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泥做的塵,雨化的雪,命換的魚

九流，不，是白諾城！他揣著二十幾兩碎銀子了又，幾日隨商隊幾日跟戲班，後又雇船沿江而下，這六百多裡路程，卻總共花了一月有餘。

這一日正午，剛剛還是兩岸景好、暖如春的畫麵突然變了，兩岸的柳綠花紅漸漸變了漆黑陡峭毫無生機的絕壁山崖，溫暖和的江風也突然變得冷刺骨了許多，那覺就好似一瞬間冬。

白諾城打了一個哆嗦，連忙從包袱裡取出一件陳舊的襖子裹在上，這才發現原本如往常一樣安靜的小小花船突然躁了起來，彷彿天空都一時間暗了許多，船老大自覺地在船頭點了一盆篝火，船客們圍在一團，就連平時那幾個言寡語的船客也都混唧唧咋咋的人群中，指著江水遠一座高聳雲的黑山峰，議論紛紛。

“我的媽呀，這也太冷了，難不那兒就是蚩崖山惡鬼澗？”一個紅臉的中年男子著冰冷的手，問道。

話語剛罷，便有人接下：“正是蚩崖山惡鬼澗，當年劍聖前輩與聶雲剎那巔峰一戰正是在此，傳聞那一戰驚天撼地、鬼哭神嚎；大戰之後，因為兩人殺氣太盛，久久不散，導致那裡草木不生、鳥不存，常年隻有呼嘯的風，絕無暖意！”

白諾城與眾人循聲去，隻見開口的原來是個麵容秀氣的年輕人，素薄衫，迎風傲立，雖著清貧，卻別有一氣勢神韻。

眾人看他言談不凡，都有幾分欽佩，這時卻又一人好似不屑的“呸”了一聲，說道：“我纔不信，都說人走茶涼，哪怕他二人修為再高，人都離開多年，還有個什麼殺氣，真是胡言語！”

那年輕人顯然對劍聖和聶雲剎二人頗為欽佩，聽了這話，頓時怒斥道：“你懂什麼？常言道雁過留聲、人過留影，他二人修為境界到了那等出神化的地步，豈是常理可以解釋的？！否則，你以為那些頂風冒雨，千裡迢迢前來觀劍的都是傻瓜嗎？”

幾句反問，直掃了那長髯漢子的臉麵，他頓時反相譏：“嘿，我卻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傻瓜，隻知道此卻有一個人雲亦雲的傻瓜！”

任誰聽了這等侮辱，也決計是忍不了的，果然那年輕人豁然轉，抬拳就要與他手；然而正當此時，人群中突然一聲斷喝：“都別吵了，快看山上，好像有兩個人！”

眾人循聲去，隻見山頂薄霧遮蔽，看不甚分明，本不見人影，隻能看見在那山峰的絕壁上布滿了麻麻的恐怖痕跡。

如此遠也能看清，想必那痕跡說也有數十丈長，幾丈寬大，那恐怖的痕跡就彷彿是什麼滔天巨魔用手抓出的一般……

眾人看的心驚跳，那原本出言譏諷的長髯男子頓時沒了不屑的語氣，隻小心翼翼的問道：“喂，你說的人在哪呢？”

這時候，船又駛近了些許，白諾城忽然指著那些劃痕的下麵，激的喊道：“在那呢，快看！”

眾人了眼睛，仔細一看，果然發現就在劃痕下方，不過幾尺遠的地方，一塊突出的絕壁青石上，果真站著兩個人。

看著打扮，好像一僧一道！

那僧是白眉老僧，那道是年輕小道。

兩人並列於突出的小小青石上，冷的細雨已經打了軀，隻聽那老僧看著癡癡著劃痕的小道士，嘆了口氣說道：“阿彌陀佛，李道友，你年紀輕輕，已盡得歸雲的真傳，為何還十年如一日的在此癡迷觀劍，莫非你不懂執念魔的道理？”

