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城劍雪》第十八章:劫後餘慶訴宏願,酒罷男兒論今生

第十八章:劫後餘慶訴宏願,酒罷男兒論今生

傅霄寒長劍狂舞,霎時狂風大作,又見潭中一聲驚,登時炸起五六丈高的水花;這一式風雨劍,確實風雨盡聚。風如刀,雨如箭,傅霄寒形在風雨中穿梭,飄渺難覓,如同鬼魅,電火石之間,兩人也不知手多招,風刀在竹舍中切出一道道如鏡的口子,箭雨將那芭蕉寬大的葉子打了篩子……

元清雖雙眼失明,但是多年來已練的一對好耳力,任它狂風大作,雨打芭蕉,卻總能在萬千聲響中辨明方位,無一招空虛,也無一招多餘!加上他名數十年,見識閱歷自然非凡,早已到了無招勝有招的境界,兩儀碎星掌、一指天尊和江湖中許多門派的獨門劍法、爪功、刀法、法,手到擒來,運轉隨心!

傅霄寒自知在昆侖,若拖延下去引來了正殿中的千百高手,任他劍法再高,輕功再強,也難安然;故而隻求速勝,勁力婉轉更快,手中劍法落的更急、更刁鉆;同時左手化掌,“呼呼呼”地連連拍出,頃刻間就將那竹舍走廊打了個稀爛,潭水被力震的水一響又一響。

“劈劈啪啪……轟轟隆隆……”周遭的聲響頓時了一片。所謂拳怕壯,元清修為再高、閱歷再深,畢竟將近百歲不如從前,又雙眼失明,周圍聲響一旦復雜,哪裡還能擋住扶幽宮僅次於聶雲煞的第二高手?片刻就被傅霄寒抓住空檔,一劍刺中左一歪,就似病來如山倒,劍如急雨落下,剎那間上已多了幾劍傷,兩寸皆不致命,看來是傅霄寒故意留手了……

落下的幾劍剛好封住了元清道,傅霄寒走進幾步,問道:“前輩,您是我極佩服的江湖高人之一,我不想殺你,把出來吧?!”

元清冷笑道:“老夫已活了一百零二歲,早已圓滿,況且為了不看那籍,老夫連雙眼都毀了,難道你以為我會留著那本魔功籍嗎?”

傅霄寒沉思片刻,卻說道:“恰恰相反,你我都是練武之人,絕世武功籍自然視如珍寶,所以即便前輩自毀雙目,也絕不會毀掉那本籍!隻是晚輩實在沒時間在此周旋,不給,就殺!”

說著,手中長劍往前一送,直刺口,已兩寸……

就在此時,“轟”的一聲巨響,水潭再次發生一聲水,兩人同時震驚的轉頭一看。不想竟然有一個人從水潭中躍出,同時立馬落下一劍,十三道劍氣迅即向傅霄寒襲來,然而傅霄寒卻是真正的劍中高手,瞬間就覺一道殺意從劍氣掩藏之中出,後發先至……

隻見他突然旋轉著飛出,同時劍尖一挑,避虛就實,直刺虛空而出。隻聽砰的一聲,虛空中一聲驚,炸起一圈氣浪,眼見那十三道劍氣剎那已至,傅霄寒飛急退間快劍如雨,立馬擋住十二劍,隻剩最後一道劍氣劃破左臂,兩人同時落地。

傅霄寒看著一汙泥和腐爛樹葉的白諾城,深深皺眉,冷笑道:“昆侖還真是藏龍臥虎,這水潭中都能跳出來這樣的高手!”

白諾城看著傅霄寒手臂上的皮外傷,心中驚訝不已,今日他這天墓殺劍連被兩人所破,顧惜有跡可循苦思良久也就罷了,傅霄寒與他第一次見麵又是如此猝不及防之間,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暗藏的殺劍,這纔是高手的直覺,而且是絕世高手!

傅霄寒話語剛落,長劍猛的一拍,落下的水滴立馬化作眼前暗直向白諾城去,同時他縱飛出,隨而至。白諾城腳下一點,提劍迎上,同時左手揮出,那迎麵來的雨滴,竟然反而去,正是千葉化匕!

傅霄寒雙眼猛地一挑,大一聲:“一劍多重勁,融劍於,有趣!”接著手腕用力,長劍一轉帶起一圈劍風氣浪,將那些雨滴震開。兩人瞬間撞在一起,“鏘鏘鏘……”撞的聲音,比盛夏的暴雨還急,雙劍錯的火花將竹舍蕉林映襯的白閃爍,彷彿一道道閃電落下!

