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那不語的承諾

“舅舅！”溫靜霜哭著一下撞在一個中年男子懷中，一路的心酸委屈頃刻間盡數發泄了出來。那男子也是眼中含淚，滿臉慈地著的頭，又看了看注意已久、氣度不凡的林笑非，說道：“傻丫頭，有朋友在，也不給舅舅介紹一下？”

溫靜霜這纔想起還有外人在，頓時臉飛紅霞，立馬站穩子，走在兩人中間，介紹道：“林公子，這便是我舅舅柳明旗！”接著，又拉著柳明旗的胳膊說道：“舅舅，這是林笑非林俠，多虧了他，侄才能千裡迢迢安全到這兒！”

林笑非笑著見禮：“林笑非見過前輩！”

柳明旗卻是麵大驚，上下打量了林笑非片刻，驚呼道：“閣下……閣下莫非是太白劍宗劍神莫承允的關門弟子，前瀛洲神威將軍林笑非？”

聞言，溫靜霜也是一驚，自跟著母親學習綱常禮法，琴棋書畫，至於江湖中和朝中之事，卻是一竅不通，莫說林笑非，怕是他師傅莫承允估計也沒聽過，隻怕茫茫江湖也就聽過劍聖的名頭。不過卻聰慧，見柳明旗如此驚訝失態，自然猜到林笑非來頭不小，何況還有神威將軍之名，如何能不驚訝？

林笑非點頭笑道：“世上或有同名同姓者，但前輩說的確實是在下！”

見他承認，柳明旗立馬就要屈膝跪下，卻嚇了林笑非一大跳。立馬揮出一力，穩穩地將他扶起，說道：“前輩為何如此大禮，晚輩萬萬不起！”

柳明旗見無法跪下，連忙躬行禮，說道：“林俠，無論在江湖還是在朝堂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今日為了我這侄不遠千裡將安然送來，如此大恩，怎能報答？”

林笑非笑道：“前輩何出此言，晚輩與溫姑娘一見如故，區區小事不足掛齒；若前輩真要答謝，一壺清茶，幾碟小菜即可！”

柳明旗隨即拍手，大笑道：“小菜極好，我這侄兒自小練了一手好廚藝，隻是極施展，今日便讓炒兩個江南小菜。不過清茶就算了，俠既然與我侄兒一見如故，也是與我柳家有緣，今夜你我把酒言歡、不醉不歸，如何？”

林笑非見狀也知盛難卻，隻得點頭應下。柳明旗驚喜加，連忙就要拉著林笑非進屋，卻被溫靜霜拉住衫，柳明旗想了想對後一收下吩咐道：“柳乾，你帶林俠進屋，好生招待，不得有誤！”

“是”等那屬下將林笑非帶遠，柳明旗才問道：“霜兒，怎麼了？”

溫靜霜答答地紅著臉說道：“舅舅，侄兒琴棋書畫尚可，哪裡下過廚房了，這可怎麼辦？”

柳明旗笑道：“傻侄，那林笑非林俠乃是人中龍、天上麒麟，要留下他不施展點技巧怎麼行？你此時不會，下去了下人們燒好了，自己端上來不就是了？”

溫靜霜麵更紅，低聲說道：“那……那不是騙人嗎？”

柳明旗嘆了口氣，說道：“那怎麼是騙人？今日不會有什麼打，明兒開始就讓下人教你，過兩天親手做一桌不就完了，哪裡那麼固執？好了，舅舅先進去，讓客人等久了，這才失禮，你趕去吩咐下人挑幾個菜，讓他們做好！”

溫靜霜在原地呆了片刻，這才紅著臉向後堂走去……

一間雅閣，不大不小，一方小圓桌，圍了三個人，幾碟小菜，兩壇好酒，像是個家，林笑非突然鼻子發酸，心中突然湧上一暖流。柳明旗為人老練圓，見二人神形狀，自然猜出了幾分，故而連連打趣；溫靜霜心中有愧，低頭吃飯也不說話；林笑非何等聰明，早已猜出了原委，卻毫不在意，一邊喝酒一邊與柳明旗談笑。