那年輕道士頭也不回，仍舊直愣愣的盯著那些劃痕，隻笑道：“緣覺大師佛法深，晚輩自愧不如，但是晚輩此時需要的不是斬斷紅塵的佛法，而是一擊致命的絕世劍法，我手中雖有黃泉劍，卻無法送我的仇人下黃泉！”

“哎，冤冤相報何時了啊！”緣覺和尚長嘆一聲，忽然盯著那些痕跡說道：“這些雙聖痕，不知誤導了多年輕俊傑，虛耗歲月，既然如此，便一了百了，讓貧僧將它們盡數颳去吧！”

那李姓道士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見緣覺和尚忽然躍出青石，腳下是千丈絕壁，這一下引得江上的船客驚撥出聲：“啊，天吶，這和尚不要命了？！”

因之前見過白關與姑紅鬼一戰，白諾城算見過幾分世麵；他死死地盯著緣覺和尚的子，果然見他躍出青石後，突然淩空拔高兩丈，運足力，對著那些絕壁上的劃痕呼呼呼便推出幾掌……

他掌法剛猛，氣勢如山，頃刻間就在絕壁上轟出幾個巨大的掌印，一時間碎石飛濺，煙塵四起。

那李姓道士見他要毀跡，連忙跟著躍出，舉劍相迎，同時口中大喝一聲：“緣覺大師，你這是何苦？即便你毀了這跡，也毀不掉我李道秋的復仇之心！”

兩條人影，一僧一道，在風雨中穿梭，在懸崖絕壁上邊飛邊打，這景比之白關和姑紅鬼一戰還要彩，隻看得船上的白諾城等人目瞪口呆，滿臉的羨慕。

白諾城心中隻想，“不知此生，我是否也能有這樣的神妙修為！”

正當此時，高空中的緣覺和尚一掌震退李道秋，發聲說道：“蚩崖山，惡鬼澗，皇帝墓，英雄塚！你師傅給你黃泉劍的時候，應該給你提過，拜驚侖和聶雲剎，兩任武林狂人均在此敗北，一死一傷，此地盡是冤孽殺氣，絕不是你練功的好地方！”

李道秋見自己修為本不是緣覺和尚的對手，低頭看了一眼江中的花船，咬牙說道：“大師若要斷我復仇之路，晚輩隻能他們跟我陪葬了！”

說罷，猛地朝江中斬出一劍，船客們頓時嚇愣，不知誰喊了一句，“逃命啊！”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跳船逃生，緣覺和尚麵驚變，呼的一聲猛然掠了下去；劍氣先一步落下，卻隻是斬落在江中，看來李道秋隻是要引開緣覺和尚，並無殺人之心。

劍氣江，瞬間掀起巨浪，船劇烈搖晃，水中船客胡撲騰求救，緣覺和尚一腳踏在船頂，彷彿定海之柱，花船立時就穩定了下來。接著，緣覺和尚縱躍下，在江中幾個輕點，便將落水的白諾城等人盡數救起，扔在了船上。

等他再抬頭一看，隻見李道秋手中快速收起一塊巨大的有拓印的白布，飛遠去……

緣覺和尚搖著頭，長嘆一聲，卻再也無可奈何。

這時，白諾城彷彿反應過來，腦經一轉，如此高人，哪裡去尋？隨即撲通一聲給緣覺和尚跪了下來，求道：“大師大師，相逢就是緣，您修為佛法如此高深，求您收我為徒，傳我武藝吧？”

其他船客，尤其是那青年男子聽了這話，心中隻嘆：“好機靈的頭！”

緣覺和尚也被他突然的磕頭拜師驚得愣了片刻，才笑著將他扶起來，問道：“小施主，我佛門，可是要落發為僧的，你可願意？”

白諾城聽了這話，驚了一跳，隨即著頭問道：“常聽人說，可以帶發修行的，不知大師的寺廟裡，可有這樣的規矩？”

