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哎呀筋

天石打定念頭，低吼一聲，將雙掌一翻，驀然變四掌齊齊印出，這一招有個名頭，喚作“四季如意”，分含冷熱盛衰四種掌力，掌法、力都是極盡變化，故而犀利非常，算是他

真正箱底的絕技。

掌還未至，掌風先至，慕容安隻覺四掌風各不相同，心知對方一怒開大，不敢接，毫不猶豫的使出一招“龍城封天”。

這龍城封天乃是八十一式龍城快劍中的最後一劍，合全氣力化為一劍，劍引人走，迅猛非常，但慕容安這一劍卻並非刺向天石，而是向自己斜後方刺出，整個人一瞬間便跟著長劍一起躥了出去，讓天石威力巨大的四掌盡皆印在空——卻是生生將一招犀利劍法當了輕功使喚，彌補了自己不會輕功、法不夠靈迅捷的劣勢。

這一劍使得別出心裁，語嫣看得大喜，高聲道：“好”！

慕容安小臉上出兇相，腳一蹬地，就反手再使一招龍城封天，要趁對方舊力方去、新力未生的節骨眼，一招斃了強敵！不料剛一蹬地，力道還未發出，便覺一道劇痛電流般流轉全，疼得他生生一咬牙，才沒有出口來——慕容安心中一寒，終究還是經驗上出了問題，服了玉蟾五元丹後，對自己的極限並不足夠掌握，竟然在這關鍵時刻筋了！

近乎絕地向天石，卻見對方如一隻大鷹般高高躍起，在圍墻上輕輕一點，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之中……卻是天石久久難以拿下這小兒，又始終擔心語嫣開口指點，故而當機立斷，大招一開退對方——回首、飄~輕功一開看不見，走位走位……一通作，卻不知自己喪失了殺掉慕容安的最佳契機。

慕容安呆了一呆，隨即劇烈痛楚襲來，驚道：“娘啊！”一頭栽倒在地，唬得碧娘驚一聲，忙不迭跑去將他抱起，口中連呼：“安兒，那老匹夫傷到你了嗎？”眼中淚水長流，顯然是以為天石下了殺手之後離去。

慕容安嚎道：“他沒那本事，是我久戰力疲，筋搐了，哎呀好痛！”

碧娘這才放心下來，也不顧地上骯臟，就地跪坐，將他抱在懷中使勁按抓起來——自小伺候慕容復練武，鬆弛筋骨的本事天下一流。慕容安哎呀哎呀了數聲，便已大為緩轉，手足也終於能運自如了。隻是大量堆積的酸，在碧娘抓下又酸又疼，這一番苦頭，可也難熬的很了。

語嫣在他母子二人邊蹲下，開口道：“姓的今日在安兒手上吃了虧，隨時都有可能回來報復，此地絕不可再久留！碧娘，等會兒你我收拾起行裝，等安兒他爹一回來，我們立刻就返回姑蘇！”

“要不要告訴段家哥哥？”碧娘囁嚅道，在這裡住了八年多，一家人平安喜樂，委實有些留這等景。

慕容安勸道：“娘，大理皇帝就算這次讓姓的說了和，但以後爹的況若是越來越好，有一天神誌盡復，小小大理，又豈能容得了南慕容？必然要生出不測之禍！”

這般一說，碧娘頓時下定了決心，點頭道：“好，那就聽你大母的安排！”

……

兩個多時辰後，天漸明。語嫣和碧娘連夜收拾了一輛馬車，兩都是深得“斷舍離”要義，隻帶了幾件服鋪蓋，清水乾糧，以及室中的錢財寶，其餘東西傢俬盡皆棄了不要。那拉車的原本是養在後院一匹健騾，如今年齒已長，碧娘乾脆將它去了轡頭放生，換了新得的良馬“如意”拉車。去後廚下了三碗麪條端來，三人飽食一頓，靜候慕容復歸來。

這一次，連碧娘、語嫣都拿了刀劍在手，三人商量妥當，且再等一日，若是慕容復還不回來，就直接拉車去大雪山迎他。

幸運的是，差不多晌午時分，遠遠看見慕容復用獵叉挑著一幅雪豹的豹皮，滿麵風塵地往家中走來。

慕容安迎上幾步，正待湊熱鬧喊一聲：“恭迎父皇大勝歸來！”忽見慕容復滿臉溫潤笑意，眼神清明，立刻改口道：“爹，你總算回來了。”

慕容復臉微變，打量著慕容安的紅臉，急聲道：“你吃了玉蟾五元丹？出什麼事了？”

語嫣笑道：“表哥，你家安兒昨夜大開殺戒，可惜你沒親眼看見！”說著和碧娘一起，七八舌將盜匪殺來、慕容安吞丹上陣，臨陣悟劍，先敗雙虎群盜，又殺退了天石的一番過程細述一遍。

慕容復聽得神變化，一時驚怒集，一時後怕不已，到了最後卻是出欣的喜，有些難以置信地笑道：“真的假的？你們沒認錯人吧？安兒竟能殺退天石？”一時搖頭，一時大笑，最後兩手同時住慕容安兩邊臉蛋，道：“天石已是一流的好手，就算你爹我跟他遇上，三五十招之也未必拿得下，竟然被你殺退了！你才八歲呀，這樣子下去，再過兩年豈不是連爹都打不過你了？”

古人一般都信嚴父慈母這一套，講究君子抱孫不抱子，孫子可以寵，兒子必須嚴加管教。紅樓夢裡賈政對寶玉開口孽障閉口小畜生，就是這個路數。幸好慕容復迭遭大變之後，有了很大不同，非常與慕容安之間的親近關係，要不他擺出個嚴父架子來，慕容安日子就難過多了——以他的子，多半就要離家出走，省得天天看這便宜老子作威作福。

這正是因為他這份寵溺兒子的“倒行逆施”，慕容安纔算發自心地跟他建立起親近的來，雖然口中爹，但心裡實當對方是自己極為親近的好兄長。所謂“我拿你當哥，我管你爸”。

慕容安哈哈笑道：“那你早點把鬥轉星移傳了我，我就能早點比你厲害啦。”

慕容復聽了，很是認真的想了想，道：“鬥轉星移這門功夫極為難練，我本想著等你力有再學的，但現在想想，你的天賦遠勝為父，說不定也不會像我這般難以寸進，嗯，你又吃了一顆玉蟾五元丹……練就練吧，浪費一些藥力也是好的。”

他二人這頭說的熱鬧，那邊碧娘已經打好了洗澡水：“公子，你快去沐浴，換乾凈服，我們這便離開了。”

慕容復神微變，起有些依依不捨地打量著自己的“皇城”，眼神十分復雜，過了良久，他輕輕嘆了口氣，手著慕容安的後腦勺，輕聲道：“也是時候回燕子塢了，有了安兒做主，我就算再發起瘋來，也不至於無人撐門立戶。”

說罷看了看語嫣、碧娘，慕容安看得分明，三人的眼圈一時之間都紅了。也許是因為他們同時意識到——

平平淡淡的安穩生涯，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