酒越喝越暖，水越久越寒！

白諾城已在潭中泡了兩個時辰，上落了一層的腐爛樹葉，早已凍得僵，好在道已經沖破了大半。此時已到未時，古南海在正殿大宴賓客，原本看守白諾城的翠兒早已跑去看熱鬧了，此時整個後山竹舍，怕是隻有白諾城一人，而且還是泡在潭中。

正殿，犂星先生和葉郎雪坐在一起，又一個弟子回來稟報。兩人聽了，麵更是難看，這時顧惜突然走了過來說道：“兩位不用找了，不過幾個時辰，我自會送他回去！”

葉郎雪緩緩站起來，盯著顧惜看了片刻問道：“當年姑娘為何沒有出手？那時我也不是姑孃的對手。”

顧惜說道：“若我沒記錯，閣下十四歲便繼任掌門，其間艱辛自然非常人能懂，我與閣下雖未曾謀麵，但心中卻欽佩的很！如此，可解了葉掌門的疑？”

聞言，葉郎雪沉默許久才說道：“可是如今，你我都後悔了，你該去卻沒去，我該見卻迴避！”

兩人四目相對，久久不語……

水越久越寒，但隻要人還未死，心便是暖的！

白諾城自然知道顧惜將他扔在湖中的緣由，柳琴溪自刎投江，顧惜是要讓他也會這徹骨之寒。想著柳琴溪曾經在那碧怒江中九死一生，其間礁石爛木，不知多磨難，今日這一汪淺淺的潭水又算得了什麼？如此想著，對顧惜也就沒有了半點恨意，隻是過潭水看著初春的紅日，就像那日眉莊上掛滿的火紅燈籠，想道：“茫茫江湖，你到底在何方？你可知道，我在等你，你也該知道隻要你回來，不管何時，我就在那裡，此生不移！”

柳明旗已有些醉了，溫靜霜和一個仆人將他扶回房中，正要離去，溫靜霜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半醉半醒的柳明旗說道：“舅舅，霜兒前不久在路過大空寺的時候遇見一個小和尚，頗為眼，卻怎麼也想不起哪裡見過，不知舅舅可有什麼印象？咱們家在大空寺，可是有什麼親朋故人的？”

然而，柳明旗聽了此話，卻突然坐起來，正問道：“大空寺？那年多大年紀，是何模樣？”溫靜霜將故事原委和慧葉和尚的容貌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最後說道：“那小師傅極為和善，可惜就是雙眼失明瞭，真是可憐的很！”

“雙眼失明瞭？”柳明旗驚呼道，接著搖晃著坐在凳子上，又喝了杯茶，醒了醒酒意，這才笑著說道：“霜兒，大空寺距上虞遠隔千山萬水，咱們家在那兒並無什麼親朋故人，怕隻是巧合而已，好了，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要不明天哪有神學東西！”

“哦，舅舅也早些歇息！”溫靜霜欠行了禮，就返回睡去。柳明旗坐了許久，又喝了一杯茶，酒意已醒了大半，這纔出門喚了一個守夜的黑勁裝手下進來，低聲吩咐道：“明早，你快馬加鞭去一趟大空寺，記住，化名進去，打聽一個慧葉的小和尚，重點問清楚他出家前的家世來歷，再把他的畫像給我帶回來，切記，不可聲張！”

“是”那勁裝男子，緩緩退去……

白諾城已習慣了幾條魚兒在眼前遊來遊去，整個竹舍一微風也沒有，水麵不起漣漪，芭蕉紋不。就在白諾城想著潭中這幾條魚兒是唯一除他之外的活的時候，一道黑影突然掠過潭水，直接落進了竹舍，整個過程全然沒有一點聲音，白諾城驚訝不已，所謂人過留影、雁過留痕，此人竟然沒發出一點聲音，輕功之高之詭異，乃是他平生僅見！

那人進去許久，也不見他出來，想必是在找什麼要的東西。不多時，又有一男子走到芭蕉下，白諾城過潭水約莫看出幾分形樣貌，竟然是古禹！

古禹在潭邊徘徊了片刻，似乎鼓足勇氣般終於向裡麵走去，哪知剛走到門口，突然一道劍氣從房中出，極快極猛，古禹毫無防備，一劍就穿了他的丹田氣海，力散盡，一修為瞬間盡廢，倒飛著砸落在了走廊上，噗嗤一口噴了出來，傷勢更加重了幾分。古禹滿臉震驚的抬頭一看，腳步聲響起，屋竟然走出一個穿著暗影樓普通弟子衫、麵蒙黑巾的男子，立馬沉聲喝道：“咳咳，你到底是誰？暗影樓普通弟子絕沒有你這樣的手！”