那緣覺和尚大笑兩聲：“有是有，不過一來，佛度有緣人，小施主的師徒之緣並不在貧僧這裡，隻怕為難；再者，貧僧已經有了一個帶發修行的徒兒，也就夠了！”

說罷，又對挨個眾人作揖，接著在船上輕輕一點，就翩然離去……

拜師不，白諾城了懷中的青蟒小玉，想道：“看來真得去渡明淵了！”

如此又過半月，銀袋子早已空空如也，好在沿途做些小工雜活，才沒落得個乞討的地步。進了甕城，在城門樓下找了家茶坊，裝模作樣的點了碗清茶，又跟小兒問了渡明淵的確切方向，正要折返卻被那小二攔了下來：“小兄弟，看你樣子，莫非是要去拜師學藝？”

白諾城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小二聞言，又問道：“兄弟來此可有什麼前輩名宿介紹，或者本就有些武功底子？”

聽了這話，白諾城不一愣，想了想懷裡那快青蟒小玉，沉默片刻又搖了搖頭。小二見狀，猜到他兩者皆無，不笑了，接著他將手中茶壺一放，竟然虎虎生風打出一套拳法來，看得白諾城目瞪口呆，那小二見狀，自然滿心得意，但麵子上還是裝的鎮定：“不知小兄弟覺得我打的拳，如何？”

聞言，白諾城先是一愣，自然拍手稱道：“自然妙，小弟羨慕的！”這一席話直說的小二心花怒放，不過卻擺了擺手，笑道：“兄弟說笑了，我這一套淺拳法空有架勢，真打起架來都不一定管用，去年我也想拜山門，結果使出一套拳法後，被渡明淵的前輩罵的狗噴頭！我看小兄弟，一無家底二無基，想要拜渡明淵，隻怕難上加難啊！”

聽了這話，白諾城心裡不免一沉，但又見小二神兮兮的笑著，自然還有後話，隻等他求，說不得又拿出一兩銀子蓋在碗底，鄭重的抱拳請教：“我看李大哥絕非常人，自然還有妙計，不妨說與小弟聽聽，若小弟真有一日學下山，自當重謝！”

小二一把抓開茶碗，見了銀子更是喜上眉梢，湊近一步，低聲說道：“二者皆無，想要拜山門確實難如登天。不過世事無絕對，渡明淵中有位蘇長老，輩分甚高，他年過花甲，一的傷卻極好酒，尤其是天香酒配冬骨魚。天香酒自不必說，一壇陳釀抵得上十兩金，想也白想；唯有冬骨魚，雖有些麻煩，卻也不失為唯一的法子！”

“哦?想來是那位蘇慕樵蘇長老吧？不知冬骨魚如何個麻煩法？”

那小二“啪”的一聲拍在桌案，繼續又道：“正是他，說起冬骨魚隻在城外的西冥湖湖底纔有。那湖原也不大，寬不過五六丈，說是水潭也毫不為過；但是多年來四季寒冰不化，深有幾十丈，最淺也有五六丈深，可恨那冬骨魚又狡猾無比本釣不得網不到，隻能徒手去抓，幾十丈啊…這人一下去若無雄渾的力支撐，稍不留意，就得凍冰坨子，可要命得很！”

聞言，白諾城沉思許久，他當然知道李小二這幾句話也不知賣了幾家茶客，不過咬咬牙又抱拳道：“既然如此，刀山火海也隻能去一趟了；小哥，你幫我個忙，到時我自不了你的好…”

接著又把想法跟小二說了一遍，二人相約選了個天朗氣清、日正烈的正午前去…

西冥湖離城不過二三十裡，兩人隻半個時辰便已到了湖邊，白諾城抬頭看了看烈日，又敲了敲眼前這厚實的冰冷湖麵，搖頭嘆道：“當真是一大怪事！”

那小二也著手道：“誰說不是呢，當初許多人都猜測說這湖中或許死的人太多了，氣重；也有人說有什麼寶貝，不過就是沒人敢沉下去看看，大多遊到一半就回來了，就連蘇長老吃的那幾條魚，還是門下弟子為了孝敬他，在這流蹲守，不知守了幾個月才僥幸用長弓中的！”

