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泗水兵變(八)

“那楚桓君手下苻山的將軍，更是殘暴，我聽說上個月，他為給楚桓君搜羅民，殺了3000餘人吶，聽說他的兒還被驚邪劍派收去做了士……”

回到雲翼城的鳶飛戾沒有回章府，他腦子裡回想著茶攤老闆的哭訴，於是潛了苻山的府。

這座府邸也是大得驚人，府兵三百人，但戒備很是鬆散，實際巡值不過才一百步武。

先前鳶飛戾已聽說此人惡貫滿盈，比之楚恒君也不遑多讓。

今夜鳶飛戾就要替天行道，除了這禍害。

黑暗蜿蜒下的長廊，一片片樹葉無風自舞，漸漸覆蓋了一層冰霜，鋒利如刀。

嗖嗖嗖……

伴隨著一陣陣破空聲響起，猶如勁風拂草。

長廊裡的步武一個接一個倒下，每的頸部都被了一片冰封葉子。

不到半個時辰，鳶飛戾已經解決了所有的府兵。

此時苻府的人都在睡覺，他一間房一間房的進去，不管男老壯逢人便殺，意在製造一場滅門大案。

這一口氣下來，他的雙手已然已經沾滿鮮。

他便要這猩紅的來鑄洗俠義的碑銘，讓這黑白不分的世道洗出一片清澈的信仰。

因為在他看來，苻山的罪行早已十惡不赦，人盡可誅，普通百姓敢怒不敢言，也沒有能力替天行道。

但苻府滿門數十口人如果有一點良知，他們是有機會為民除害的。

可他們卻安於這樣的榮華富貴，所以該殺。

當鳶飛戾舉起那個尚在繈褓的孩子，看著嬰兒睡夢香甜的可模樣，幾次猶豫躊躇，他竟是不忍心下手。

一個嬰兒，又做錯了什麼？

有得選擇嗎？

生在這樣的家庭，正如鳶飛戾生為魔宮宮主之子，是沒得選的啊！

鳶飛戾想起時的替代品，明明那麼無辜，卻被天極真人一掌斃命，又誰可憐過他？

這般思來想去，鳶飛戾就覺得天極真人沒有人，而他又非常憎恨天極真人。

如此一個沒有人，又令自己非常之憎恨的人，自己一定是不能和他一樣的。

想到這裡，鳶飛戾在黑暗中鄙夷冷笑起來：“天極老道，我自問沒你那麼狠毒心腸，能對一個嬰兒下得去手！”

那一刻，他極是得意。

是的！

他覺得自己一個無名小輩，比那高高在上的武林至尊高尚多了。

然後，鳶飛戾將嬰裹紮在背上，用布匹包好，帶著森森殺意向了最後一間大房。

那是什麼在溫熱的流淌……

苻山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抬眼一，隻見旁的人也不，涓涓流出的染了床榻。

“啊！”

“有刺客，有刺客……”

苻山驚慌大了兩聲，忽然不敢再。

因為有個黑人正坐在椅子上，冰藍的眼眸泛著森森殺意，促狹地盯著他。

“嘿嘿……”

“善惡回終有報，敢問蒼天饒過誰？”

黑年恣睢無忌地笑著：“苻將軍，方纔好夢啊？”

苻山雙眼赤紅滿是驚恐的盯著黑年，啞聲道：“你……你是何人？”

“我麼？”

年抬手拉下麵罩，出俊朗邪戾的臉，笑道：“我啊——自然是來收你魂的判了！”

“是你！”苻山蘊駭然道：“你是沈戾？為何要殺我？”

一片梧桐葉在鳶飛戾指間翻來翻去，他悠然道：“在下隻是看不慣將軍你平日裡的所作所為罷了！”

“是驚邪劍派讓你來殺我？”

苻山意識到了什麼：“不對……是朝廷派你來的？”

鳶飛戾搖頭道：“殺你，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就是看你太不順眼！”

“那些事……都是君上吩咐我去做的，冤有頭債有主，你該找他纔是！”苻山很是不安地囁嚅道。

“楚恒君造下的孽，我自會去找他算賬！”鳶飛戾起道：“但今天，我隻收你們苻家人的命！”

“憑什麼？你以為你是誰啊？”

苻山且驚、且懼、且怕。

但他也憤怒：“這個世道就是弱強食，那些事我不做的話，別人也會做的，比我苻山惡的人多了，你憑什麼選上我？”

“憑什麼？你問的好，今日我就讓你死的明白！”

鳶飛戾忽然跳了起來，揪住苻山的領，猙獰乖戾的嘶吼道：“若是有人怡然於非人間的殘忍，這是要遭天譴的，老天沉默了，就一定要有人站出來，替天行道，誰也不能心安理得！”

苻山見此人分明就是一個瘋子，便悄悄把手向枕下，放出狠話說：“我兒也是驚邪士，今日你殺我全家，必為我報仇！”

“廢話說，老賊死！”

鳶飛戾說話間，兩片樹葉已從他指間彈出去。

“老子跟你拚了……”

苻山剛從枕頭下出一把寒匕首，隻覺得口一涼，低下頭……

他的頭再也沒有抬起來。

鳶飛戾當然清楚這苻山有個小兒苻喜，六品士。

但又怎樣呢？

他殺人用的是魔道功法，今夜過後，苻家的債隻會算在魔宮宮主的頭上，絕不會有人想到鳶飛戾這個七品士。

想想看，一個正道弟子，首座義子，怎麼會懷魔道功法呢？

沒錯！

他就是要殺人嫁禍給魔道，給人製造出魔道和列家兄妹勾結的假象。

如此一來，驚邪劍派忌憚魔道高手，必然不敢輕舉妄。

離開了死氣沉沉的苻府，鳶飛戾將苻山的小兒送去了城外的一座寺廟門口，又留下兩枚金珠。

這個孩子，也因此為苻府案中唯一的活口。

清晨，回到章府的鳶飛戾換好裳，剛睡一個時辰，便被章銃給推醒了。

“賢婿，出大事了！”

