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似浪疊疊層層，翻卷不息。

周傾愈加深冰川，便覺雪下的愈加迅疾狂暴，天空之中也時有雷聲滾滾，電芒閃。天越發沉，儘管他有明智之眸可以過些許雪霧黑夜，見前方，但人力終究有時窮，明智之眸也不是萬能的，很快他便被埋在了風雪之中，行走吃力，難以辨位。

袂飄，髮狂舞，包裹在狂風的席捲之下數次幾乎要手而出。

周傾即便是腹有驚天學識，也不過是個「手無縛之力」的書生，麵對如此天災，也隻能選擇避而遠之，這一次卻不像上次那麼幸運，他在附近並沒有找尋到可以容的冰冰窟一類，隻是選擇了一可以躲避風雪的冰石一側，停了下來，有些發僵的麵頰。

他想要取出火摺子點燃寒銀燭照明，但一想到在如此境地火摺子和寒銀燭的微弱火不過是杯水車薪，甚至極有可能被狂風吹熄捲走，將包裹從肩上取下，放在膝上，死死在冰石的背風一麵，這才稍舒適一些。

他儘管筋骨異於常人，但也沒有超於人的範疇，如此可怕的環境之下，一向覺不到寒冷酷熱的他竟也開始覺到發涼，寒氣侵中，從未有過的痛苦和被災難所籠罩的畏懼使得他心中堅定不移的前進之心了幾，不過終究是救師兄的念頭更為堅定。

他拚命讓自己意識清醒，抱著包裹，咬牙生生捱了一夜，直至東方紫氣湧出，魚肚白覆蓋半個穹頂之時，些許溫暖之意這才吹拂到已經是神智迷離半夢半醒的周傾上，他蜷在冰石後的軀微微抖一下，蓋在他上的雪也被抖落。

周傾隻覺幾乎被凍在了一起，可包裹中卻有一縷若有若無的溫度在源源不絕的灌，他神一震，似乎被什麼驚醒一般，他活了一下僵直的手指，漸至臂膀，腹，全，直到他將周活了一遍，這才從雪中站起，邊的雪都幾乎與他的膝蓋同高。

周傾訝然，還以為自己肯定會被風雪淹沒就此喪命呢，沒想到……

顧盼時發覺風雪小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大有一種劫後餘生之，他將手探包裹之中，出一塊正在散發著微弱熱氣的什，打眼一看，不由更加驚訝幾分，「混元玉？怎麼在這裡？這個我明明給了軒黎師兄啊？軒黎師兄給了我，他可……」

不過轉念一想，軒黎師兄這九年來吸收這混元玉的能量，想必已經吸納儲存了不，離幾日應該也不問題。

我速速將那冰鐵衍花水取回去，就可以將師兄完全治，那麼這混元玉給了我倒也沒什麼。

不管他轉念一想，心中忽然有些恍惚和慌，口中喃喃著道：「師兄看來早就知道我會有此一行？隻是他為何沒有攔阻我啊？」

思索片刻無解，他隻能搖了搖頭，將一切疑問拋卻，又將混元玉放在掌心了，心道：這真是一件奇啊，不僅保住了軒黎師兄的命，還救了我一命，等到了小孤山，我定要好好謝那老前輩一番。

周傾振了一下神，將混元玉放包裹之中，迎著清晨的微大步直去。

……

小孤山。

九年已過，小孤山一如往日，遍野春，嫵妖嬈之難以細數。

冰鐵衍生梨花樹黝黑的樹一側，老翁和荀舟二人靜默而立，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地麵忽而劇烈的抖一下，荀舟隻覺腳下飄忽，險些摔倒在地，一手扶住老翁這才穩住了。老翁角，眉睫閃爍間雙眼已有潤浸，地麵的震和側荀舟的作他似乎是覺不到也看不到，隻是穩如泰山，靜如死水。

「師父……」荀舟想要說些什麼。

「住口勿言，靜然從心。」老翁立時嗬斥，荀舟隻能無奈的閉上，心下卻在揣，方纔那地震究竟是何緣故？毫無徵兆彷彿莫名其妙，況且這乃是小孤山，道韻玄凝之山，怎麼可能會輕易震？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過後，地麵又是陡然一震，隻不過這一次比方纔輕微一些，有了經驗，荀舟隻是形一晃便再次站穩，眸中疑慮之更甚。

老翁閉目略微一下，再度睜眼時，已經踏前一步走到了黑柱般的冰鐵衍生梨花樹下，手抹眼角，一滴淚珠宛若夜空中的螢火微芒在老翁手腕稍一抖，便被老者攥在了手心中，令人吃驚的是，那竟然是淚珠凝而不散，彷彿是一顆真正的玉寶石。

隨即他將那珍珠般瑩潤的淚珠彈在冰鐵衍生梨花樹大的樹之上，恍若石凈水，樹呈水波狀漣漪幾下，那淚珠便進了樹之中消失不見。

「天尊慈悲，善有因，終有果，人世間，諸浮夢，今朝歸位，乾坤盡消。」老翁的聲音低到他自己都幾乎無法聽見，可那樹好像是真的聽到了似的有了反應。

白，雪白，澄澈到毫無一雜質的雪白湧上了那極致黝黑的樹。

一小臂細的枝丫形盤旋之態繞著樹層層向上一一長出，每一枝丫上去無一不是雨後春筍般晶瑩剔，彷彿不似人間之樹，其枝丫與樹上去渾然一，曲線玲瓏渾然天，黝黑的樹上細的裂紋參差出現，織在一起就彷彿是一張極大的蜘蛛網將那樹團團包裹。

荀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窒息般的震驚堵塞了他的呼吸，他盯著那顯現出蓬生機之的冰鐵衍生梨花樹，彷彿真的在那棵樹上看到了世世繁衍生生不息的人世間迴，心下儘是迷離和怵然。

「萬道迴，衍衍復始，這纔是正道啊。天尊慈悲。」老翁抬眼瞥了荀舟一眼，一雙枯老的手負於後，他轉步履沉穩緩慢的離開。

「鐵樹生花卻晚矣，世間萬事皆如此。可嘆，天尊慈悲，奈何衍衍蕓蕓無常無奈之事繁多，焉能說得清道得盡。舟兒，你待明日日出之時，收集這花上水，老夫自有用。」老翁的聲音遠遠傳來，荀舟這才如同經霹靂雷霆一般復甦，他雙眼始終直勾勾的盯著那樹，頂著新生的枝丫，盯著上麵新生的千萬梨花。

！堪稱人間絕！

荀舟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了這樣一個念頭，這是他見到這鐵樹生花的第一印象，那花瓣混潤如意，那花蕊點點含春，那流溢彩生輝，那神聖如沐仙風。

他隻覺心神都在那微微拂麵的梨花香中變得沉靜無比，變得萬分鎮靜，神思安寧，九年來隨著師父修行和論道所帶來的疲乏和厭倦一掃而空，這一刻，他的心靈一塵不染，乾淨純潔，思緒通。

他撥出一口濁氣，原本就是瑩白聖潔的雙瞳與那梨花天然所帶的澤相輔相，相得益彰。九年前，他便得到了上一代藏冰真人的四封道瞳，這雙天下奇絕無雙，幾乎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眼瞳，這雙一向古井無波，對萬事萬皆能瞭然穿的眼瞳，此刻竟然泛出和思慮的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