說話間又看了看白諾城腰間捆著的手腕的麻繩和腳下的石頭，再次問道：“白兄弟，你真想冒險？雖說或許能進渡明淵，但萬一要是失手呢？小命可隻有一條！”

白諾城咬咬牙，來都來了，還怕什麼。說著兩人快速鑿開一個四尺大，白諾城抱起石頭，轉頭對小二說道：“李大哥，我的小命可就抓在你上了，拜托了！”

說著還抖了抖腰間沉甸甸的銀袋子，李小二的目盯在銀袋子上，手上的繩子又抓了幾分，拍著脯豪氣乾雲地說道：“白老弟放心，一有不妙，我立馬拉你上來！”

“多謝了！”白諾城深吸一口氣，抱起個石頭一躍便跳進了冰湖…

剛湖中，白諾城便真真切切會到了什麼冰冷刺骨，彷彿全的骨頭被裹在冰塊裡麵。好在湖中並不十分昏暗，他努力睜開雙眼，向湖底看去，模模糊糊似乎有什麼在遊，卻不十分清晰，他還需要往下沉，他抱的石頭很大，早已經跟他的雙手凍了一，所以他沉的很快。

湖麵上的李小二早已等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白諾城下去後便再沒了靜，他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事先說好，白諾城一旦支撐不住，便拉繩示警，不想二人都小瞧了西冥湖的寒氣，此時白諾城剛剛下沉一半，便已經凍的昏迷了過去…

湛藍湖水，一群模樣奇奇怪怪長著犄角的小魚在遊，魚群，從未見過如此麻麻的魚群圍繞著白諾城遊！他頓時大喜，就要手抓去，然而卻止不住的往下方落去！

眉、頭發、衫全都凍結在了一起，難看的石頭變了菱角分明的冰塊，白諾城雙眼閉，角卻微微翹起，如孩子般的笑，他在抓一大群冬骨魚，卻在往下沉，越來越快，下麵一片漆黑，魚群漸漸遠去，他驚恐的出聲來：“救我，前輩救我，我是被的！”

如同孩子玩耍自家的黃狗，牧民騎上馴服的烈馬，那些本來遠去的魚群彷彿聽到他的號令，分分轉頭向他遊過來，越來越快，卻越來越，八化四，四化二，二化一，頃刻間萬千魚群竟然變了兩條六尺來長的大魚。

大魚鱗片飄散，魚頭長出青，魚鰭和魚尾變四肢，犄角變了寶劍！是他們，白關和白諾城，白諾城笑著遞上一個紅玉瓶：“抹點藥，早晚一次，一個月就好了！別忘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答應的，一諾千金，價值連城！”

“小賊！”正當此時，一聲怒喝傳來，一把長劍刺中白諾城口，又穿另外一個白諾城，白關憤怒的罵道：“是你害了我們師徒，是你，是你…”

“你是誰？”湖麵上，李小二早已急不可耐，正要往上拉繩子，隻聽“嗖”的一聲，湖麵上忽然掠過一道藍的影子，他頓時嚇得全一，立馬扯開嗓子壯膽：“誰？你是誰…小爺可不怕你，給我出來！”

“嗖”他話語剛落，又是一道怪聲，湖麵上立馬多了一個藍的影子，抬頭一看，湖中心三丈高的空中竟然飄著一道藍的人影，李小二雖出生微末，但是因為接各人等，也知道天下沒有這等飄飄忽忽的輕功，立馬想起西冥湖那些鬼怪傳說，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哪還管得了白諾城：“媽呀，鬼呀！”說著，立馬扔掉繩子，一溜煙跑了。