……

“呲”,又是一蓬花被挑起,這已經是白諾城的上挨的七劍,然而至今他卻連傅霄寒的衫都沒到,若不是一劍十三重勁還能稍微阻擋些許,他早已死在傅霄寒劍下。

突然一道指力穿過梧桐和竹舍直向傅霄寒來,傅霄寒一劍震開白諾城,同時回劍尖一挑,正好挑開那道指力,將一株碗口大的芭蕉樹攔腰折斷……

周圍的破風聲越來越急,傅霄寒連出兩劍後,突然大笑著向山外飛去,輕功極高,速度極快,眾人想追卻已不見了人影。顧惜首先落下,葉郎雪和淩虛鴻等人隨而至,看了看廊上的鮮和暈倒在芭蕉樹下的古禹,顧惜柳眉微皺,想問卻沒開口。葉郎雪見白諾城上汙泥鮮混在一起,急忙問道:“白師弟,剛才那人是誰?”

“葬龍手,傅霄寒!”白諾城和顧惜同時開口說道。眾人聞言,無不大驚失,傅霄寒乃是十洲海雲邊僅次於刀魔聶雲煞之下的高手,當年扶幽宮之,大一半高手和許多皇子公主都是死在他的劍下。但是自從當年扶幽宮之後,已二十餘年未中原,今日突然潛昆侖,卻不知意何為。淩虛鴻第一個忍不住問道:“傅霄寒為何會在昆侖,剛剛他說了什麼?”

白諾城四周看了看,元清早已不見,又見顧惜對著他微微皺眉,看來是不想泄元清還活著的訊息,便搖了搖頭說道:“我當時沉在潭中,並不十分清楚,隻知道傅霄寒潛竹舍後被古禹發現,兩人打了一場,古兄了傷,我恰巧解開了道,這纔跟他鬥了起來,後來的事,各位都清楚了!”

顧惜鬆了口氣,與眾人對視一眼,說道:“諸位掌門,傅霄寒現中原,事關重大,我看我們還是回正殿與其它掌門首座商討一番吧?”

葉郎雪和淩虛鴻等人點點頭,事關重大也不敢遲疑,便轉向正殿飛去。顧惜與白諾城對視一眼,又對剛剛跑來的翠兒低聲吩咐了幾句,這纔跟上。翠兒慌忙著轉頭向後院跑去,想必是尋找元清了;犂星先生找了一件長袍遞給白諾城,白諾城搖了搖頭躍過水潭,將古禹喚醒。數十年苦修,剛剛名數月,不想今日一朝修為盡毀,對於江湖中人,大痛莫過如此……

哪知白諾城將古禹喚醒,兩人上完藥,已至黃昏,古禹突然自嘲的笑道:“嗬嗬,看來我古禹果然不是練武的材料!”

白諾城微皺著眉頭,說道:“閣下既然能在萬千文人才子中一舉奪得榜眼,自然有經天緯地之才,本就不是我這等江湖俗人,何必如此在意?”

“哈哈哈……”古禹突然大笑起來,問道:“白莊主可知在下為何數十年籍籍無名,卻突然在數月間功力大漲,聲名鵲起?”

白諾城搖了搖頭,古禹低頭看著潭中淺淺的月影,說道:“人生如燭火,要想燃燒的更猛烈,就要加以外力,不過越是猛烈的燭火,壽命也就越短!”

白諾城已覺不妙,皺眉問道:“閣下加的是什麼外力?”

“三絕命丹!”古禹說道,見白諾城似乎並不清楚,正要解釋,犂星先生已經開口說道:“是一種強行催潛能的丹藥,服下這種丹藥,可以將人一生最華的潛能全部集中在極短的數年裡!當然,華散盡,便是人死燈滅!”說罷,從腰間取出一壺酒,給古禹遞了上去。

古禹接過酒壺,狠狠灌了幾口,又問道:“兩位可知,在下為何要這麼做?”

白諾城與犂星先生對視一眼,猜出幾分卻沒有說話。隻取了酒壺,都灌了兩口,隻聽古禹又說道:“宗門大派,尤其是掌門掌教的後輩子孫,自然被寄予厚;可惜家父資質平平,一生了許多力指責,整日鬱鬱寡歡,最後隻能將所有的氣都撒在家母上。家母雖出卑微,但子剛烈,不過幾年便不堪辱,懸梁自盡!事後,家父後悔不已,卻於事無補,心灰意冷後出家為僧,與青燈古佛為伴!到了我這代,也沒什麼改變,縱然我日夜苦讀奪得榜眼,但依舊沒能讓祖父滿意,江湖,終究是憑刀劍說話的地方。最後,我無奈便服了一枚三絕命丹,可惜……”

白諾城兩人沉默許久,最後犂星先生嘆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隻是沒想到古南海前輩是如此固執的人!”

