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經》第三章 老友

厲知秋大慟,他是醫者父母心,平日裡行俠仗義,即便對方是惡之徒,也不會輕易傷其命,往往給人留有一線生機。書趣樓()和這兩名壯漢對掌,也是留力不發,想等二人真力耗盡而退。但此刻見到這等慘狀,登時悲憤異常,大吼一聲,左掌力一吐,將一名壯漢震出丈許,同時右腳出,踢向另一名壯漢左,那壯漢“嚶”了一聲,口吐鮮,仰摔倒。

丁殘雲刺死這數人後,不理同伴戰局如何,拔便奔,厲知秋在後追不捨。桃源觀輕功本是武林一絕,要追上他原非難事,但厲知秋適才大怒之下,掌力吐的狠了,一口真氣提不上來,追了三四裡路,始終塵莫及。他心知再奔下去,自己必傷元氣,索停步,吐納調勻了氣息。本繼續追捕,但見林海茫茫,夜幕低垂,這丁殘雲又穿著綠,那正是在林中的絕妙偽裝,委實不知該追向何方。

他嘆了口氣,想起空地之上那二十幾,心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其曝荒野,自己該當奔回去想法掩埋纔是,說不定尚有一兩個氣息尚存,更要設法施救。念及此,奔的更加快了。

哪知他回到空地,卻是大奇,直不敢相信眼前景象。原來空地上早已空無一人,別說那十二個被俘的、被教的綠教徒們毫無蹤影,就連被自己重傷的那兩個壯漢、連同那臺大車也已蹤跡不見。一時之間不愕然,以為自己跑錯了方位。可這空地上腳印淩,各還有眾人被害時的鮮紅跡,自是適纔打鬥之無疑。

他冥思了片刻,實在是毫無頭緒,沒有要領,隻得暗自搖了搖頭。今晚所見所聞,著詭異,無不匪夷所思。當下也不睡了,直奔廬州而去。心中卻暗暗立誓:“這丁殘雲不知所屬什麼歪門邪教,今後若再我撞見,必要為民除害。否則厲某誓不為人!”

次日午前,已來到廬州城裡,直奔太守府邸,遞上林仕中的回信,被管家慌忙請府中。廬州太守叢宏大臥床數日,早已麵黃瘦,嗓痛腫,連說話也不能夠。厲知秋查診過後,知道正值北伐,廬州地要沖,叢宏大位高責重,近日來勞過度,已不堪重負,患的是損氣虛之癥。這類病痛最需大補,但當地大夫醫平庸,不敢下猛藥,是以久久不能痊癒。

厲知秋開了藥方,叮囑廚房配以桃源觀祕製的藥丸化開煎熬,這藥丸昨晚在林中被他當做彈子擊,好在所帶頗多,應付叢宏大的病癥,卻也綽綽有餘了。他奔了一夜,實睏乏,和管家匆匆寒暄了幾句,便討了房間,連中飯也不再吃,倒頭便睡。

這一覺直睡到掌燈之時,在房中坐了片刻,聽到有人前來叩門。原來管家排了晚宴,要給厲知秋接風洗塵,以謝診治之勞,府中師爺幕僚也都作陪。厲知秋推遲不過,隻得應允。席間談起叢宏大的病,厲知秋道:“叢大人並無大礙,隻是連日勞,火攻心,想必忠君國之心太過赤誠,以致思慮過度,傷了子。我已開了藥方,五日之後,厲某再行查診,必可痊癒。”管家賠笑道:“自大軍過了廬州,這些天來,大人無一日不盡心盡力,支援北伐,終於累不可支。唉,廬州城裡這些庸醫,盡開些祛火溫的和藥,又濟得什麼用?幸虧厲大夫及時趕到,施展妙手。晚間我才瞧過大人,雙已恢復,又喝了一大碗米粥,確是好了許多。夫人也誇厲大夫手段高超,有華佗之呢。”師爺等也俱都賠笑,說了不恭維厲知秋的好話。

眾人高談闊論,自然講到北伐。原來張浚接到北伐詔令之後,決議兵分兩路,西路由李顯忠率兵攻取靈璧,東路由邵宏淵指揮奪取虹縣。李顯忠戰無不克,幾日便拿下靈璧,邵宏淵卻是兵將無能,久攻虹縣不下。李顯忠遂派靈璧降卒前去勸降,虹縣守將這才放棄抵抗,舉城投。而邵宏淵則以虹縣戰功不出於己為恥,對李顯忠心懷怨。西路軍建議乘勝共取宿州,邵宏淵按兵不,拒不配合。李顯忠隻能率部獨自攻城,現下兩軍正在激戰,不知戰況如何。師爺嘆了口氣,道:“李將軍固然神勇,但兩位主將不和,嫌隙愈深,於我軍十分不利,這北伐大業,也不知勝算幾何。”眾人皆嗟嘆不已。