李小二剛走，那飄忽的人影便真的飄了下來，雙腳輕輕點在湖上，竟然是個材修長、容俊秀的男子，看其容貌不過雙十年華，隻見他緩緩褪去藍衫，裡原來還穿了件月白長袍，接著手中勁一震，藍長衫頓時化作萬千花朵般的碎片落在湖麵，看著口那蜿蜒的麻繩，他嘆了一口氣：“真是煩不甚煩！”

“不是我，不是我！”

白諾城大一聲，睜開雙眼原來自己已到湖底，雙腳陷在泥中，原本手中抱著的石頭也落了下去，此時全僵，彈半步都彷彿萬千金針刺骨，痛不生。

便在此時，他竟然還不忘冬骨魚，然而四周去，一條活都沒有，不由得懷疑是否被那李小二匡了，正當此時，腳下一條活鉆過，一陣溜，本以為是泥鰍，片刻便反應過來，定是冬骨魚！

白諾城不大喜，好似中燃起一團烈火，也顧不得全刺骨的寒意，立馬彎腰在泥土中挖了起來“難怪這般難捕，原來都在鉆進了了泥土！”

出低微的小子，哪個不是掏鳥的行家、魚的高手，隻片刻便被他抓出一條溜溜胖乎乎的黑怪魚，不經細看，一拳頭敲了個半死，立馬塞進服裡。正要遊回去，卻見一柄黒鞘古劍在湖心，幽閃爍，這西冥湖萬般寒氣皆是從古劍中發出…

白諾城憋了一口氣後，腳下一蹬便遊了過去，接著雙手猛地握住古劍，雙猛地蹬出，“呲”的一聲傳來，寶劍便被他抱在了懷中。不想用力過猛，一口水嗆了進去便再也沒有止住，“救……咕嚕嚕”一句話也喊不出來，也沒了遊上去的力氣，此時能指的隻有腰間的麻繩，白諾城拚命的拉繩，拚命的拉，卻沒有回應，雙眼也慢慢的模糊，腦子裡開始胡思想：“莫非他看出來銀袋子裡都是石頭？是了，真不該騙他…”

正當此時一道溫熱的暖流沿著麻繩直竄上全，接著原本凍結冰條的麻繩快速化，一道兇猛的拉扯力傳來，不過片刻白諾城便被拉出湖麵。

湖麵上，那月白長袍的男子扔掉手中麻繩，散去功力，直盯著昏迷過去的白諾城和他懷中不斷著寒氣的長劍，忍不住驚嘆道：“縱橫劍？真是幸運的小子！”

接著他彎下來，力緩緩湧上手掌，至腰腹向頭部推去，片刻白諾城嗆的湖水便吐了出來。這時，他懷中突然有東西抖起來，男子掀開一看，那二尺來長的冬骨魚立馬撲騰了出來，男子滿臉不可思議，驚呼：“一條魚？當真是不要命了！”

說著那男子轉頭飛進旁邊的樹林，不多時便用木頭銷了一個匣子，將那胡撲騰的冬骨魚裝了進去，這才飛離去…

直到黃昏，白諾城才慢慢醒來，懷中一竟空空如也，不由得嚇了一跳，立馬坐起來這纔看見旁邊的木匣，開啟一看發現冬骨魚在裡麵遊著，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卻一臉疑，恍恍惚惚，似乎有人救了他，卻記不分明！隻得搖了搖頭，又見快要夜，人生地不，隻得原路返回往甕城跑去。

“白兄弟，我真沒騙你！”

李小二見白諾城衫襤褸、帶劍而來，頓時嚇得不輕，還不經威脅便將白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因無可查證，白諾城也隻能半信半疑，又想自己尚沒有住，長劍往桌上一扔，嚇唬道：“好了，今晚也就住你這兒了，明兒個再走！”說罷，還不等他回應，便大步進門將前廳李小二的床給占了去…

