別廢話了，快進去吧，休息一會馬上趕路，若是師兄他們追上來就麻煩了。」周傾翻了個白眼，也不理他，將燭火提到前，照著冰的空間，緩步走了進去。

「我真是不懂你哎？明明是幫軒黎師兄取葯治病，是好事，你幹嘛非得的，好像幹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似的，見不得人。」荀舟嘖嘖兩聲，跟在周傾的後，步子緩慢如履薄冰，抬眼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整個，聲音微，「哎，周傾，你等會我，慢點！我覺得這裡肯定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周傾回看了看他古怪的模樣，不由哈哈大笑。荀舟一陣臉紅，強作鎮定跟上了他。

「這就是你不讀書的下場。」周傾斜眼看了看他，「大儒衛先生的《冰原注》和前朝束威將軍的《極北行記》中皆有記載，冰原外圍三千裡，有，溫，大多居於冰層下，嘗見一鹿，尾染三，通瑩白，角似琉璃耳極聰，常以聚，食冰霜晶，飲寒泉，居冰，不攻人，視人不躲。嘗見……」

周傾一連列舉出十數種古人有所記載的冰中可能出現的類，無一不是溫和無危害，聽得荀舟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連連咋舌，「看來下次出來真得帶上你……行吧，這我就放心了。你這什麼什麼注，什麼行記的都是從道德閣裡看到的？」

「道德閣典籍涉獵極廣，各類知識應有盡有，我也僅僅隻是閱讀了冰山一角，便覺益匪淺。」

「難怪你想做書生，我就不行了，一看書就頭疼，軒黎師兄平時那些之乎者也的話聽來幾次便索然無味，唉……我就不是這塊料！」

冰不大，半刻鐘便到了盡頭，寒銀燭的華足以將他們周圍的空間照亮，荀舟靠在一塊在外的巖石瞇起了眼，餘發現周傾舉著寒銀燭在的冰壁上索著什麼。

「周傾，你又在幹什麼？踏實睡一覺，明天還要……」

「荀舟，把你的蠟燭丟給我！」周傾突然吶喊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荀舟聞言也不多想，反手將寒銀燭扔向周傾。

焰火微，芒在冰壁的折下顯映出五華，如墜仙境，奇異莫名。

周傾穩穩接過，抬起頭仔細揣了一下冰壁，接著退後兩步，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方位，一旁的荀舟看的莫名其妙。

「周傾，你……」話還未說完，隻見周傾終於在一塊凸起的冰塊上站定，抬手將寒銀燭扔半空。整個冰登時大亮，原本無法看清的冰壁上方煞時亮，黑暗頓消，芒散。

寒銀燭飛起數米，在了一道隙中，燭停止跳躍，將整個冰壁完完整整的呈現在周傾的眼前。

「你瘋了？那可是寒銀燭！這麼扔了？這不是浪費……」荀舟話說到一半，倏地瞪大了眼睛，結結的道：「這是……這是？」

冰壁足有兩丈之高，其上縷縷裂紋縱橫，如果不仔細看或者隻看一部分，隻能看出那是全無規律的冰紋，就像是破碎的鏡子一般，可如果將整個冰壁當做一來看的話，就會發現，這是一個足足刻畫了千上萬筆的古怪符號，絕不是天然形。

周傾站在冰塊上，默默看著，久久不語。

荀舟隻覺一油然而生的悲涼與震撼升腦海，他下意識的站起，小小的軀都陷了篩糠一般的戰慄，彷彿是看到了人世間最令人震驚的事。

腦海中一陣無形的力量將他拉回了現實，明臺一清，雙眼中的驚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難以名狀的清明。

他的口中慢慢的念出了幾個字，「老朋友……」聲音低的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得見，有些哽咽，有些痛苦，也有些難以置信，稍一恍惚，竟然是滿麵淚水橫流，可很快，又變得茫然，不解，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我怎麼哭了？」

周傾心念電轉，他總覺得這個古怪而複雜的符號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沉默了半刻鐘，才一拍腦門，一副恍然的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叩四個頭。

「前輩，安息！」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在道門奇書《道經》中見到過類似的字元，隻不過自己看到的那個字元的複雜程度與這個相比不足萬一。

道經中的註釋說，此符專門用於安魂鎮靈，唯有懷正道之人纔可用，越是複雜，便說明所安之人生前為道門奉獻越多。

眼前這個字元，其複雜程度令人髮指，麻麻的佔據了整個冰壁，以此類推，這位被安鎮在這個無名冰中的前輩生前很有可能是道門的至高者，並且為道門立下了極為強悍的功業……

莫非自己二人無意中闖的冰竟然是一位道門前輩的安之地？隻是如此人，怎麼會被葬在這麼一個無人問津的地方？又是誰為他畫下的這個字元？

這些問題沒有人能夠為他解答，周傾跪拜完畢，失神片刻便站起，轉頭看向一臉無知的荀舟，神嚴肅慎重的為他一一解釋。

荀舟聽罷也是跪倒連連磕頭，二人跪在一，對著冰壁字元又施一禮，周傾道：「前輩，我二人今日闖無意冒犯，隻求住上一夜，明日便走，絕不擾您安息！」

夜已深了，雪漸狂，風倏暴，浩瀚冰原中傳出來一宛若哭泣的「嗚嗚」之聲，許久後方纔沒在深夜之中。

周荀二人熄了蠟燭，戰戰兢兢輾轉反側直到天邊升起淡淡的魚肚白方淺淺睡去。

冰壁之上，穿在冰紋中的瑩白芒宛如清晨的第一道紫氣東來，稍瞬即逝，無人看見，一如它沉寂了上千年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