那男子冷冷地說道：“沒想到你此生最後一個問題，竟然如此愚蠢！”說罷，輕輕點出一指，一道劍氣極而出，此時古禹一生修為盡廢，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就在他以為必死無疑時，一片竹葉仿若箭矢飛而來，竟然破開了那一道劍氣……同時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閣下威名赫赫，如何麵蒙黑巾，行這等鳴狗盜的下作之事？”

蒙麵男子循聲看去，竟然從屋後走來一個麻老者，雙眼閉，躬駝背，須發皆白，手上拄著黃木柺杖，走路巍巍，看模樣就像是個行將朽木的垂死老人。然而蒙麵男子卻深深皺起了眉頭，許久才說道：“世人都說昆侖三聖死在了當年那場除魔大戰中，沒想到排名第二，號稱詩畫雙絕的聖：元清前輩，竟然還活在世間，若非親眼所見，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啊！”

潭中的白諾城聽了，更是震驚不已，元清乃是昆侖三聖之一，在昆侖輩分奇高，即便是古南海也得他師伯。傳說早已仙逝三十多年，昆侖才因此被太白劍宗穩穩住，隻能屈居第二，沒想到這樣的江湖老怪竟然還活在世間！

然而古禹卻並不驚訝，想必早已知曉。元清拄著柺杖走過來，一縷清風拂過那男子手中被黑布包裹的長劍，笑道：“老夫也沒想到，堂堂聶雲煞座下第一高手，人稱葬龍手的傅霄寒，竟然自降份做了暗影樓一名區區小弟子，甚至還麵蒙黑巾趁昆侖大宴賓客之時，潛這後山竹舍！”

見被他識破，傅霄寒一把扯下黑巾，出一張平平無奇卻格外青秀冷峻的臉，笑道：“明人不說暗話，若是老前輩全盛時期，晚輩自然不敢造次，不過如今前輩年近百歲又目不能視，在下卻也有一搏之力！隻要前輩將那籍給我，在下保證，日後我扶幽宮再征中原武林之時，江湖還有昆侖之名！”

元清手一抬，廊上突然生起一清風，將古禹扶起掠過水潭落在芭蕉樹下，摔暈了過去，又說道：“山夜雨劍，扶世流霜刀！乃是扶幽宮至第一代宮主薄雲涼創立扶幽宮時，就流傳下來的兩門絕技。老夫聽說，就在數月前，那一柄妖刀已經落他人之手，今日你這夜雨孤劍，隻獨上昆侖，雖然時機選的極為巧妙，可是你就不怕同姑紅鬼一樣，再也回不去？”

傅霄寒含笑不語，右手一震，黑布盡碎，出一柄烏鞘古劍。原本波瀾不驚的潭水突然蒸騰了起來，無數水珠就如同雨點一樣倒飛而起，打在芭蕉上，劈劈啪啪作響……

就在此時，元清突然睜開雙眼，眼眶裡漆黑空，竟然沒有眼珠！傅霄寒見狀，頓時大驚失，元清問道：“傅霄寒，你可知老夫為何雙眼已失？”

傅霄寒搖了搖頭，說道：“原本以為是被狂人拜驚侖所害，既然前輩如此問，想必別有故事！”元清點點頭，道：“確實，老夫這一對眼睛，不是別人所害，是老夫自己親手剜去的！”

劈劈啪啪的響聲突然停止，可見傅霄寒震驚至極，別說練武之人，便是普通人，一雙眼睛也遠比四肢還重要許多，元清竟然自毀雙目，確實讓人難以置信。不等他問，元清直接說道：“因為老夫不想再看那本天下第一魔功，哪怕一眼！”

傅霄寒沉默許久，笑道：“前輩莫非以為，如此便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即便那魔功奪魂攝魄，吞噬心神，那也得晚輩親眼看了以後才能相信！多說無益，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芭蕉上積攢的潭水，頃刻間化做急雨紛紛落回潭中，山夜雨劍，冷如夜，急如雨……

第十七章:那不語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