次日一大早，李小二便伺候白諾城沐浴更，送走了這位大爺。今日，白諾城特意顧了一輛馬車，後背長劍，手捧木匣，直往城南的四季山疾馳而去…

不過一炷香時間，馬車到了四季山，白諾城抬頭去，果真見山腰綠意蔥蔥，山巔聳雲霄不知多高，著實雄壯瑰麗！

“此乃我渡明淵山門所在，小兄弟若是遊玩，還請不要在此逗留！”就在此時，兩個青衫背劍的守山弟子，飛躍出，抱拳說道，態度甚為恭謙。

白諾城見狀，也依樣畫葫蘆抱拳回禮道：“俠莫怪，在下不是來遊玩的，是來拜師學藝的，我想求見一下蘇慕樵蘇前輩，還通傳一聲！”

說著就把那木匣遞了上去。倆年見狀，相互了一眼，那年齡略大兩歲的年麵奇怪的著眼前的木匣，問道：“你這匣，可是有一條西冥湖裡的冬骨魚！”

聞言，白諾城頓時大驚，問道：“俠是如何知道的？”那倆年見狀先是點點頭，又都奇怪地笑了笑：“嘿，昨夜掌門傳下話來，若近幾日有人抱著一條冬骨魚來求見蘇師叔祖便不用通傳，直接帶去見他，不想你今日便來了！小兄弟，隨我二人來吧。”

“莫非那人是渡明淵本代的掌門，葉郎雪?”白諾城心中已有幾分猜測，“小兄弟，快跟上，四季山中雲厚霧濃，若是跟丟了，可危險的！”

“是，勞煩兩位俠了！”說著，白諾城快步跟上。

如今在山中纔算會了什麼一山容四季，山間道路婉轉曲折卻並不隨意，一步有一景，時而是百花齊放的山穀，沿山穀蜿蜒向上又是一片片楓林，直走了半柱香時間，又轉過一簾瀑布，眼前頓時柳暗花明，地勢瞬間平坦，放眼去說也有五六百畝大小，上麵佇立著七八座古樸的殿宇，高低錯落。一個年將白諾城領居中的青木大殿，另一個跑開，想必是通傳去了。

“小兄弟，你在這坐著，我去倒杯茶來！”那年隨意指了指兩旁的木椅，說著還不等白諾城回應，便轉離去，沒過片刻便倒了一杯熱騰騰的清茶，遞了上去，又見白諾城仍舊站著，笑了笑說道：“小兄弟不必拘謹，掌門是不拘這些俗禮的，你隻管坐下品茶！對了，還不曾請教，小兄弟貴姓，在下楚東林，城中鏢局楚家的，不知小兄弟是哪位前輩推薦的，竟讓掌門如此在意？”

白諾城隨他落座，抱拳笑道：“小弟白諾城，出微末，比不得楚兄乃名門之後，所以…也沒什麼前輩引薦！”

“哦？”楚東林聞言，略微一驚，心中的猜疑又篤定了幾分。當他再要問時，隻聽一道破風聲傳來，轉頭一看，一個著白衫的年輕男子已然坐在了上位，如此輕功不可謂不高，楚東林立馬躬抱拳道：“參見掌門！”

白諾城這才反應過來，轉頭一看，隻見掌門果然是個年輕男子。他白皙自有幾分秀氣，目沉靜清明彷彿穿世事，角微微翹起說不出的神，當真是容化雨：“辛苦了，下去吧！”聲音沉靜斂。

“是，弟子告退！”楚東林聞聲離去，轉頭還用胳膊了白諾城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立馬躬見禮：“無名小子白諾城，參見掌門，多謝掌門昨日救命之恩！”

葉郎雪微微點了點頭，笑道：“不必多禮，一諾千金，價值連城，好名字！昨日幾時醒的，沒傷吧？”

“多謝掌門掛念，昨日黃昏就醒了，鄙賤，未曾傷！”白諾城再抱拳說道，說著又跪了下來，雙手捧起木匣，道：“晚輩自知文武不濟，但是晚輩拜師學藝之心堅若磐石，日後必勤加練習、不辱門楣，還掌門全！”