席上又談了一會,厲知秋問起兩淮境邪教之事,管家師爺均麵麵相覷,一頭霧水。正談論間,一名小廝跑來稟告管家,說前線有書信傳到,急給叢大人,管家向眾人告了罪,離席而去,自帶傳訊兵去府拜見叢宏大。

過了半晌,管家笑嘻嘻的回到席前,後卻跟著一名大兵。管家向眾人笑道:“真是天大的好訊息,宿州城給咱們奪下了!”眾人先是一愕,隨即也都跟著欣喜。

管家吩咐小廝添置碗筷,向眾人道:“這位兵大哥是陳副將的親兵,往來送信車馬勞頓,多有辛苦,來來來,咱們敬他一杯水酒。”那大兵慌忙擺手道:“不敢不敢,我有軍務在,酒是萬萬吃不得的,飯倒是可以多添幾碗。”眾人俱都哈哈大笑。

厲知秋自那大兵進門,便覺得好生眼,等到聽他開口說話,更加不疑,欣喜道:“對麵可是小乙哥嗎?”

那大兵一愣,盯著厲知秋看了片刻,眨了眨眼,猛地歡喜道:“你是厲大俠!”

厲知秋心中高興,走過去拉著小乙的手道:“果真是你!適才李管家提到的陳副將,莫不是他?哈哈,他可又升啦。”

席上眾人臉詫異之,厲知秋一笑,向眾人道明緣由。原來管家口中說的陳副將做陳誠,厲知秋和他乃是同鄉,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到年之時,厲知秋巧遇機緣,得拜在餘仙門下,陳誠卻毅然從戎,要在沙場上博出功名。二人雖然天各一方,但也時常見麵,互通往來。這小乙久隨陳誠,一直在他邊做個親兵,厲知秋也見過幾次。是以一眼便認出他來。

厲知秋嘆道:“算起來,我和陳兄也有兩年未見了。原來他已升為了副將,不知他是跟隨哪一位將軍?”小乙道:“主人現下在李將軍座下。”

他二人重又席,厲知秋換了座位,捱到小乙旁坐下,不住詢問陳誠近來的狀況、攻克靈璧和宿州的由。說到興起之,不愈發掛念這位年好友來。厲知秋向管家道:“叢大人這幾日隻需按時服藥,安心靜養,並不需要厲某時刻在側。我和陳副將如手足,宿州離此不遠,厲某打算去到城裡和他一會,五日必回,到時再來復診叢大人的病況。”管家心中頗為不滿,但知道此人是天下名醫,連醫林仕中也對他十分恭敬,自己更加不敢有所得罪,隻有唯唯諾諾的答應。

厲知秋和小乙在叢府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上馬出城,奔往宿州。途中問起小乙到廬州的緣由,小乙知道他和陳誠乃是至,又是當世大俠,當下也不瞞,將形說了。原來大軍攻下宿州城後,李顯忠要叢宏大將資輜重運到宿州東南的符離集,以備不時之需。

行了一日,天將傍晚時,兩人已到宿州。戰事剛過,城中佈防甚嚴,小乙出了通行令牌,帶厲知秋來到宿州府前。城破之後,此了宋軍的臨時軍營。

小乙進去先行通報,過了片刻,一陣哈哈大笑聲中,一個披輕鎧的黑臉大漢快步走了出來,邊走邊道:“秋螞蚱,什麼風把你給吹來啦?”正是副將陳誠。

厲知秋上前一把將他抱住,笑道:“黑鍋盔,你又何時升了啦?北伐副將,好不威風!”

陳誠在他肩頭頓了一拳,說道:“走!我帶你見個好朋友。”拉著他頭也不回,快步走府中。

兩人來到一所院,厲知秋抬頭一看,隻見院中八仙桌前,坐著一對中年男。那男子也不甚高,額平眼細,角雖然帶笑,卻有一憂苦之。那婦人則白如雪,眉眼如畫,雖不施黛,也掩不住那天然風致。懷中抱著一個男,神和那婦人極像,也是麵白眉彎,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向院中左右顧盼。

陳誠剛進月門,便即道:“義弟,來來來,給你看看我這從小到大的摯友。”那男子慌忙站起,作灑,顯見輕功夫不弱。

陳誠迎了過去,給厲知秋引見,說道:“這位是我在建康時結拜的義弟婁千裡,那是他夫人戚俠,他們也是今兒剛到,”眼那男,故意調笑道:“這是我的侄兒、婁兄弟的公子,哎呀,你大名什麼來著,我可不記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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