古禹搖了搖頭,笑著問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且這隻是原因之一。最關鍵的原因,是因為在下,怕死!”

白諾城兩人四目相對,震驚不已,因為怕死,所以服了三絕命丹,讓自己的壽命短大半?怎麼都是說不過的的道理,古禹說道:“不管是王侯將相還是平民百姓,不管是絕世高手還是手無縛之力的婦孺,人皆有一死,在下十來歲時第一次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不知多個夜晚嚇得冷汗直冒,側夜難眠!等我死後,不過數月便會腐爛如枯葉,骨骸充其量留個十餘年,也會歸於塵土,再等認識我的人而又還會記起我的人都死去,誰能知道我來過這世界,闖過這江湖?從此世間無我憂,無我喜,無我悲愴,無我哭泣……那時我開始想,這世間是否真有永生不死之法?後來一聲嬰兒啼哭,讓我大夢方醒,還真讓在下找到了!”

此話如天方夜譚,白諾城滿臉驚訝的問道:“永生不死之法?是何方法?”

古禹隻說了兩個字,“名聲!”

兩人對視一眼,沉默良久,才點點頭。犂星先生說道:“確實如此,不管是人人敬仰的劍聖林浪夫前輩,還是人人膽寒的刀皇聶雲煞,都會流傳百世,就歲月來說,名垂千古和臭萬年都是一樣的;而若是貧名百姓死去,不過數十年,便會被世人忘的一乾二凈。若要留下永不湮滅的名聲,不佛,魔也是一樣的;再過百年,聶雲煞所殺之人的親人都已逝去或者忘記,後世人誰還會在意到底是名催千古還是臭萬年?”

白諾城又喝了一口酒,說道:“若是一切的罪惡都已在未來預先被原諒,那麼我們今日努力維護的正義,又算是什麼?”

犂星先生陷沉思,而古禹卻搖著頭,笑道:“兩位都猜錯了,在下說的名聲並非是兩位所想的那樣。不管是名催千古還是臭萬年,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永生不死!”

兩人驚訝不已,異口同聲地問道:“不是?”

古禹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但是靈魂卻可以長存,而留下靈魂的最好方式不是名聲,而是著書立轉,留與後人閱!”

“著書立轉?”

古禹點點頭,說道:“著書立轉,留下靈魂、意識、思想、緒!其後短則幾世,長則百世,所閱此書者,已不知幾千幾萬萬,或許有那麼一兩個與著書者思想緒意識相近者,或哪怕隻有一兩點相近,萬千閱者中總有七八個都有一兩點相似者,合起來想想,是否著書立轉者又重生了呢?這豈不是另外一種永生?”

此言驚世駭俗,聞所未聞,白諾城和犂星先生兩人震驚的久久不語。兩人看向古禹的眼神,已異彩紛呈,人的生命起源都是沒有底的朦朧的淡,長大後,它的真實或許至死都難以被人知曉!兩人有幸,今日看到了五彩繽紛的生命之,這時古禹突然著白諾城問道:“白諾城此生,為何而生?”

白諾城一驚,緩緩站起來,走到水潭邊沉默許久,說道:“在下出生卑微,生來便不知父親是誰,母親在我出生後也瘋瘋癲癲,小時候對我打罵從未斷過。後來,我逃出柳城,以為了牢籠,從此虎歸深山、龍大海,可以逍遙自在,可惜造化弄人……此時,在下活著隻想等一個人,還幾分,或許還要防一群仇人!”

古禹笑道:“原來白莊主不僅是中人還是癡之人,真是相逢恨晚。來,你我痛飲一番!”說著,兩人將那一壺酒喝了個乾乾凈凈,皆有些醉意。白諾城突然問道:“古兄今後有何打算?”

古禹沉思片刻,嘆道:“退江湖,下山去走走,我時日無多,若是哪日白兄弟在街頭看見一個垂暮老者,與我有幾分相似,不用驚訝,那便是我了!嗬嗬,到時你我再來痛飲,如何?”

白諾城心中略有些悲涼,卻仍舊勉強笑道:“好,那時你我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

當晚,兩人就在昆侖山腳分別,白諾城返迴天墓山莊,古禹退江湖,沒紅塵……

都以為江湖如天塹,離了江湖便沒了恩怨,哪知江湖遠,紅塵更遠!白諾城心中嘆道,“也不知這一別,是否便是永遠?”

第十八章:劫後餘慶訴宏願,酒罷男兒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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