“不必多禮，你先起來！”說著，葉郎雪突然看著白諾城後的長劍問道：“你可知，你後所背的是為何劍？”

白諾城聞言，霎時一愣，也不知何意，又想葉郎雪昨日早已見過此劍，隻得如實道來：“此劍正是昨日在西冥湖底所得，但昨日晚輩借宿別家，未敢細看！”

葉郎雪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此劍名為縱橫，乃是奇天工府以西海寒鐵所鑄，期間十三位鑄劍師整整耗時八年，劍之後歷經多位劍客，又幾經輾轉到了我師祖手中，了我渡明淵的掌門佩劍，可惜隻傳了兩代，到我師傅江寒客手中時，因他中劇毒到西冥湖養傷未果而失！”

白諾城聽的目瞪口呆，但卻不笨，猶豫片刻解下縱橫劍正要雙手奉上，又聽葉郎雪笑道：“怎麼？你以為我想收回來？嗬嗬，縱橫劍雖是稀世神兵，可我葉郎雪還不需要一柄寶劍來確定我的掌門之位！”

話語間，他已緩步走了下來，又道：“須知寶劍雖好，卻是雙刃，用的得當自然如虎添翼；但若是執念於寶劍之鋒利，本心怠惰，其害，便是蝕骨的毒藥也比不得。你要記住，終究是人馭劍，而不是劍馭人！”

“人馭劍，而非劍馭人！”所謂聽君一席話，甚讀十年書！白諾城沉思片刻，恭敬的抱拳道：“多謝掌門指點，晚輩記住了。”

葉郎雪搖了搖頭，道：“你我年歲相差不多，不必自稱晚輩。”

接著，又看了看白諾城手中的縱橫劍，說道：“恩、怨、、癡，皆由緣起，我在西冥湖邊徘徊數月，幾度下水亦不可得，最後卻落在你的手上，豈非一個緣字？你既與家師有緣，我卻不好代師收徒，想來你搏命換的這條魚，不如拜在蘇師叔門下，如此，你我師兄弟相稱，倒也正好，不知你可願意？”

聽了這話，自然大喜過，哪有半點不願意，立馬躬抱拳：“多謝掌門，弟子願意！”

“如此甚好，隨我來吧，蘇師叔在明淵閣中！”說著，葉郎雪便領著白諾城徑直出了大殿。

一路走來，不弟子見葉郎雪竟然親自領著個陌生年往明淵閣走去，皆是滿臉疑，你看我我看你，卻都無人知曉，隻得對葉郎雪躬見禮，毫不敢上來打擾；白諾城見狀，心下驚嘆：“葉郎雪不過比他年長幾歲而已，如此年紀便有這等修為，又一派掌門、人人敬服，難怪他說不需要縱橫劍；想來怎麼也是難得的寶劍，昨日他自可取劍離去，亦無人知曉……想必這便是人家常說的年英才吧？自己跟他比起來，便隻能算得上可笑二字！”

就在白諾城走神時，二人已到了一座兩層紅木古樓前。樓高餘四丈，闊門巨柱，一邊是懸崖，一邊是青石古道，匾額上“明淵樓”三個大字浸著歲月的滄桑，朱紅的漆已剝落了大半。

“咚…咚咚！”葉郎雪一長兩短敲了三下，不等回應，便輕輕推門帶白諾城進去，兩人徑直上了二樓，顧不得滿樓的書架，白諾城一眼便看見了窗臺旁一位坐在太師椅上的老人，這老者廋骨嶙峋、容枯槁，除了腦袋，全都套在厚實的服下。見兩人上樓，老人笑了笑！

葉郎雪掩了掩蓋在老人上的白虎皮，率先開口道：“師叔，這就是昨夜我跟你說的年，他白諾城！”聞言，白諾城立馬躬見禮，“小子白諾城見過蘇前輩！”

蘇慕樵看著白諾城，笑了笑問道：“真是幸運的小傢夥，不過……一條命換一條魚，值得嗎？”