鳶飛戾了眼睛，翻個嘟囔道：“何事呀？大驚小怪！”

章銃急道：“哎呀我的賢婿啊，苻都統被人殺了，苻府上下無一活口，你怎麼還睡得著呢？”

鳶飛戾看了他一眼：“那又如何？與我有何乾係呀！”

“這……”

章銃趴在他耳旁悄聲道：“我聽說，是魔宮高手所為，你同門的士都過去了，你不去看看？”

“嗯？”

鳶飛戾斂去那一幸災樂禍的笑意，這才從床上坐起來，正道：“這麼大事，我得去看看！”

“賢婿啊，你昨日去哪了？何時回來的？怎麼都沒個靜？”

章銃一邊招呼婢進來伺候，一邊問道。

鳶飛戾答道：“昨夜小婿在無垠妙坊吃了一夜花酒，讓嶽父大人擔憂了！”

章銃聽了也不生氣，反而豎起大拇指，笑道：“人不風流枉年，賢婿真英雄也！”

鳶飛戾心裡反而有些同那位章師妹來了，有這樣功利的父親，想必也一定憤恨吧。

引馬來到苻府，門前已經圍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一又一從府抬出。

圍觀百姓人人臉上自帶喜悅，可見這苻山民憤已久，如今莫名其妙被人殺了，當真是大快人心。

鳶飛戾下了馬，若無其事地走近府，隻見一片忙碌景象。

除了州府的捕快、仵作，連楚恒君旁的兩位羅漢高手也來了。

信步來到幾位師兄旁，鳶飛戾故作吃驚道：“甲師兄，發生何事了？”

甲天工遞給他一片葉子，沉思不語。

鳶飛戾笑了笑：“這不就是一片普通的葉子嘛！”

“戾師弟，你資歷淺薄，隻怕是不知道吧，這是修羅冰鋒葉，乃修羅妖的殺人伎倆，沒想到泗水州兵變，竟然有魔宮高手從旁暗助，此事棘手啊！”餘蓉解釋完，還不忘鄙視地斜了鳶飛戾一眼。

鳶飛戾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心裡冷笑：我資歷淺薄？隻怕你是不知道，這苻府上下都是我殺的！

這時柳江紅說道：“那修羅妖乃魔宮宮主，地位僅在魔君之下，沒道理親自來殺一個州府都統，我看此番潛我軒王朝境，隻怕是另有目的，此事要立刻稟明夏宮師叔！”

“以葉殺人，並非修羅妖一人之技！”

說話是一位浮屠門的羅漢高手：“諸位別忘了，多羅葉指乃是般若寺絕技之一，為功外壯，屬之勁，專練指頭拈勁的一種功夫，我聽說練時外同修兼剛之勁，功之後，三指拈，無論如何堅實之石，都能應指而碎！”

全俊友道：“昆兄，你的意思是，這作案之人莫非是般若寺的出家人不？”

鳶飛戾在一旁瞧著幾人胡猜疑，正暗自好笑時，一直沒說話的甲天工開口道：“般若寺遠在北狄，行事一向慈悲為懷，普度濟世，若他們真是為民除害，也斷不可能下此狠手，老壯婦孺一個不留，我們還是不要憑空臆測，壞了同盟之誼！”

眾人一時都沒了主意。

“滿門屠盡，如此狠辣，肯定是魔道所為！”鳶飛戾因勢導，想把魔道卷進來。

卻聽甲天工輕輕哼道：“未必是魔道中人，兇手修為，不會高於二品士！”

柳江紅奇道：“甲師兄何以如此肯定？”

“若此人真是修羅妖那般高手，他為何不去刺殺楚恒君？反而要拿這苻府開刀？”

甲天工一語道中關鍵：“那是因為，楚恒君邊有浮屠門高手保護，自然無法下手！”

鳶飛戾聽著聽著，笑容漸漸凝固。

甲天工瞇著眼睛說道：“也許，有人就是要給我們製造這樣的錯覺，好讓我們不敢輕舉妄，給列家兄妹拖延時間！”

“甲師兄分析的不無道理，讓師弟我益良多！”鳶飛戾拱手道，心裡卻想著：這個甲天工果然不簡單，竟然識破了我的殺人嫁禍之計，不過料他心思縝，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

“戾師弟，江湖兇險難測，你應該多提升一下修為，以後這等差事，還是參與吧！”

甲天工話中挖苦諷刺之意十分明顯，並不是對鳶飛戾有所懷疑，而是打心裡看不起他。

鳶飛戾自覺無趣的仰首天，眼中閃過促狹的笑意。

隨即甲天工對柳江紅吩咐道：“柳師妹，你去一趟燕州，將此事稟明夏宮師叔，若真是魔道妖人作祟，也好有個應對！”

說完，他又對全俊友和餘蓉二人道：“今夜我們三人就去霧城探探況，看看那列家兄妹究竟是不是扯了魔道這塊大旗，狐假虎威，虛張聲勢！”

鳶飛戾皺了皺眉頭，這個甲天工不愧是老江湖啊，心細如針，我的障眼法本騙不過他。

但這列家兄妹，我也是決意要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