白諾城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值得！在前輩眼裡，這或許隻是一條魚一盤下酒菜，但是對晚輩來說，這或許便是進另一片天地的鑰匙！晚輩雖出微末，文不武不濟，但卻有幾分執念，既不願寄人籬下，甘為庸人驅使；也不願坑蒙拐騙，亦或上山為匪下海為盜，行那等惡之事。晚輩隻想抓住機會，自己拚盡全力，掙出頭！”

說著，又猶豫片刻突然笑道：“其實…其實昨日本是謀劃好的，不想陪我同去的那茶樓小廝中途變卦，否則，也沒那麼危險！”

聽了這話，蘇慕樵和葉郎雪相視一笑，道：“基雖差，好在心堅韌，也難得實誠。既然你說有一顆堅如磐石的心，那便留下來看看吧！”

白諾城聞言，頓時大喜，轉頭又看向葉郎雪；葉郎雪隻笑道：“蘇師叔都同意了，還不拜見？”

葉郎雪立馬單膝跪地，抱拳見禮：“白諾城拜見掌門，拜見師傅！”

哪知蘇慕樵聽了這話，頓時一愣：“師傅？”片刻間，兩人都向葉郎雪；葉郎雪隻看著蘇慕樵，笑道：“師叔雖腳不便，但一修為皆在腦子裡，若是不流傳下來，豈不可惜？再則，魚都收了，所謂吃人，這弟子便也一同收了吧！”

聞言，蘇慕樵隻得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頭看著白諾城，正道：“既然你與我渡明淵有緣，我便收你為徒也並非不可，不過事先你得應我三個條件！”

“請前輩示下！”

蘇慕樵盯著白諾城，正道：“第一，我渡明淵乃名門正派，你終生須行正道，做義事，決不可口是心非，行那等擄掠的大大惡之事！第二，同門如手足，手足如兄弟，我派雖比不得昆侖、太白那般巍峨，但立派兩百餘年而不倒，憑的就是同氣連枝四個字。手足相殘，乃是忌之最高！最後，常言道一日為師，終為父。我不要求你學那通古劍門的李師一，一生隻拜一個師傅，但若是你任何時候犯了以上任何一條。為師殺不死你，我會讓葉郎雪出手，若他這一派掌門也殺不得你，為師，便自刎以謝師門！以上三條，你可願意？”

聽了第三條，白諾城仿若五雷轟頂。雖說子不教父子過，教不嚴師之惰，但徒弟作惡，師傅自刎謝罪，當真讓他震驚地久久難言。這不比學一門手藝，純純為了謀個生路，如此榮辱相連，生死與共，這纔是真的拜師？

沉默許久，白諾城雙膝跪下，手指蒼天，道：“我白諾城發誓，此生不背正道，不叛師門，不傷手足；若有違此誓，蒼天為鑒，日月為憑，定我刀斧加，萬箭穿心！”

聞言，蘇慕樵滿意的點點頭，蒼老的臉頓時笑了起來：“今夜燉魚燒酒，再行叩拜之禮！哈哈哈”

“這…是，前輩！”

蘇慕樵巍巍的出布滿怪異青斑的右手，著白諾城的頭，慈笑道：“沒那麼多規矩，可以改口師傅了！”聞言，白諾城驚喜加，恭敬見禮：“是，師傅！”

至當夜開始，原本冷冷清清的明淵樓突然熱鬧了起來；本來一個照顧蘇慕樵起居的小弟子次日就搬離了出去，因為，從此明淵樓多了一個名白諾城的弟子，這弟子歲數不大，輩分卻不低，眾弟子隻能稱他…小師叔！

幽州柳城人士，父母雙亡，不是名門之後，不是世家子弟，沒有武學基，也難說他練武奇才，隻因為一條魚，的小師叔！如此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兩日，渡明淵三百餘號弟子雜役便人盡皆知，又不出半月便有人私底下他愚人師叔或者魚師叔……

第二章:泥做的塵,雨化的雪,命換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